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昔邀曉 -【累了,毀滅吧】《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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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4-1-14 05:43 PM

第十五章

  昨天發生在食堂裡的事情鬧太大,參與打架鬥毆的兩撥人都被罰了一學分,帶頭的幾個還被叫了家長。

  同時書院也下了規定,再不許西苑學生將食堂飯菜帶去給東苑的學生。

  事情表面上看塵埃落定,實際帶來的影響卻還在繼續。

  參與鬥毆的兩撥人算是徹底結下了樑子,因為她們,一大清早食堂的氣氛就非常不好,緊繃地讓人沒有食欲。

  這樣的氛圍之下,岑鯨捧著一碗溫熱的魚片粥,小口小口地吃著,在她身旁是一手拿餅,一手拿筆,瘋狂抄岑鯨算術功課的白秋姝。

  過了一會兒,喬姑娘和安馨月端著早飯坐到了她們對面,喬姑娘小聲道:「也就你們這感覺好些了,坐別處真是吃都吃不下。」

  安馨月深以為然,搞藝術的她比喬姑娘更加細膩敏感,總覺得這地方能比別處放鬆,不僅是因為白秋姝武力值夠高,可以給人安全感,也因為岑鯨夠淡定,在她身邊待著,心裡會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愛哪哪愛誰誰的無所謂。

  四人一桌吃早飯,在飯桌上寫東西可以說是非常不講究的行為,但得知白秋姝趕的是算術功課,喬姑娘不僅沒介意,還對白秋姝充滿了敬畏:「你怎麼敢在葉監苑回來後不做功課?」

  太有勇氣了。

  白秋姝頭也不抬奮筆疾書,心裡滿是後悔:「我以為他不會看其他先生布置的功課。」

  「那你就錯了。」安馨月撇開成見,說了句公道話:「葉監苑雖然……令人懼怕,但也是這所書院裡最認真負責的人,要不然書院也不會由著他請假兩個月之久。」

  喬姑娘:「這倒是真的,我聽人說,他連旬休都住書院呢。」

  白秋姝有些驚訝:「旬休都住書院?他不回家嗎?」

  安馨月和喬姑娘都沒往這方面想過,但要說「家」,或許是真的沒有。

  安馨月:「葉監苑出身寒門,父母早亡,親戚也都不在京城。」

  話落,岑鯨和喬姑娘一起看向安馨月,安馨月也明白自己知道太多有些奇怪,便解釋說:「我姑姑——就是安監苑,她一直不成婚,我祖母著急,就想撮合她與葉監苑,讓我父親打聽了不少葉監苑的事情。」

  喬姑娘好奇:「成了嗎?」

  安馨月:「當然沒成,我姑姑壓根就不想嫁人,同葉監苑也只是同僚的情誼。」

  喬姑娘鬆了口氣:「還好沒成,安監苑那麼好,怎麼能嫁給葉監苑。」

  安馨月通過自己的父親知道了不少有關葉臨岸的事情,忍不住反駁喬姑娘:「葉監苑其實也沒那麼差。」

  喬姑娘:「怎麼不差?我兄長曾與他同在戶部任職,我兄長說了,葉監苑空有才華卻不懂變通,得罪了不少人呢,安監苑若是嫁給他,該多委屈啊。」

  白秋姝聽八卦聽得入迷,手上寫字的動作都跟著停了,還是岑鯨抬手彈了彈她的耳垂,才叫她回過神,趕緊低頭繼續抄作業。

  但白秋姝耳朵還是豎著的,就聽見安馨月說:「那是以前,現在……現在雖然還是不給人留情面,但他不是辭官了嗎,書院不比官場,他在這裡不懂變通,反而是件好事。」

  岑鯨認為安馨月說的對。

  岑鯨根據白春毅的敘述了解過,東苑和西苑不同,西苑的姑娘基本都是官家女,東苑則是世家寒門各佔一半。

  這種情況下,葉臨岸越不懂變通,越公平,就越能在讀書人中獲得聲望。

  安馨月也說:「葉監苑來書院不過五年,多次為寒門學子出頭,也曾捨棄寒門擁護替世家子弟說過公道話,兩邊都沒少得罪,卻也讓人瞧見了他的風骨,如今他已是名聲在外,聽說連元家的老爺子也專門見過他,只是我等聽得少罷了。」

  岑鯨捕捉到某個關鍵詞,不小心咬到舌頭,嘗了滿口的血腥味。

  元家老爺子,太后的父親,同時也是……岑吞舟的老師。

  岑鯨愣了片刻才放下粥碗,掩不住慌亂地喝了幾口茶,沖散口中的味道。

  大約是意識到自己為葉臨岸說了太多好話,有些可疑,安馨月很快就轉移了話題,她問岑鯨:「秋姝可曾收到瓊花宴的請帖?」

  白秋姝好奇地問:「什麼瓊花宴?」

  安馨月看白秋姝能一心二用,自己同她說話也不會打擾她抄功課,便不通過岑鯨,直接告訴她:「長公主殿下每隔四個月就會辦一次宴席,四月的瓊花宴,八月的靈枝宴,十二月的瑞香宴,每次都只會叫上書院裡一部分學生,前去赴宴。」

  喬姑娘知道安馨月謙虛,在一旁補充道:「是只有先生看重,又有才能的學生才會被邀去赴宴。」

  白秋姝沒明白:「那應該和我沒關係吧。」

  那種才子才女雲集的宴席,怎麼可能邀請一大早就在食堂裡抄功課的她。

  安馨月提醒:「才能不拘文武,你騎射厲害,身手又好,昨日還平息了這麼大一場熱鬧,今年瓊花宴,殿下定會讓人往你這送帖子的。」

  白秋姝有些犯怵:「若真的要去,我能帶上阿鯨嗎?」

  喬姑娘:「當然可以,我每次都讓馨月帶我去。」

  白秋姝安心了:「那就好。」

  白秋姝一邊同人閒聊,一邊快速把功課抄好,還抽空啃了兩個餅,總算在早飯結束前搞定了功課。

  一行四人收拾收拾,一塊離開西苑食堂,往明德樓去。

  她們混在人群裡,並不知道方才被她們議論的葉臨岸與安如素就站在明德樓二樓,往下看她們。

  準確地說,是安如素在找岑鯨,找到了便示意葉臨岸往下看:「喏,那就是。」

  安如素是真心覺得葉臨岸會在課堂上失態,提前把人叫來看看岑鯨,免得之後上課被打個措手不及。

  葉臨岸不以為然,但來都來了,索性順著安如素指的方向看去。

  因為離得遠,葉臨岸本以為自己要花上點時間才能找到那個據說跟岑吞舟很像的姑娘,萬萬沒想到,他一眼望過去,直接就在人群中捕捉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是不是很像。」安如素一指明方向就往後退了兩步,免得被樓下學生看見她跟葉臨岸湊那麼近,被誤會什麼。

  退開之後,她便只能看見葉臨岸的背影,看不見葉臨岸的臉,因此也不知道葉臨岸找沒找到岑鯨,更不知道葉臨岸在看到岑鯨的樣貌後,臉上露出了怎樣的表情。

  「葉監苑?」安如素喚了一聲,卻沒能得到回應。

  安如素往前一步:「葉臨岸?」

  葉臨岸這才如夢初醒,他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險些踩到安如素的腳。

  安如素險險躲開,再抬頭,就看見葉臨岸明明面對著她,視線卻沒有落點,臉上的表情也有些恍惚。

  安如素:「你還好嗎?」

  葉臨岸緩緩把視線落在安如素臉上:「我……」

  安如素拿手在他面前揮了揮,葉臨岸終於徹底回過神,他用力閉上眼,皺起的眉頭幾乎能夾死一隻蒼蠅。

  他別過頭嘖了一聲,再睜開眼,表情恢復成原來那看誰都不爽的模樣,語氣不善道:「我能有什麼事。」

  安如素挑了挑眉:「當真沒事?」

  「不然呢?」葉臨岸的語氣越發犀利:「一張臉而已,再像又如何,她在我眼裡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學生,現在是,以後也是。」

  撂下這句話,葉臨岸轉身就走。

  安如素看著他的背影,說:「最好是這樣。」

  ……

  岑鯨抵達課室,按照習慣跟白秋姝一塊找了個靠後排的位置來坐。

  剛坐下沒多久,葉臨岸就進來了。

  葉臨岸很瘦也很高,他黑著一張臉邁著大步走進課室,氣勢非常駭人。

  熟悉他的學生立馬打起精神,隨後聽見他說:「把你們的功課都交上來。」

  全班齊刷刷開始從後往前傳功課,白秋姝後背一緊,連忙接過身後同學遞來的功課,和自己的一塊往上交。

  等功課全部交齊,葉臨岸竟當著全班的面,一個接一個地開始點評。

  若只是普通的點評也就罷了,偏葉臨岸說話刻薄,無論是東苑還是西苑,他皆一視同仁,但凡有做錯題的,都會被他語氣嘲諷不帶重樣的罵出花來——

  「你做功課的時候是嫌脖子累,把腦袋給放下了嗎?」

  「不怪你,是算術不配讓你睜開眼睛好好看題,不然你也不會把七當成九。」

  「雞兔同籠都能算錯,上有三十五首,下有九十四足,答曰:兔十一隻,雞二十四隻,你這籠雞裡頭是混了兩隻三足金烏是嗎?」

  「有意思,我頭一次知道這世上有兩個人能如此心有靈犀,錯題都能錯的一模一樣,先放著,讓我看看庚玄班還有多少像你們倆這麼有默契的人,最後一塊叫起來,大家相互認識認識。」

  ……

  白秋姝頭皮都要炸了,為什麼!為什麼他這麼能罵!!為什麼他看過的題都能記得,並且在下一次看到相同的錯處時立馬想起上一次看到這個錯處是在哪!!!

  白秋姝這下是悔得腸子都青了,她被罵就罵吧,可阿鯨是無辜的啊。

  白秋姝算是結結實實地吃到了心懷僥倖的惡果。

  最後除了白秋姝和岑鯨,還有另外五人被叫了起來。

  白秋姝做好了替岑鯨扛罵的準備,她低著頭,緊張得手都在抖,結果葉臨岸反而安靜了下來。

  白秋姝心裡疑惑,抬頭就見葉臨岸把他們的功課摔在桌上,說:「喜歡抄就讓你們抄個夠,這份功課,每人抄三十遍,明天之前交給我。」

  說完,課室陷入安靜,所有人都在等葉臨岸繼續說些什麼,結果他沒說,除了懲罰,他居然一句嘲諷的話語都沒說!

  站著的幾人面面相覷:就、就這樣?

  葉臨岸問他們:「還站著幹嘛?要我請你們坐下?」

  話落,七人齊刷刷坐下,生怕慢一點就要遭葉臨岸毒舌攻擊。

  至於最後為什麼雷聲大雨點小,興許是……罵累了吧?

  因為氣氛太緊張,誰都沒發現課室外站了個人。

  那人面容冷峻,正是下朝後換了衣服直奔書院的燕蘭庭。

  本該公務繁忙的他在課室外聽葉臨岸罵了半節課,直到確定葉臨岸對著岑鯨那模樣罵不下嘴,才悄無聲息地轉身離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4 05:52 PM

第十六章

  白秋姝用早飯時間就能抄完的功課,抄三十遍也用不了多久。

  岑鯨打算中午好好睡覺,下午騎射課去明德樓找間空教室,把三十遍抄完。

  結果中午剛睡醒,烏婆婆就來了,手裡還拿著一疊帶有她字跡的紙張。

  岑鯨定睛一看,發現竟是三十份一模一樣的算術功課。

  岑鯨:「這是?」

  烏婆婆話語中帶著笑:「燕大人方才托人送來的。」

  岑鯨:「……」

  好家伙,燕蘭庭那一手模仿人筆跡的本事不拿去造偽構陷黨同伐異,用來替曾經的師長罰抄功課算怎麼回事。

  烏婆婆還勸:「也是燕大人的一點心意,你收下就是了。」

  岑鯨總覺得哪裡不對勁,誰家門生給師長表心意是幫著罰抄的,可一想到燕蘭庭身為宰相,時不時就要來書院上課,還得抽空替她罰抄,怪艱辛的,就收下了燕蘭庭的「心意」,順帶感慨:「我要真是個心性未定的十五歲小姑娘,遲早被你們給養壞了。」

