查看完整版本: 奶酪西瓜 -【我在魔教賣甜餅】《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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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6 08:32 PM

第135章

  江南沿海這場戰事的消息很快送到了京城。

  京城裡群臣義憤填膺,不管是文臣還是武臣,都恨不得將那些個佛郎機人死死唾罵一頓。

  這種上下齊心,沒有一個人是不一樣的態勢,蕭子鴻真是很久沒有見到了。

  他親自批紅的本一個個送下去,讓整個朝廷都動了起來。

  如今這朝中其他事重要,可最重要的還是沿海的戰事。

  蕭子鴻和丞相,以及六部尚書一塊兒議事。

  “江南百姓農田數量不多。如今不少人都去做生意,出海,一打仗,連生意都沒法做了。”他在位置上以一種很平等的姿態在和眾人說著這事。

  “陛下,臣以為可以暫時減免江南一帶賦稅,讓他們得以熬過這段日子。”戶部提出了意見。

  “動不動就免稅,加稅的。不好。”他搖搖頭,“朝廷一下令,底下動的是一個人麼?是一批人。減了稅,回頭什麼時候加?收的時候百姓就能樂意了?”

  戰爭是黑色、灰色、褐色。

  真正在其中,才能明白兵法上所說的那些排兵布陣,話本裡有的英雄一人斬百人,那背後是血腥和麻木。

  而戰爭後的重建,又是何等的苦難。

  田,難以好好種。家中壯丁早就出門去打仗了,田頭上的秧苗早被踩了個爛,還殘留著屍體或許翻土就能看到。

  屋子不知道又是怎麼個模樣。

  住都沒有什麼好的地方住。

  免稅,免到什麼時候去呢?朝廷沒有從稅裡得到錢,又如何來幫百姓去修繕?

  “農田可以減免稅收,可議。其它不用再議。”蕭子鴻下了決斷。

  兵部提議:“臣以為可以調派將士,加快江南這一場戰役。船只新建困難,可繼續調動民間船只。等戰事結束後,再予以補償。”

  蕭子鴻抿唇思考了一下:“征用。可以。但你要處理好此事,等到還船的時候,該怎麼還,船只受損情況如何,如何補貼,都要細說上稟。”

  兵部同意。

  “南京工部那兒該動用的東西都用起來,打仗時不用,再留著也沒用。”蕭子鴻和工部說著。

  工部尚書連連點頭。

  “禮部前段時間,南京那兒開支挺大。都在預算內吧?”蕭子鴻問了一聲禮部。

  禮部回話:“在的。”

  蕭子鴻嘆氣:“打仗也燒錢啊。南京修繕的事能停的就停一停,不急著這一點時候。老百姓連家都沒地方住了,我還修宮殿呢。”

  禮部知道蕭子鴻的性子,也不敢強說這天下都是天子的,天子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他應下了蕭子鴻的話:“是。”

  丞相這時候開口:“陛下,這回戰事看著沒個把月結束不了。今年支出的銀兩註定會超出往年,而收的銀兩則會大大減少。周邊島上百姓的安置也成問題。”

  “嗯。”蕭子鴻知道,這才提早將這事拉來說了。

  這場勝利,他肯定能拿下。

  但拿下後的日子,更是他要考慮的。

  “前兩年,朝廷的收入都遠超了往年,國庫算不得充盈,但也絕對能支撐起今年。”這位丞相才上任沒有多久,不過對朝廷諸多事情也算是了解頗多,“臣想著,這些島上的百姓可否由各沿海州府負責,在沿海附近以工換錢或者糧食,在事後借著這些錢,能更快回到島上去。”

  “而戰後沿海這些地方,有了一定的勞力。再加上朝廷撥款,修復海島與沿海住地,臣以為一切很快就能重回原樣,甚至發展更好。”

  以勞換錢。

  反正田也不能種,不幹點別的營生也不妥。

  蕭子鴻點頭同意:“成,此事讓南京六部統管。切不可強來。”

  丞相應聲。

  “好在早有準備,損失不算過大。”蕭子鴻也算是將這事敲定了,“成了,這事就這樣定下。戶部回頭看看著農田賦稅怎麼動。馬上就秋收了。”

  戶部尚書應聲。

  眾人見蕭子鴻也不打算再說什麼了,紛紛再誇獎了一遍蕭子鴻,隨後告退。

  正如眾人所預料,這場戰役打了幾個月,一直打到了秋天。

  占據了幾個小島的佛郎機人就是想要和江南水師玩陰的。

  這群佛朗機人原先就沖著島去,還想著將島上的百姓都當成人質。誰想有幾個島早做了準備,有幾個島甚至原先就沒人,很多人都是後來島上重建才來的,說跑就全跑了。

  佛郎機人船再多,人再多,也沒到能將每個島都封死的狀態。

  再加上剛開始誰都玩的是出其不意,這戰事就成了,一幫人占據島,一幫人圍攻島。

  遠在海上,佛郎機人沒有後盾,補給也有限。食物和淡水還好說,可彈藥總有用完的時候。除非他們能搶江南水師的。

  可誰想江南水師剛開始打得兇狠,純粹是由於一要救下島上的百姓,二要趁機多打幾下佛郎機人。

  等打得差不多,雙方都和說好了一樣,直接撤。

  接下來更是和打水上遊戲一樣,江南水師時不時來刺一下,逗弄一下,等佛郎機人火氣都起來了,他們又麻溜跑了,連根鳥毛都不留。

  舒淺知道時,都覺得這個參將打仗實在是……

  嗯,玩謀略的心都黑。

  當然,這話僅是玩笑話。

  不管是舒淺還是沿海百姓,也都因為這位參將,所以堅定相信江南水師的勝利不過時間問題。日子到了,區區佛朗機人。

  呵,區區佛朗機人。

  譚毅這段時間帶著蕭立寧和蕭士宸等孩子就在人堆裡來回。

  南京六部接管了救到沿海一帶的百姓,崇明教則要在其中幫點小忙,給還剛剛安頓下來的眾人送粥之類的。蕭立寧和蕭士宸還小,送不了重的,就負責給孩子發小饅頭。

  這些小饅頭還是教中的孩子們一起跟著廚娘做的。

  他們還悄悄在小饅頭上點了小紅點,看著怪討喜的。

  蕭士宸每回送完,都覺得自己已經沒法動了。

  可他回頭看自己姐姐還在送,就又屁顛屁顛領了一碗小饅頭,繼續去送。

  被安頓下來的百姓剛開始確實是白拿吃的白拿喝的,過了一段時間,勤勞那些的就都自發出門尋事做了。等到朝廷人來安排他們做工,給他們采買了周邊的糧食,這才讓這群百姓鬆了口氣。

  別人給的糧食,和自己幹活領的糧食,那是不一樣的。

  沿海一帶的活並不少。

  將士們練兵出海,回來到頭就睡,衣物來得及洗,也來不及補。女眷們就負責補衣服。男人們則是負責幫忙給木匠幫忙修海船,以及給暫住的屋子搭搭好。

  至於不幹活還想吃東西的,那可真沒有,還會被周邊的人指著脊梁骨罵。

  連女眷都出門做事了,誰還想偷奸耍滑,那是真的要被罵。

  不服?那自然有人會上前教訓教訓。

  崇明教負責發糧食的那些各個力氣大得很,根本不怕偷奸耍滑的人。

  幾月之後,佛郎機終是先熬不住了。

  他們將船只聚集起來,朝著沿海襲來,試圖掠奪一波再走。

  參將早有準備,將各地調來的將士全部拉上,將造好的船只全部對準了佛郎機人。

  一場大戰又起。

  崇明教中,舒淺拿著沿海的地圖看了許久。

  她拿著碳筆,取出了以前順手記了幾筆的冊子,又想了會兒,最後還是找來了畢山、姚旭、師華和喬曼。喬曼基本上不管這些,舒淺主要還是和另外三人講。

  “我剛來崇明教那段時日,沿海一帶常有倭寇。”她看向幾人,知道眾人都還記得那段日子,“那時我們沒什麼武器,就搶倭寇的武器。”

  算是黑吃黑。

  姚旭第一個明白過來:“如果佛郎機人被打散,或許有一些人會和那些倭寇一樣。”

  舒淺點頭:“他們沒了大船,會像倭寇一樣,分散來騷擾沿海,或者往回逃,去騷擾別國。恐怕沿途已有不少國家,是被佛郎機人一路打過來的。”

  這些人要吃的,也要武器,或許原來是佛郎機的將士,可被打散後,對於沿海一帶而言,那些人就成了匪。

  師華看向地圖:“這事要告訴參將麼?”

  舒淺其實和這位參將並沒有那麼熟絡。

  “我覺得他們應該心中有數。不過沿海水師就那麼點人。”舒淺嘆氣,“哪裡分得過來。”

  在家中有吃有喝,誰樂意出去打仗呀?

  水師就算往各地都招了人,可數量就那麼幾萬。

  “而且那會兒倭寇都是咱們打的……”畢山有點愁,“江南水師就這些年才算是真正組起來了。他們哪裡知道水師在那兒?”

  姚旭提議:“和各地知州說一聲,讓當地百姓註意著來。”

  師華提議:“教中帶隊出去巡邏。反正都有幾月沒法出海了。不差這麼一點時間。”

  不出海,教中最近能做的事都少了很多。

  這幾個想法都確實可行。

  畢山也點頭:“這倒是可以,就和我們以前練教徒一樣,換個位置練而已。”

  舒淺見他們有分寸,當即點頭:“成,姚旭帶著譚毅去告知各地知州,師華和畢山讓教徒們分散去練練手。以防萬一。”

  她看向喬曼:“喬曼看著碼頭的事。最近外頭還是有點亂的,孩子們也總在外頭跑,註意一些安全。”

  眾人齊齊點頭。

  這事敲定,舒淺憑著記憶和記了幾筆的本子,和眾人敲定了可能會有分散的佛郎機人上岸的地方,一一作了標記。

  這份圖紙她不僅讓人送去給了附近的知州知縣們,還讓人給參將也送了一份。

  而此刻的參將是暫顧不上這地圖了。

  最終之戰已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8 03:55 PM

第136章

  佛郎機人並不是個個都草包。

  如若都是草包,他們也不可能從西邊一路打過來,一直打到東邊大國的門口。

  真正的草包君主,早就由於帶著一群佛郎機人亂打,而死在了別國。

  如今的君主並沒有親自上陣,清理完了國內,更是打了周邊好幾個國,接管了整片海域。近一些的國家還好打,遠一些的國家,這位君主到底是鞭長莫及。

  現下佛郎機船上的副頭領,是一個貴族。

  一個極為有權勢,打仗也極為擅長的貴族。

  他略帶冷意的雙眸裡,已敲定了這場戰役的結果。

  大敗,或者慘勝。

  這對於他而言並沒有意義。

  如果說這個島上還有人,或者是對面那個參將不和他死磕的話,一切還有回旋的餘地。他們佛朗機人可以表面上交好,暗地裡拐幾個人,拉到自己這面,許諾種種好處。

  所謂的不會背叛,不過是籌碼不夠。

  有的人喜歡金銀財寶,有的人喜歡權勢滔天,有的人喜歡枕邊柔情。

  是人,都會有弱點。

  他從不相信人心。

  可這場戰役到底還是淪落到了這種地步。

  大頭領在邊上怒罵著,火氣很大,但還沒有失去理智。他面上通紅,全是被這海上的太陽給曬出來的。他就是想不通。

  這大國怎麼就那麼糟心,打起仗來如此的不要臉。

  要是剛開始的火拼,他根本就不會有所顧忌,硬拼還沒輸過。

  可後來竟然全是騷擾式的打法,這怎麼打?

  現下他再也憋不住了,終是聚集起了所有的船只,直接沖上岸,撈那麼一筆,隨後就帶著大軍撤退。今後還能再打,這人他絕不能在這裡全部送死送掉。

  成批的戰船在海面上急速向前,互相交錯,使得每一艘戰艦的火丨炮,都不會打在自己船上。

  佛郎機人不愧是能占據一片海域的。

  一眼望去,隨著海浪襲來的戰船,像是兇狠的海獸,整齊朝著海岸線進發。

  而海岸線等候著戰船,一樣朝著那些兇狠的海獸進發。

  雙方都是交錯的,宏大的極具有殺傷力的,在大海面上交匯。

  人落入海中開出血花。

  蔓延吸引來了周邊真正食肉的魚群。

  人要與敵鬥,與天鬥,與海鬥,與一切鬥爭。

  嘶吼聲在大海上根本傳不出多遠,殘酷的戰場唯有其後捕魚時,一網裡網出讓人沈默的身軀,才可讓人悲痛嘆息。

  要是以舒淺的角度來看,這場戰役更是兩方燒錢的行為。

  她甚至能夠說出那些個船帆現在要多少錢搭起來,那窗要多少錢打造,那火器崇明教如果采買需要多少錢。裡面的彈丨藥打造一枚要多少錢。工人又要多少月錢。

  要是世上沒有戰爭,齊心共力為了更好的生活,恐怕整個世界不知何時,就能夠產生爆破式發展。

  她那時,恐怕能看到奇跡。

  可惜,這世上不可能沒有戰爭。

  參將站在自己船上,手上火丨槍一發一個腦袋。

  他都親自下場了,更是激起了無數的將士朝前不斷沖著。

  在發現戰局悄然從慘勝滑到大敗上後,佛郎機人的副頭領一身鮮血,舉起了自己的長刀。

  他一刀劈開了攔在自己面前的人,奔向了大頭領那兒。

  大頭領看到他,還沒有意識到怎麼回事,眼前天旋地轉,隨即一片漆黑。

  副頭領斬殺了大頭領,將自己濕透了的長發順到腦後:“撤!撤!”

  他一路跑著,讓人大吼起了撤。

  這是一場毫無意義的戰爭。

  佛朗機人的副頭領很明確這一點。他不是大頭領,原先無法統管所有人,現在不一樣了。這群人打夠了,心裡頭已經怕了,他就能帶著他們返航了。

  如果能勝,他樂意帶著他們打下去。

  註定勝不了,他們沒有必要和東方的大國在海上廝殺。

  是他們周邊的國滿足不了那些個不懂打仗,全然靠著祖上的貴族!而這場戰爭的失敗,足夠填塞那些該死貴族的嘴。要是再敢胡亂給出建議,那真該讓他們親自來打。

  副頭領一樣是貴族,卻不屑那些人。

  在他的嘶吼下,號角吹起。

  佛郎機人終於還是決定撤退了。

  今後用計謀也好,表面交好也好,總之不能再打了。再打不過是被徹底打撲,回頭又是一場舉國上下知道戰敗,還是靠著異國人的嘲諷。

  佛郎機人想走,參將掛起了冷笑。

  想來就來打,想走就擡腳走,那江南水師為了你們興師動眾,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窮寇莫追這個道理,參將豈會不知。

  他在心裡頭大致劃了線,過了那條線,他便不會再追。

  至於現在:“他們要跑!殺啊!”

  消息一傳,將士們心中一震:他們要勝利了!對方要逃了!他們可以往前沖了!

  人可以走,船必須要留下!

  江南水師們一個個相當知道造船要多少錢,趕緊往人船上爬,砍不死人也要逼著人下海。反正船要收下。

  船上的舵手這會兒是最危險的人,他們拼了命想要跑,可所有的水師都清楚,拼了命想要將開船的人先殺了。

  殺了舵手,船就等於是他們的了!

  但凡有了退意,佛郎機人就沒了打仗的心思。

  他們想活命,也就是在人砍到自己面前來才拼命打。不砍到自己面前來,他們連動都不動。

  副頭領的船只在最前頭。他清理光了他這艘船上的所有水師,冷漠看了一會兒後頭。至多也就一半的船可以逃出來,這還是他反應快的結果。

  “全力加速,返航。尋落腳點。”副頭領這般傳令。

  逃不走的,那就全靠命了。

  當海上整個局面被控制下來時,參將用望遠鏡遙望遠方。那兒逃離的船只還有不少,不過已不足為懼。

  “撤!”

  參將也不追了,命令眾人一道撤回沿海一帶。

  回到岸上,參將才收到了來自舒淺的消息。他看過以後,總算是面上有了點喜。之前他和眾人討論戰事時,就有謀士提出來過。

  可惜江南水師以前真的全是在醉夢鄉裡頭,這倭寇被人打了也不知道,倭寇把人打了也事後才曉得,根本分不出哪裡會是倭寇容易出沒的地方。

  沒想到崇明教知道。

  這倒是省時省力了。

  ……不對。

  參將攤開圖看了眼,頓時眼前一黑。

  哎喲這圖上怎麼就圈了那麼多點?這還要收拾殘局呢,他哪裡來那麼多兵啊?

  “大人,他們說了,各地知州知縣都給通知了,若是有事,自然會到別院去要兵的,若是沒事,不勞煩咱們。就其中幾個大點,可能需要留幾個人去看看。崇明教也會派人去晃悠兩圈。”

  參將這才緩過來:“他們倒是想得周圈。這事你去給安排妥當了。我們先將這些佛郎機人給收拾了。捷報送去京城了沒?”

  “送了送了。加急的!”

  京城裡還沒收到消息,沿岸已很快就有了消息。

  眾人知道戰勝後,集體歡呼雀躍,出門什麼東西都敢往天上扔。

  要是碰到有將士路過的,什麼東西都往人手裡頭塞。

  比上一回佛朗機人來襲還要過分。

  家家戶戶門口都給貼上紅了,這還覺得不夠招搖,不夠喜慶的,還乾脆去買了炮丨仗,門前狂放。

  佛郎機人還敢來麼?