  烏婆婆不愛聽這話:「不過就是幫忙抄點東西,哪有那麼嚴重。」

  「阿鯨!」趁午休把三十遍功課都抄完的白秋姝從屋裡出來,問她:「你待會是直接去明德樓,還是先同我去校場,跟武師傅說一聲再……烏婆婆?」

  白秋姝見著烏婆婆,跟人問了聲好。

  烏婆婆微一頷首,又拿出一封帖子,遞給白秋姝:「這個給你。」

  白秋姝接過請帖,發現正是早上安馨月提到過的「瓊花宴」的請帖。

  「還真有我的份啊?」白秋姝急忙問岑鯨:「阿鯨,你到時候能陪我一塊去嗎?」

  岑鯨不大想去,問:「我若不去,你會怕嗎?」

  白秋姝擲地有聲:「會!」

  岑鯨:「那我陪你。」

  白秋姝歡歡喜喜地把請帖收了起來。

  瓊花宴在四月中旬,還有十幾日的時間,旬休日回家,白秋姝把這事告訴楊夫人聽,楊夫人高興極了,又想著給白秋姝和岑鯨置備一身漂亮衣服,還告訴白秋姝:「你父親前些日子得了嘉獎升了官,你和你大哥又這麼出息,為娘就是要花銀子給你們慶祝慶祝,可不許再說不了!」

  白秋姝這才知道,他大哥居然也收到了瓊花宴的請帖。

  當晚白家還在正堂擺了一桌,雖然只有自家人,可飯菜卻非常豐盛,可見楊夫人是真的開心。

  但在飯桌上,岑鯨意外發現跟楊夫人相比,舅舅白志遠興致並不高,偶爾眼裡還會流露出一絲絲憂慮,像是有什麼心事。

  飯後眾人喝茶閒聊,白春毅小小聲跟自己父親提及:「書院前陣有位新來教策論的先生,姓燕。」

  白志遠想到什麼,不小心把手邊的茶盞碰掉在了地上。

  白秋姝正跟楊夫人誇耀自己騎射課上的英姿,聽見茶盞碎裂的聲音,母女倆一同朝白志遠望去。

  「怎麼這麼不小心。」楊夫人看他們父子倆也不像有爭吵的樣子,就以為是意外,讓下人進來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了。

  白志遠順著楊夫人的話說,等過了一會兒才藉口考校功課,將白春毅單獨叫去書房。

  許是怕被下人聽見傳出去,白志遠一進書房就將門窗都給關上了,隨後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從哪說起,嘆著氣在白春毅面前來回踱步。

  白春毅見父親這般憂心忡忡,自以為知道父親在擔憂什麼,說道:「父親可是怕我在燕丞相面前出什麼差錯?」

  白志遠猛地頓住腳步,回頭看了眼門口,壓低聲音道:「你怎知那燕先生就是燕相?」

  白春毅無奈道:「兒子雖沒見識,但至少朋友夠多,趙國公府的小公子與兒子關係不錯,他曾在老國公的壽宴上見過燕先生,燕先生頭一天來上課就把他嚇夠嗆,不止是他,書院裡頭但凡背景高些的世家子弟,都知道燕先生的身份,只是不敢到處亂說罷了。」

  白春毅還說:「父親放心,燕先生只是看著不近人情,兒子斗膽,與他在課上談論過許多,便是說錯話了也不見他生氣,可見他……」

  「胡鬧!」白志遠一聲呵斥,打斷了白春毅的話:「你以為他是誰?他是燕蘭庭!!他的手段可不比他那血洗雍王府的老師溫和,就一個月前他才剛從江州回來,你知道他去這一趟砍了多少顆腦袋嗎,你怎麼敢在他面前亂說話!」

  白春毅還真知道:「江州這些年官商勾結,早就爛到根裡了,朝廷派去過多少人都沒用,與其……」

  白春毅見父親臉色難看,連忙改了口:「父親若是擔心,我日後在他面前安靜些就是。」

  說完還給白志遠倒了杯茶,讓他緩緩,免得氣出好歹來。

  白志遠喝了茶,果然平緩不少。

  白春毅趁機問道:「父親為何如此不喜歡燕先生?」

  白志遠一臉諱莫如深:「他權勢太大,哪有半分為人臣子的模樣。」

  白志遠讀聖賢書長大,接受不了皇權式微,也自然看不慣權傾朝野、獨攬朝綱的燕蘭庭。

  白春毅:「那……父親會與他為敵嗎?」

  白志遠沉默片刻,嘆息道:「晚了,你可知,你爹我前些日子的嘉獎與遷升是從何而來?」

  白春毅:「不是父親破了水金台管事受賄一案,這才……」

  白志遠又一次打斷白春毅的話,告訴他:「此案我不過是協理,又有上峰施壓,我便是費盡心力也難澄清玉宇,是燕相越過主理此案的刑部直接找到我,又將我手上所有的供詞證據直接上呈,才叫此案得以真相大白。」

  白春毅頭一次聽說這事的細節,整個人都聽傻了:「那、那父親你……」

  白志遠:「如今在旁人眼中,我恐怕已是燕相的黨羽。」

  白志遠滿心不情願,可金水台因管事受賄偷工減料導致暴雨坍塌,那些死在廢墟下的冤魂,他無法視而不見。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白志遠萬分惆悵,白春毅乖順附和,心裡的想法卻與他父親截然不同,甚至還為自己父親能入燕相一黨而感到歡欣。

  ……

  旬休日後沒多久便是瓊花宴。

  赴宴學生可以直接請假,從書院出發前往長公主府的別苑。

  楊夫人雖然給白秋姝和岑鯨都置備了新衣服,但她們倆還是選擇穿院服過去。

  白秋姝穿的是男裝翻領胡服樣式的院服,岑鯨則選了最常見最不起眼的衫裙。

  她們跟喬姑娘還有安馨月共乘一輛馬車,相比起她們,喬姑娘和安馨月的打扮就要精細很多,導致這一路上喬姑娘都在搗鼓岑鯨的頭髮,安馨月也摘了兩塊佩飾讓岑鯨戴上,想把岑鯨弄細致些。

  ——白秋姝是沒法弄了,男裝細致不起來。

  馬車抵達別苑,她們一行下車後拿出請帖,交給門口候著的下人。

  然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喬姑娘和安馨月被下人帶去舉辦宴席的庭院,白秋姝和岑鯨則被帶去離庭院不遠的一座小樓裡頭。

  那樓是一座半懸在湖面的水榭,湖的另一邊就是熱鬧的庭院。

  領路的嬤嬤說要帶她們去見長公主殿下,路上還稍微叮囑了幾句,以免她們不懂事,惹殿下不喜。

  她們穿過回廊來到一扇門前,門口站立的侍女回身將門打開,入目是一面屏風。

  繞過屏風,裡頭是一間寬敞的屋子,屋子一側的推拉門全部敞開,正對著湖對面的庭院。

  一身著黛藍色華服的女子斜倚在上首,容貌豔麗,妝容繁復,一派雍容華貴之姿,比岑鯨早前在書院見到她時還要不加收斂。

  岑鯨與白秋姝一起向長公主殿下行禮,被叫起後,又被叫到一旁的座位上坐下。

  白秋姝有些不太適應,要命的是蕭卿顏沒理會岑鯨,反而問了她不少問題,叫她越發緊張。

  蕭卿顏淡淡地看著白秋姝,心想:膽子還得練。

  下完結論,蕭卿顏才終於把視線落到了岑鯨身上,但她朱唇微啟,說出的話語依舊是對白秋姝說的:「去玩兒吧。」

  白秋姝如獲大赦,岑鯨也跟著白秋姝一塊站起了身。

  誰知下一刻,又聽見蕭卿顏說:「岑鯨留下。」

  白秋姝愣住,不安地望向岑鯨。

  岑鯨抬了抬眼,無聲地對她說了句:「去吧。」

  白秋姝這才腳步緩慢地離開了小屋。

  蕭卿顏將這一幕收入眼中,竟無端端想起許多年前,岑吞舟管教岑奕時的場景。

  那會兒的岑奕可真是太招人嫌了,但岑吞舟就是能管得住他,讓他往東他不會往西,哪怕再不情願也會聽話,最多就是嘴上埋怨幾句,是個只會對外呲牙揮爪,回了窩要多乖有多乖的小狼崽。

  蕭卿顏奇怪自己怎麼會冒出這樣奇怪的聯想。

  岑鯨也就罷了,畢竟樣貌長得像岑吞舟,白秋姝那麼乖巧膽小,哪有半分像岑奕。

  之後蕭卿顏又陸續見了幾個學生,有男有女,有一個人來的,也有兩個或三個一塊來的。

  期間岑鯨就坐在一旁,蕭卿顏不同她說話,她就安安靜靜地待著,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說,活像個擺件。

  送走最後一個學生,蕭卿顏閉目養了養神,才終於開口,對她說:「過來這邊坐。」

  岑鯨起身走到蕭卿顏桌邊,剛坐下,就被蕭卿顏拉著手腕一把扯了過去。

  岑鯨上身前傾,一下子就縮短了自己跟蕭卿顏的距離。

  蕭卿顏鋒利的視線仔仔細細地逡巡過她臉上每一寸皮膚。

  片刻後,蕭卿顏從袖中拔出一柄小刀,小刀的刀刃摩擦過刀鞘內部,發出一聲輕輕的嗡鳴。

  岑鯨眼前掠過一道反光,接著臉頰一涼,蕭卿顏將刀刃貼在了她臉上。

  岑鯨垂眸看了眼蕭卿顏手中的刀柄,很眼熟,眼熟到岑鯨將它作為生辰禮物送給蕭卿顏時,絕對沒想過會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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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

  蕭卿顏:白秋姝乖巧膽小,哪裡像岑奕那狗東西了?

  後來——

  蕭卿顏:岑吞舟你養狼有癮是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4 06:05 PM

第十七章

  沒有人生來便懂如何運籌帷幄,哪怕是如今位比親王的蕭卿顏,也曾有過年少輕狂天真爛漫的時候。

  那時的蕭卿顏還不知道天地有多廣闊,岑吞舟也不過是翰林院一個小小的編修。

  兩人能遇上,純粹是一場意外——蕭卿顏被太子欺負,她去跟皇后告狀卻反而被罵,氣得想要離家出走,偷跑去外祖家。可惜她跑得出宮城卻跑不出皇城,怕被人撞見帶回去挨母后的罵,索性找了棵樹爬上去躲著。

  皇城在宮城外頭,設有宗廟官衙,是百官平時工作的地方。

  然而來往路過的官員愣是沒發現樹上多了位金尊玉貴的小公主,還是岑吞舟無意間從此處走過,憑借習武之人的耳力聽見樹上的動靜,抬頭一望,才發現樹上居然藏了個姑娘。

  「看什麼看!滾!」那姑娘還挺凶。

  岑吞舟看她衣著華貴,滿頭珠翠,便猜出她是從宮裡偷跑出來的,看年紀和膽量必然是位受寵的公主,於是岑吞舟……

  真的滾了。

  那會兒的岑吞舟招惹不起一位公主殿下。

  誰知她這一走,反而讓蕭卿顏記住了她。

  到了下午,蕭卿顏看實在沒人找到自己,自己亦是又累又餓又渴,只能灰溜溜地順著來時路,回了後宮。

  那之後每當有什麼不高興,蕭卿顏都會跑這棵樹上躲著,一個人悄悄生悶氣,直到氣消了,或者餓了渴了再回去。

  期間她不止一次看到岑吞舟,雖然對方每次都是目不斜視地從樹前走過,但蕭卿顏猜她一定知道自己就在樹上。

  數不清是哪一次,蕭卿顏用樹上結的酸澀果子,砸了獨自一人路過的岑吞舟,只因岑吞舟手上拎著一袋用紙包著的點心。

  岑吞舟被果子砸到,看了看左右,確定無人才走到樹下,仰頭望向樹上的蕭卿顏,問:「不知是哪位殿下?」

  蕭卿顏理直氣壯地扔出了自己的封號:「瑞晉。」

  繼后之女,瑞晉公主。

  「下官見過公主殿下。」岑吞舟向她行禮,遠遠看著像是在對一棵樹行禮,怪好笑的。

  蕭卿顏因此感到愉悅,問出口的話語也跟著客氣不少:「你手裡拿著什麼?」

  岑吞舟如實回答:「是下官從家裡帶的糕點。」

  岑吞舟說完,與蕭卿顏大眼瞪小眼對視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眼前這位殿下不是真的好奇,而是在樹上待太久,餓了,暗示她把吃的拱手奉上。

  問題在於,這袋糕點是岑吞舟今天的午飯,她不太想讓出去,因此她故意裝作不理解的樣子,厚著臉皮笑道:「不是什麼好東西,讓殿下見笑了。」

  蕭卿顏在宮裡長大,就沒見過這麼沒眼力見的人,偏肚子又餓得厲害,猶豫片刻後還是拉下臉面,直接開口跟岑吞舟討吃的:「我要吃,給我!」

  哪怕說到這個地步,岑吞舟還是想再掙扎一下:「殿下,這個真不好吃。」

  「不好吃你帶來幹嘛,快點給我!」

  岑吞舟只好把糕點遞給了樹上的蕭卿顏。

  許是餓了太久,蕭卿顏覺得這糕點味道相當不錯,就讓岑吞舟下回再給自己帶一份。

  岑吞舟:「下回是什麼時候?」

  蕭卿顏愣住,對啊,她來這全看心情,誰知道她下回什麼時候心情不好。

  但蕭卿顏沒跟岑吞舟講道理,反正她下回來了,岑吞舟必須給她帶糕點。

  岑吞舟沒辦法,只能每天都帶,若是遇不上蕭卿顏,就把糕點拿去給同僚分,意外攢下幾分好人緣。

  大約是因為岑吞舟的態度與眾不同,也可能是因為蕭卿顏每次來都心情不好,久而久之,蕭卿顏除了吃糕點,也會跟岑吞舟提幾句自己不高興的原因。

  有時候是被母后罵了,有時候是被太子欺負了,還有一次是身邊的嬤嬤太煩,連她喝水太快都要說她儀態不好……

  蕭卿顏越說越詳細,叫岑吞舟被迫聽了許多皇室秘辛,也讓岑吞舟知道,蕭卿顏其實並沒有傳聞中的那麼刁蠻,她就是膽子大,有點社交牛逼症,外加找不準自己的定位。

  蕭卿顏的生母是繼后,也是先皇后的親妹妹。

  先皇后留下一子,也就是如今的太子,因為整個皇宮上下只有她跟太子是嫡出,所以她不屑跟別的公主皇子比,只跟太子比,心裡能平衡就怪了。

  岑吞舟知道,隨著蕭卿顏年齡越來越大,終有一天她會明白她跟太子根本沒有可比性。

  周圍的每一個人也都會不斷地、重復地告訴她提醒她,讓她從不服到麻木,再到認清現實,向現實屈服,甚至她可能都意識不到這個過程,就已經變成了和現在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個人。

  環境的力量,能輕易將個人的意志碾碎。

  岑吞舟能做的好像只有看著她被慢慢改變,最後變得和宮裡其他公主沒什麼兩樣。

  直到有一陣子,蕭卿顏很長時間都沒來找岑吞舟,再次出現時,她沒跟岑吞舟抱怨什麼,甚至沒低頭看岑吞舟,就跟岑吞舟說:「我以後不會再來了,總往這跑不合規矩。」

  短短兩句話,扯痛了蕭卿顏的嘴角,之後她盡量不牽動嘴角,低聲呢喃道:「可惜日後吃不到你從家裡帶的糕點了。」

  岑吞舟站在樹下,安靜許久,突然開口對蕭卿顏說:「殿下能在這等我一會嗎?」

  蕭卿顏:「做什麼?」

  岑吞舟:「回家給你拿糕點。」

  蕭卿顏心想也行,就在樹上等著岑吞舟拿糕點回來。

  可她沒想到,岑吞舟不僅拿回來一包糕點,還避開皇城守衛,悄悄帶進來一柄非常漂亮的小刀,和糕點一塊遞給她:「再有兩日就是殿下生辰,這柄小刀送給殿下,作為殿下的生辰賀禮。」

  蕭卿顏忍著嘴角和臉頰的痛,說:「你這人真奇怪,哪有給女子送刀的。」

  岑吞舟仰著頭,問:「為什麼不能?又沒哪條律法規定女子不能持刀。」

  蕭卿顏想到什麼,低聲道:「女子拿刀,又能做什麼呢?」

  岑吞舟:「什麼不能做?」

  樹上的蕭卿顏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俯身去拿岑吞舟手中的糕點和小刀。

  也是這一俯身,岑吞舟才發現蕭卿顏一側臉頰紅腫,嘴角都破了。

  蕭卿顏拿走糕點和小刀,像平時一樣跟岑吞舟抱怨:「太子昨日出閣,自此便可在朝中領職,我跟母后說我也要出閣,我也要站在朝堂之上,母后打了我一巴掌。」

  「好疼。」

  蕭卿顏說著,眼淚從眼眶溢出,滿滿都是委屈。

  樹下的岑吞舟:「既然……」

  蕭卿顏聽見「既然」兩個字,以為岑吞舟會站在母后那邊勸她,說類似「既然皇后娘娘都這麼說了,殿下便好好聽皇后娘娘的,不要再任性」這樣的話。

  結果——

  「既然殿下傷了嘴角,就不適合吃糕點了,容易影響嘴角傷口癒合,殿下把糕點還給下官吧。」

  蕭卿顏瞪大了眼睛看向岑吞舟,簡直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這什麼人啊!!

  離奇的怒火剎那間就蓋過了滿心的委屈,蕭卿顏抬手就把那包糕點朝岑吞舟的腦袋砸了過去。

  岑吞舟接下糕點,隨手拆開包裝,拿了一塊出來吃。

  蕭卿顏知道那糕點有多好吃,沙綿軟糯,還不會太甜齁得慌,眼下看岑吞舟兩口一個,蕭卿顏想吃又吃不到,氣得吹了個鼻涕泡泡,趁岑吞舟沒發現趕緊擦掉。

  回過神,委屈也好,自暴自棄也好,統統沒了蹤影,蕭卿顏把臉上的眼淚也擦乾淨,明明剛才還說不合規矩不會再來,眼下卻又對岑吞舟說:「下回再給我帶你家的糕點。」

  因為生氣沒顧上,她又一次扯疼了嘴角,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岑吞舟:「下回是什麼時候?」

  蕭卿顏盡量控制嘴型,惡狠狠道:「我怎麼知道,反正你得給我帶!」

  說完她威脅似的拔出小刀,砍下一根小樹枝,拿在手裡慢慢地削,彷彿削的是岑吞舟那副欠兮兮的骨頭。

  「行。」岑吞舟很快就把那一包糕點都吃完了,她拍拍手上的糕點碎屑,準備回去幹活,臨走前又朝樹上喚了一聲:「殿下。」

  蕭卿顏:「幹嘛?」

  岑吞舟仰頭看著蕭卿顏,說:「不要怕。」

  蕭卿顏那不知飛哪去的委屈又回來了,不同的是這次,她找到了面對的勇氣:「我才沒怕!」

  岑吞舟笑笑,邁步回了翰林院,留下蕭卿顏在樹上,緊緊握著那把漂亮的小刀。

  轉眼多年過去,那柄刀還在蕭卿顏手中,刀刃卻落在了岑鯨臉上。

  有風拂過湖面吹進屋,吹散了熏爐上方裊裊升起的白色香煙。

  岑鯨一臉迷茫:「殿下?」

  蕭卿顏也沒跟岑鯨客氣,直言心中所想:「我在考慮,要不要把你的臉毀了。」

  燕蘭庭最近越發奇怪,可她怎麼查都查不出岑鯨跟岑吞舟有什麼關係,於是大膽猜測,燕蘭庭莫不是把岑鯨當成了岑吞舟的替身?

  蕭卿顏越想越膈應,總覺得岑鯨這張臉不能留,可又找不到下手的理由。

  所以她說的「考慮」,是真的在「考慮」。

  岑鯨倒是想過會有這麼一遭,畢竟她也不是第一天認識蕭卿顏,清楚一旦有人把她當做岑吞舟的替身,蕭卿顏肯定會坐不住,毀她容貌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她目前還算淡定:「……哦。」

  這是什麼反應?

  蕭卿顏:「你不怕嗎?」

  岑鯨:「怕的。」

  蕭卿顏盯著岑鯨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看了半晌,最終還是把小刀從岑鯨臉上挪開了。

  只因她在最後想到,若是岑吞舟還在,恐怕不會允許她因為這樣的理由去傷害一個無辜的小姑娘。

  「走吧。」蕭卿顏終於願意放她離開。

  岑鯨起身告退,離開了小屋。

  岑鯨走後,蕭卿顏收好小刀,斜倚回軟枕上,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岑鯨這張臉,實在是太像吞舟了。

  盯太久甚至容易產生吞舟回來了的錯覺,就這麼留著,也不知是對是錯。

  蕭卿顏閉上眼,慢慢平復心情,過了許久,一旁伺候的嬤嬤提醒蕭卿顏該去學生面前露個面,她才起身,讓丫鬟給她整理衣服。

  待衣服整理好,她轉身離開小屋,朝對面的庭院走去。

  她到時,庭院比她想像的還要熱鬧幾分。

  一群人背對著她圍在一塊,時不時便爆發出一聲歡呼。

  人群外圍的學生發現了她,正要行禮,她豎起一根食指在唇邊,讓那些學生噤了聲。

  學生們悄悄散開,她一步一步走到熱鬧中心,發現是一男一女兩個學生在比射箭。

  男的是趙國公家的小公子,女的正是因身手不凡被請來赴宴的白秋姝。

  他們的目標是對面一顆大樹上懸掛的香囊,因湖邊風大,香囊隨風晃悠,還有礙事的枝葉左搖右晃遮擋視線,想要射中難度非常大。

  就看他們誰能用最少的箭,把樹上的香囊全部射中。

  樹上交錯掛著紅藍兩種顏色的香囊,白秋姝需要射中紅色香囊,趙小公子則需要射中藍色的香囊。

  他們倆箭無虛發,一箭一個香囊,眼看著就要把樹上的香囊全部射完,白秋姝一個失誤,射空了。

  反觀趙家小公子,一箭射出,又中一個香囊。

  此時樹上只剩一個藍色香囊沒被射中,紅色香囊還有兩個。

  只要趙小公子最後一箭射中,這場比試便算分出勝負。

  因為白秋姝剩的兩個香囊在一高一低不同的位置,需要至少兩箭才能全部射下。

  「如何?還要比嗎?」趙家小公子問白秋姝。

  失誤的一箭給白秋姝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她咬了咬牙:「當然要比!」

  說完她就抽了支箭。

  趙小公子見她亂了節奏,嘴欠道:「不著急,慢慢來,萬一你運氣好,我下一箭沒射中,我倆還能打個平手。」

  白秋姝拉開弓弦,一字一頓道:「我才不靠運氣!」

  話說的很好聽,問題是她心神已亂,氣息穩不住,手也抖得厲害,這樣下去恐怕這支箭也射不中。

  蕭卿顏已經看到了結局,心想白秋姝果然還是缺乏歷練。

  就在這個時候,蕭卿顏突然聽到有人輕輕地喚了一聲:「秋姝。」

  蕭卿顏才發現,岑鯨居然就站在白秋姝身旁靠後的位置。

  蕭卿顏蹙眉,她認為岑鯨這個時候不該說話,不然只會讓白秋姝更加靜不下心。

  然後她便聽見岑鯨對白秋姝說:「不要怕。」

  ——殿下,不要怕。

  蕭卿顏微微睜大了眼睛。

  與此同時,拉滿弓弦的白秋姝輕輕一頓,奇跡般地穩住了呼吸。

  她吸氣,呼氣。

  輕顫的手慢慢恢復了平靜。

  隨後岑鯨又在白秋姝耳邊說了什麼,白秋姝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按照岑鯨說的調整了一下方向,鬆手放箭,射出一箭的同時,居然立馬又抽了支箭出來,搭弓上弦,飛快射出。

  一切都發生在短短的幾息之內,率先射出的那支箭目標是上面的香囊,第二支射出的箭則對準了下面的香囊

  可惜上面那支箭沒能射中香囊,而是射中了掛香囊的樹枝。

  眾人還沒來得及遺憾,隨著樹枝落下的香囊居然跟下面的紅色香囊到達了同一高度,兩個香囊一前一後,被白秋姝射出的第二支箭一起射中。

  人群出現了一瞬間的靜默,隨後爆發出驚人的歡呼。

  趙小公子也很驚訝,不過他知道,這場比試贏的還是他。

  無論如何白秋姝就是比他多用一支箭,只能說輸得比較精彩而已。

  他從箭囊中抽出箭,正要拉弓,那根被白秋姝射斷,卻又連著丁點樹皮掛在半空的樹枝因為樹皮斷開,徹底落下。

  那樹枝堪稱命運多舛。

  落下後還是沒能掉在地上,因為樹枝的一頭連著香囊,香囊又被一支箭串到了另一隻香囊上,有那隻香囊險伶伶地拉著,樹枝又一次懸在半空中。

  只是這一次,斷掉的樹枝正正好就擋在最後一個藍色香囊前頭,茂密的枝葉把藍色香囊遮得嚴嚴實實。

  趙小公子愣在原地,白秋姝則興奮地蹦了一下,並把剛才那句話奉還給了他——

  「如何,還要比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4 07:12 PM

第十八章

  【叮!長公主蕭卿顏:好感+10】

  【叮!長公主蕭卿顏:好感+10】

  【叮!長公主蕭卿顏:好感+10】

  系統提示音響起的那一刻,岑鯨意識到蕭卿顏就在附近看著自己。

  但因如今的她沒有內力傍身,聽不見細微的動靜,感官也跟尋常人無異,所以她沒發現,蕭卿顏不是「在附近」,而是就在她身後不遠的位置。

  直到白秋姝挑釁完趙家小公子,眼角餘光捕捉到一抹熟悉的黛藍,猛地扭頭,這才叫方才一直專注比試的他們發現蕭卿顏居然就在他們後頭。

  一眾人趕緊向蕭卿顏行禮請安,蕭卿顏揮揮手,說:「不用管我,你們繼續比。」

  長公主一發話,壓力瞬間落到了趙小公子身上。

  趙小公子只比白秋姝大三歲,性子冷清,但說話跟葉臨岸有幾分相似,都不太好聽。

  按理他與白秋姝素不相識,本不該如此針鋒相對,偏他是白春毅的同班同學,還因為白春毅跟白秋姝說了幾句話,並僅憑那幾句話就激怒了白秋姝,於是才有了這場比試。

  趙小公子重新搭箭拉弦,短短的一息時間,他已看清眼下的局勢——

  眼下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

  要麼先一箭把兩個紅色香囊的接連處射斷,讓阻礙視線的斷枝徹底落下,再一箭射中藍色香囊,這樣他與白秋姝就是平手。

  要麼他賭一把,在斷枝完全遮擋住藍色香囊的情況下,憑記憶憑感覺去射香囊。

  若射中,他比白秋姝少用一箭,他贏。

  但要射不中,他就得再耗費一支箭去清除斷枝,然後再用一支箭射中香囊。

  那麼他就比白秋姝多用一支箭,結果是他輸。

  保險起見要個平手,還是賭一把定輸贏?