  這要是去問參將或者問懂一些的,必然都會說這幾年是不會再來了。

  佛郎機國並不算大,加上附屬國能夠建立起如此的海軍已著實不易,一次戰敗損失巨大,兩次戰敗損失更大。

  戰爭之後都是要修生養息的,除非那君主不要命了,也不打算讓他的將士要命。

  這回佛郎機船隊上倒是沒有什麼迫害的異國人。

  參將一看俘虜,全是佛郎機人,捆了捆全部送去做苦力。

  戰敗的人是沒有資格說不的。

  做苦力還給口飯吃呢。

  不過這段時間,沿海一帶百姓還是沒能隨便外出,海上照樣禁止通商貿易以及出海捕魚。等一個月後戰場處理好了,落單上岸的佛郎機人都抓住了,這才準百姓逐漸返回島上。

  這時朝廷的各項政策也都放下。

  沿海一帶農田稅賦減免,島上民眾回島的有朝廷的補貼,在島上多幹活,就能多拿點米糧和銀錢。

  不少出海的船隊有受損的,也得到了一點補貼。不多,基本上意思意思。

  這群船隊還借著這機會,招收了不少島上的民眾,乾脆出海做生意去。

  崇明教師華和畢山帶著人出去,回來和舒淺說了一下各地防禦都做得挺好,連一個人頭都沒搶到。

  “這些是本來就是朝廷該做的。”舒淺輕笑,“現下多好。”

  蕭子鴻多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8 03:57 PM

第137章

  多好的蕭子鴻這會兒在京城裡“鬥智鬥勇”。

  不是和別人,是和他家先生。

  他家先生項文瑾真的給他送了一副《京城》,沒有當成二十歲及冠的禮,生生給拖延到了今日。

  《京城》是真的難畫,這些年京城每年都有新的變化,畫了的初稿很快就又被項文瑾自己打回,隨後再度重畫。

  後來項文瑾又攤上了事,被蕭子鴻扔去接待各國的使團,還要教學生學各地的語言,忙得天昏地暗,一度每天回家和妻子碰個頭都難,別說摸筆畫畫了。

  這說好的及冠禮,就一拖再拖,拖到蕭子鴻差點給忘記了。

  看過《萬裡山海》的,這京城好像也就那樣了吧。

  當初是那樣想的。

  可真當蕭子鴻拿到《京城》時,他還是沈默了許久。

  這份禮沒有和別的禮一樣,選擇逢年過節的時候送上來。也沒有選擇是誕辰的時候送上來。

  項文瑾本就是欠著的,哪裡還好意思尋個名頭給送來,乾脆畫完欣賞完晾幹了讓人給擡了過去。

  對,擡。

  這幅畫很大,大到這完整攤開,一人是拿不了手中的。

  就連這高度,都比一人高,更別提寬度了。

  整幅畫攤開在大殿中,蕭子鴻就站在旁邊想著這世上總有一些人,他明明以為自己夠了解了,到後來才發現,他的了解不過皮毛。

  有的人,你給他一點好,他能給你整個他的整個天下。

  比如項文瑾。

  給他信任,他就會給帝王整個腦袋。

  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這畫上並沒有用太多的顏色,一眼看除了皇宮是上了點色的,其它都是寡淡的黑墨。

  畫上有整個京城的布局,還有往來的百姓,甚至有來自江南的送貨船只。

  還可以看到這兩年萬邦來朝時,街道上的異國人。

  那微微有點誇張的姿態,顯示著他們對這個地方的詫異。

  街頭巷尾的小百姓,買賣東西,臉上時有嬉笑,不過也有大怒打起來的,當街鬥毆,不遠處有正要上前攔著的將士。

  最好笑的莫過於上頭一輛馬車,一看就是項文瑾的馬車。

  這馬車停在了一個酒樓面前,示意著,今日項文瑾又在酒肆偷偷喝酒了。

  至於皇宮裡,那就有點可惜了。

  一個人沒畫。

  顏色鮮艷,卻是沒有一個人。光艷其外,寂寥其中。

  至於蕭子鴻,他也被畫在裡頭了。

  在宮門口。

  示意著,這該死的小崽子又一次偷跑出宮了。

  蕭子鴻看到這一幕當場就笑出了聲:“好一個京城。”

  好一個京城啊。

  這就是真正的京城,誰看了都是真正的京城。

  帶著點玩味,那是獨屬於文臣的玩味。換成隨意另一個專門畫畫的,恐怕還不敢畫成這個模樣。就如給他畫畫像的,他總覺得沒那個味道。

  畫人,總該神韻最先。

  他這個模樣長得俊俏了,畫到畫上,神韻沒了本人的十分之一。

  就像那畫皇后的畫卷,輪神韻根本還沒他在乾清宮掛的逗貓圖來得有趣。

  項文瑾送完這一幅畫後,人還沒來。

  蕭子鴻乾脆又偷溜出了宮,去了那熟悉的酒樓,專門堵人去了。

  說是堵人,其實更該說是,畫卷上兩人默契的約定。

  就在當年同樣的地方,他們說好了今後的京城,說好了這天下會落入誰手中。

  蕭子鴻沒帶夏煜出門,他還真怕夏煜回頭和他一樣,每日勤勞批本,每日教養好孩子,目的就是了十幾年後早點當太上皇,然後雲遊出海。

  他覺得他自己行,覺得夏煜今後的孩子還真不一定成。

  三代之後不好教啊。

  蕭子鴻找了個借口,繼續坑他的太子,出門喝酒去。

  項文瑾真的就在那酒肆喝酒。

  江南戰勝的捷報已傳來,這時候送上那副畫是最好的,比什麼時候都好。

  他喜滋滋吃著東西喝著酒,覺得人生得意莫過於如此。

  然後蕭子鴻就敲門了。

  “進來吧。”項文瑾閉上眼都知道來的人是誰。

  他看向門口,果然看見一身簡服的蕭子鴻,面上含笑,就這麼進了門。

  項文瑾也不行禮,隨手招呼著:“讓人再送點酒,這頓你請了。”

  蕭子鴻現在可不差錢了,他在門口一揮手:“再送兩壺酒。”

  兩人坐下,小酒杯裡斟滿酒,一飲而盡。

  項文瑾看著蕭子鴻的臉,想著上一回兩人在這兒見面時那樣子。那會兒蕭子鴻還沒全然長開,臉上輪廓沒有如今那麼分明,即便不笑的時候,都由於微微圓滑一點,帶了些柔和。

  現在是不一樣了。

  年紀漸漸大了,臉上輪廓分明了很多。

  放在京城的公子哥裡頭,憑借容貌能勝過這位天子的,實在是罕見少有了。除非是全然另一個模樣的姿態,否則都無法相提並論。

  蕭子鴻是真長得好。

  “你這模樣,絕了。”項文瑾誇起了蕭子鴻,“當天子,浪費。”

  蕭子鴻沒想到項文瑾都能開起他外貌的玩笑了。

  他附和說了一聲:“舒娘說我是天子中最好看的,好看人中最有權勢的。”

  項文瑾笑得拍桌:“娘娘了不得,了不得。”

  這天下能和蕭子鴻開這等玩笑的,除了舒淺,也就項文瑾了。

  就連洪家那對父子,都不敢和蕭子鴻開這等玩笑話。

  舒淺有多好,這世上不會有人比蕭子鴻更清楚。

  他裝模作樣說了一聲:“舒娘是皇后中最厲害的,厲害的女子中最有權勢的。”

  項文瑾笑得更厲害。

  這對人真是絕了,世間少有,世間少有!

  不過,項文瑾還是話說在了前頭。

  “崇明教以後打算怎麼辦?發展如此好,江南一帶都快是他們的了。”項文瑾問蕭子鴻。

  蕭子鴻笑了一聲,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先生還是太小瞧舒娘了。”

  項文瑾腦中有點困惑,他還能怎麼小瞧舒娘?

  “過往的暗街,如今都改成了商街。”蕭子鴻和項文瑾說了一聲,“街口上,第一個店面全是崇明教的。剛開始是負責管人,現在是負責送貨了。以後可能會選擇押鏢。”

  崇明教的人可都不簡單,蕭子鴻當初讓紅六當將士訓練的。那會兒江南水師上不得臺面,他的江南可要人鎮守的。

  而之後押鏢一事,就是一部分出不了海,平日裡有點能力,卻只能整日晃蕩的那批人搞出來的。有正經事幹,走南闖北的,多有意思。

  有事做,有錢拿,高興得很。

  “這朝廷可沒那麼多驛站,可以供老百姓送東西的。”蕭子鴻這般說,“民間是該有這樣的。至於往後如何,那都是我和先生百年後了,管不過來。”

  項文瑾心想,也是。

  他連面前的皇帝都管不了,還操心人崇明教百年後呢?

  “喝酒喝酒。”項文瑾將酒放在唇邊,一飲而盡。

  兩人扯了好些話,這話題多是圍繞兩人熟識的人。

  “我想把洪川調回京城。”蕭子鴻忽然就說起了這事。

  洪川和蕭子鴻一起長大,這年紀僅比蕭子鴻小幾歲。當初圍京城是有大功的,結果後來還是被他爹帶回了邊塞,說將士只有在邊塞才是歷練。

  項文瑾詫異:“這事你該去和洪源說啊,和我說有什麼用。”

  洪源洪將軍。蕭子鴻覺得先皇那會兒幾乎是僅靠著洪源鎮守了整個邊塞的。

  否則就以那人治國打仗的水平,邊塞換個普通將領,這國都不知道能不能“交”到他手裡。恐怕就算是他拿到手,都已經成一半了。

  那就別提兩京制了,真遷都南京了都說不準。

  蕭子鴻心想他倒是也想和洪源說:“這不是怕洪將軍沖來京城和我拼命麼?”

  項文瑾覺得有理:“奪子之仇,值得他來一趟京城了。”

  蕭子鴻莞爾。

  “不過我也覺得洪川該來一趟京城。”項文瑾一向是有事直說的,“這孩子在京城半點人都沒,回頭朝廷上文臣武將吵成一鍋,難不成還靠你站在武將那兒?治國可是要文臣的。”

  凡太平盛世,武將們手上的權勢,就是那麼一點點被剝削去的。

  蕭子鴻點頭:“我就是這般想的。他性子還成,也算愛看點書。和文臣也能交好,和武將更不用說。”

  這天下今後還要靠這些人的。

  “那你去說?”蕭子鴻這般看向自己先生,“先生大德。”

  項文瑾腦袋一疼:“哎喲,這會兒誇我,也就你有麻煩事了來誇我。”

  蕭子鴻笑起來:“這勸人過京城好日子的事,怎麼能說是麻煩事呢?”

  項文瑾嘆氣:“這勸的可不是一般人啊,洪源啊。”

  要不是蕭子鴻本事大,這洪源真指不定哪日會搞出狹天子以令諸侯的。雖說按照洪源的脾性,在看到蕭子鴻有能力後,絕對是不會逾越的。

  可禁不住邊塞熱衷搞事的謀士,他還真知道一兩個。

  “洪川和洪源不一樣。”蕭子鴻和項文瑾說著,“洪將軍諸多事情,其實是抹不開情面。他對自己的下屬感情遠勝於對我。洪川和我一道長大,對我的情誼,遠勝於對朝廷。”

  蕭子鴻是蕭子鴻,朝廷是朝廷。

  武將在心中給人劃分時,還真是頗為有趣的。

  而項文瑾對蕭子鴻也有了更深的認知。

  這位天子會動用的,卻不一定是他真正相信的人。

  對於蕭子鴻而言,這世上真正可以相信的人,或許僅有他自己和舒淺一人。

  洪川在京城,對於蕭子鴻和邊塞的將士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國一日日強大,他們還可以少幾分猜忌。

  “這事我會與洪源說的。不過,我也有要求。”項文瑾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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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8 03:58 PM

第138章

  項文瑾很少和蕭子鴻提要求。

  他身為儒家子弟,自小受到的教養,便是不要隨意管事,不要隨意惹事,只有這樣,整個家族才能夠得以延續下去。

  他會聽從蕭子鴻的要求去做別的事,比如去學各地的語言,去教各地的學生,但是他也時常會婉拒很多事。

  一旦涉及到朝廷之上的瑣事,他就會婉拒。

  蕭子鴻很少聽項文瑾提要求,卻已是猜到了他想提出的要求。

  兜兜轉轉,人的性子從未變過。

  有的人抉擇會變,那是因為有別的因素在。

  比如當年沿海那一串的糟心事,以他護下崇明教開始,就已經像石子激起了漣漪一樣,一圈圈影響出去。當年朝內默默無聞做地方官的小進士,成了狀元,已入了六部開始折騰。

  他曾經看重的姚家小丞相,現在雖還未參與科舉,還在沿海學識字,卻已是能考童子科,親自來殿前當進士的小孩童了。

  有的人抉擇不會變,那是因為他的性子註定在大方向上,踏步朝前走著的。

  “我想出使他國。”項文瑾開口了。

  蕭子鴻想起自己拿到的那一紙悲報,淺笑問項文瑾:“先生,若是我不許呢?”

  項文瑾沒能明白蕭子鴻為什麼不允許。

  他拿著酒杯疑惑:“為何不許?這些年外邦來朝,我朝總要派遣人出去的。總不能一直讓舒娘在崇明教,借著朝廷的名義吧?”

  舒淺剛開始借用一兩次也就算了,後頭生意做好了,那就根本沒借過了。

  這幾年更是隱在崇明教之中,出面都少了很多。

  蕭子鴻和舒淺都是一個想法,那便是希望不管是朝廷,還是崇明教,沒有他們兩個,一樣能照常運轉。

  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夠更放心離開。

  蕭子鴻知道自己這個不許太過任性。

  他嘆了口氣:“先生,你見過舒娘的商船麼?”

  項文瑾一向在京城,怎麼可能見過。

  他搖了搖頭。

  蕭子鴻繼續說著:“舒娘商船上有一面船帆,上頭寫的名字,都是這些年崇明教逝去的教徒的名字。雖是不多,可每年都會有所增加。”

  有的是被誤殺,有的是生病,有的是出海意外。

  運氣好,一回出海全部沒事帶回來。

  運氣不好,那誰都不確定出海出去的人能回來幾個。

  尤其是他們還是商船,不算真正的戰船。

  項文瑾明白過來,松怔了一下,隨後笑了起來:“這我真是沒有想到。”

  他沒有想到蕭子鴻竟是因為擔心他的安危,而不允許他出使他國。

  “陛下,沒有我也有別人。這百姓能活到五十,那已很了不起了。能活到七八十,那是上天眷顧。能活到一百,哎喲,名人了。”項文瑾這般說。

  學醫的人少,老百姓平均都活到四十來歲。

  項文瑾現在年紀也不小了。

  他再過個幾年,可就是能過這條線的人了。

  蕭子鴻:“話不是這麼說的。”

  項文瑾笑了一聲:“嘿,那話是怎麼說的?我又不是主動去尋死。能好好活著,為什麼不好好活著?”

  他有點懇切和蕭子鴻這般講:“只是和那些異國人多說說,就想出去走走,看看別的地方是什麼模樣的。我們不出去的時候,哪裡來的玉米,哪裡來的紅薯?這都要走出去才有。”

  蕭子鴻:“邊塞貿易和沿海貿易足夠。”

  “不夠,這怎麼夠。國與國,百姓與百姓,那是不一樣的。”項文瑾勸蕭子鴻,“不需要刻意去揚我國威,而是禮尚往來而已。”

  同樣,也是能夠讓他們更為清楚了解,周邊各國到底是怎麼樣的狀態。

  是平和的順位繼承,還是國內政權混亂的,這些都是出去貿易做買賣的商戶很難傳遞給朝廷的消息。朝廷信,也難信,不信,又無人可信。

  異國人傳遞來的消息更是真真假假,不能隨意信。

  項文瑾知道蕭子鴻是可以理解的。

  蕭子鴻當然理解。

  他不可能不理解。

  蕭子鴻本就淺談的笑意,隨著他一聲嘆息也沒了:“我是說不過先生的。”

  項文瑾抿了一口小酒,心情樂呵了不少。

  “陛下啊,仁慈。”項文瑾這般說著,“那時候在邊塞,洪源跟我說你的時候,我在想你這人怕是個妖,上天入地無所不能,這世上沒有佛祖,壓不住。”

  後來圍住了整個京城時,他更是那般想的。

  “後來,我想著你該是個果決的帝王。又聰明又果決,或許最適這時的天下不過。”

  誰料到……

  “可一年年過去,我才發現你竟是個仁慈的皇帝。”項文瑾當年絕沒有想過,他有朝一日會用這個詞來形容蕭子鴻,“陛下真正仁慈,有大德。”

  此刻的蕭子鴻才幾歲?

  蕭子鴻垂下眼,回想著當初那些人誇贊他有大德時的年紀。

  他認真的此刻在想,他真的算仁慈麼?

  真正的仁慈,應該不是他這樣的吧。

  蕭子鴻沒反駁項文瑾對他的誇贊。

  以項文瑾的性子,現在由於蕭子鴻同意他出使他國,那蕭子鴻就是天下最好的帝王,是歷代最好的帝王,萬中無一的帝王。

  文人就是這樣,但凡要誇人,一句能能說千百字,回頭下筆即文章。

  蕭子鴻等喝得半醉離開酒肆時,腦內還全是項文瑾的那些個贊揚話。

  從他的頭髮絲誇到他的鞋子尖。

  外頭的風一吹,蕭子鴻望望天。

  秋天過起來也快,馬上要冬天。

  冬天過起來也快,馬上要新一年。

  日子過得如此快,他有點恐慌,又有點期待。

  “回宮中。”他吩咐了一聲,坐在馬車上,閉上眼。

  他會替先生安排好出使團的,這回必然不會有以前那樣的事情。他國的混亂,不該讓我朝的官員喪命。那是滅國也抵消不了的。

  蕭子鴻回到了宮中。

  宮中燈火通明。

  他喝多了,簡單擦拭了身子,便回了床上去睡。

  被褥裡沒什麼溫度。

  “李公公。”蕭子鴻喊了一聲。

  李公公忙應了聲:“陛下。”

  蕭子鴻睜開眼:“朕覺得有點冷。”

  李公公忙開口:“這就給您燒點煤,馬上就熱起來了。”

  蕭子鴻乾脆坐起來了:“朕覺得被子裡也有點冷。”

  “這……”李公公忙想著蕭子鴻這是什麼意思,莫不是想要在被子裡塞個人?