  趙小公子幾乎沒有猶豫就做出了選擇,他一箭射出,銳利的箭簇劃斷了香囊的繩子。

  被香囊拉扯的斷枝磕磕絆絆地落了地,露出藏在其後的藍色香囊。

  接著他又抽出一支箭,搭弓拉弦瞄準一氣呵成,看似專注,實則因為清楚結局,他的心思早就跳到了別的地方。

  他想,若是身旁的白秋姝面對這樣的情況,一定會選擇賭一把。

  因為——別人或許沒看見,甚至有可能連白秋姝自己都沒意識到,但他離得近,看得清清楚楚——白秋姝最後射那兩箭的時候,眼裡壓抑著興奮的火光,像極了一個瘋狂的賭徒。

  他甚至懷疑,白秋姝射空後的慌亂僅僅是因為她想不到翻盤的辦法,一旦有人把翻盤的法子給她,哪怕成功的幾率微乎其微,她也會拋卻一切顧慮,痛痛快快地放手一搏。

  這樣的性格趙小公子不討厭,但也欣賞不來。

  咻地一聲,箭矢射中最後的藍色香囊,比試塵埃落定,趙小公子與白秋姝打成平手。

  蕭卿顏隨口誇了他們兩句,最後又對白秋姝說:「你很有天賦,只讓書院的武師傅教你,反倒容易將你給埋沒了。」

  眾人若有所感地豎起了耳朵,就聽見長公主殿下說:「今日起,每個月的旬休日來我府上,讓我府上的人教你武藝。」

  白秋姝傻在原地,還是兩旁的岑鯨和趙小公子同時碰了碰她,她才反應過來,向蕭卿顏謝恩。

  隨後宴席繼續,有了蕭卿顏在,學生們的情緒越發高漲,游戲時的勝負心也越來越重,一個個都想像白秋姝一樣,被長公主殿下看中,獲得旬休日去長公主府學習的資格。

  至於被人羨慕的白秋姝,她不僅興奮,還有些害怕。

  長公主府不比瓊花宴,肯定沒法帶上岑鯨,一想到要自己一個人過去,她就有點不知所措。

  還是岑鯨安撫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才叫她心裡踏實不少。

  白春毅比白秋姝更加不安,他生怕妹妹在長公主府闖禍,叮囑的話吩咐了一大筐,聽得白秋姝連最後一點緊張感都沒了。

  她還朝一旁揣著袖子的趙小公子微微揚起小腦袋,有些驕傲地說:「殿下雖然沒有叫你去,當你要是想學的話,我可以學了再來教你。」

  趙小公子耷拉著眼皮,淡淡道:「不用,我本來就對習武不感興趣。」

  白秋姝才不信:「可你射箭很厲害。」

  若非勤學苦練,怎麼可能達到如今的水平,要是不喜歡不感興趣,又怎麼可能堅持練下來。

  然而趙小公子卻說:「學射箭,也不是因為喜歡。」

  白秋姝:「啊?」

  趙小公子沒解釋就走了,同趙小公子交好的白春毅倒是明白他的意思。

  趙小公子天生聰慧,但因為是家裡最小的孩子,頭上又有三個哥哥,所以根本沒人要求他上進,這讓他非常不甘心。

  為此他一度把當朝宰相燕蘭庭當成自己的目標,想要成為第二個燕蘭庭證明給家裡人看。

  他肯學射箭也是因為武功平平的燕蘭庭有一手好箭術。

  可惜他還是沒能在去年參加春闈,和燕蘭庭一樣年僅十五就考上狀元,倒不是因為他學問不到家,而是因為家裡人跟書院先生都說他年紀太小,即便考上也不容易被朝廷遣用,還不如在書院多學幾年,多輕鬆瀟灑一段日子。

  畢竟趙國公府不指望他做頂樑柱,而且他也不像燕蘭庭,有個能隻手遮天的老師,讓他年紀輕輕就被外放去洪州,早早累下比旁人更多的實績。

  白春毅雖然知道趙小公子的話是什麼意思,卻不好隨意跟旁人說明個中緣由,只能又叮囑白秋姝幾句,就跑去追趙小公子去了。

  「什麼嘛。」白秋姝看著趙小公子離去的背影,不高興道:「不喜歡還能練這麼好,他是想氣死誰?」

  岑鯨笑笑:「要去吃點東西嗎?」

  白秋姝:「要!」

  她一來就被帶去見長公主,出來後又一直在擔心岑鯨,好不容易岑鯨也從長公主那回來,她又跟人比起了射箭,到現在她連一口東西都沒吃上,快餓死了。

  岑鯨和白秋姝一塊去找吃的,期間不斷有不認識的書院學生過來同她們搭話,透露出想與她們結交的意圖。

  說到底,無論是四月的瓊花宴、八月的靈枝宴,還是十二月的瑞香宴,其本質就是書院的高端人才交流會。

  被允許去長公主府學習的白秋姝,無疑是今年瓊花宴上最炙手可熱的一位。

  熱鬧的宴會一直持續到下午才結束。

  蕭卿顏提早退席,被來接她的駙馬護送回了長公主府。

  回到家,駙馬遣走下人,自己動手替蕭卿顏脫下那一身樣式華麗繁復的黛藍色衣裙,再給她換上一身款式簡約,平時只在家裡穿的衫裙。

  蕭卿顏等駙馬替她繫好裙帶,說道:「有個天賦不錯的小姑娘,書院旬休日會來家裡,你給看看。」

  駙馬應下,接著沒頭沒尾地問了句:「不高興?」

  蕭卿顏挑了挑眉:「很明顯嗎?」

  駙馬抬手撫上她的臉:「我能看出來。」

  蕭卿顏望進駙馬眼底,在那看見了自己,她放鬆下來,把頭靠到駙馬肩頭,說:「岑鯨太像吞舟了,不僅是樣貌像,還有其他方面也很像……我在她身上看到了吞舟的影子,可我……」

  蕭卿顏嘆息:「可我實在不想把誰當成吞舟的替代品,吞舟就是吞舟,不能是其他人。」

  駙馬不太懂,他自幼就被當成殺人機器養大,需要做的只有聽從命令,根本不需要考慮別的,唯一且僅有的欲望和私心,都只在蕭卿顏一個人身上。

  所以他不明白蕭卿顏為什麼要糾結這樣的小事,還為之感到苦惱。

  於是蕭卿顏給他舉了個例子:「若有一日你死了,我因為太想你而去喜歡一個和你長相相似的人……嘶,輕點!」

  蕭卿顏往駙馬手臂上拍了一下,駙馬這才稍稍鬆開勒疼蕭卿顏的手臂,還低頭咬了咬蕭卿顏的唇,像隻生氣又委屈的大狗狗,對自己的主人提出抗議:「不可以。」

  駙馬的概念裡沒有「我死了就忘了我」的慷慨,也絕對忍受不了自己在蕭卿顏心中的位置被旁人所取代,哪怕那個人像極了他也不行。

  蕭卿顏笑著:「懂了?」

  駙馬:「懂了,你不可以那麼做。」

  蕭卿顏聽出駙馬話語中的耿耿於懷,哄道:「怕什麼,萬一是我比你先死……」

  蕭卿顏話剛開頭,就被駙馬打斷:「不可能。」

  蕭卿顏:「我是說如果。」

  駙馬很堅持:「沒有如果。」

  蕭卿顏:「萬一呢。」

  駙馬:「沒有萬一。」

  蕭卿顏:「假如,假設,不是真的。」

  駙馬跟蕭卿顏較上勁兒了:「沒有假如,沒有假設。」

  蕭卿顏深吸一口氣:「你再這樣我可要生氣了。」

  駙馬以吻封緘,在那之前還清清楚楚地告訴她:「生氣也沒有,不能有。」

  他絕不會讓她,死在自己前頭。

  因為蕭卿顏的話,駙馬又一次起了辭去禁軍統領職位的念頭,想和以前一樣守在蕭卿顏身邊,做她的貼身暗衛保護她。

  蕭卿顏不讓,因為禁軍統領一職很重要,必須讓自己人佔著,不然誰也不能保證皇帝會不會像對付岑吞舟一樣對付她。

  一想到哪怕是岑吞舟也抵抗不了禁軍的人海戰術,被硬生生給磨死在了宮門口,駙馬只能強忍下衝動,把這個禁軍統領繼續當下去。

  夫妻倆正在屏風後面親暱,管事突然來報,說是燕相有事登門拜訪。

  蕭卿顏猜燕蘭庭多半是為岑鯨而來,她還是很介意燕蘭庭找替代品的行為,就故意讓燕蘭庭在花廳等著,自己在屋裡洗臉,重新上妝,慢吞吞收拾好才去見他。

  可蕭卿顏剛到花廳,燕蘭庭就走了,走得還非常匆忙。

  花廳內只剩下一個剛從書院跑來報信的護衛,見到她趕緊說道:「殿下!書院出事了!」

  蕭卿顏蹙起鋒利的眉:「什麼事,說清楚!」

  護衛飛快把事情給交代了一遍,原來是有兩個書院學生私相授受被抓,其中的東苑學生出自寒門,他無法接受自己將要被書院除名的現實,竟當著眾人的面,拔刀殺了與他相戀的西苑學生。

  之後那名東苑學生便在書院內逃竄,安如素和葉臨岸當機立斷將所有學生、先生以及東西兩苑的雜役都集中到明德樓,並讓書院護衛和武師傅們地毯式搜查那名東苑學生的下落。

  本以為甕中捉鱉不難,只是時間的問題,誰曾想今日去瓊花宴的學生從外面回來,正好就撞上了那亡命之徒。

  其中還有一名女學生,被挾持做了人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4 07:19 PM

第十九章

  瓊花宴散後,學生們同來時一樣,乘馬車回書院。

  岑鯨、白秋姝還有喬姑娘和安馨月四人依舊是在同一輛馬車上,岑鯨累得不行靠著白秋姝小憩,其餘三人倒還精神得很,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各自在瓊花宴上遇到的趣事。

  沒過多久,馬車在書院門口停下。

  白秋姝叫醒岑鯨,拉著岑鯨一塊下了馬車。

  岑鯨剛睡醒還有些遲鈍,無論什麼話到她這都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屏障,能聽見也能聽清,但來不及理解是什麼意思,話語就已隨風散去。

  直到她發現眾人都滯留在書院門口,無法入內,她才終於打起精神仔細去聽白秋姝幾人說話的聲音,得知書院裡頭似乎是出了什麼事,導致書院門房不肯開門讓他們進去。

  可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門房也不清楚,只知道書院特地撥了兩個護衛過來和他一塊守門,還叫他們不許放任何人出書院。

  一眾學生在原地等了許久,頭頂被午後毒辣的太陽曬得滾燙,汗水就跟雨水似的順著皮膚往下淌,黏糊糊地讓人非常難受,終於有學生受不了,對那門房說——

  「書院只讓你們別放人出去,又沒說不讓你們放人進去,你把門開一開,我們進去了你再關上,我們這麼多人在這,真遇到想出去的,我們一人伸出一隻手也就幫你攔下了,你怕什麼?」

  「就是!」

  「趕緊讓我們進去吧,我快被曬死了。」

  「對啊,快點開門吧。」

  ……

  能去參加瓊花宴的,哪個不是天之驕子,即便有那麼幾個出身寒門,也都是前途無量之輩,門房不太想得罪,猶豫再三,還是開門放了他們進去。

  為防萬一,門房還專門讓一個護衛送他們去明德樓,以免出什麼意外,絲毫不知書院裡頭有個剛殺了人的學生,正在書院內逃竄。

  要說這事也怨李掌教,長公主不在,他便是書院裡拿主意的人。

  原本無論是安如素還是葉臨岸,他們都認為應該把書院有學生殺人一事告訴給書院護衛和門房聽,好讓他們提高警惕。

  偏偏李掌教認為此事傳出去有損書院名聲,只讓負責搜查書院的護衛跟武師傅知道內情,其他人能瞞就瞞,以免走漏風聲,這才讓門房疏忽大意,放了從瓊花宴上歸來的學生進去。

  如果能知道實情,門房就算再糊塗,也斷不會讓學生進書院。

  可惜沒有如果,書院大門在學生們身後關閉時,他們還在好奇書院裡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甚至有幾個不太想去明德樓,低聲商量要不要趁前頭的護衛不注意,偷偷溜回宿舍去。

  另一邊,安如素還在安撫學生,突然聽見窗戶邊的學生喊她,說是上午去瓊花宴的同學回來了。

  安如素這才想起自己忘了什麼,急忙跑到窗戶邊,期間還被桌椅絆了一下,幸虧有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她趕到窗邊往外一看,果然看到一群學生在一個護衛的帶領下朝明德樓走來,她剛放下心,覺得這麼多人在一塊應該沒事,誰曾想下一刻,一道人影從校場邊緣的樹上跳下,朝學生們衝去。

  那人頭髮散亂,白青色的院服上沾滿了大片的血跡,手裡還拿著殺人時用的長刀。

  明德樓裡不少人都瞧見了這一幕,他們不約而同地發出尖叫跟呼喊,想要提醒那群朝明德樓走來的學生,叫他們當心身後。

  可因為離得太遠,那群學生聽不清對面在喊什麼,還以為是明德樓的同學是在歡迎他們回來,甚至抬手朝明德樓的方向揮了揮手,可把樓裡的學生和先生們急夠嗆。

  直到——

  「小心?」有人聽清了從明德樓傳來的呼喊,還在疑惑小心什麼,後面乍然傳來一聲慘叫。

  眾人齊齊回頭,就看見一個身著東苑院服的瘋子,拿刀砍傷了走在最後面的同學。

  一下子所有人都慌了,他們有的如驚鳥一般四散逃開,也有的身懷武藝想要將瘋子拿下,奈何手中沒有武器,根本不敢輕易靠近那瘋子。

  書院護衛倒是有武器,他拔出佩刀,逆著人群衝向那瘋子,打得瘋子節節敗退。

  這時明德樓裡也有護衛得到消息衝了出來,瘋子放棄纏鬥,朝一名逃跑時摔倒在地的女學生跑去。

  那女學生不是別人,正是喬姑娘。

  安馨月跟白秋姝想折回去把喬姑娘拉起來,結果白秋姝因為跑太快,被迎面而來的同學撞個正著,安馨月則被一個認識的男同學拉住,不讓她去冒險。

  「滾開!!」白秋姝毫不留情地將撞到自己的人推開。

  與此同時,持刀的瘋子從後面抓住了喬姑娘的頭髮,要把喬姑娘從地上拉起來。

  瘋子下手毫不留情,頭皮被用力拉扯的劇痛讓喬姑娘慘叫出聲,聽得人心裡一顫。

  電光火石之間,一個人影衝出來,用力撞到了瘋子身上。

  岑鯨細心避開了那瘋子手中的長刀,將人撞開後也盡量快地從地上爬起來,她知道只要速度夠快,就能帶著喬姑娘一起逃出生天。

  遺憾的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身體素質,也高估了自己如今的反應速度。

  還沒等她從地上起來,瘋子就先連滾帶爬地過來揪住了她的衣服,並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場面一下子就陷入了僵局,趕來的護衛手持佩刀圍成一圈,不敢輕舉妄動。

  包圍圈外,白秋姝把被嚇到淚流滿面抖成篩子的喬姑娘從地上扶起,交給隨後趕來的安馨月和先前拉著安馨月不讓她冒險的男學生,讓他們先帶喬姑娘去明德樓,自己則死死地盯著包圍圈內被挾持的岑鯨,腳下像長了根似的,任由安馨月怎麼勸都不肯離開。

  我得想辦法——白秋姝此刻只有這一個念頭。

  之前在瓊花宴上,因為有岑鯨給她出主意,所以她才能跟趙小公子比成平手。

  眼下岑鯨遭遇危險,沒辦法告訴她該怎麼做,她得學會自己想辦法救岑鯨。

  想啊!快想啊!!

  白秋姝一邊把安馨月等人趕走,一邊逼迫自己動腦子。

  可她腦子一片空白,根本就……

  「秋姝!」白春毅趕來,張口就打斷了白秋姝本就不明朗的思緒。

  他方才把幾個嚇得走不動路的女學生護送去了明德樓,眼下趕回來想把白秋姝也帶回去,卻對上白秋姝空茫的雙眼。

  「哥……」白秋姝鼻子一酸,慌亂道:「怎麼辦,我想不出來……」

  白春毅:「什麼想不出來,你快去明德樓,我留在這裡,阿鯨一定不會有事的,你別……」

  白秋姝根本沒把白春毅的話聽完,她越過白春毅,看到了白春毅身後跟來的趙小公子。

  趙小公子是真的不愛習武,不過跑了幾步,就已經是氣喘籲籲,累得直不起腰。

  白秋姝看著他,想到什麼,呢喃道:「對了……弓箭!」

  白春毅:「什麼?」

  白秋姝拔腿就往校場旁放器材的小屋跑去。

  另一邊,挾持岑鯨的瘋子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他一手拉著岑鯨,一手拿刀貼在岑鯨的脖子上,在護衛的包圍下,一步步往書院門口靠近。

  「讓開!都給我讓開!!不然我就殺了她!!」

  護衛們根本不確定該怎麼辦好,只能跟著那瘋子的腳步,一點點往書院門口挪去。

  「開門!不開門我現在就把她殺了!!」

  「你殺了她,我們就能立刻把你拿下!」葉臨岸不知何時從明德樓趕了過來。

  書院上下都知道這位嘴有多毒,看到他的瞬間都忍不住想問是誰放他過來的,哪怕是安如素過來也好過是他啊!

  可葉臨岸的話也沒錯,一旦人質死了,他們將再無顧忌。

  接著葉臨岸又揚聲道:「留她一條命,我們給你準備一匹馬還有盤纏,讓你離開!」

  瘋子還以為自己當真能活著離開京城,他天真地點了點頭,吼著讓書院快點給他準備馬和盤纏。

  葉臨岸像是突然學會了怎麼說人話,與他周旋起來:「現銀需要準備,馬也得從馬廄牽過來,在那之前你絕不可以傷她分毫!」

  岑鯨被瘋子死死勒住,她聽著耳邊兩人的對話,慢慢地閉上了眼。

  雖然不太合時宜,但她是真的又睏了。

  本來外出赴宴就消耗了她不少體力,剛剛撞人的時候她也用上了全身的力氣,如今喬姑娘也好,白秋姝也罷,俱都安全無虞,她難免鬆懈下來,感到疲憊。

  至於她自己的性命……逃不掉就這樣吧,這回能死在太陽下也挺好的,比上次死在夜裡強。

  系統:【宿主你不要就這麼放棄啊!】

  嗯,要是沒有系統在耳邊聒噪就更好了。

  岑鯨越來越平靜,倒是挾持她的瘋子,因為久久等不來馬匹和盤纏,激動地在她脖子上劃開一道淺痕,威脅書院動作快點。

  「馬上就來!你把刀拿開!」葉臨岸的嘶吼傳入岑鯨耳朵,驚慌中透著罕見的狠戾。

  岑鯨微微睜開眼,正疑惑葉臨岸為何如此失態,忽然就聽到一聲突兀的鳥鳴。

  她輕輕側頭看了眼,確定自己的身高只到那瘋子肩膀,於是又安心地閉上了眼。

  就在她閉上眼後,門房跑到葉臨岸身邊,在他耳旁說了幾句話。

  葉臨岸聽完門房的話,咬了咬牙,最終還是下令讓人把馬牽過來。

  背上馱著褡褳的馬兒慢慢踱步到瘋子身邊,瘋子一手拉住韁繩,一手繼續用刀限制岑鯨的行動,回頭看了眼緊閉的書院大門,催促道:「把門打開!!」

  葉臨岸抬抬手,擋在瘋子和書院大門之間的護衛退開,書院大門隨之緩緩開啟。

  聽見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瘋子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他自以為得逞,卻不知在斜側方,白秋姝終於找到了一個絕佳的位置,借著人群遮擋拉開弓弦,陽光下閃耀著光芒的箭簇對準了他的腦袋。

  白秋姝此刻並沒有意識到這一箭射出將帶走一個人的性命,她屏住呼吸,鬆手放箭,整個人的狀態和在瓊花宴上射樹枝沒什麼區別——

  咻地兩聲銳響後,是箭矢紮破皮肉的「嗤、嗤」聲。

  瘋子被兩支箭射穿了腦袋。

  其中一支箭是從剛敞開一條縫的書院大門外射進來的,箭簇從瘋子額心刺出,噴灑的鮮血和漿液濺到岑鯨一側的臉頰上,像是在岑鯨臉上綻放開一朵色澤豔麗的花。

  岑鯨始終閉著眼,所以她先是聽見長刀脫手落地,砸在地上發出的鏗鏘聲響,然後才是那瘋子重重倒地的聲音。

  她睜開眼,低頭看向腳邊的屍體,沒太在意那瘋子猙獰的面孔,而是研究起了瘋子頭上的兩支箭,發現兩支箭方位不同。

  一支是從斜側方來的。

  她看向那個方位,就見護衛們已經往兩側退開,露出躲在他們身後放箭,此刻正因驚覺自己殺了人而傻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白秋姝。

  另一支箭……身後?

  岑鯨轉身,發現已經徹底敞開的書院大門外,是一字排開氣勢凜然的黑甲禁軍。

  在一眾禁軍前頭,身著紫色長袍的男人放下手中的弓,晦暗不明的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被劃了一道淺痕的脖子,周身蘊繞著揮之不散的煞氣,硬是把黑甲禁軍的氣勢給壓了下去。

  真嚇人,她想。

  岑鯨沒意識到,她臉上沾血脖子帶傷,卻還能頂著一眾視線站在屍體旁平靜轉身的模樣,其實也挺嚇人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4 07:49 PM

第二十章

  書院的醫舍在明德樓一樓的走廊盡頭。

  平時幾乎沒什麼人來,非常冷清,今日倒是熱鬧,除了脖子被劃破皮肉的岑鯨,還有好幾個在校場受傷的學生。

  衛大夫和齊大夫忙不過來,就找了幾個醫術學得還不錯的學生過來幫忙。

  岑鯨的傷口不深,也就破了點皮滲了點血,她以為隨便叫個學生替她上藥包紮就行,不曾想因為傷在脖子,又是被凶徒挾持所傷,那幾個學生不敢隨意處理她的傷,說什麼都要叫齊大夫來,生怕一個不小心把她弄死。

  岑鯨:「……傷口不深。」

  那些學生也不聽她的,非得等齊大夫發話,說只是傷了皮肉,並無大礙,才敢上手替岑鯨包紮。

  處理好傷口,岑鯨朝身邊一直沉默的白秋姝看去。

  白秋姝第一次殺人,應該是刺激太大,從脫險一直到現在,都沒說過幾句話。

  岑鯨回想當初,已經不記得自己第一次殺人是怎麼擺脫心理陰影,因此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導白秋姝,只能握住白秋姝的手,給她一些安慰。

  白秋姝回過神,反握住岑鯨,張了張嘴想說什麼,這時一個學生給岑鯨端來一杯熱茶,白秋姝又閉上了嘴。

  岑鯨謝過那位同學,等那位同學離開,才又一次看向白秋姝。

  「我、我好像……」白秋姝一邊出聲,一邊眼睛亂瞄,像是怕誰突然靠近,會聽到她說話的聲音。

  岑鯨:「要是覺得這裡不方便說,可以等晚上再告訴我。」

  白秋姝下意識鬆了一口氣,點頭:「嗯。」

  白秋姝心思簡單,既然跟岑鯨約好晚上再說,便會先把心頭存著的事情放下。

  這一放,白秋姝又變回了原來的模樣,問岑鯨疼不疼,餓不餓,要是餓了她可以到西苑食堂去帶些吃的過來。

  岑鯨:「不疼,也不餓,就是好睏,想睡覺。」

  白秋姝:「那你靠著我睡……不行不行,要是一歪頭扯到傷口怎麼辦,我們回西苑吧。」

  回西苑宿舍,躺著睡一會。

  岑鯨閉上眼:「再坐一下。」

  她現在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需要蓄點力。

  白秋姝聽話地陪她坐著。

  齊大夫和衛大夫以及過來幫忙的學生在她們面前來來回回,耳邊除了腳步聲和藥櫃抽屜碰撞的動靜,時不時還會響起受傷學生哭著喊疼的聲音。

  白秋姝想到方才發生的事情,突然對岑鯨說:「燕先生那一箭太冒險了。」

  岑鯨睜開眼:「什麼?」

  白秋姝:「我能看見你的位置,知道怎麼樣不會傷著你,可燕先生在書院門外頭,大門才開一條縫他就放箭了,若是不小心射太低,豈不是會傷著你。」

  岑鯨端起手邊的熱茶,輕抿一口:「……是啊,太冒險了。」

  但其實岑鯨知道,燕蘭庭不會傷著她,不是盲目信任,而是早在書院大門打開前,她聽到了一聲突兀的鳥鳴。

  那是禁軍之間傳遞消息的方式之一,當時鳥鳴傳達的信息是——

  頭部。

  所以如果岑鯨沒猜錯,應該是有禁軍先潛入書院,確定了凶徒和人質的位置,再用鳥鳴提醒書院外的燕蘭庭,告訴他射擊凶徒頭部不會傷到人質。

  至於為什麼燕蘭庭也能聽懂禁軍之間的聯絡暗號……

  窗外響起的鳥鳴打斷了岑鯨的思緒,岑鯨微微一愣,隨即放下茶杯,對白秋姝說:「我們回西苑吧。」

  「好。」白秋姝扶起岑鯨,兩人一塊離開了醫舍。

  在岑鯨的刻意引導下,她們沒有走最近的路線離開明德樓回西苑,而是繞了一條相對較遠的路。

  那條路途徑通往二樓的樓梯,還未走近,她們就在樓梯口旁看到了那個身著紫衣的男人。

  「燕先生?」白秋姝意外。

  聽聞與今日之事有關,又沒受傷的人都被隨後趕來的長公主叫去問話了,就連她哥和趙小公子都不例外,怎麼燕先生會在這?