  蕭子鴻也發現這話不對了。

  他笑了起來:“成,我這是想舒娘了。”

  李公公慶幸自己沒亂開口:“娘娘這會兒在江南,必然也在想陛下。等開了年,去了南京就妥了。”

  蕭子鴻其實不算醉,他就是有點酒意。

  他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在說什麼。

  就是有點想舒淺了而已。

  蕭子鴻下床穿上了鞋子,李公公進來忙給蕭子鴻披上袍子:“陛下喲,您可緊著點您的身子。這天下就指望著您呢!您要是病了,娘娘回頭就沖過來。”

  “那朕還有點想病了。”蕭子鴻隨口說了句玩笑話。

  嚇得李公公都打自己嘴巴了:“瞧我說的這話。您這樣,娘娘會擔心的。您哪裡能舍得讓娘娘擔心啊。”

  蕭子鴻這麼一想,覺得是有點舍不得。

  “這每年總有點時日不在一塊兒,就是容易想她。”蕭子鴻邁開步子去看畫了,“看看畫慰藉一下,左右睡不著,又覺得冷。”

  李公公算是明白,這哪裡是身子冷?這是心裡頭微涼,沒人伴著,實在想人了。

  他跟在蕭子鴻身後寸步不離,想了想,開口詢問:“陛下,您看要不這年,讓娘娘來京城一道過了?太子想娘娘得緊,這小人書都翻看了好幾遍了。”

  人精。

  蕭子鴻瞥了眼李公公,話裡帶笑:“你這說法,倒是給全了朕的面子。”

  李公公陪笑:“陛下也想娘娘呀,那直說便是。這情啊愛啊,只有說出口了,那別人才知道。”

  蕭子鴻走到了畫前停下,看著畫裡女子逗貓的模樣。

  情啊愛啊,只有說出口了,舒淺才知道麼?

  她怎麼可能會如此愚鈍。

  她太過聰慧,與他一樣。

  “朕怕擾了她。她也怕擾了朕。”蕭子鴻只是覺得今天遇到先生的事,就想起崇明教的白糖,想起崇明教的白糖,就想起舒淺。

  有崇明教的白糖在,先生就不需要去那些個危險的地方尋求更好制造白糖的方法,也就不會出當年的慘劇。

  先生今日一說那些個出使別國的事,他就滿腦子舊事。

  李公公低聲勸說:“陛下和娘娘都是明白人。真要有急事,又怎麼可能會讓對方有這個機會來打擾呢?陛下直說想娘娘了,娘娘若是有空,那就來京城,沒空,那就回信一封。這事不就是那麼解決了。”

  事情解決,蕭子鴻也不必在這邊想東想西了。

  “有理。”蕭子鴻點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8 04:00 PM

第139章

  蕭子鴻算是知道,為何有人寫文章,忽然就會寫自己種下的某些樹,在特定的時候種下,仔細看時已幾年了。

  他看著畫,也在想,這畫畫好了已有幾年了。

  別人都是情情愛愛越來越淡,說個什麼七年之癢,還總是想著家裡再添幾房。

  他就不是。

  他對舒淺的情感,是一日日增加的,就和這忽然起來的思念一樣,不知不覺,在特定的時候,就洶湧而出。而這會兒,偏生人又不在。

  屋子裡暖和了,他卻覺得也就那樣。

  這是添幾房,不論誰,都無法去彌補的空缺,唯有舒淺能填補。

  以前他都還不知道他會有這等空缺。

  蕭子鴻看了好一會兒畫。李公公不得不催著他睡了。

  睡還是要睡的。

  “明日得空寫封信,給舒娘。”蕭子鴻提醒自己,也是讓李公公記得提醒自己,“就說太子想聽她講書了。”

  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孩子要是帶來不方便,留在崇明教讓人管教也成,對吧?”

  李公公心想這還是親孩子麼?

  不過他還沒敢說,只是笑著附和了兩聲。

  第二日蕭子鴻醒來,去尋了太子夏煜。

  夏煜以為蕭子鴻是來考他的,小身板站著筆直,心中將最近所學全部過了一遍。

  誰知道蕭子鴻開口就是:“最近可想娘娘?”

  夏煜下意識點了點頭,然後一臉疑惑,怎麼就忽然提起這個?

  誰知道更過分的是,蕭子鴻當場笑了,借了他的紙筆當場開始寫信,寫完也不給他看,轉手就讓人給送江南去。

  夏煜可不遲鈍。

  他默默無言望了望自己的先生,覺得兩人此刻的心情恐怕是一樣的。

  等寫完了信,蕭子鴻才開始考兩句夏煜。

  這題極為泛泛,夏煜生怕有什麼陷阱,答得十分嚴謹,幾乎可以說是面面俱到,生怕蕭子鴻不滿意。

  結果蕭子鴻笑著拍拍他,誇了他一串,然後又誇了一頓幾個教的大臣,隨後甩手走了。

  夏煜嚴重懷疑這皇帝心情太好,以至於剛才聽了點什麼都不知道。

  不過太子表現好,眾人總歸心情都是挺好的。

  授課繼續。

  蕭子鴻心情一好,這麼溜達了一圈,正事是半點沒幹,破事幹了不少。騷擾完太子,又去尋太后,噓寒問暖說了一圈後,問太后想不想皇后。

  太后能說不想?

  她只能說想。

  等送走了皇帝,她還私下裡嘀咕了兩聲。

  這人就是口是心非,自個想了還要全宮裡人和他一起想了不成。

  事實上,蕭子鴻還真是這麼幹的。

  他連坤寧宮都去了一趟,問問幾個宮女想不想皇后。

  李公公都看不下去。

  這信都寫完了,這陛下也添不了幾個人。再說問誰能得個不想呢?

  一整圈遛彎完,蕭子鴻才施施然回去處理正事,去找丞相和禮部尚書一塊兒說說關於使團出去的事情。

  使團出使是大事情。

  這事情不是誰都樂意幹,而且挺勞民傷財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事情與周邊國家交好的作用,遠大於與周國貿易或者促進自身是作用。

  臣子出門,在外頭肯定要吃苦。不過吃完苦回來,估計賞賜也不會不少。

  通俗點來說,就是一件對於大部分臣子而言,即使知道有賞賜,也極為雞肋,不是很想去做的事情。

  京城裡幹什麼事情不是幹呢?

  現在六部裡事情都多,就連刑部都由於律法修改,新添了不少事情。

  別說京城了,這天下到處都是事。

  一沒事,皇帝就要折騰事。

  要不是為了錢!

  一群大臣對此咬牙切齒,以前沒錢還好找個理由甩頭就走,順帶喊一句:這朝廷水深,做不了了,走了。

  現在呢?

  誰要是辭官,眾人都會先問一聲是不是腦袋燒壞了。

  這一切都好得很不說,月錢是越發越多。

  皇帝還知人善用,還極聽臣子的諫言,要是臣子不對還給解釋的。

  換成先帝?那先來幾顆丹藥吃。

  這是扯遠了。

  就這回而言,包括丞相和禮部尚書都覺得,出使他國這事,可以有,但是咱們還是要矜持著來。國庫的錢要省著點花,臣子也不能隨意點,最好讓大夥兒自願的人來。

  京城在討論使團的事,京城的信則是去往了江南。

  秋日,崇明教上下都很忙。

  種田的忙著田事,其他人忙著交稅。這可是要在十一月前交完的。他們崇明教稅可高了。

  島上的百姓往來,不少人也要靠他們幫忙,還有雜七雜八的瑣碎事,忙到每個人走路都是發飄的。

  孩子們稍大一點的都全部趕去幫忙了,舒淺這個教主都不例外。

  她天天看賬本看到頭暈眼花,以至於回頭見到人,開頭一句就是:“賬平了麼?”

  喬曼哭笑不得,經常要和她說:“平了平了。”

  蕭立寧和蕭士宸兩個小家夥這時也不惹事了。

  蕭立寧一個小姑娘跟在譚毅後頭,給譚毅打氣,順帶給他一起算教中教徒們大半年下來的分值。三個月一算,秋日的也就這些時日要算。

  蕭士宸則是跟著北青跑來跑去,滿腦子都是這點錢那點錢的事。

  舒淺剛看完最新拿給她的賬本,頭重腳輕準備喘兩口氣,就收到了信。

  拆開,她一目十行掃了下去。

  信上的內容沒多少實質的,說了下他先生想要以使者身份出去玩一趟,再說了下太子有點想她。

  使團出去,那和她沒多少關係吧?

  現在朝廷裡也有不少能人,也有大船可以出海。

  太子想她,那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與其說是想她,不如說是想她的書。

  “孩子不用帶……”舒淺看到這裡就明白過來。

  這人真是的。

  舒淺笑著將信看完,直接回了蕭子鴻一封信讓送信的人直接給送回去了。

  信上就寫了三個字——知道了。

  這一封回信,讓好心情持續了好些日子的蕭子鴻,面無表情考慮要不要學一下火盆燒信這種事情。

  他好氣。

  氣歸氣,日子還是要過的,能怎麼辦呢?

  民間秋日有多忙,蕭子鴻也不是不知道。

  他只能盼著來年早點到來,他可以去南京找舒淺算賬。

  而到了十一月底,忙到魂魄出竅的舒淺,總算是被解放了。她拽著自己兩個孩子,塞上了一大堆禦寒的衣物,帶上一堆身上抹的膏,就從江南出發去京城了。

  三人要去京城過年。

  十二月的京城很冷。

  兩個孩子在車裡竟是覺得還好。

  他們兩個小家夥就是嘀嘀咕咕沒停。

  “我覺得口渴。”

  “喝水。”

  “喝不下了,京城也太幹了。”

  兩個孩子終於明白什麼感覺叫做魚上岸。京城比起江南,實在是太幹了,幹到兩個人不停喝水,還覺得自己缺水得不行。

  舒淺給兩個孩子唇上都抹了膏:“記得身上都要擦好藥膏,每天都要擦的,否則會幹到裂開來。”

  兩個孩子沒被這鬼天氣嚇哆嗦,卻被舒淺的描述嚇了個哆嗦。

  馬車快要到皇宮了,前頭馬夫說了一聲:“教主,下雪了。”

  兩個孩子雙眼一亮,頓時試圖想要掀開車簾。

  舒淺替他們掀開。

  馬車外真的開始飄雪了。京城的雪,特別的大,一大片,顯眼得很。

  “哇!”兩個孩子尖叫起來,“鵝毛大雪!”

  這些年各地都流行起吃鵝,崇明教就有養鵝,兩個孩子還學了鵝毛大雪這個詞。他們以前還問舒淺,真的會有鵝毛那樣大的雪麼,此刻終於是見到了。

  極為大片,可以和這些孩子手的大小想媲美了。

  舒淺看向外頭:“還好我們來得早,要是落雪天,這路就難走了。”

  “娘,娘,我們可以先下去玩一會兒麼?”蕭士宸這會兒興奮得要跳出去了。

  舒淺笑了一聲:“不成。”

  蕭士宸的小臉蛋立刻垮了,還帶上了一點委屈。

  蕭立寧也安分了下來。

  “我們先到宮裡,換好了衣裳,你們手上還要戴上小手套。”舒淺朝著兩個孩子眨眨眼,“然後我陪你們玩雪,指不定你們爹也能一起。”

  兩個孩子很好安撫,頓時又高興起來:“好!”

  馬車進了宮,很快就有人傳了消息給蕭子鴻。

  蕭子鴻本正在看書,聽了這話立刻起身了。

  起身後他又坐了回去,不經意一樣說了一聲:“就給朕三個字,知道了。這是讓朕猜謎呢還是讀心呢。”

  李公公抖了抖身子,沒敢笑出聲。

  “外頭降雪了!陛下,瑞雪。”有人來稟報了一聲。

  瑞雪和人一起到。

  喜事。

  蕭子鴻終還是笑出了聲:“這人怎麼來一趟,還稍帶祥瑞來的。”

  李公公含笑說著:“娘娘可不就是陛下的祥瑞麼?”

  蕭子鴻咋舌,轉頭看向李公公:“李公公這可是越來越會說話了啊,回頭賞你。看你這話甜的。”

  李公公笑得高興:“這是實話,哪裡是嘴甜。”

  蕭子鴻是喜歡聽這種話的。

  能好好說話,他都是喜歡的。

  真正有才能的人,便是忠言也能說得好聽,說得他樂意去聽。

  “成,我再等會兒。他們車途勞頓的,總歸還要換個衣服,稍作休憩。”蕭子鴻給他們尋了個理由,繼續拿起書看了起來。

  半天這書都沒看進去幾個字。

  看了一行,看第二行時,又給忘記了第一行到底寫的是個什麼。

  蕭子鴻好一會兒沒翻頁,又把書擱在了一旁。

  他不吭聲。

  李公公上前詢問了一聲:“陛下,娘娘一個人或許忙不過來照顧兩個孩子。京城和江南可不同。”

  蕭子鴻慢吞吞起身:“你說得對。京城和江南可不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8 04:00 PM

第140章

  京城的冬日,在屋內比江南好很多。

  一旦暖和起來,人便不是很想往外跑了,除非是初來京城看到雪的人。

  京城的雪對於江南來的人而言,吸引力太大了。

  屋裡頭兩個孩子一邊換著衣服,一邊朝著外頭張望,恨不得當場就沖出去。

  宮女們見了全止不住想要笑。

  舒淺換好了衣服,看著兩個孩子這般,跟著笑:“怎麼那麼心急呢?”

  蕭士宸和蕭立寧心想,這怎麼能不心急呢。

  如此大雪初回見,尋常可是見不到的。

  等手套都戴上了,舒淺一點頭,兩個孩子便像脫韁的小野馬,叫著沖著了出去。至此,他們都沒想起還要先去問候一下他們的親爹。

  剛沖進薄薄才積起來的雪堆裡,兩個孩子還來不及怎麼玩,一擡頭就見自家親爹,正站在兩人的面前。

  他頭頂上還撐著一把傘。

  “好玩麼?”蕭子鴻淺笑問兩人。

  問得兩人本能一哆嗦,小心回了一聲:“挺,挺好玩的。”

  蕭子鴻覺得孩子總跟在娘身邊,這性子就和娘學了,不學好。

  他臉上笑不入眼,覺得自己這兩個孩子是需要好好教育了。

  舒淺走出來:“和爹問候過了麼?”

  兩個孩子馬上大聲喊了起來:“見過爹爹!爹爹萬壽無疆!爹爹壽與天齊!”

  蕭子鴻:“……”

  舒淺笑起來,走到了蕭子鴻身旁。

  她頭上也有人撐傘,示意撐傘的人給兩個孩子撐傘去,自己則是站到了蕭子鴻傘下,一起占了位置:“孩子正在學字,最近都學的四字的。”

  蕭子鴻明白了。

  舒淺手指還有點微涼,碰了碰蕭子鴻的脖頸。

  蕭子鴻將手拉在自己手裡捂著:“怎麼那麼涼。”

  天太冷了,不然怎麼就那麼涼呢。

  舒淺問蕭子鴻:“現下有空麼?與我一道帶個手套,和孩子們一塊兒玩會兒雪。”

  蕭子鴻皺眉:“會著涼。”

  舒淺笑笑:“都在動,等下回屋更是暖和起來了。”

  一大兩小都略顯期待看著蕭子鴻,讓蕭子鴻只能挪動了一腳:“成,就玩一會兒。”

  說好的就玩一會兒,等到過一會兒夏煜聞訊趕來後,就成了好一會兒。

  三個孩子從堆雪人,到追來追去打起了雪仗,不亦樂乎。

  蕭子鴻和舒淺則是認認真真,將宮女們拿來的舊衣物,給幾個小雪人穿上。

  這天冷,雪人是化不了的。

  好生打扮過後,兩大三小的雪人就並排在那兒了。

  “駒兒哥哥!”蕭士宸叫著夏煜的名字,站在那兒不動了,“我跑不動了。”

  夏煜沒多想,上前去碰他額頭,看看有沒有流汗。

  誰料蕭士宸悄悄伸手,一小塊雪滑入了夏煜的衣服,然後他尖叫笑著狂跑。

  夏煜被凍得一顫,趕緊將雪抖出來,然後又是和蕭士宸一陣圍追堵截。

  蕭立寧在旁邊看得笑得不成樣,差點跪下在那兒捶地。

  舒淺也好久沒那麼玩雪了。

  她指著最大的那個雪人:“這雪人真是沒有你半點風采。”

  胖乎乎圓嘟嘟的,披了衣服都不像。

  蕭子鴻心想,這要是像了可就完了。他今後可不能吃撐,吃得那麼胖,萬一像了,那一世英名就毀了。

  舒淺覺得玩得也差不多了,招呼幾個孩子過來:“來,看看雪人。”

  幾個孩子立刻蹦跶過來,按序看著雪人。

  剛才雪人是他們一塊兒堆的,滾球一樣滾起來,然後哼哧哼哧將腦袋給疊上去。

  為了能夠像一點人樣,還特意在宮裡頭尋了梅子和花點綴。

  如今這幾個雪人,都穿著他們的舊衣物,看著是有模有樣,且還憨實。

  “駒兒哥哥這麼高了呀。”蕭士宸有點羨慕居於中間高度的夏煜,“我以後也想那麼高。”

  夏煜提醒了一句:“我還要長高的。”

  這話怎麼聽著他像是就那麼點高了。

  蕭士宸看看他爹的雪人:“嗯,那我們就長得和爹爹一樣高!婉婉姐長得和娘一樣高。”

  蕭立寧不服:“不,我也要長得和爹一樣高!”

  蕭子鴻有邊塞血統,個字比尋常人就高了。舒淺這在江南女子中還算高的,站在他身旁,以前年紀輕還好點,現在是矮了不少。

  想象了一下女子是蕭子鴻的身高……

  她不得不開口:“你們都和他一樣高,我會不高興的。那我豈不是最矮的了?”

  在娘不高興,和一定要矮一截裡面猶豫了會兒,蕭立寧看向堅定不松口的兩人:“那就讓他們兩個別長高了。”

  另外兩個男孩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看向蕭立寧。

  蕭立寧還覺得自己特有理:“對嘛,你們長那麼高做什麼?還多吃兩碗飯,一點不節儉。”

  不管長高有沒有用,都是要長高的啊!

  多威武啊!

  三個人就長高的問題,當場來了一場雪仗,險些搗毀幾個雪人。

  蕭子鴻想了想,帶著舒淺回去了,順帶讓人將三個小家夥一起給拎回宮殿去。

  三個小家夥見蕭子鴻和舒淺都笑著離開了,也覺得玩累了。

  他們不用人勸,自發就跟著往回走了。

  宮殿裡頭,煤炭燒得正旺,和外頭是截然不同的溫度。

  幾個人玩了雪,還是要換衣服的。

  要是不換衣服,衣服上沾的雪很快就會化成水弄濕衣服。濕衣服穿在身上容易生病。

  宮女們帶著幾個人換衣服。

  夏煜一道都跟著換了。

  舒淺換好了衣裳,才走到蕭子鴻身邊,問起了上回信的事:“聽說駒兒想我了?”

  蕭子鴻應了一聲,還說著:“太后也想,這宮裡頭的誰不想你?可你偏生就回了我一句知道了。”

  舒淺替宮女給蕭子鴻穿衣服:“我是知道了呀。”

  蕭子鴻想起這事還心裡頭有氣。

  “我想你這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呢?”

  舒淺在江南待久了,又時常與孩子一塊兒,一旦想要說這些柔和的話,就會說得特別軟。

  軟軟糯糯的,雖是沒有童音,可楞是讓蕭子鴻半點氣都沒有了。

  他低著頭,輕吻上了舒淺的頭髮:“我知道的。”

  他都想她了,她怎麼能不想他。

  她必須要想他。

  “你看,你也就回我一個知道的。”舒淺擡起頭,眼睛裡帶著點狡黠,“怕不是自己還在本子裡頭,記了我的賬。”

  蕭子鴻的小本子都不止一本了。

  他冷哼一聲:“有的人還知道往別人身上潑臟水了。”

  蕭士宸冒了頭,疑惑問了一聲:“為什麼要往人身上潑臟水?”

  蕭立寧也困惑,冒頭猜測:“可能是和用泥洗澡一樣?我記得有異國人是這樣的。”

  唯有夏煜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個話,只能解釋一下:“他們兩個一換好衣服就往這裡跑,跑起來可快。”

  舒淺將蕭子鴻的衣服整了整,隨後才轉向幾個孩子:“潑臟水,就是我想你們爹了。但是你們爹覺得我不想他,還很冷淡。這和我不一樣,就是往我身上潑臟水。”

  隨意扭曲事實。

  蕭子鴻氣笑。

  兩個孩子卻信了,還紛紛幫舒淺解釋起來。

  “娘先前好忙的!”

  “我們也很忙。秋天教裡頭事情好多好多。每個人都忙得回去馬上睡覺。”

  “對對,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就是要繼續忙的。”

  蕭士宸和蕭立寧一臉天真:“我們很想爹爹的。娘肯定比我們更想。”

  蕭子鴻聽得心軟:“成了,我知道你們娘很忙,也很想我。剛才玩雪可玩累了?好生歇一會兒,我與你們娘還有點話要說。”

  他轉向夏煜:“你帶著他們休息會兒,今日的課業,暫且放一放。”

  夏煜應下:“是。”

  夏煜帶著兩個孩子往偏殿走。

  兩個孩子也沒央求要打擾爹娘,反倒是纏著夏煜,和夏煜說他們也給夏煜帶了東西來,都是有趣的小玩意。

  舒淺和蕭子鴻則是尋了書房,去聊點話了。

  書房裡頭東西著實有些多,蕭子鴻原先想要給舒淺看的東西,他明明記得放在那兒了,一時卻找不到。他在那兒有點困惑翻找起來。

  舒淺尋了位置歇會兒。李公公則是給舒淺端水取糕點,順帶說上兩句蕭子鴻不可能說的話。

  “娘娘不知道,陛下晚上的時候想您,楞說被子裡頭冷。回頭起了身,就在那兒看您的畫像,一看就是小半宿。”

  舒淺看著蕭子鴻找人幫他一塊兒尋東西的模樣,輕笑了一聲:“公公平時辛苦了。”

  李公公哪能說自己辛苦。

  他笑著回話:“娘娘和陛下操勞的都是天下大事,那才叫辛苦。”

  “平日裡習慣了,一點沒覺得辛苦。”舒淺是覺得忙了點,不過還真是沒覺得辛苦。

  李公公是真的會說話:“娘娘和陛下可要細著身子。奴啊平日裡懶慣了,稍微一動就被娘娘說辛苦,那一辛苦豈不是就叫拼命了。說出去都沒臉。”

  舒淺被這話逗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8 04:02 PM

第141章

  李公公常在蕭子鴻面前,會說話,會做事。

  不同人在不同位上做不同事。

  僅此而已。

  宮女都敢謀殺皇帝,太監也能把持朝政。

  舒淺並不會看不起李公公,反而是對李公公一樣客氣。能夠在蕭子鴻這樣的人面前做事,還貼身帶著的,那絕不是尋常太監可以做到的。

  這世道是天子掌權,而在舒淺眼中,該說是聰明人掌權。

  誰聰明,誰就能活得最自在。

  這聰明不是說誰擅長了講故事,也不是說誰擅長了殺敵禦敵,只是誰能夠聰明活下去而已。

  這些個念頭在舒淺不過一個轉,隨後就被她扔在腦後。

  “還沒找到麼?”舒淺詢問蕭子鴻。

  蕭子鴻好半天才從角落裡扒拉出來了幾本書,再又不知道哪個角落裡又順了幾本書出來,全部放到了桌上。

  好在平日都有人清理,這些不怎麼翻閱的書並沒有積攢多少灰塵。

  舒淺看著這疊書,略有點好奇。

  她湊上前看了封:“都是遊記?”

  蕭子鴻點頭:“這些是歷代出使別國的那些使團,除了撰寫外國傳之外,個人私下另外寫的遊記。你也知道,有些東西不能隨意寫到書中。”

  外國傳這種,是要專程放在史書中的,要傳遞到諸多年,甚至下一個朝代的。

  就和平日裡蕭子鴻和舒淺說話都很隨性,他偶爾生氣的時候對大臣開嘲諷,那都不能明著寫進史書的。最簡單點來說,有皇帝自稱用“俺”,天天用,可在正兒八經史書裡,大多數時候是難以見到的。

  舒淺明白這點,接過來看。

  “原先是想拿來給你消遣用的,這才讓人特意去尋了。這幾本後來尋來還沒來得及看,這就擱置在這上頭。”蕭子鴻這般說。

  他也是由於項文瑾,這才回想起自己這兒還擱著這幾本。

  蕭子鴻翻開了一本:“遊記裡面每個地方都記載得比較清楚,包括位置,包括那段時候那個地方處於怎麼樣的情況。百姓生活如何,當地的君主又是如何的,都有寫。”

  當時讓人尋的時候,他也翻了一本,就看了前幾頁,覺得還成就讓人收起來了。

  蕭子鴻給舒淺遞過去一本:“你要是有興趣就看看。看完了我回頭給先生送去。”

  舒淺自然是有興趣的。

  她點頭應了:“我盡快看好,你早些給人送去。”

  “不急。使團不是現下能弄起來的。”誰去誰不去都還在商議。

  舒淺拿了書,很是高興。

  蕭子鴻想了想,又和舒淺提了個要求:“你得空和我一道見見先生,聊聊出海的事。在外到底不同。各地風俗不一,稍有差錯,可能就引發大事。此事關乎兩國邦交,是大事。”

  舒淺知道對蕭子鴻而言,項文瑾這位在他童年時給予善意的先生是不同的。

  她思考片刻:“那我是要先寫點什麼,否則光聊聊是不夠的。”

  寫海外歷險記,她大多是以孩童的視角來寫,通俗易懂,描繪的也是充滿了不同風情的海外。

  可給成年人寫的不同,使團的風險遠勝於商團。

  她為自己的自傲和輕視付出過代價,不希望別人也如此。

  蕭子鴻應聲:“嗯。”

  舒淺畫地圖,憑借了一些書,更多憑借是自己的記憶。

  但那些死板的東西中,並沒有多少關於當時百姓和各地君主的記載。若非她出海,她絕不會知道海外是如此有意思,各地是截然不同的。

  就如這大江南北,對於孩子而言,那也是截然不同的有趣。

  她翻開書看了兩頁,就禁不住想要朝下看了。

  “你在這兒先看著,我去看看孩子。”蕭子鴻和舒淺說這麼一聲,“我怕他們太鬧,回頭又不顧著穿衣休息。”

  舒淺點頭。

  蕭子鴻留下了李公公在那兒。

  舒淺看書是很安靜的。

  沈浸在異國男女不同的造型服飾,不同的對客方式,當地與眾不同的吃食和習俗。大臣們出去,身為使團,必然受到的是最好的接待,所能見到的也是最好的規格。

  有些待遇,是商團絕不會有的。

  另一面蕭子鴻從屋裡出來,又去看三個孩子。

  三個孩子湊在一起,好在有夏煜在,真沒有直接將宮殿的房頂給掀了。

  蕭立寧和蕭士宸都給夏煜帶了衣物。

  這些個禮物,是他們拿著幫崇明教教徒們忙,隨後用分數在教裡頭庫房裡兌換的。

  可以說,這些禮物是他們真正自己用勞動換來的。

  蕭立寧先拿了自己的禮物出來,是一盒子的珍珠,用玻璃瓶子裝了起來。

  這玻璃瓶是海外弄來的,並不是京城裡造出來的。

  裡面的珍珠大小相仿,顏色不一,自下而上還是漸變的。

  蕭立寧還很認真地說:“這些是我一顆顆放進去的,我怕顏色混起來,放得可小心了。”

  玻璃的東西如今在京城裡風靡,由於造價不算便宜,看著有些奢華,先生們是不樂意夏煜去用的。所以夏煜很是喜歡,表達了謝意:“我很喜歡,會放在我宮裡顯眼的地方的。”

  蕭士宸不服,掏出了自己的禮物:“我的也要放在顯眼的地方!”

  夏煜看蕭士宸手裡頭拿的東西,有點困惑:“裡面是香粉麼?”

  蕭士宸喜歡吃,喜歡玩。‘

  他手裡的是一排玻璃格子,裡頭放了很多的香料:“是做菜的香料!駒兒哥哥吃過烤肉麼?別的肉也行,水煮的都可以,蘸著吃可好吃了。”

  “我的珍珠也能磨成粉!娘說能敷臉!”蕭立寧不甘示弱。

  蕭士宸覺得自己的更好用:“吃完了,這格子裡還能放胭脂水粉。京城裡現在流行起來沒?”

  上回夏煜和他們說有些詫異江南男子也用胭脂水粉,他們覺得京城也是遲早的事。

  夏煜忙擺手:“不不,就算是流行起來,我也還不需要胭脂水粉。”

  “那放擦身子的膏。”蕭士宸點頭,“京城太幹了,娘說要天天往身上抹膏才行。”

  比起江南,京城確實幹了點。

  夏煜也擦膏,這才點了頭。

  蕭子鴻過去看他們的時候,沒讓人通稟,等走進了就聽他們在商量這幾天吃什麼肉比較好。

  南京愛吃鴨,崇明愛吃鵝,京城似乎什麼都愛吃。

  “天冷,可以吃點羊肉。”蕭子鴻和他們說了一聲,“我讓禦膳房去備著。”

  蕭士宸見自家爹忽然出現,也不怕。他點了點自己送夏煜的小格子:“那能蘸這些吃麼?”

  蕭子鴻一眼就看出那些是什麼。

  舒淺能開酒肆,自然是很喜歡吃的。有孕那時候整日折騰這個折騰那個,後來也沒好多少。

  香料但凡能入口的,她都愛試試看。

  有的甚至和果子釀出來的醬配在一塊兒,就為了吃吃看會不會有更好吃的味。

  “冬日裡,吃火鍋!羊肉火鍋!”蕭士宸還沒等蕭子鴻說出來,自己先想出來了,“爹爹,你能切成那種很薄很薄的肉片麼?”

  蕭立寧點點頭:“畢山叔叔行,爹一定也行。”

  夏煜不知道。

  他正在考慮要不要說什麼挽尊的話。

  哪有帝王給人片肉的?

  再說為人君者,治國齊家平天下,沒代表還能片肉啊。

  蕭子鴻看自家兩個孩子平日裡總愛占著舒淺不說,還要給自己挖坑,開口打算拒絕:“我的劍……”

  他本想說是用來殺敵的。

  誰料蕭立寧下一句是:“娘要是看爹片肉,一定也會覺得很厲害。”

  “我的劍確實可以試試。”蕭子鴻面無表情改了口,“此事不能聲張,我讓禦膳房給準備了。”

  他看著幾個孩子歡呼雀躍的模樣,勸誡一聲:“累了就睡一會兒,等下會叫你們起來。”

  夏煜沒這個點睡覺的習慣,另外兩個是有點累了,可滿腦子吃肉:“不累!不睡!等下和爹娘一起吃肉!”

  蕭子鴻不想再看這幾個孩子了,他覺得自己還不如剛才和舒淺在屋裡頭看書。

  帶什麼孩子,體現什麼大度。

  他又不是丞相,這輩子不需要肚子裡能夠撐船。

  “那成,你們繼續聊。”蕭子鴻面無表情離開了。

  蕭子鴻義無反顧離開了,在心中心疼了一把自己的劍。

  白雪殺人,戰場可見,白雪片肉,人間罕見。

  聽說過蕭子鴻那把劍的夏煜,在“那把劍切肉真的可以麼”和“陛下要給我們切肉吃”兩個念頭中輾轉了一下,最後毫不猶豫投靠向了後者。

  大抵是一種,為人君者到底還是尋常人的驚喜。

  帶給人如此驚喜的蕭子鴻吩咐人通知了禦膳房,隨後才去陪著舒淺。

  舒淺聽見門響,擡起了頭看了眼蕭子鴻:“他們在休息了?”

  “沒。”蕭子鴻走到位置上,喝了口茶壓了下心情,“鍋兒帶了一堆的香料,想吃羊肉片。”

  舒淺聽了也有點饞:“火鍋麼?”

  蕭子鴻點頭:“嗯,我來片羊肉。”

  舒淺驚異擡頭看向蕭子鴻,不明白怎麼會變成蕭子鴻來片羊肉了。

  以前宮裡頭吃這些,都是禦膳房直接做好了的。

  這未免也太寵孩子。

  可她見蕭子鴻微擡了下巴,一副在等她說話的模樣,又覺得這人和孩子也沒什麼兩樣,分明等她誇呢。

  “蕭郎。”舒淺朝著蕭子鴻笑了下,“能顧天下,也能顧小家啊。”

  蕭子鴻心想,他想聽的才不是這個。

  “你這麼寵孩子,回頭我可也是會吃味的。”舒淺這般說完,低頭繼續看書。

  她唇角含笑,顯然是故意的。

  蕭子鴻能說什麼?

  他拿起了桌上不知道什麼書:“我多片給你吃。”

  書拿反了。

  蕭子鴻不動聲色又將書轉了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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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8 04:03 PM

第142章

  冬日裡最好做的事情,自然就是涮火鍋。

  外頭冷,裡頭熱,不管吃的是什麼,吃得胃裡頭舒舒服服,那就能讓人發自內心慨嘆一聲,覺得此生值了。

  宮女和太監們將所有的東西都布置了個妥當。

  碗筷擺放好,鍋子擺放好,食材擺放好。

  說好的片羊肉,蕭子鴻當然不會食言。

  他站在了一整塊的羊肉前,最後默默看了眼自己的劍。

  先是安撫這至少是生肉,劍能飲血,那是養劍。

  再是安撫自己,舒淺喜歡,舒淺會覺得他很厲害,很顧家。

  利大於弊,他何樂而不為。

  劍光一起,薄片入盤。

  禦膳房的禦廚都是刀工了得的,一個個能給肉玩出花來。蕭子鴻沒做過這種事情,不過單純一個片肉而已,他並不以為懼。

  剛開始還有點手生,到後來幾乎每一片肉都是紋理清楚,薄如蟬翼的。

  蕭士宸和蕭立寧在那兒大呼小叫,一臉崇敬。

  夏煜也是瞪大了雙眼,震驚在那兒。

  舒淺是知道蕭子鴻武藝很好的,不過她還真沒料到武藝能好到連廚藝刀功都融會貫通的程度。原本她以為片羊肉會片成薄片,那種煎羊排的厚度,誰能想到能薄如紙片。

  她禁不住睜大眼睛,認真看起蕭子鴻的手勢。

  輕描淡寫,恍若提筆在紙上那麼一揮而已,一片羊肉割離下來,再從劍身滑落,直接入盤。

  禦廚在邊上候著,給那些肉片卷起來,方便等下眾人食用。

  舒淺又看上那劍,劍身上不管是血還是肉沫,都沒有一點沾染。

  白雪這把劍便是如此,滴血不沾,吹毛則斷。

  這外頭雪還在落,這裡頭男子在為自己片肉。

  舒淺不得不說,即便成婚了許久,蕭子鴻站在那兒片肉這一幕還是極為勾人。

  主要是,蕭子鴻長得太過俊美,而片肉時的神情又極為認真,好似在做什麼大事一樣,眼眸深邃,眼瞼微微下垂,睫毛偶爾輕顫一下,都刮在舒淺的心裡頭。

  原先說吃味只是個玩笑話,現在舒淺是真覺得有點吃味了。

  她有孕的時候,蕭子鴻都沒那麼給她片過肉。

  現在兩個孩子一要求,蕭子鴻寵得和什麼一樣,竟然連白雪都動用上了。

  幾個人面前攤了一疊的蘸醬,有各種粉類,有果醬類,有肉醬類,還有醋。

  舒淺拿過了醋,往自己的油碟裡倒。

  旁邊夏煜看到了,有點驚:“娘娘要倒那麼多醋?”

  舒淺朝他笑笑:“醋解辣。”

  夏煜又是一陣疑惑。

  醋解辣,那為什麼不吃不辣的呢?

  辣椒也是出海商船這些年發現運到京城中的,刺激了不少口味重的人。這會兒還有辣碟。不過不是誰都能適應這口味,夏煜平日就很少會碰。

  他疑惑都寫在了臉上,舒淺當然就回答了他:“辣驅寒。”

  夏煜覺得這話不可全信,倒是沒有再細問。

  蕭子鴻片了整整一大塊的羊肉,放在盆裡都可以裝整整一盆,更別說如今都是放在盤子裡。

  他片完了,一邊洗劍,去味,上油,一邊對幾個孩子說了一聲:“年紀小不要多吃,一盤一人。餘下都是我和舒娘的。”

  幾個小孩回過神看向旁邊整整一個木架子的羊肉,小腦袋全體都懵了一下。

  舒淺本來還吃味的,聽了這話當即笑出聲:“至少也給兩盤一人。一盤這都沒兩片。”

  蕭子鴻瞥了眼盤子:“胡說,一盤五片還是有的。”

  一片薄羊肉,入了鍋取出沾了醬,放嘴裡一口就沒了。

  就給吃五口,這還是皇帝麼?