  難道燕先生跟她一樣是第一次殺人,長公主體恤,這才沒讓他過去?

  不等白秋姝想出個一二三,岑鯨便對她說:「秋姝,我有些話想跟燕先生說,你能不能到外面替我們看著,若有人過來,你提醒我們一聲。」

  白秋姝以為岑鯨想去跟燕蘭庭道謝,二話不說,就到明德樓外頭給他們倆把風去了。

  岑鯨看著白秋姝走遠,然後抬步朝燕蘭庭走去。

  燕蘭庭來得匆忙,連身上的衣服都沒換,還是三品以上官員的紫袍……想必今日之後,書院學生都會知道,他們的燕先生究竟是何人。

  岑鯨在燕蘭庭面前站定,還沒說話,便有一隻手伸到她頸部,隔著紗布輕輕地觸碰她脖子上傷口的位置。

  「還疼嗎?」他問。

  這是燕蘭庭確定岑鯨身份後,第一次與岑鯨單獨相處。

  岑鯨還算適應良好,她微微仰起頭,讓燕蘭庭能看得更清楚:「不疼了。」

  燕蘭庭的心情就要比岑鯨復雜許多。

  岑鯨曾對系統說過——

  燕蘭庭為人,最是克制。

  這話一點不假。

  因此哪怕是心中重要之人死而復生,只要她一句話,說自己想要好好休息,過平靜的生活,燕蘭庭就能逼自己忍下一切情緒,只為如她所願。

  燕蘭庭以為往後餘生都將這樣下去,他們會是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無法回到過去,甚至無法再像過去那樣相處,但是沒關係,只要她還活著,自己能時不時再看她一眼,這就足夠了。

  和思念一個再也見不到的人相比,知道她還好好的,燕蘭庭已然滿足。

  可燕蘭庭怎麼也預料不到,就在方才,他差點又一次看著她死去。

  雖然最後岑鯨性命無虞,但燕蘭庭那名為克制的枷鎖還是出現了裂痕,讓他忍不住來找岑鯨,想再親眼看看她,親口同她說幾句話,好確定她還在。

  燕蘭庭思緒復雜,表面卻始終是那副高冷清淡的模樣,叫岑鯨看不出絲毫端倪。

  他將自己的手從岑鯨脖子上收回,說:「今日之後,必然會有人懷疑我來書院的原因同你有關。」

  岑鯨笑笑:「你現在辭去書院先生一職,說不定還來得及。」

  燕蘭庭搖頭:「來不及,我現在要是走了,恐怕什麼阿貓阿狗都敢來拿捏你。」

  岑鯨想了想:「也是。」

  「岑家也一定會把主意打到你頭上。」燕蘭庭說:「這些年岑家但凡出個樣貌像你的旁支,無論男女他們都會帶來京城,送到我和長公主殿下面前,再不然就是送到岑奕那。」

  岑鯨:「……他們還真是,從來都不會讓我失望。」

  燕蘭庭:「我盡量替你攔著,若沒注意漏了誰跑到你跟前,你只管下手,無論是弄死還是弄殘,我都能替你擺平。」

  岑鯨啞然,看著燕蘭庭的眼裡充滿了詫異。

  也是直到此刻岑鯨才發現——燕蘭庭似乎變了許多。

  曾經的他,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可人都是會變的,她都變了,燕蘭庭自然也會變。

  於是岑鯨沒問燕蘭庭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改變,而是對他說:「謝謝。」

  燕蘭庭沒有等來岑鯨的追問,眸底微微一暗。

  這時外頭的白秋姝突然跟他們招了招手,示意他們樓上有人靠近樓梯。

  岑鯨也隱約聽到了腳步聲,便向燕蘭庭道了聲別,轉身朝外頭的白秋姝走去。

  燕蘭庭看著岑鯨離開,直到岑鯨的背影徹底消失,他才收回視線,從袖中拿出一支半指長的竹笛。

  這支竹笛能發出類似鳥兒鳴叫的聲響,是禁軍暗中聯絡自己人用的道具,名叫雀笛。

  方才他就是用這支雀笛,把岑鯨從醫舍裡叫了出來。

  「你在這兒做什麼?」蕭卿顏從樓梯上走下,身後跟著她的駙馬。

  燕蘭庭:「突然想起周通說過,吞舟知道怎麼聽雀笛暗號。」

  周通,不知道當了多少年的禁軍副統領,至今還是禁軍裡的二把手,早年曾與岑吞舟有過來往。

  五年前上元節,皇帝調了禁軍兩個都的人馬圍殺岑吞舟,故意略過了他。

  蕭卿顏想都沒想:「不可能。」

  他們復盤過那晚發生的事情,確定當時埋伏岑吞舟的禁軍就是用雀笛進行遠程聯絡。

  岑吞舟要是能聽懂雀笛暗號,怎麼可能傻乎乎地踏進包圍圈。

  燕蘭庭收起雀笛:「是啊,怎麼可能。」

  但要是岑吞舟她,自己不想活了呢。

  ……

  書院出了那麼大的事情,外面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

  不到傍晚,書院門口就聚集了不少學生家長,想要確認自家小孩在書院裡的安危,更有甚者想把自己的孩子接回家。

  蕭卿顏也沒為難他們,直接挪用了下一次旬休日,讓學生們自行歸家,後天再回書院繼續上課,在這次事件中受傷的學生則可以等傷養好了再回來。

  岑鯨和白家兄妹一塊回了家。

  到家後楊夫人又請了大夫來,給三人查看,白春毅和白秋姝無痛無傷,卻還是在臨睡前被逼著喝了一碗安神湯。

  當晚,喝了湯藥的白秋姝抱著枕頭去找岑鯨一塊睡。

  姐妹倆躺在一張床上,岑鯨沒主動追問,等白秋姝自己想清楚了,再跟她說今天下午的事情。

  之後過了大約十幾分鐘的時間,白秋姝終於開口出聲,她沒有跟岑鯨訴說自己第一次殺人的驚恐,也沒描述自己當時的心情,而是問岑鯨——

  「阿鯨,我是不是有些不太正常?」

  岑鯨:「怎麼說?」

  白秋姝把自己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被岑鯨以外的人聽見似的:「我好像、好像一點不都覺得殺人是件可怕的事情。」

  比起殺人,真正讓她感到恐懼,甚至讓她傻在原地一動敢不動的,是她在射殺凶徒後所獲得的……滿足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4 08:25 PM

第二十一章

  沒有點燈的屋內漆黑一片,只有驅蚊蟲的香在靜靜地燃燒。

  白秋姝借黑暗的環境來壯膽,把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感受,以及自己的恐懼小小聲說給岑鯨聽。

  岑鯨一邊聽,一邊想起葉錦黛曾說過的,有關白秋姝的未來——

  「她以後可是西北大元帥,戰功赫赫,名震四方,A到人腿軟的瘋批御姐。」

  岑鯨最初聽到「瘋批御姐」這個詞,還以為是葉錦黛根據個人的看法對白秋姝發表的評價,充滿了主觀而非客觀。

  畢竟岑鯨也算是看著白秋姝長大的,她知道白秋姝是多麼可愛的一個小姑娘,就算長大後越來越「御」,也應該跟「瘋批」兩個字扯不上關係。

  如今看來,葉錦黛的話並非無的放矢。

  白秋姝確實有成為瘋批的潛質。

  「阿鯨,怎麼辦啊……」白秋姝無助極了,她的成長環境和家人都太過正常,導致她沒辦法接受「不正常」的自己。

  可一箭射穿凶徒腦袋的感覺她至今都還記得,只要閉上眼去回想,她依舊會為那一刻而感到無比的興奮。

  白秋姝把腦袋往綿軟的枕頭上撞,試圖把這股令她不安的興奮從腦子裡撞出去。

  然而沒撞兩下,就有一隻手伸過來,啪地一聲擋在了她的額頭跟枕頭之間。

  天氣很熱,屋裡也沒有擺放冰盆,但那隻手的手心卻帶著微微的涼,貼在皮膚上,很舒服。

  白秋姝停下撞枕頭的動作,把岑鯨的手從額頭上拿下來,貼在臉頰邊,一面汲取舒適的涼意,一邊給岑鯨捂手。

  岑鯨把另一隻手也伸了過去,雙手捧著白秋姝略帶圓潤的小臉,對她說:「那不是很厲害嗎。」

  白秋姝愣住,好一會兒才反問岑鯨:「厲害嗎?」

  岑鯨挪了挪位置,與白秋姝頭挨著頭,告訴她:「非常厲害。」

  「秋姝,這是只屬於你的才能,你不用懼怕它,更不要被它蠱惑,為了一時的興奮愉悅去肆意殺人,你可以掌控它、利用它,去殺該殺之人。」

  「該殺之人?」

  岑鯨:「你這次殺人,可曾有誰責怪你?」

  白秋姝搖了搖頭。

  沒有,父母和大哥只關心她有沒有受到驚嚇,至於書院裡的人……

  長公主誇她了,平日裡總給她加訓的武師傅也對她說了聲「好樣的!」,其他先生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但也沒有責怪她,還有書院的同窗,他們似乎不太敢和平時一樣與她說話,可也沒有表現出厭惡疏離的態度。

  岑鯨:「因為你這次殺的就是該殺之人,你不殺他,就會有更多的人被他所殺,你能懂嗎?」

  白秋姝不太確定:「應該……能懂。」

  岑鯨也不著急:「沒關係,我們日後慢慢學,就像平時上課一樣,多花點時間,總會懂的。」

  白秋姝擔心:「可我要是一直都學不懂怎麼辦?」

  岑鯨:「那我就不知道了。」

  「啊?」白秋姝似乎沒想到,岑鯨也會有靠不住的時候,但她並沒有因此感到驚慌,反而因為姐姐的「靠不住」,產生了「我一定要努力」的想法。

  總有那麼一些人,擁有依靠的時候怎麼扶也扶不起來,可一旦失了依靠,他們反而比誰都爭氣。

  顯然白秋姝就是這一類人。

  有了氣勁的白秋姝頓時什麼都不怕了,她還跟岑鯨保證,自己一定好好學,讓岑鯨別太擔心自己。

  岑鯨聽白秋姝聲音堅定,終於放下心,催她快點睡覺。

  白秋姝知道岑鯨累了一天,便不再吵她,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是因為那碗安神藥,還是因為身旁的岑鯨,白秋姝睡得非常安穩,一夜無夢。