  幾個小孩被蕭子鴻震住,呆呆望著蕭子鴻。

  “再吃就讓禦廚來片。”蕭子鴻回了位置上坐好,讓李公公給自己涮羊肉,“李公公,給我和舒娘涮一點。”

  李公公應聲上前。

  這下眾人才明白蕭子鴻的意思。

  他片羊肉可以,你們這些小輩只能吃一盤,餘下都是他給自己和娘娘的。

  皇帝就是給一根羽毛都是賞賜,更別說給一盤肉了。

  蕭立寧回過神,拿了一盤肉珍惜放在自己面前,覺得自己經此一回成長頗多,小大人一樣感慨:“有就挺好了,我很滿足。”

  蕭士宸也拿了盤放在自己位置那兒,幽幽嘆息:“小小年紀,為什麼就要面對如此殘酷的事。”

  夏煜本來還挺感慨的,聽著兩個小家夥這麼說,當場笑出聲。

  宮女給他拿了一盤放在他面前,他也只是說了一聲:“謝陛下。”

  兩個小孩也哼哼唧唧憋出了一句:“謝謝爹。”

  蕭子鴻微微挑眉:“客氣了。”

  舒淺笑得手抖,筷子都拿不穩。

  這一頓吃得幾個人還挺高興。

  舒淺還特意多吃了點羊肉。畢竟是蕭子鴻特意給她弄的,不吃,那幾個孩子都不能忍。

  一頓火鍋,除了羊肉,禦膳房還弄了不少的丸子,用各種各樣的汁水浸染,起了一堆好聽的名字。

  什麼八寶球,什麼雙龍奪珠,什麼翡翠寶山,舒淺聽過就扔在了腦後。

  這年代做菜還要講究這些名字,還真是不容易。

  香味四溢,近來產量很高的玉米也被扔了鍋裡,到後來蕭士宸已經很飽了,還在那兒苦苦央求嘗一口湯的味道。

  這湯熬了一段時間,各種吃食的味道都浸進去了,鮮得很。

  可眾人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想蕭士宸剛才吃的量,果斷都齊刷刷拒絕了他,讓人連碗筷勺全部給收了起來。

  吃完再走動走動,幾個人就在那兒看看外頭的雪。

  這才做起來沒多久的雪人,此刻身子下端已被埋了,身子上的衣服被雪蓋上了大半,看上去有一些白蒙蒙的陳舊感。

  沒了剛做好時的趣味。

  但幾個孩子還是看得很高興,說到哪個眼睛歪了,還樂呵得不行。

  玩夠吃夠,休息休息,幾個就都困頓了。

  蕭立寧和蕭士宸一揉了眼,夏煜便決定告退了。

  他和蕭子鴻、舒淺行禮稟告了一聲,帶著他那兩個小件玻璃東西回去。

  兩個孩子這會兒也就被宮女們安撫去睡了。

  舒淺其實也有點困了。

  她如今意識有一些糊,就還記得蕭子鴻剛才給她片肉的事。她和蕭子鴻可不像孩子,胡吃海喝都沒大礙,年紀漸長,他們要更註意維持,多動動才能確保自己安康長壽。

  兩人剛陪著孩子們看雪,現在則就是在宮殿裡慢悠悠走。

  很慢,一炷香都走不完一個宮殿的那種慢。

  “小的時候,在宮裡頭是少有能往外頭跑的。”蕭子鴻和舒淺有一搭沒一搭講話。

  “嗯。”

  他和舒淺連邁開步子的腳,都是左右一樣的。

  蕭子鴻感慨:“那時候覺得宮殿很小,皇宮很大。”

  舒淺覺得那時候的感覺很對。

  她到現在都覺得皇宮很大。

  然而蕭子鴻卻覺得:“後來發現這天地是無窮的,皇宮外是京城,京城外是我的江山,江山外還有海,海外還有國。”

  舒淺心想,那之外還有。

  而蕭子鴻這會兒念頭卻是和她一樣的:“有時候我就想,或許再之外,比如天上,比如海下,還有我所不知道,去不了的地方。”

  舒淺看向身旁的蕭子鴻。

  蕭子鴻回望她,隨後笑笑:“天地無窮盡的。”

  舒淺點頭:“是。”

  蕭子鴻說著:“所以你常常想要出海,我便能想通。人總是想更往外走走的。即便是知道往外走或許日子並沒有京城裡好。”

  在京城,所有昂貴奢靡的東西,都會先貢給他。

  他能享受最好的東西,掌控最大的權勢。

  由奢入簡很難,可他更想往外走走,和舒淺一起。

  舒淺聽著他說的話,完全能明白這個意思。

  兩人就這麼走,說的話從天南到了地北,再回到剛才所看的遊記裡的東西。蕭子鴻很少看遊記。那些離他太遠的地方,只有實在無事可做,才讓人拿了書給他讀一讀。

  畢竟時隔多年後,誰也不知道當初使團去的那些個地方,如今又是何等模樣。

  舒淺就挑揀裡面有趣的與他說。

  比如有些地方的衣服,和這兒男男女女穿著的截然不同。

  天冷的,更是什麼都能往身上穿,整日如同個球一樣,也少有在大冷天跑外頭去的。

  蕭子鴻偶爾也會插兩句,說以前的人也會穿些比較稀奇的衣服。

  比如男子的“開襠褲”,再比如由於皇帝昏庸好色,原本穿著簡單的宮女衣服,全被改成了脫起來極為繁雜的衣服。

  說了好一會兒,兩人也算是消食夠了。

  屋內暖和人困頓,今日不適合再做什麼正事。

  舒淺和蕭子鴻慢悠悠逛夠了,便去沐浴換衣,早些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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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8 04:04 PM

第144章

  舒淺走上樓,大體打量了一下這家酒肆。

  京城是最臥虎藏龍的地方,隨意一家店,其後可能都有很深的背景,更別提是一家規模極大的酒肆。

  先前蕭子鴻在她耳邊,便是將這家酒肆其後的背景與她說了一聲。

  這家酒肆開了有幾年,是項家的一個小輩開的。

  項家無意朝廷各種事,小輩基本上都是各自幹各自的,像項文瑾這樣與皇家如此近的,那是屈指可數,甚至每回要被私下裡批評的。

  那位小輩就是喜歡做生意,也喜歡喝酒,後來就開了這家酒肆,只做達官貴人的生意。

  這酒肆和舒淺的酒肆不同。

  舒淺的酒肆偏重吃,這兒則是偏重喝酒。

  酒都是上好的酒,放在宮裡頭給各家主子喝都不為過的那種。

  裡頭很多食譜,是特意買了的。甚至還有崇明教那兒每隔一段時間放出的食譜,時常跟著就做了。

  一做,這就是好些年。

  現在京城裡不少貴人,就愛上這兒,吃點東西,喝點酒。

  吃食不貴,酒則是昂貴得很。

  當然,這位項家小輩消息也靈通,前些日子得了點項文瑾的好處,後來就乾脆免了項文瑾的酒錢。

  誰料項文瑾就從原本常去的那家酒肆出來,這些日子就只上這家酒肆了。

  舒淺聽了當然樂了。

  這男子得了喜的東西,一個個都和孩子似的。

  即便是有些年紀的項文瑾也不例外。

  她走上了樓,順著小二的指引,來到了小巧的雅間裡。

  雅間邊上是密閉的,和另一個雅間隔開了不少的距離,中間還是中空的,所以說話誰都聽不見誰,看當然更是誰都看不見誰。

  舒淺一進門,這門一關,項文瑾就起身拱手:“娘娘。”

  “先生多禮了。”舒淺也和項文瑾行了個禮,客氣了客氣。

  兩人這才坐下。

  項文瑾的事情,舒淺早就知道。

  舒淺在寫東西的事情,項文瑾也知道。

  兩人隨意客套了兩句,等小二將熱好的酒送上來,兩人便直接說到了正題上。

  項文瑾先說了他的意思:“前些時日,我與陛下說了出使別國一事,陛下是不太樂意的。”

  舒淺聽了點點頭。

  蕭子鴻其實也經常讓她少出幾趟海,一個道理。

  這人其實心裡頭門清,一旦是他認準了的人,他就是會放在心尖尖上。

  項文瑾說起這個還覺得好笑:“身為天子,這般任性可不好。再說我不去,遲早也有人會去。他要是沒這個想法,也不至於將我扔去應付那些個異國人。”

  害得他整日沒天沒夜學各地的語言。

  舒淺應和笑了起來。

  她知道項文瑾這意思,但也要話說在前頭:“陛下是信任先生,這才讓先生去接觸那些人的。”

  異國人必然也是想要知道朝廷上下的態度的,這時最好的方法,當然是賄賂相關交涉的大臣。項文瑾家中是世家,不稀罕這點錢不說,又是儒學出身,平日就能影響一些異國人。

  他是最優選。

  不過也就如項文瑾所說,出使別國,其實最優選還是項文瑾。

  蕭子鴻有這個想法,才會順著他自己的念頭,欽點了項文瑾順勢去接觸異國人。

  項文瑾也就朝著舒淺笑笑。

  這番信任,至今還不知道是福是禍。

  舒淺將自己這些日子寫的冊子遞過去:“這是崇明教出海時,遇到各種地方各種情況的簡述。現下雖然還沒定具體出使何處,但是有些該註意的地方,還是要註意的。”

  項文瑾收下,端起酒杯:“謝過娘娘。”

  舒淺擺手。

  她見項文瑾確實是感謝的,也還是提醒了一聲項文瑾:“我們這兒是穩定,國泰民安,但是出使別國,使團國很容易介入到別國的權力鬥爭中。要是正好碰上皇權更替。”

  舒淺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輕了一點。

  但是項文瑾一聽就明白了。

  要是正好碰上皇權更替,使團國很容易就會被全部殺滅。

  而這個殺滅,可能是誤殺,也可能是周邊國家想要吞並這個權利更替的國家,所以想出的禍水另引。

  “不斬來使雖說是慣例,可到了有些時候,那不是慣例能說得清的事。人心莫測。”舒淺這樣淡淡說著,希望項文瑾能夠考慮得更加深刻一些。

  項文瑾這回鄭重,再度和舒淺說了一聲:“謝過娘娘。”

  舒淺和項文瑾,順著這話,繼續說了一些關於周邊各國的事,尤其兩人認為,一旦要出使,最可能要去的地方。

  項文瑾在最初的時候,甚至不一定要出海,而是可以選擇周邊交情最好的幾個國家,與其進行簡單的國與國之間的交流。

  其後,可以再選擇海外的國家。

  當然邊塞也可以考慮,不過邊塞走不遠,再遠天氣惡劣,還要橫跨別的國,很容易讓人有別的想法。

  舒淺對使團國要帶什麼東西出去,了解並不算深,這裡反倒是項文瑾,由於世家的緣故,對此有所了解。

  兩人聊了好半天,舒淺覺得有點喝飽了,這才覺得該去尋蕭子鴻他們了。

  項文瑾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也不再打擾舒淺。

  倒是在最後,他想起了一個人:“工部那兒有個叫伯恩斯的人,已經在我們這兒造了幾年玻璃,也帶出了好幾個徒弟。當初我們有答應,要帶他回家的。這幾年他每年都會來找我。”

  舒淺想起了伯恩斯。

  伯恩斯是個玻璃匠人,來自歐暹巴。當初崇明教將他送到了京城,之後舒淺還在蕭子鴻帶領下去見過人。

  宮裡頭現在玻璃制品多了起來,也是多虧了這個人。

  “這事我會和陛下商量。至今為止,我們的商船還不曾前往歐暹巴。這事要再議的。”舒淺想了想,給了個時間限,“就這一兩年內,我會想辦法,要是碰到了,就這般說吧。”

  項文瑾點頭應了。

  兩人告別,項文瑾還想要借著這酒肆看看書,繼續喝喝酒,決定到晚上再回去。

  舒淺可不能到晚上再回去。

  她和項文瑾告辭後,便下了樓。她四顧尋了一輛馬車,決定前往市集處。

  一路上,舒淺滿腦子都是歐暹巴的事。

  從航海線路而言,想要前往歐暹巴,要麼另外開辟道路,要麼便是必然要經過佛郎機國的海域。另開道路不知道中途會遇到什麼事,而從佛郎機國的海域走……

  不是不行。

  主要是看怎麼走。

  馬車估摸著滾到了石頭上,顛簸了一下。

  舒淺回過神,這才想起自己這是去尋人,順帶想在京城裡買點東西。正經的事,還是該正經時候去想,在外頭還是少想一點好,以防想岔路。

  買東西的地方在哪兒都是湊在一塊兒的。

  京城裡劃定區域,總是劃得規規矩矩,一點都不準出了頭。

  這兒規矩,那兒也規矩。

  舒淺也不知道蕭子鴻會帶那群孩子去哪家店,不過想來他身邊時常有人盯著,回頭見了她,必然會領她到蕭子鴻身邊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馬夫尋常帶女子來這邊都停在一個地方,舒淺給了錢下車,就見旁邊是一個富麗堂皇的大店,一眼望進去,全是金燦燦銀晃晃耀眼得很。

  金銀店這種鋪子,就是做金銀買賣的。

  後頭時常是匠人做首飾的地,現買了一定重量的金銀,現就給做,過些天來拿。

  有的是通俗點的款式,那就直接買了成品就走。

  這家鋪子,就是成品多了些,款式也是尋常小鋪子裡不會有的,一看就是有手藝人在。

  舒淺不過掃了一眼,就邁開步子朝著別的店走。

  她半點不需要買金銀首飾。

  宮裡該有的都有,她平日裡戴的也少。

  剛邁開兩步,又是一輛馬車停在了這兒。

  舒淺看了眼,低聲笑了下,果然是都愛停在這兒,恐怕這周邊的馬車夫,都被這金銀店打過招呼。這拉客人一來,總歸是從最近的一家開始逛起來。

  “哎,是金銀店。”撩開簾子的女子柔和和旁人說著,“我正想著尋人給孩子打個鐲子。聽說現在能做竹子樣式的,希望他今後的性子,能和竹子一樣。”

  “那夫人不如就打個金鐲子。”估計是下仆這般回話,“夫人腿腳不便,還是小的去買吧。”

  舒淺張望了下周邊的店,發現隔壁是成衣的,看著也不像是孩子會喜歡的店。

  “我現在沒癱了,就想多走走。”這話剛落,人就從馬車裡出來了。

  舒淺聽見這話,回頭。

  這麼巧?

  莫不是姚家姚長青的那位妻,正是能走路,後來又生下一孩子的藺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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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8 04:06 PM

第145章

  女子是被攙扶下來了,看著年紀很輕。

  以這兒女子成婚的年紀,過了那麼多年,藺淑年紀照樣還是不大的。

  舒淺沒有見過藺淑。

  姚長青官位不高,藺淑的身份進宮還是難的,除非舒淺主動讓人請她。

  而舒淺在宮中的日子就少,見女眷都覺得麻煩,更不要提去見藺淑了。姚旭和姚長青都多年不曾見,她又怎麼可能特意去找藺淑。

  倒是太醫院幾個太醫就此揚名天下,還被寫在了書裡頭。

  藺淑這恢復一事,都成了典例了。

  當初兩個孩子被蕭子鴻送到了姚家,這事也是蕭子鴻親自去辦的,舒淺那會兒都不在京城了。後來蕭子鴻帶著孩子一道去了南京,孩子就跟在她身邊,也不再給姚家養著了。

  藺淑那會兒身子還沒法走動,平日裡基本上是不出府的。

  以至於至今舒淺都不曾見過藺淑。

  沒想到。

  舒淺和藺淑眼神對上。舒淺朝著人笑了笑,藺淑略有點疑惑,卻也是回了她一個淺笑。

  沒想到在這裡遇上了。

  舒淺往回走了兩步,對著藺淑詢問了一聲:“可是姚家夫人藺氏?”

  這話問的可真是奇奇怪怪的,哪怕人看著態度明明是不卑不亢的,可聽起來就是不得勁。

  牽著藺淑的下仆當即都有些生氣了,臉上沒好臉色:“您是哪位呀?”

  藺淑忙拉扯了下那下仆:“府裡的小丫頭,整日沒大沒小的,失禮了。”

  那下仆被這麼一拉,也就低下了頭,規矩了起來。

  舒淺倒是回了著話:“舒淺,叫我舒娘便是。”

  她這個名字放在尋常人耳中陌生的很,放在藺淑耳中則不是。她清楚知道崇明教的教主就叫舒淺,更是隱隱知道,皇后舒氏。

  “姚旭……”她欲言又止。

  舒淺點頭:“二當家。”

  這下藺淑是確定了的。

  她規矩朝著舒淺簡單行了個禮:“見過舒娘。”

  旁邊的下仆愕然,心裡面還沒能琢磨過來,忙就跟著藺淑一塊兒行了禮。

  這出門在外的,好在藺淑也沒有太誇張。

  舒淺上前走到了藺淑身側:“我剛回京城,不過是隨意出趟門。你身子不便,不用特意給我行禮。走起來可行?”

  藺淑忙笑著回話:“行的。舒娘不用扶我,回頭扶多了,顯得太醫院白醫治了。”

  舒淺笑出了聲:“那就讓他們再來給你看看。”

  這般輕巧說著太醫院,下仆自然是知道了人身份不一般,這下在後頭徹底規矩了。

  “舒娘在這兒,是想買點東西麼?”藺淑問了一聲舒淺。

  舒淺和藺淑一道往金銀店裡走:“倒沒有特意想買什麼,不過隨處看看。郎君帶著孩子一道出來,我先前去忙了點私事,這才來與他們碰頭。”

  藺淑沒想到皇帝竟然私自出宮了。

  她微微睜大眼:“那我豈不是擾了舒娘。您可千萬別……”

  “沒有。”舒淺哪裡會覺得藺淑擾了自己,這會兒明明是她先靠近藺淑的。

  “前些年家裡兩個孩子,勞煩姚家照顧了。這事我還記得,還想著要好好謝謝你們才是。”舒淺這樣和藺淑說著。

  其實當年的事情蕭子鴻早就給了姚家好處。

  但是蕭子鴻的好處,不代表著崇明教的好處。

  以舒淺的身份而言,再多給那麼一筆,反正於她沒有什麼大差別。

  藺淑卻是想著無功不受祿:“這哪裡能啊。”

  她慌忙拒絕著。

  舒淺輕笑著:“沒有什麼不能的。你和姚長青都挺好的,今後要是有什麼需要,直接與我那兒說就是。”

  藺淑卻是萬萬不敢說的。

  恩情這種東西,是要別人主動還的,去討要了,那感覺就不對了,回頭還惱了人。

  她也不直回絕了,只頗為感謝:“舒娘這份好意,我必然會告訴郎君的。”

  藺淑對皇家也是謝的,要不是太醫院,她也不可能如今有了個孩子,還能隨意出來走走。

  兩人結伴入了內,忙有小二迎上來:“二位隨意看看,咱們這兒今日的金價和銀價都標好了在那兒。”

  這價格是時常有浮動的,不過都會標記好,以防貴客們覺得自己受了哄騙。

  舒淺看了看旁的款式:“我剛聽著是要給孩子做個竹子樣式的金鐲子?”

  藺淑點了頭:“哎,是的。”

  小二忙取出了最近店裡頭做出的幾款竹子樣式的鐲子:“您們瞧,現在啊就流行四公子。這竹子的鐲子有身子就一截一截的,上頭的葉子還給您們能做出花來,真真與竹子一樣。”

  舒淺看了一眼,覺得這人家是真的會做生意。

  “看著是挺好的。”舒淺又看了看旁邊的幾個飾品,“倒是讓我也想給孩子們做點什麼。左右要在京中過一段時間,取也來得及。”

  藺淑笑彎了眼:“我許久沒見過兩個孩子了。當初見的時候就知道,會是兩個長得好的。”

  小二聽著兩人都有買的意思,當即是口若懸河,將自家的這些個匠人的手藝誇得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

  舒淺聽著有趣,還真點了幾個花色,交了個錢,約了回頭來拿。

  崇明教少有用寶鈔的,舒淺平日裡也不怎麼帶身上,好在她這回出門還真的是帶了點的,這才沒讓藺淑給她掏錢。

  藺淑也是選了個竹子的,給了錢,要求還細了些。

  孩子也就能帶個幾年,等大了些估計這些就不喜戴了。

  兩人又聊了聊,藺淑還邀著舒淺一塊兒去尋人。

  舒淺沒自己的馬車,剛才想著一路逛過去的,總歸是不太方便。

  藺淑的馬車不大,在這條街上正穩妥,還正好能多加舒淺這麼一人。

  舒淺也沒拒絕。

  她點了點:“成,讓兩個孩子見見你。”

  上了馬車,下仆掀開了馬車兩邊的簾子,讓人慢慢動著馬車。既不會妨礙到行人,又能讓裡頭兩位充分看清楚外頭的情況。

  舒淺尋到人時,還真是被紅二找上的。

  紅二來到舒淺身旁招呼著:“夫人。”

  藺淑忙讓馬車停下,隨後向紅二也行了禮。

  紅二是避開了,隨後親自請了舒淺下馬車。

  藺淑還在猶豫要不要跟著下馬車,舒淺就先招呼了:“下來一道見見了。兩個孩子雖說沒記憶了,如今還是該當面謝過你的。”

  下仆看向藺淑。

  藺淑嘆息輕笑,還是下了馬車。

  兩人慢慢跟著紅二上了一個茶樓。

  孩子們東跑跑西跑跑,跑累了,蕭子鴻便帶著他們暫時在茶樓歇息,順帶吃點糕點。

  舒淺上樓,三個孩子忙叫了人,順手就摸向身邊的東西,不停喊著“娘”,試圖一臉炫耀向舒淺講他們剛才買了點什麼,看了點什麼。

  “娘,娘,你快看我的!”

  “先看我的!”

  “駒兒哥哥你快拿出來你的!”

  藺淑是喜歡孩子的,一見他們這麼熱鬧,當即就笑了起來。

  舒淺莞爾,先向他們介紹了一下:“這位是姚家夫人,藺氏。”

  藺淑向眾人行禮。

  蕭子鴻朝著人點點頭,沒做介紹。

  這兒幾個人的身份,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一個皇帝,一個太子,還有兩個小家夥,自然就是當年姚家代養的兩個孩子。

  蕭立寧和蕭士宸看向藺淑,微微睜大雙眼,明白過來面前這個女子,就是當年替父母養過他們一段時間的女子。

  他們撓了撓頭,從自己手中剛買的東西裡翻出了小玩意,送到藺淑面前。

  蕭立寧笑嘻嘻:“這是我剛路上見的小人兒。”

  蕭士宸不甘示弱:“這是扇子。姚家都喜歡扇子。”

  舒淺心想,可能只有姚旭特別喜歡扇子,還“逼迫”著師華也隨身帶起了扇子。

  藺淑收了兩個小家夥送的東西,笑瞇瞇朝著兩人道謝。

  可這兩個孩子才送完東西,又互相推起來,顯然還有一點小秘密。

  舒淺看向蕭子鴻。

  蕭子鴻顯然並不知道兩個孩子的小秘密是什麼,他也是微微詫異,不知道蕭立寧和蕭士宸在搞什麼名堂。

  旁邊夏煜倒是吩咐人給客人上了茶,還讓客人和舒淺先坐了下來。

  蕭子鴻低聲問了句舒淺:“都說好了?”

  舒淺應聲:“嗯。其後要說的話,還是當你自己去說。”

  蕭子鴻明白,點點頭。

  蕭立寧和蕭士宸,最後抉擇之下,還是由蕭立寧出了頭,小聲和藺淑講起來:“夫人,我們來京城的時候,二當家有給我們塞了一個盒子。”

  兩個孩子對自己平日裡的東西都護得緊,再加上這盒子裡的東西是蕭立寧自己也喜歡的,更是一路給看好了,連半點磕著碰著都沒有。

  藺淑疑惑看了眼舒淺和蕭子鴻。

  她見兩個大人都不知道這事,又只好問蕭立寧:“是什麼盒子?”

  蕭立寧手指頭搓了搓,有點不好意思:“我給放在宮裡頭,沒有拿出來。”

  他們都沒想到會如此恰巧就碰到了人。

  這外出揣個盒子出來,蕭子鴻和舒淺肯定會知道。

  舒淺想了想:“放在哪兒了?讓人去取了。就是要勞煩人跑一趟。”

  蕭立寧看向舒淺,覺得這事她做得不太好:“可以麼?這一來一回也好一會兒。”

  舒淺看向藺淑:“夫人可方便?要在這兒等一會兒了。”

  姚旭是姚長青的哥哥,親自讓人送東西過來,又沒走姚旭先生那條路,顯然是不想讓老一輩知道。

  藺淑腦袋是清楚的。

  她點了點頭,當然不會回絕:“我讓人傳個話就好。必然是重要的東西,才會要特意送一趟京城。”

  蕭士宸拉了拉蕭立寧的小衣服。

  蕭立寧看看眾人,小聲開口:“也,也不是很重要。就是小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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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8 04:06 PM

第146章

  姚旭特意讓人給送到京城來,想要借著孩子的手轉交的東西,確實就是一個小人兒。

  用姚旭自己的話來說,不過就是個娃娃。

  蕭立寧喜歡各式各樣的娃娃,當時看到那娃娃時,就覺得很是喜歡。

  當知道姚旭是要送人的後,當然是藏好了護好了,一路給送到了京城來。

  誰料他們兩個孩子被困在宮裡頭好久,就這麼被放出來了一回。

  結果這回她還給忘記了。

  宮裡頭有這樣那樣有趣的事情,平日裡還要學習識字,蕭立寧和蕭士宸忙碌得很。要不是碰到藺淑,蕭立寧真的會將那個娃娃給忘記得一幹二凈。

  尤其是……這個娃娃的箱子,被她特意塞在了床底下。

  她說出位置後,就躲在蕭士宸邊上,一副自己什麼都不知道,誰都不要問她的模樣。

  可到底在場大人都是人精,小孩又是天真無邪的。

  舒淺笑著問了她兩句,沒有一點責怪的意思:“二當家什麼時候讓你做的這事,怎麼我一點都不知道。”

  蕭士宸倒是知道的,幫著回了話:“臨著走的時候。這娃娃是放了很久了,一看就很寶貝的。”

  “是個瓷娃娃。”蕭立寧聽著說娃娃,還是探頭補了一句,“畫的是很早前的款式。外頭的木頭都很舊了,換了個新的木盒子。”

  幾個人互相對視一眼。

  藺淑小心猜測:“會不會是以前二當家買的,後來帶去了崇明。”

  蕭立寧和蕭士宸互相看看。

  蕭子鴻這會兒已讓人去取了。

  舒淺坐過去,到兩個孩子身邊:“有的事情要早點告訴我們,這樣我們早點有所決斷。你看,要是你們早點說,我們豈不是很早就能把娃娃送到姚家去了。”

  蕭子鴻喝了口茶:“姚旭會不知道你們瞞不住這個消息?”

  兩個小孩一想,對哦。

  他們兩個才這點年紀。

  能一路藏到京城已是由於行李分開,舒淺只以為孩子們帶了不少禮物給蕭子鴻和夏煜,這才能藏著。這一路實在不容易了,到了京城真要送到姚家去,怎麼可能不讓自己爹娘知道?

  就光憑蕭立寧和蕭士宸兩個小家夥,他們根本出不了宮。

  他們想明白,當即就將姚旭給記上了。

  姚旭分明就看他們小,把他們兩個都給算計上了。

  想明白這點,蕭立寧也不躲藏了。

  她直接就將這事原原本本說了出來:“這個瓷娃娃,是二當家在我們臨走那天給我們的。”

  蕭立寧現在還記得姚旭那時稍帶點猶豫,卻還是低聲囑咐他們的模樣。

  她想了想:“那時候,二當家說讓我們悄悄的,誰都不能告訴,將這個娃娃送到姚家給姚長青。”

  蕭士宸點了點自己的小腦袋,一臉認真的樣子,這會兒也將姚旭給賣了:“他說這是他弟弟剛出生時候買的,後來沒能送出去,他就帶到崇明了。”

  蕭立寧和蕭士宸向來要好,又總記得夏煜給他們送禮的事情。

  他們聽說是哥哥給弟弟沒能送出去的禮物,感動得很,拍拍胸脯表示保證送到。

  即便錯過時間過去了那麼久。

  這瓷娃娃也是時候該到它真正的主人那兒去了。

  藺淑聽了這話,微微楞住。

  她是沒有能想到,這一對常年不聯系的兄弟,其實當初還有這麼一件小事情。這件小事,恐怕就連姚長青都不知道。

  畢竟那會兒姚長青才剛剛出生。

  舒淺慢悠悠開口:“我小的時候,或許也錯過過一些禮物。”

  夏煜想了想,覺得自己更小一點時候,估計是沒有會錯過的禮物。畢竟他親近的人如今基本上都還健在,也沒和他分離太遠。

  蕭子鴻聽了舒淺的話,開口:“我錯過的,後來都拿回來了。”

  藺淑知道兩人是在扯別的話題了,柔和彎了眉眼:這天下最尊貴的兩個人,也是溫柔的兩個人啊。

  她很是和善和他們講起了姚長青:“郎君以前和我說起過小時候的事,還有他的哥哥。”

  在場幾個人都明白她說的是姚長青和姚旭。

  藺淑垂下眼,似乎是在回想:“郎君小時候並不懂那些個事,院子裡頭常常會說點什麼,可那會兒的他也還不懂,只知道自己是有一個哥哥的。哥哥對他很好,但這個哥哥過得並不好。”

  孩子有一種同情心在,於是就有了他跟在人後頭跑的情況。

  似乎只有這樣,別人才會對自家哥哥稍微上點心。

  不過藺淑是不會將話說得那麼細的。

  她擡起眼笑看著眾人:“倒是沒想到這般年紀了,兩個人感情還能成這般。”

  “破冰。”舒淺順著她的話說,“冬天裡河流都會凍出一成冰,日子逐漸回暖,冰就會破碎。這些冰被流水沖到了下遊,一層層冰片看上去很可怕。但這一切象征著春日的到來。”

  眾人心中都不由嘆息一聲。

  說到底,這兩個孩子什麼錯都沒有。

  作孽都是大人作下的孽。

  蕭立寧和蕭士宸對這些個事情還有點懵懂。

  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心中的姚叔叔,姚二當家,小時候會過得很不好。

  既然娘說這是破冰,那大概就是好的意思了吧。

  兩個小家夥互相給對方眼神暗示,心裡都這般想著。

  關於姚家的事,幾人都沒有多談了。轉過頭基本上都說了些孩子的事情,比如說蕭立寧和蕭士宸當初在姚家時候鬧出的小事,再比如說藺淑現在的孩子。

  說了許久,茶水都續上了一波,那木盒子才總算從宮中的床底下,到了眾人面前。

  盒子很普通。

  打開來,裡頭是一個很可愛的瓷娃娃,一節節胖乎乎的,很是喜慶。

  藺淑常年在京城,看著這個瓷娃娃,倒是比在場任何一個人反應都快上了那麼一些:“似乎是廟會上常會有的瓷娃娃。”

  廟會上的東西,常常會賣的比平日裡貴一點。

  這個瓷娃娃做工看起來很是不錯,想來在那個時候,價是不便宜的。

  一個庶子想要買下來送人,必然花了大價錢。

  藺淑視線轉向了兩個孩子,對著兩個孩子認真道了謝:“謝謝你們將這個東西送到京城來。郎君必然是喜歡的。也希望你們能將這份謝意,轉達給姚大哥。”

  兩個孩子同樣很認真點了腦袋。

  對於孩童而言,承諾和禮物比很多東西都重要。

  得了這個瓷娃娃,該說的話都說了,藺淑有些坐不住了。

  幾個孩子還想出門逛逛,舒淺就先一步和藺淑說:“家裡頭孩子還候著吧?你身子不便,早點回去才是。”

  藺淑聽了點頭,順著舒淺的話起身:“謝過舒娘。”

  她又一次謝了眾人,行了禮這才離開。

  等回到了馬車上,下仆都沒敢問剛才的那幾個人是誰。

  下仆唯一聽到的就是一個“在宮中”。

  誰會在宮中?

  那些個人的身份昭然若是。

  馬車從市集一直回到了姚家。

  藺淑小心下了馬車,捧著那個木盒子進了宅子。

  姚長青這會兒已到了家中。他此刻正在聽孩子說些小瑣事,體會著父子深情,整個人樂呵呵的。

  他擡眼見藺淑回來,忙起身迎了上來:“今天怎麼出去了那麼久?你這個身子不好多走動,平白讓我多點擔心。”

  藺淑平日還會和姚長青打趣兩句,今日卻是抿了抿唇,將自己手裡頭的木盒子遞給了姚長青。

  姚長青臉上疑惑,打開木盒子:“是什麼東西?”

  盒子裡就一個瓷娃娃。

  姚長青擡起頭看向藺淑:“這可是給孩子的麼?”

  藺淑搖了搖頭:“不,這是給你的。”

  姚長青更是疑惑。

  “在你剛出生那會兒,你大哥親自在廟會上買的。”藺淑註視著姚長青,和姚長青說著,“他那時候沒能送給你,如今托了舒娘的孩子送來了京城。”

  姚長青楞楞看著藺淑,好半天沒能說出一句話。

  最後,他也不過是紅著眼眶,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有的事情,也就只能一句知道了,就此結束。

  或者說,是新的開始。

  而送走藺淑後的舒淺等人,這會兒休息足夠,又去逛了逛周邊的店,看著天色差不多,這才匆匆趕回宮中去。

  回去路上,兩個孩子睡著了。

  夏煜還醒著。

  他問蕭子鴻,也問舒淺:“姚家庶子和嫡子,關係會變好麼?”

  兩個人看向他。

  夏煜望著兩人:“他們誰都不曾有錯,對麼?即便身份註定了天上地下。”

  蕭子鴻看著他:“會變好。”

  舒淺笑著回他:“這世上沒有什麼身份是天上地下的。真正決定你身份的,是這裡。”

  她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沒有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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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8 04:08 PM

第147章

  真正決定身份的,不是血脈,不是家族,而是頭腦。

  夏煜現下還一知半解,在逐漸求學的時候,才逐漸懂得了這個道理。

  馬車回了宮,各自回了各自的宮殿。

  舒淺過夜在坤寧宮。

  蕭子鴻也將自己的東西暫時擱在坤寧宮,這夜又入住了坤寧宮。

  與這兒風平浪靜,一切安好不同。

  遙遠的海外另一邊,在這冬日裡,又是另一番模樣。

  在舒淺曾經認為野蠻者不少的地方,那一片的大陸另一頭,同樣還有不少的國家,以及不少的百姓本正常生活著。

  然而戰火下的這些地方,和以前截然不同了。

  一名女子,臉上抹滿了綠油油的汁,手中拿著一把不知從哪裡搶來的火丨槍。

  她渾身黝黑,冷漠在林中行走著。

  像是一條蛇,吐露著信子,但沒有驚動任何的生物。

  她的腳步和尋常人走路是不一樣的,腳掌是貼緊了地的,這才能不發出任何的響動。

  就在她走過後,身後還有不少人陸陸續續跟了上來。

  他們頭頂上大多頭髮和枝葉纏繞在了一塊兒,若是站在那兒不動,就能毫無違和融入到著一片林子裡。

  前方不遠處是碼頭。

  碼頭上並不算是大熱鬧,聲音可謂是只有那些個固定的聲音。

  比如,談天說地,比如,辱罵斥責,比如,鞭打他人。

  一場侵略,一場奴役。

  一聲尖銳的響聲從一個地方冒出,整個碼頭上的所有人,下意識朝著那個方向望去。

  就在這個時候,劇烈的火丨槍聲響起。

  “殺啊!奪回我們的親人!”領頭的女子大聲吼叫著,沖向了前方的碼頭。

  她靈活又兇殘,避開了那些個愚鈍的人。

  原本被奴役的人,在此刻也恍然明白了過來,知道如今這個機會是少有能夠讓他們逃脫的機會,頓時都瘋了一樣死命掙紮起來,朝著敵人毆打過去。

  這是一場必敗的鬥爭,但是能救走一個,便算一個。

  碼頭上很快就有了支援。

  帶頭那女子沒了足夠的彈丨藥,很快已換成了尖刀,又殺了幾條性命,這才喊著眾人撤退。

  碼頭上一陣慌亂。

  很快,人全散去,重新入了森林。

  當來支援的人想要沖進森林裡追捕,卻很快被自己人攔下。

  “抓不到人的。先把受傷的人處理好。我們遲早要他們付出代價。”侵略者們卻如此說著。

  這一場爭奪人的戰爭,持續了許久。

  崇明教,少女猛然睜開了雙眼,劇烈的喘息了起來。

  她眼內帶著一點驚恐。

  旁邊少年被她驚醒,忙小聲詢問她:“你怎麼了?”