  第二天,白秋姝跟岑鯨一塊被叫醒,才知喬姑娘的母親——長樂侯夫人親自登門,還帶來了不少謝禮。

  楊夫人哪裡見過這陣仗,趕緊讓兩個孩子收拾收拾出來見客。

  長樂候夫人性格爽朗大方,一見著白秋姝和岑鯨,就把兩個孩子拉到身邊,讓她們叫自己「嬸嬸」,還讓楊夫人日後多帶兩個孩子去長樂侯府玩。

  言語間,多有要與白家交好的意思,讓楊夫人受寵若驚。

  待長樂候夫人離開後,岑鯨回房間繼續補覺,白秋姝則恢復了往日的活力,在家上躥下跳,還偶然碰見了來找她大哥的趙小公子。

  遇見趙小公子時,白秋姝正在樹上,試圖偷摘隔壁人家院子裡開的花。

  剛把人樹上開的花拿到手,白秋姝還來不及欣賞,低頭正對上趙小公子無語的眼神,嚇得差點從樹上摔下來。

  趙小公子也被她嚇夠嗆,趕緊伸出手,還往前走了幾步,看著白秋姝重新坐穩,才慢吞吞把手揣回袖子,問她:「你摘別人家花幹嘛?」

  白秋姝心虛地別開眼:「挺好看的,沒忍住。」

  趙小公子:「手欠。」

  白秋姝鼓了鼓腮幫子,突然就從樹上跳下來,正正好落在趙小公子跟前,把趙小公子嚇得跟隻貓似的炸了毛。

  白秋姝嚇完人,撒腿就跑。

  徒留趙小公子在原地,想追又知道自己追不上,氣得牙癢。

  一日假期過後,白秋姝跟白春毅回了書院,岑鯨則在舅舅舅母以及白家兄妹的強烈要求下,在家多休息了幾日,直到脖子上的傷口結痂,才回書院上課。

  一回到書院,岑鯨就發現同學們對她的態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岑鯨雖不與人惡交,但也從沒主動和誰交好過,導致她在書院一直都很透明,身邊只有白秋姝,關係稍微好點的也就喬姑娘和安馨月,最多再加個葉錦黛。

  可這次她回到書院,居然一路上都有人跟她打招呼,還有不少同學想邀請她來參加自己的社團,或是找她放學去玩。

  岑鯨平時放了學就回宿舍寫作業,不知道西苑雖然定時關苑門,但學生們的課餘生活還是很豐富的。

  去草場可以賽馬打馬球,去廣亭可以和大家一起練琴,練嗨了突然開始鬥琴也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甚至去書閣,也有分享讀書心得的研書社,該社團成員眾多,規模不比安馨月的詩社小。

  岑鯨找人問了才知,自己突然變得這麼受歡迎,是因為那日一眾學生都在明德樓,將她奮不顧身撲救喬姑娘,導致自己被挾持的過程盡收眼底,哪怕有沒看見的,也聽說了她的事跡,都很敬佩她的勇敢與善良,想要和她結交。

  偶爾來找她的人多了,她們還會為岑鯨該跟誰走而吵起來。

  岑鯨一條鹹魚,哪裡受得住這樣的熱情。

  還好這世上再沒人比她更熟悉西苑,於是從返校第五天開始,岑鯨就通過西苑的密道暗門,躲開了那些來找她的學生。

  這天岑鯨躲到了廣亭旁邊的竹林裡,這片竹林裡頭藏有一座小亭子,岑鯨找到那座小亭子時,意外發現竟有人比她更早到這兒。

  「岑鯨?」安如素坐在小亭子裡,先是一臉驚訝,隨後又想起岑鯨這些日子的遭遇,趕緊往岑鯨來的方向看了眼,問:「你沒把別人引來吧。」

  岑鯨抱著筆硯盒子與課本,走到亭子裡坐下,難掩疲憊:「沒有,都甩掉了。」

  安如素:「那就好。」

  這裡算是安如素的秘密基地,每當有煩心事,她就會躲進來一個人待著,因此她可不希望這麼清靜的地方因為岑鯨被人發現了去。

  岑鯨沒精力詢問安如素為什麼會在這裡,她坐下就開始寫作業,只當安如素不存在。

  安如素先是高興岑鯨識情知趣,後來不知怎麼的,突然就想把自己苦惱的事情同岑鯨說說。

  岑鯨提醒她:「你便是同我說了,我也未必能幫你什麼。」

  安如素:「只要你不把我的話說出去,就是幫我了。」

  岑鯨輕嘆:「你說吧。」

  安如素:「李掌教走了你知道吧。」

  岑鯨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因為李掌教的隱瞞,門房放了他們這群學生進書院,差點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事後門房被罰了三個月的月錢,一直想把明德書院改成男子書院的李掌教則被蕭卿顏借機趕出書院。

  「新來的這位掌教姓顧,他的父親便是當朝太傅。」安如素感嘆:「若知道他會來書院,我一定攔著殿下,不讓殿下把李掌教弄走。」

  岑鯨:「你們有仇?」

  安如素搖頭:「沒有仇,但有過婚約,後來之所以解除婚約,便是因為那姓顧的比李掌教還要討人厭,還沒成婚便要求我辭去書院職務,說是要我安守內宅,莫學些歪門邪說,就真把自己當回事。」

  岑鯨祝賀她:「恭喜脫離苦海。」

  安如素一琢磨,發現自己還真值這一聲祝賀,便道:「多謝。」

  岑鯨也不問為什麼這樣的人會來書院做掌教,因為她很清楚,明德書院不是民間教育組織,為了讓世家願意且放心把女孩子送來讀書,岑吞舟給明德書院套上了「朝廷督辦」的殼子,效果不錯,代價是朝廷有權插手書院內部的人員調動。

  蕭卿顏越厲害,皇帝就越可能用書院來左右她,無論是李掌教還是顧掌教,恐怕都有皇帝的意思在裡面。

  岑鯨以為安如素僅僅是因為前未婚夫而苦惱,不曾想,居然還有比前未婚夫變成同事更糟心的事情——

  「那姓顧的說,男子被逼到絕境更容易孤注一擲魚死網破,不如改一改書院規矩,日後若再發現有男女學生私下往來過於密切,女學生照例扣十分,男學生則給個機會,只扣五分。」

  岑鯨:「殿下不會同意的。」

  「殿下當然不會同意!」安如素罕見地露出了暴躁的一面:「可那姓顧的真是太煩了,他一次又一次提出這條要求,還鼓動東苑的學生支持他。」

  「你猜怎麼著,東苑那邊竟真有幾個混賬東西覺得這規矩應該改,還寫了大篇論述,號召東苑其他學生和他們一起向殿下提出整改意願。」

  「更有甚者,讓自家在西苑的姐妹宣揚此事,說的好像只要改了規矩,日後就一定不會再有東苑學生因此狗急跳牆持刀殺人一般,就這還有西苑的學生信了,跑來找我,說改掉這條規矩也挺好的,能讓她們都安心些。」

  「我真是……」

  安如素越說越氣,恨不得把那幾個被帶偏的西苑學生腦子撬開,看看裡面裝的都是什麼東西。

  情緒上頭,安如素有感而發——

  「自古以來,男女私相授受一旦被人發現,男子從來都是全身而退的那個。」

  「如今在書院裡,好不容易男女都是相同的懲罰,怎麼又要給他們讓路,就因為女子不懂拿刀砍殺無辜嗎?」

  「若這條規矩當真改了,公平全無,我絕不會在書院多留一日!」

  安如素所求,從頭到尾,都只有「公平」二字。

  岑鯨就沒安如素那麼好的素養了,她開口,跟惡魔似的,提出一個想法:「哪怕扣五分,也只夠扣兩次,不如改成『女學生扣五分,男學生扣十分』,在代價懸殊的情況下,男子更能堅守規則,或可從源頭杜絕此類事件發生。」

  安如素被岑鯨的想法給震住了,她甚至忘了自己剛才還在生氣,吶吶道:「應該,杜絕不了的吧。」

  戀愛中的男女,情至深處,哪還管得了這麼多。

  岑鯨重復強調:「或可,杜絕。」

  從一開始,她就沒說過「一定」能杜絕。

  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對方的理由不是比她們更站不住腳嗎。

  用冠冕堂皇的藉口讓事情按照自己希望的那樣發展——岑鯨在朝堂上用這招的時候,那姓顧的他爹還沒當上太傅呢。

  安如素愣愣地看著面無表情的岑鯨。

  她被岑鯨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整個人都沉浸在「還能這樣?」的震撼中,一時沒能察覺到岑鯨因為日子太過雞飛狗跳,而洩露出的一絲鋒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4 08:48 PM

第二十二章

  岑鯨的主意堪稱絕妙。

  可安如素在瘋狂地動搖後,還是選擇了她一直都想要的「公平」,因此她沒有第一時間採用岑鯨的辦法,導致想要修改院規的東苑學生越來越多,西苑這邊也有不少學生來找安如素談心。

  天真的她們都勸安如素退一步,不要再反對修改院規一事。

  安如素背負著重重的壓力,迷茫過,也懷疑過。

  直到一次書院例會,長公主收到一份超過半數東苑學生和一小部分西苑學生聯名的請願書,希望能修改院規,避免再發生類似的悲劇。

  安如素對公平的執著與堅持,在那一份寫滿了名字的請願書面前,變得像個笑話。

  長公主掃了一眼請願書,隨後又問安如素:「你怎麼說?」

  參與例會的眾人都將視線投到了安如素身上,有同情,亦有勝券在握的不屑。

  安如素閉了閉眼,再睜開,眼底有什麼變的和原來不太一樣。

  她說:「我同意修改院規。」

  話落,一旁的葉臨岸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顧掌教則微微揚起了下巴,志得意滿的模樣藏都藏不住。

  其他書院先生或因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或因這項更改而不滿,但更多的,還是因事情終於有著落,不用再來回爭辯而鬆口氣。

  唯獨蕭卿顏,不慌不忙地「哦?」了一聲。

  安如素這才把自己的話繼續說下去:「改成『一旦核實情況,證據確鑿,男學生扣十學分,女學生扣五學分』。」

  安如素生怕在場眾人聽錯,一字一頓,說得清清楚楚。

  饒是如此,眾人還是反應了一下才明白安如素說的是什麼意思。

  顧掌教率先發難,質問安如素:「安監苑,你是不是一時糊塗,說反了?」

  安如素:「沒有反,就是男學生扣十分,女學生扣五分。」

  顧掌教嘴角抽搐了一下,罵道:「簡直荒唐!」

  「論荒唐,誰又能比得上顧掌教。」安如素的態度肉眼可見地強勢了起來。

  接下來的時間裡,她不僅拿出了岑鯨那套說辭,還增加了不少新想法,全方面擁護自己提出來的觀點,攻擊性之強,甚至讓人懷疑此刻侃侃而談的人還是不是平日裡對誰都溫和體貼的安監苑。

  「……顧掌教的做法——退一萬步來講,就算能讓觸犯院規的東苑學生不至於失去理智肆意傷人又如何?在座諸位可別忘了,書院定下這條規矩,本意就是震懾學生,既然如此,就該貫徹始終,而不是本末倒置,給學生膽敢觸犯院規的餘地。」

  顧掌教不滿:「女學生只扣五分,不也是給她們觸犯院規留有餘地?」

  安如素:「好叫顧掌教知道,西苑學生除了要守院規,還得守著自己的清譽,若有朝一日女子也如男子一般,就算與人傳出閒話也只是隨手添一筆風流債,不痛不癢,那我一定對兩苑學生一視同仁。」

  ……

  安如素與顧掌教針鋒相對,吵得不可開交,最後是蕭卿顏打斷他們,把這事壓後再談。

  安如素不太能理解,她認為長公主殿下應該會支持自己才對,為什麼還要把事情放到日後再說。

  安如素將自己的疑惑說給岑鯨聽,希望岑鯨能像之前一樣,給出令她茅塞頓開的答案。

  奈何岑鯨又變回了一條鹹魚,彷彿之前的主意不是她提的一樣,一句「我怎麼知道」就打發了安如素。

  最後還是安如素自己想明白——

  長公主恐怕是希望西苑學生能自己去為自己爭取,而不是什麼都靠旁人替她們做打算。

  於是很快,西苑也出現了大篇呼籲修改院規的文章,明晃晃地貼在食堂外的公布欄上,還出現了到處拉人聯名上請願書的學生。

  岑鯨和白秋姝往請願書上簽字畫押那天,她們還收到了喬姑娘的邀請,說是好不容易在玉蝶樓訂了一桌,想趁端午節,請她們和安馨月去吃飯看競渡。

  書院除了旬休日,遇上節日也是會放假的,節假日不上課,但會有先生留守書院,學生可自行決定是回家過節,還是留在書院自習,若留在書院,遇上不懂的可以直接去找書院先生答疑解惑。

  端午節在現代的表現形式,最普遍的恐怕就是放假、吃粽子,以及爭論到底是該說「端午快樂」,還是該說「端午安康」,但在古代可就熱鬧了。

  這天一大早醒來,岑鯨就收到了烏婆婆拿來的草藥包和長命線,叮囑她回家記得泡草藥澡,還幫她把長命線繫手上。

  長命線又名五色絲,用五彩的絲線編織而成,專門拿來給家裡小孩戴的,寓意驅邪避凶,保佑小孩長命百歲。

  烏婆婆拿來的草藥包是雙份,一份給她一份給白秋姝,免得讓人起疑,可拿來的長命線卻有三條,其中有兩條屬於岑鯨。

  岑鯨站在宿舍門口,一手提溜著烏婆婆給的草藥包,一手被烏婆婆抓著繫長命線,無奈道:「一條就夠了。」

  烏婆婆跟個小孩似的嘟囔:「我也覺得一條就夠了,偏燕大人也送了一條來,怕不是以為老婆子我連這點事都不記得,專門送來以防萬一的,要不他那條就不繫了?」

  岑鯨:「……繫吧。」

  白秋姝從屋裡收拾好出來,烏婆婆也替她把長命線給繫上。

  之後她們倆同烏婆婆道別,一塊前往書院門口,去跟白春毅碰頭,三人一起回家。

  到家時,門口已經掛上了五色桃印,洗澡水也都燒好了,三人一進門就被拉回屋去洗草藥澡,也就是沐蘭湯浴。

  岑鯨和白秋姝共用一個淨室,淨室裡擺著兩個浴桶,一人一個,洗完出來又吃了個角黍——也就是粽子當早飯。

  一通流程走完,岑鯨默默癱在椅子上回血,為中午出門聚會做準備,白秋姝則在庭院裡練射箭——她聽說玉蝶樓每年端午都有角弓競射,勝者能獲得一枚帶有標識的木牌子,憑牌子可以訂一次三樓的包間。