  少女好半天緩過氣,帶著一點點的無措:“我夢見我們家了。那兒打起來了。很多人被抓著做苦力。還有很多人想要去救他們。打了一次又一次。”

  少年拍了拍少女的背:“不要害怕。我們會有機會回去看一看的。那些人會得到報應的。我們的家會奪回來的。”

  少女望著少年:“真的麼?”

  少年肯定點頭:“真的,這個世上還是好人多的。”

  兩人相互安撫著,繼續睡下了,一直等天亮起來,才開始新的一天生活。

  ……

  京城很快迎來了新的一年。

  天地本素銀,這一年一樣被點綴上了一點又一點的紅色,看起來喜慶得很。

  各地的廟會上和往年一樣喧嘩鬧騰,吸引了無數的百姓前去觀看。

  宮裡頭舒淺和孩子們並沒有再出宮,而是徹底在宮裡頭體驗了一把宮中新年。

  兩個小家夥並不能隨意出坤寧宮,不過太后是知道兩個小家夥的。

  她特意讓人給孩子們送了點小禮。

  蕭立寧和蕭士宸知道自己不能隨意外出,也沒有絲毫的不滿,而是乖乖在宮裡頭玩。在宮女給宮殿裡撒花瓣水的時候,還主動抱著個小盆子,裝模作樣一起撒水,嘴裡還不住念叨。

  念叨的話按照宮女而言,那都是四個字四個字往外蹦跶的,諸如驅除邪祟或者是辭舊迎新的恭喜話。

  兩個小家夥念不來,就念點普普通通的:“爹爹好,娘也好,我們兩個也變好,再祝一個駒兒哥哥,還有一個……”

  還有後面就沒停了,回頭兩個家夥幾乎把崇明教叫得出名字的都給喊了一遍。

  有的時候,孩子的記憶力絕對是驚人的。

  舒淺給兩個孩子準備的禮便是當初在金銀店選的首飾,另外還準備了一份大紅包。

  讓他們回頭能學著自己算賬自己理財。

  孩子年紀雖然還小,但也一定要有這方面的意識。

  蕭子鴻則是送了兩套皮毛衣服給孩子們。

  在京城裡兩個小孩子要是不動的話,屋子裡不斷燒著煤倒是還好,不燒就太冷了。

  蕭立寧和蕭士宸收到後,喜滋滋將自己裹成了兩個球。

  等兩個孩子看到夏煜,自己的小哥哥,立刻發現他們三個都成了球。

  於是三個球滾在一起,過了一個歡歡喜喜的年。

  年裡,萬邦來朝,朝廷之上,蕭子鴻也和眾位臣子,以及外邦來者透露了一個消息:朝廷將會派出使者團,到各國去傳遞本國的一些擅長的技術,也希望到各國去學習一些技術回來。

  這一事引發了朝廷內外的討論。

  不少沒得到消息的人,都在思考蕭子鴻到底會派誰去,又會讓人去傳遞什麼技術?

  國庫還不算充盈,每年進賬很多,可朝廷真的很能花,每年年初預計的支出也極多。這趟使者團外出,又會開銷多少錢財?

  很多人想來想去,也明白朝廷上層必然已經就此事討論過幾回了。

  左右和朝中的大部分大臣是沒有多大關係的。

  這事主要是和禮部有點關係。

  本來按照慣例,只要非科舉年,蕭子鴻接下去就會前往南京去處理南方的政務。

  但為了使團國一事,他楞是在京城裡待到了開春,將整個使團國給劃定好了人員,以及讓禮部初擬定了前往的國家。

  禮部按照就近的一些國家最近的情況,呈上了國家名單。

  就連舒淺都要過目過,蕭子鴻才放心將這個名單給通過了。

  六部和丞相,與蕭子鴻議會時,蕭子鴻和他們說了很多的貼己話。

  不管是丞相,還是六位尚書,在他心裡面都是能夠帶動整個天下更加繁榮昌盛的,他希望這幾位也能夠安安穩穩的,健健康康的,去做好自己的事情。

  其後不管這些大臣是不是深有觸動,十分感動,還是將蕭子鴻這話當成了警告,也確實在今後很長一段時間內,做好了一個臣子應該做的事。

  年後並沒有多久,使團國楞是就那麼成功組成了,要帶著出使的東西,也全部都安排了妥當,就此出發了。

  同時,舒淺找上了伯恩斯。

  伯恩斯在工部很受待見。

  他做出來的玻璃制品,在京城有錢人家中都極為暢銷,每個人都以有玻璃制品為榮。有色的極好,無色的更是讓他們覺得面上有光。

  這給朝廷增加了很大一筆營收。

  由於他的徒弟都會制造玻璃了,一個個極為尊敬他,同時也幫著他一道賺錢。伯恩斯覺得他在這兒能做的已經都做了,接下去,該是朝中或者崇明教兌現送他回家的諾言了。

  他很長一段時間,惶惶不可終日,生怕別人就這麼給他忘了這事。

  他覺得京城是很好。他吃得好,穿得好,甚至還有一堆的徒弟。

  可回家已成了他的執念。

  伯恩斯就是想要回家,回到他那不知道現在如何,不知道今後又會如何的家鄉。那個或許已經遺忘了他,可他永遠不會遺忘的地方。

  當他得到舒淺說的“一兩年內”時間限的時候,伯恩斯是鬆了口氣的。

  他甚至親自去尋了一趟自己的同胞,在太醫院掛職的勞森。

  勞森和他不同。

  勞森就想留在京城。

  兩人去喝了一趟酒,隨後聊了很多關於歐暹巴的事,最後抱頭痛哭。臨著走,兩人互相祝福著對方。勞森祝福伯恩斯能夠心想事成,回到自己的家鄉。伯恩斯便是祝福勞森醫術更加高明。

  即便是這樣,伯恩斯對舒淺給他的約定,還覺得時間大約會是至少一年後。

  誰知道不過年後沒多久,他正在做一個極為寬大的玻璃大碗時,舒淺就來見他了。

  舒淺沒有帶孩子一起來。

  她是一個人前來的。

  伯恩斯最初還沒有註意到舒淺。他一心沈浸在自己做的這個大碗中,甚至還在想要做出如何大的碗才足夠震撼。

  以前做的任何一只大碗,都不是他的極限。

  旁邊他的徒弟幾乎都在看他。

  他們屏息凝神,生怕打擾到伯恩斯。

  當伯恩斯吹出了足夠巨大的玻璃泡,還沒有破裂時,眾人都禁不住歡呼了起來。

  也就這個時候,才終於有弟子猛然之間發現,他們這群圍觀的人中間,還有一個衣著全然不同的女子。

  舒淺朝他笑笑,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那徒弟想了想這地方隱蔽,尋常人進不來,點了點頭應了。

  沒一會兒,他就後知後覺想起來,這臉好似有點熟悉。

  似乎是……皇后?

  從玻璃泡到一個真正的大碗,還要經歷切割和塑性。

  伯恩斯的眼神都沒有從這個玻璃泡上離開過,等基本完成了,他一擡起頭才愕然發現,面前還有一個女子在旁候著。

  嚇得他差點一哆嗦。

  舒淺忙開口:“做完這個再說。”

  伯恩斯忙慌亂應答:“好的好的。”

  好在剩下來的步驟,伯恩斯已做了無數次,半點沒有再被外界影響。

  當最後他將成品放在了臺上時,眾人一陣歡呼聲,幾乎要將房頂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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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8 04:09 PM

第148章

  房頂並沒有被真的掀翻。

  舒淺也就是笑著拍了手,祝賀著這樸素又極為巨大的碗形成。

  伯恩斯將東西稍微簡單收拾了一下,忙走到舒淺前面行禮:“見過娘娘。”

  “免禮了。”舒淺彎了彎眉,“如今你這技藝,是越來越好了。”

  伯恩斯覺得是這樣,不過:“我只是個匠人,能做到匠人的極致。今後要做成藝人,還要看這些徒弟們。”

  徒弟們在旁聽了,臉上都頗為動容。

  伯恩斯就是這般,他自傲,覺得是玻璃制作的第一人了。但是他也很清楚,他做不出花樣來。他能將碗做到最大,卻很難去做一個極為精美奢華的碗。

  舒淺點點頭:“我來這兒是想和你說說回歐暹巴的事。”

  伯恩斯瞪大了眼,手抖了抖,最後略帶點局促藏在了身後:“……好,好。”

  他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下對旁邊的弟子們喊了一句:“你們做你們的事。”

  旁邊的弟子們有點茫然,可平日裡習慣了聽從師父的話,還是三三兩兩散開去做事了。

  他們都知道歐暹巴,那是他們師父日夜想要回去的家鄉。

  師父走了,那豈不是……

  人免不了多想。

  一群人雖說是繼續幹事了,可到底是有點不上心。

  伯恩斯選了個屋子和舒淺講話,本是想要避開人的,而舒淺卻將門窗全部都打開了。

  兩個人在屋子裡,總歸是要避嫌的。

  伯恩斯是沒什麼心,不講究的。舒淺是有心的,自然會留意。

  她朝著伯恩斯笑了笑:“屋子裡全關著有點悶,近來在宮裡被悶多了。”

  伯恩斯點點頭。

  舒淺坐在距離伯恩斯有些距離的地方,和伯恩斯講去歐暹巴的事:“過些時日,我就要回江南去了。”

  伯恩斯不知該說什麼好,只是繼續點頭。

  “朝廷水師親自送你回歐暹巴,可能性總是不大的。我如今想著的,還是讓你跟著崇明教的船隊走,盡可能近的靠近歐暹巴。或許在最後要動用小船。畢竟我們會經過……佛郎機。”

  舒淺說了關鍵的國家名字,將自己的意思表達了出來。

  伯恩斯當然明白這個意思。

  佛郎機和江南水師大戰過兩場,必然不會隨意放過江南水師。

  自己國家前頭的海域,可比外來者好打多了。

  “佛郎機國多是大戰船。想要過去,我想來想去兩個法子最好。”舒淺掰了手指,“一,小船過去,拼運氣。二,賄賂佛郎機人。”

  這天下沒有人不愛錢,拿了錢放個人,那再簡單不過。

  前提是船上沒有吸引人的東西。

  而小船,自然是由於管不了。

  一個炮丨彈轟掉一個小船,沒必要。那炮丨彈可比小船值錢多了。再說區區一條小船,過去了又能做什麼?

  借條道而已。

  海上那麼大的範圍,佛郎機人管不過來。

  伯恩斯忙開口說了他的意思:“我可以的,錢我能給。小船拼運氣也成的,我可以花錢雇小船上的人。”

  就要舒淺用大船先送他到那片海域附近了。

  舒淺見伯恩斯無論如何都要回自己的國度去,想了想:“那這回回江南,你便與我一道。你這兒的事情,要自己與工部安排妥當。我會與陛下說一聲。”

  伯恩斯這樣的人,好在不過是掌握了一個玻璃制法而已。

  要是掌握得是更復雜的東西,恐怕蕭子鴻這輩子都不會放他走。

  伯恩斯連連應聲:“是的,是的。我知道了的。”

  他臉上根本壓抑不住自己的歡喜:“我能回去了。我這回終於是能回去了的。”

  舒淺笑笑,又提點了幾句伯恩斯。

  伯恩斯人走,要安排的事情可不少。

  等說完話,舒淺要離開了,伯恩斯親自將人送到門口,送上了馬車。

  舒淺上了馬車,還跟伯恩斯說了一聲:“到了日子,會有人來叫你與我一道,你記得問清是誰派來的人。走水路十來天就到江南了,到了出海日子,就會將你帶上。”

  伯恩斯千恩萬謝,希望著上天永遠保佑舒淺:“您值得最好的。”

  等舒淺離開,伯恩斯便興沖沖去處理自己的事情了。

  包括通知了徒弟們、工部,還包括了後來告訴了一聲勞森。

  這其中他是有多興奮,又是驚起了多少人,又讓多少異國人有了返鄉的念頭,那是暫且不提。總而言之,這麼多年下來,伯恩斯心中最大的事情,總算是真正有了可見的盼頭。

  伯恩斯這一事處理完。

  舒淺回到了宮中。

  等蕭子鴻將宮中的事也告一段落,兩人才帶著孩子前往了南京。

  如今船只行進快,這路上的日子是越來越短。

  走水路出發,十來天就到了江南。

  蕭子鴻先前往了南京,舒淺則帶著死活要回崇明的孩子一起先回了一趟教中。

  到了教裡頭,舒淺將伯恩斯交給了教中的異國人,隨後去尋了喬曼。

  蕭立寧和蕭士宸則是直接去尋了姚旭。

  他們要將藺淑和姚長青的事情告訴姚旭。

  姚旭這會兒正在偷閑,什麼教中的事都不想做,只想坐在一個小角落裡曬曬太陽翻翻書。如果能在閑暇時刻擡起頭看看自家妻就更好了。

  可惜師華並不樂意被他這麼看。

  師華寧願騎馬去晃悠晃悠。

  馬可不能一直關著。

  姚旭本來是不會被挖出來的,蜷縮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裡,教裡頭就沒人發現過他。

  主要是他還有個非常可怕的兒子姚華,三兩下就將他給賣了。

  姚華和他姐姐一點不像,倒是有點像他,或者說是智多近妖,不像個孩子。

  這小鬼年紀不大,看書卻極多,識字已遠超過蕭立寧和蕭士宸,可以說去參加童子科是完全沒有問題的。所謂的童子科,就是十歲以下孩子才能參加的科舉,考上了就是平步青雲,全通過皇帝都能直接給他授官。

  但是姚旭沒讓。

  於是這小家夥乾脆就找了幾個人,以及他的秀才先生,給他做了推薦。轉頭去考了童子試,參加縣試,然後還考過了,拿了第一回來,準備下回去考府試。

  童子試就是正兒八經的科舉,和童子科不同。

  回頭這事情被姚旭發現了,姚旭就問他既然能偷著去考童子試,幹什麼不直接偷著考童子科算了。大考不考,非要考小考。

  姚華看了一眼姚旭直接說:“參加童子試才有機會六元及第。”

  六元及第,就是科舉從童子試的三場考試,到鄉試、會試、殿試,全部拿第一名。

  千百年歷史,鄉試、會試、殿試全部第一,三元及第才十幾個人。

  六元及第姚旭都沒見過,這姚華還真敢想。

  姚旭翻了個白眼:“你能考上就去考。有能耐缺一個,你就重考。”

  姚華還挺認真點了腦袋:“好啊。”

  姚旭:“……”

  於是兩人就此杠上。

  姚華深深覺得他爹爹“不爭氣”,姚旭覺得姚華“太皮”。

  就連這回的尋人,也是姚華想了想他爹平日裡的習慣,再想了想教中哪裡最妥當,然後邁著小腳步,帶著蕭立寧和蕭士宸一塊兒去找的。

  三個小蘿蔔丁發現一個大人在角落裡偷懶裝蘿蔔丁,這個畫面實在是頗為可笑。

  姚旭一擡頭,發現自己面前一小兩大三個孩子,也是楞在那兒:“你們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姚華擡了擡下巴:“你自己說說,你這是什麼問題。”

  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三個人肯定是姚華帶來的。

  姚旭:“……”

  姚旭心想,這就是他沒法好好和這皮孩子好好說話的原因。

  “我就順口一問。”姚旭將書收了起來,“你自己說說看,你這話討不討喜?”

  姚華問姚旭:“我為什麼要說話討喜?大家多看看我,就很喜歡我。”

  姚旭:“……”

  姚旭深深呼出一口氣,勸慰自己,這還是個孩子。自己生的,自己生的,不對,師華生的,師華生的。

  他對著姚華扯出了一個虛假的微笑:“你知道上一個三元及第的人,是怎麼死的麼?”

  姚華還真不知道。

  這種朝中秘聞,通常並不在他的書桌上,而先生們也不會特意來跟他講這個。因為那是三元及第後的人的事情,不是他這個小孩,現在才一元該考慮的事情。

  姚華知道下面的話肯定是關於說話討喜不討喜的。

  他在微頓後開口:“他惹惱了誰?陛下?”

  姚旭笑了下:“他惹惱了一個本不會變成皇帝的人,然後在那人登基前,先一步自殺了。所以的史書中,都不會有這個人的名字。”

  姚華呼出一口氣:“還好你肯定不會是皇帝。”

  姚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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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8 04:09 PM

第149章

  姚旭被姚華氣了個半死,完全不想理睬他。

  好在蕭立寧和蕭士宸還是要來和姚旭說一說關於瓷娃娃的事情,這才將話繼續了下去,不至於這對父子兩上演一個君子動不過口乾脆動手的慘案。

  蕭立寧先一步舉手:“姚叔叔,二當家,我和鍋兒把小人送到小姚叔叔的妻手裡啦!”

  蕭士宸跟著說:“藺氏。嗯,這個字可難寫了。娘說她肯定會轉交的。他們關係可好了。”

  姚華轉身看向蕭立寧和蕭士宸:“小姚叔叔?”

  蕭立寧手放下:“你有個小叔叔呀,在京城。不過我和鍋兒都沒見著人。聽說很厲害,剛成婚就考上了進士。”

  姚華顯然對這個小叔叔很感興趣:“他是三元及第麼?”

  “不是。”蕭士宸這還真特意去問過,“殿試在二甲裡。聽說是運氣好才入的。”

  姚華看向蕭士宸:“科舉的運氣好是建立在他能夠考完童子試。”

  鄉試是改了,考得精簡得很,但童子試要考的東西可就多了去了。

  八股文就不是誰都能寫的。

  蕭立寧和蕭士宸一聽童子試,渾身就不舒坦。兩個人都不喜歡規規矩矩學習考試的東西。

  他們互相對視一眼,本能開溜。

  “我忽然想起我的東西還沒理呢。”

  “啊,我的也沒有理。”

  兩人麻溜笑著朝姚家父子揮手:“我們去忙啦。”

  說完也不等回話,拔腿就走。

  剩下最小一只的姚華,轉回身子,仰頭看向姚旭:“我都不知道我還有個小叔叔。”

  他停頓了一下:“還比你厲害。”

  姚旭滿腦袋疑惑:“你是從哪裡看出來他能比我厲害?我只是沒去考科舉。”

  姚華看著自家爹,欲言又止,想想還是不說了。

  畢竟剛剛他才被警告過要好好說話。

  這個欲言又止,殺傷力可比剛才那話強多了。典型的就是:你既然覺得你厲害,那就你厲害吧。誰讓你是我爹呢?可人家已經是進士了,你連童子試都沒去考。

  姚旭想摸出扇子給自己扇一扇降火。

  然後發現這天還冷,扇子被沒收了。

  姚旭起身,覺得在這個小角落待不下去了。

  他將自己兒子直接抱起來,嚇得姚華整個人都要炸了。

  小家夥在那兒扭動:“放我下去!”

  “你不要仗著你是大人,就可以動手動腳。回頭我告訴娘去!她不怕你!”姚華虛張聲勢,生怕姚旭等下真的打他,握緊了小拳頭,不自覺縮了縮脖子。

  姚旭哪能真打孩子。

  他拍了拍姚華的小臀:“別折騰,回頭掉地上。我可沒練武。”

  姚華不敢動了:“那你放我下去。”

  姚旭:“不放。”

  姚華有點委屈,大丈夫能屈能伸:“你比小叔叔聰明。”

  姚旭被氣笑了,這小家夥還以為自己是為了剛才那話想要報復他呢。

  姚華見自己還沒被放下來,又補了一句:“你天下第二聰明。”

  “第一是誰?”姚旭問他。

  姚華理所當然點起了小腦袋:“當然我呀。今後要六元及第的。”

  姚旭笑出了聲。

  姚華有點惱,又不能說,氣鼓鼓窩在了姚旭的懷裡。

  等回頭到了人群裡,姚旭也怕自己這孩子死要面子,還是將人給放下了:“我去找教主,你自己看著辦。”

  姚華小腦瓜想想自己沒什麼事,賭氣跟在姚旭身後。

  舒淺和喬曼在聊著教中近來的事,順帶確定下回出海的時間。

  距離下一回出海並不遠,這一趟本身並沒有考慮要不要朝著更遠一點的地方試探。崇明教如今有的那些個商貿往來,已完全足夠了。

  江南的水師護著就近的小商船,崇明教能帶著一點中等大小商船再走遠一點,而再遠,那就是崇明教自己的事了。

  喬曼是不想同意這麼快再往前走走的,可既然原先教中說好了,又答應了是小船行進到最後那一段路,她也就勉為其難同意了。

  最後一帶的海域,將會由伯恩斯和部分自願前往的人,駕駛著小船過去。

  這樣能盡可能躲開佛郎機,即便遇到了,也可以適當賄賂並且過去。

  商談差不多了,舒淺已決定好去幫伯恩斯找幾個人。

  錢高了,當然有人會樂意去。

  去了之後,這群人還要想辦法自己回來。

  姚旭敲門:“教主。”

  舒淺讓人進來:“進。”

  姚旭推門而入,身後還綴著一個板著臉的小家夥。

  喬曼是很喜歡姚華的,一見著人就笑起來:“怎麼姚華也跟著來了?”

  姚華點點小腦袋:“找不到娘。”

  師華現在還真不知道騎著馬去了哪裡。

  “那怎麼不和別的孩子一塊兒玩?”喬曼又問他,“還是想自己看看書?”

  姚華想了想:“教主比書有意思。”

  舒淺笑出了聲。

  姚旭在旁邊輕哼一聲。

  姚華這孩子太聰明,若是不好好引導,遠比別的孩子危險。舒淺吩咐了一聲喬曼:“剛才我與你說的,你與姚旭說一聲。下回出海該是輪到他和師華吧。”

  喬曼點了頭:“是。”

  姚旭輕挑眉。

  舒淺走到姚華身邊:“走了,我帶你出去找你娘。”

  姚華頓時就消了氣,眉眼都高興了幾分,還揣著架子,朝著在場幾個人點頭告別:“那我走了,喬娘和爹爹不用送我。”

  然後小腦袋微微擡起,跟著舒淺走出了房間。

  喬曼笑得憋不出,見人走了才調侃姚旭:“這孩子可真是比別的孩子有意思多了。裝模作樣的,特別像你。”

  姚旭呵笑:“他就是眼力不大好,覺得他小叔叔比我強得多呢。”

  也不想崇明教是多與眾不同。

  喬曼笑得不行:“那位也確實不錯,他們夫妻的故事,可是從京城傳遍了江南,可謂是美名遠揚。”

  但從名聲而言,姚長青比姚旭可有名氣多了。

  年少有為,又癡情。

  “當然,及不上我們二當家。”喬曼這般說。

  崇明教二當家,教主手下第一人,怎麼也算得上是一個“丞相”位了。

  姚旭也沒想和姚長青爭個這個。

  他對此不過是垂下眼說著:“今後春闈還是要去京城的。到時候,他必然能見到他小叔叔。”

  喬曼看姚旭談起姚長青已徹底不避諱,心裡頭是鬆了口氣的。

  往事揭過,挺好。

  她面上帶笑:“還是說說出海的事。”

  姚旭應聲。

  舒淺帶著姚華出門,姚華就開口和蕭立寧、蕭士宸一樣,滿滿都是問題。

  “教主知道我還有個小叔叔麼?”姚華問她。

  舒淺知道:“嗯,你爹說起他了麼?”

  姚華應聲:“是,爹覺得他比小叔叔厲害,即使小叔叔已是有官位了。”

  “科舉考試確實是不容易。不過你爹也確實比你小叔叔厲害一點。”舒淺是參與過出題的,平日裡對姚旭了解更多,明白以姚旭的水平去參加科舉考試,狀元不一定,但沖沖一甲不是沒可能。

  姚華若有所思:“爹不屑去考?”

  舒淺想了想:“以前是沒機會,後來是真不屑。”

  姚華點頭:“難怪他有那麼多書。”

  一旦從別人口中確切知道了對比,他還挺驕傲的。畢竟那是他的親爹。

  舒淺還補了一句:“你看你已過了童子試第一場,你小叔叔的孩子也沒你這麼厲害。”

  姚華附和:“教主說得對,雖然父親厲害和孩子厲害之間沒有必然的關係,但有一定的影響。”

  舒淺笑出聲,帶著孩子去尋了一匹馬,讓孩子坐在自己前頭,騎馬往外頭去。

  “教主,京城裡有很厲害的人麼?”姚華還沒去過京城。

  舒淺沒讓馬走很快:“有。”

  “如果我六元及第,是不是就是天下最厲害的人?”姚華這話問很多人,很多人都會說是的,所以他選擇來問舒淺。

  舒淺和他想的一樣,並不覺得如此:“不是,那只能說明你是天下最會考試的人。”

  姚華疑惑:“那怎麼樣才能成為天下最厲害的人?”

  舒淺淺笑:“第二天的你,會比前一天你更厲害,更別提天下還有那麼多人。爭這個,永無止境。”

  姚華和太子的那位伴讀一樣,這兩個人天生就是天才。

  “你見過教中人賽馬麼?”舒淺問姚華。

  姚華想了想:“嗯,娘喜歡騎馬。”

  “當一匹馬,沒有競爭對手的時候,會跑得很緩慢。它眼裡只有周邊這幾匹馬。它也永遠不知道塞外的馬在大草原上能跑多快。”

  舒淺用跑馬的道理和他說。

  “當一匹馬,身邊有一匹一樣飛奔的馬。它就會拼命得跑,要麼贏,要麼輸。但很可能輸掉的時候,它跑得比上一回沒對手時還要快。”

  姚華立刻就明白了。

  “我要先做天下第一。然後去尋找一個人,再和他比!六元及第只是一個開始,只是一個科舉,對麼?”姚華問舒淺。

  舒淺輕笑了一下:“要是找不到呢?”

  姚華也困惑了。

  要是他找不到塞外的馬呢?

  他撓撓下巴:“那我再想想辦法。”

  “為什麼不選擇換條路再拿個第一?”舒淺問姚華。

  姚華眼前一亮:“對啊。”

  舒淺加了一條:“前提是你要保住前頭的那些個第一。”

  姚華應聲:“嗯。”

  舒淺想法總是很多:“可以選自己喜歡的事情去做第一,那會讓你自己覺得很高興。”

  自己喜歡的事情?

  就像譚毅哥哥除去弄那些個條條框框的規矩,就喜歡制糖麼?

  姚華小腦袋歪了歪:“那我想釀酒。”

  舒淺詫異:“釀酒?”

  “嗯。釀最好喝的酒,不給爹喝。”姚華誌氣十足,再次發誓。

  舒淺笑起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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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8 04:11 PM

第150章

  舒淺騎著馬和姚華聊著天,很快找到了師華。

  師華這會兒額頭上還冒著汗,剛和一群姑娘一道騎馬回來。

  她的女兒此刻也坐在一只小馬上,興奮和姚華招手。

  姚華見了她,矜持也跟著晃了晃手。

  晃完他還小聲說了一句:“我姐姐都有自己的馬了。”

  他太小了,沒有。

  舒淺騎著馬到師華身旁,將姚華還給師華:“小家夥在說自己還沒馬呢。”

  姚華覺得自己並沒有說錯,仰頭看他娘:“我是還沒有馬。”

  師華揉了下孩子的小腦袋:“下批馬送來的時候,會有小馬,給你也弄一匹。”

  姚華重重點頭:“嗯。”

  舒淺和師華覺得好笑,也沒真笑出來。

  這孩子太過敏銳了,尋常時候要註意得很。

  一群人結伴回教中,舒淺和師華說了一些關於出海的事,師華一並應了。

  她點頭同意著:“不過是一艘小船。再說送一個人回家,我想出高了價,肯定是有人樂意跑那麼一趟的。”

  舒淺也是那麼想。

  回到教中,舒淺又和自家兩個孩子鬧了會兒,到晚上吃了飯,就住在了教中。

  按理來說,蕭子鴻在了南京,舒淺也該去南京。

  兩個孩子樂意,就一塊兒去南京,不樂意,就留在教中。

  這回兩個孩子不樂意去南京不說,舒淺晚上睡的時候,總有點不舒坦。

  以往出海的時候,不是沒有過去新的地方,也不是沒有過遭受點意外。出海沒意外,那才叫令人詫異。她不知道怎麼想的,連小船上的人都給伯恩斯安排好了,可就有點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距離出海沒剩下多少日子,這天氣轉暖,農田播種,大夥兒都忙起來,哪裡還能顧著她睡不著睡得著覺呢?

  舒淺幽幽嘆口氣,乾脆探頭往床下看了看。

  她的床下一如既往被一群貓當窩睡。

  那只黑貓已年紀很大了,此刻慵懶趴在那兒,慢悠悠睜開了雙眼。

  “你想不想出海?”舒淺問了這黑貓一聲。

  黑貓:“喵嗚。”

  成吧,誰也聽不懂誰。

  舒淺整個人姿勢詭異趴在那兒,垂下個腦袋:“一整個貓生,雖然怕水,但是出去看看也好對吧?還能天天吃魚肉。”

  黑貓這回連叫都不叫了,只是對著舒淺發出了來自喉嚨裡的“咕嚕嚕”聲。

  “總覺得心裡頭不安,我一道跟著去算了。”舒淺和貓自言自語。

  舒淺說完又回了床上,翻滾了好一會兒才入了眠。

  第二天她爬起來,第一件事就是給蕭子鴻寫信。

  她把自己的不放心和那點小私心一道與蕭子鴻說了,想著今年就先出趟海,不在南京過了。

  這回出海要去的地方頗遠,按理來說,等她再回崇明教,距離蕭子鴻返京的時間都差不多了。

  帶著一點點小小的愧疚,她還在信裡頭許諾了蕭子鴻,明年還是到京城陪著他一道過年。

  寫完信讓人去送了,舒淺便收拾起了行李,順帶將她的決定與眾人都說了。

  她還連帶著準備將貓也給順上。

  蕭子鴻收到信的時候看了兩遍,隨後就讓人去喊了紅六,吩咐紅六去回話,順帶與舒淺一道出海。

  紅六剛開始被蕭子鴻叫過去,還以為有什麼大事情要吩咐他,搓著手問紅二:“主子找我什麼事?是要打仗麼,還是要練兵?”

  江南水師實力現在不錯了,聽說再往東一點,還有海盜島,聽著就很適合練兵打仗。

  紅二看了眼紅六:“你想多了。”

  紅六覺得自己沒想多啊,除了這些還能有什麼事情找自己?

  送信就送到崇明,那麼近也不需要自己再跑一趟了呀。

  他摸不著頭腦,一直到見了蕭子鴻。

  蕭子鴻淺笑著問他:“近來是不是挺空的?”

  紅六想了想,還成。

  “挺空的。”紅六答話,“江南這一代如今都比較安穩,海盜一般都不敢過來。”

  蕭子鴻點頭:“那你就跟著娘娘一道出海一趟吧。”

  紅六:“嗯?”

  蕭子鴻扯過信:“娘娘說她出海打算帶只貓,你就去崇明教船上幫忙照顧一下貓。”

  紅六:“……”

  他發誓,這是他自從跟著主子以來,聽過最為荒唐的一個命令。

  果然色令君昏!

  紅六還想掙紮一下:“我覺得我最近挺忙的。”

  蕭子鴻擡頭微詫異:“你忙什麼?那讓紅三幫你去做了。你就去養貓吧。”

  紅六:“……”

  呵。

  紅六準備好了自己的東西,將自己打包到崇明教,一看到舒淺就委屈了起來:“教主,主子讓我跟你一起出海。說讓我負責照顧貓。”

  舒淺上下打量了一下包裹極為精簡的紅六,勉為其難同意了:“成吧。”

  紅六:“……”

  最終出海的人,便暫定為舒淺、姚旭、師華、紅六,以及一幹教徒,還有伯恩斯,還有一些並沒有能夠加入崇明教,但被雇傭來的普通百姓。

  當然,還有一串被成功帶上船的貓。

  本來舒淺就準備帶一只黑貓走的。

  誰料黑貓一帶,一串養大了的貓都想要跟著來。隨後這些貓剩下的小喵喵也躍躍欲試。

  舒淺沒讓剛出生的小貓上船,也沒讓正要飼養小貓的那批母貓上船。

  貓吃的東西好解決,可她實在怕這些貓回頭把船上麻繩給刮了。

  要不是有紅六這“養貓”的家夥在,舒淺肯定不會帶那麼多貓的,最多就帶只黑貓。

  到出發的那一天,每艘船上都分到了一兩只貓,舒淺就在那兒指揮著負責“養貓”的紅六:“記得給這些貓釣魚啊,出海之後,這就是你的任務。”

  紅六和黑貓眼對眼,幽幽應聲:“是。”

  黑貓聽著他如此沒精神的應聲,踩著自己的小腳步,跳到了高處,尋了一個能曬著太陽的地方,懶洋洋窩著了。

  紅六看了那個高度,想了想自己跳上去會被眾人怎麼對待,決定暫時還是安安穩穩待在下頭,得空釣魚就成了。

  出海還是照常出,在海上的日子其實是挺無聊的。

  可舒淺是萬萬沒想到,這些貓到了船上,竟是讓眾人心情都比以往出海好很多。

  這是一個極為奇怪的現象。

  以往出海前幾天,眾人都是情緒高漲的,後來只有在臨近靠岸的時候,大夥兒會熱鬧一下,亢奮一下。這回帶上了貓,眾人隔三差五就去逗貓,情緒不算是高漲,卻絕對是愉快的。

  舒淺眼睜睜看著一群教徒們在海上釣魚,為了看貓到底喜歡吃誰釣起來的魚而賭起了錢。

  她一臉茫然看向旁邊的紅六:“你上船來幹什麼的?”

  不是應該紅六養貓,眾人好好控制著船麼?

  紅六也很茫然,這貓根本不需要他照顧啊。

  他看向前方不遠處的另一艘船:“教主,你說別的船是不是也這樣?”

  舒淺看過去,就見另一艘船甲板上人來人往的樣子。她默默掏出了自己的望遠鏡。

  果不其然,師華和姚旭所在的那艘船上,眾人也是圍著貓在打轉。

  她將望遠鏡遞給了紅六。

  紅六看向了隔壁的船,沈默片刻,又轉了頭,看向第三艘船。

  連看好幾艘船,紅六將望遠鏡還給了舒淺:“我下回會去建議參將,每一艘戰艦上都養一只貓。”

  舒淺想想那畫面,頗為微妙:“嗯……再說吧。”

  海上日子太無聊,發呆不如逗貓。

  舒淺每天醒來,思考著船往哪兒去,買賣去哪裡做,問問舵手方向和速度,再看看教徒們發揮自己的特長,用十八班武藝逗貓。

  這只煤球黑貓,就這麼輕而易舉被強行餵胖了一圈。

  看得舒淺忍不住逼迫著眾教徒給這貓減肥。

  黑貓一大把年紀了,被追著跑,偶爾是很樂意的,跑起來極為歡快。偶爾不樂意了氣呼呼一爪子拉開了教徒的衣服。

  眾人半點都不惱,樂呵呵繼續和貓一塊兒玩,還給貓磨指甲。

  沿途做起了買賣,舒淺帶著教徒們下船和當地人做生意,收錢,收各式各樣當地的好東西,逐漸填滿船艙。不少人也知道崇明教喜歡各種種子果子,還會特意給崇明教留意。

  結果什麼種子不種子的,舒淺是在意。這群教徒們只在意找找有什麼可以給貓玩的。他們專門買點輕巧又亮眼的球,或者乾脆收點羽毛綴在一根桿子上。

  當舒淺聽到一個教徒感慨著:“我以前在崇明,怎麼就沒覺得貓這麼好玩呢?”她只能默默走到紅六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反省一下。”

  正在幫教徒們把一箱銀子搬上船的紅六一臉懵。

  他反省什麼?

  反省為什麼忽然之間所有人都覺得貓比他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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