  白秋姝想要贏得那枚牌子,帶父母上一次玉蝶樓的三樓。

  臨近中午,各自有約在身的兄妹三人又是一塊出的門,出門前楊夫人拿來了她給孩子們編的長命線,白秋姝二話不說就繫上了,岑鯨……也繫上了。

  白春毅特地把岑鯨跟白秋姝送到玉蝶樓,叮囑她們注意安全,又吩咐了隨行的丫鬟護衛,讓他們護好他們的主子。

  玉蝶樓地理位置絕佳,樓上能看競渡,樓下還有小規模的競射,因此人來人往,比平時還要熱鬧。

  喬姑娘訂的包間在三樓,白秋姝一來,就跟玉蝶樓招待女客的姑娘打聽清楚了樓下競射的比賽規則,還讓那姑娘替自己報了名。

  安馨月坐在白秋姝身旁,嘗了口玉蝶樓節日特供的菖蒲酒,感慨:「我居然一點都不意外你會去參加競射。」

  喬姑娘則坐在岑鯨身邊,她瘦了許多,但精神看著還不錯,此刻正挽著岑鯨的手臂,說:「贏了我也不意外。」

  眾人笑著給白秋姝加油鼓勁,白秋姝被通知下樓後,三人都不約而同地起身走出包間,站在走廊上,看樓下的白秋姝混在一眾成年男子裡頭,拿著弓箭躍躍欲試。

  白秋姝的參與引起了玉蝶樓內許多人的注意,被硬叫來的雲息也看到了她,隨口問身旁面戴薄紗的丫鬟:「她是誰家的姑娘?」

  那丫鬟名叫江袖,不僅算賬是一把好手,記憶力更是了得,全京城就沒有她叫不出名字的貴女命婦。

  偏偏這次,她看著樓下一臉無畏的小姑娘,硬是認不出人,只能叫管事把報名的名冊拿來,對照著名字看過去,才驚覺那姑娘竟然就是前些日子在明德書院射殺凶徒,如今「凶名在外」的白家三姑娘,白秋姝。

  「就是她?」雲息倚著圍欄,意外那傳聞中的小姑娘居然生得這般嬌俏可愛,和旁人口中描述的「目如銅鈴,身姿魁梧,肌肉虯結」全然搭不上邊。

  「她是跟長樂侯府的喬姑娘一起來的,她們訂的雅閣就在對面,除了她,來的還有……」江袖一邊說,一邊抬頭朝對面望去,還沒說完的話就這麼卡在了喉嚨裡。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對面走廊,吸氣的聲音因為太用力,染上輕顫。

  雲息聽聲音不對,回頭看了眼,就看見江袖睜大眼睛呆呆地望著對面,淚水自她眼眶溢出,沾濕了她用來覆面的薄紗,導致薄紗黏住皮膚,透出了她臉頰上的一道道疤痕。

  「怎麼了這是?」雲息嚇一跳,他順著江袖的視線往對面看去,就見那方向站著三個姑娘,但因為剛好有人路過擋了一下,他沒能看清其中一個的模樣。

  就算看清了又如何,總不能是那姑娘長得太駭人,把江袖嚇哭了吧。

  雲息滿心疑惑,又一次扭頭詢問江袖,想讓江袖給個答案,結果江袖被他喚回了神,第一反應不是告訴他原因,而是提起裙子就往對面跑。

  雲息怕江袖出事,趕緊跟上,還在後頭喊:「江小袖你慢點!別摔了!」

  雲息的嘴彷彿開過光,話音剛落,江袖就踩到了不知是誰遺落在地上的酒杯,重重地摔了一跤。

  江袖像是不知道什麼叫疼,用手臂撐著地面,正要爬起來,頭頂突然傳來一道淡淡的女子聲音,問她:「你沒事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4 08:55 PM

第二十三章

  ——你沒事吧?

  江袖循著聲音,愣愣地抬起頭,映入她眼簾的,是那張她做夢都忘不了的臉。

  「岑……」江袖的話語哽在喉間,她對上那張臉所露出的詫異表情,一切都彷彿回到許多年前,那個改變了她命運的夜晚。

  當時的江袖還只是個出生在煙花之地的野種,她娘是江州柳煙河畔一家青樓裡的頭牌,因為想給恩客生個兒子脫離苦海而偷偷懷了她。

  可惜她娘運氣不好,非但沒能如願懷上個兒子,還在生她的時候難產,死了。

  青樓不是個能養嬰孩的地方,青樓的老鴇想把她養大來用,又怕她晚上哭鬧擾了客人的興致,就把她丟給一農戶家,每個月給點錢,不養死養殘就行。

  長到六歲的時候,老鴇把她帶回青樓,先是讓她跟其他僕役一塊打雜,後來見她出落得不比她娘差,怕她跟一群小龜孫混一塊,會被騙的丟了身子折了價,就讓她跟在花魁姑娘身邊做丫鬟。

  那位花魁姑娘來自京城,因為父兄犯事受牽連被抄了家,家中女眷盡數發買。

  花魁姑娘先是被昔日的竹馬買回了府,成了竹馬的通房丫鬟,後因竹馬娶妻容不下她,又將她賣給了人牙子,最後才輾轉來到江州。

  出身不同尋常的花魁姑娘討厭她身上沾染的市井習氣,硬是逼著她學各種規矩,還教她看書習字,學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生生養高了她的心氣,讓原本可以理所當然接受自己會成為娼妓的她發現,原來自己正身處地獄。

  江袖十四歲時,老鴇不再讓她當誰的丫鬟,而是讓她跟著樓裡的嬤嬤學習怎麼討好男人,只等著挑個好日子,就把她的初夜給賣了。

  那時的她雖然想要逃,可因為從小就長在這種地方,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往哪裡逃,一時膽怯,便想著「就這樣算了」。

  反正,不也能過下去嗎。

  結果在老鴇挑定日子那一天,花魁姑娘上吊死了。

  死前江袖剛把老鴇給她訂了日子的事情告訴花魁姑娘,花魁姑娘聽後直笑,笑到最後眼淚都出來了,才說自己有些睏,讓江袖出去。

  之後江袖再來找她,就看見她一身潔白素衣,高懸在房樑之上。

  江袖很早之前就聽人說過,花魁姑娘其實已經瘋了,只是瘋得矜持,旁人看不太出來。

  後來江袖覺得,自己大概也瘋了,不然為什麼會劃花自己的臉,死都不願再留下。

  那晚,她頂著滿臉的血往外跑,像極了從無間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一頭紮進人頭攢動的熱鬧街道,身後是青樓的打手,對她窮追不舍。

  她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跑,只知道自己不能停,絕不能停下,因為一旦被抓,她的處境會比在地獄還可怕。

  但街上的人實在太多,她一個沒留意,被絆倒在了地上。

  她拼了命地想要爬起來繼續跑,就在這時,一個人走到她面前,彎腰問她——

  「你沒事吧?」

  江袖抬起頭,就見那人臉上映著人世間的燈火,因發現她面容盡毀,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岑叔……」

  江袖一把抓住岑鯨向她伸來的手,整個人還維持著跪在地上的姿勢,泣不成聲。

  身後追來的雲息看清楚岑鯨的臉,腳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最後整個人都傻在了原地。

  岑鯨身後的安馨月以扇掩唇,小小聲問喬姑娘:「這是怎麼了」

  喬姑娘同樣迷茫地搖了搖頭。

  岑鯨不是沒設想過會在玉蝶樓遇見雲息或江袖,可她沒想過江袖會這麼激動。

  岑鯨忍住了哄江袖別哭的衝動,抬頭看向不遠處的雲息,擺出一副看陌生人的樣子,遲疑著,問:「請問……」

  雲息猛然驚醒,一邊大步走向江袖,一邊費了好大力氣才把自己的視線從岑鯨臉上挪開,想要說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哪有半分平日裡的慵懶散漫。

  最後還是岑鯨給他遞了個梯子:「她是認錯人了嗎?」

  雲息倉促地點了點頭,胡亂應聲:「嗯、她……她認錯人了。」

  雲息把江袖從地上拉起來,不太敢看岑鯨,生怕自己和江袖一樣,把眼前這個和岑叔長得無比相似的小姑娘當成岑叔,然後跟江袖一起沒出息地哭出聲。

  但是雲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視線,就是想要往岑鯨的臉上看。

  因為真的,太像了。

  雲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腳下生根不肯走的江袖扛到肩上,轉身就走。

  江袖因為捨不得放開岑鯨,被扛起來時還掙扎了一下。

  「江袖!」雲息一聲低喝。

  江袖終於歇了聲,流著淚讓岑鯨的手從自己掌心滑走。

  跟來的玉蝶樓掌櫃完全看不懂發生了什麼,只能在雲息的示意下去跟岑鯨一行道歉,說是一場誤會,作為賠禮,她們這一桌費用全免,還請她們千萬不要見怪。

  岑鯨垂下眼,依舊是那副淡淡的模樣:「無妨。」

  掌櫃瞧了微微一愣,總覺得眼前這姑娘垂眼說話的神態,像是在哪見過。

  岑鯨都不介意了,安馨月和喬姑娘自然也不會說什麼,不過——

  「那位公子是誰,長得可真漂亮。」安馨月手又癢了,想找長相俊美的雲息畫幅畫。

  「誰說不是呢。」喬姑娘用手背貼臉降溫,實在是被雲息那張臉給驚豔到了。

  因為這一場插曲,安馨月和喬姑娘幾乎沒怎麼看白秋姝的比試,都在討論雲息的樣貌,待白秋姝拿了獲勝的牌子上來,向她們兩人興師問罪,她們才想起自己忘了什麼,一人一杯菖蒲酒,嬉鬧著跟白秋姝道了歉。

  她們這邊玩得開心,在她們對面隔著老遠的包間裡,卻是截然不同的氣氛。

  玉蝶樓的裝潢向來以貴氣雅致著稱,書卷氣十足的描金烏木桌案上用琉璃器皿盛著角黍和幾樣精巧的點心,但桌案兩旁的人卻在各自出神,沒人說話,也沒人碰桌上的東西。

  掌櫃進來換酒,為了緩和氣氛沒話找話,正巧雲息也想分分神,便垂著眼,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了。

  掌櫃見少東家這幅模樣,忽然知曉自己為何會覺得那姑娘的神態眼熟——少東家跟那姑娘長得不像,神態倒是有幾分相似。

  待掌櫃離開,又過了許久,緩過神的江袖才一把扯掉自己臉上的薄紗,起身到一旁洗手的地方,用臉盆裡已經涼掉的水洗了把臉。

  把臉擦乾,她又戴上面紗回到桌邊,啞聲道:「長樂侯府的喬敏,安貴妃的娘家外甥女安馨月,白家三姑娘白秋姝,還有她的表姐——岑鯨。」

  他們倆都聽說過白秋姝射殺凶徒的傳聞,自然也聽人說過那位被挾持的白家表姑娘長得像他們岑叔。

  可他們也見過岑家送來京城的旁支,還以為所謂的像,僅僅是指臉上某個部位像,亦或是神似,怎麼也沒想到,能像成這樣。

  兩人靜默許久,雲息才道:「她不是岑叔。」

  江袖低下頭,摳自己的指甲:「我知道。」

  回過神來就已經知道了,可她忍不住,看到岑鯨,她彷彿看到了岑叔,當初得知岑叔死訊時有多崩潰多難過,她看到岑鯨就有多無法控制自己。

  兩人相對而坐,默默消化各自的情緒。

  直到——

  「你說……」江袖問:「她有沒有可能是岑叔的女兒?」

  話落,兩人對視了一眼,同時起身走出包間,順著「回」字形的長廊朝對面走去。

  他們走到時,喬姑娘訂的包間門是開著的,裡頭沒有喬姑娘等人的身影,只有一個正在收拾桌子的酒樓姑娘。

  「原先在這吃飯的人呢?」雲息問。

  那姑娘忙道:「回少東家的話,那伙人剛剛離開,現在應該已經到門口了吧。」

  雲息跟江袖趕緊往樓下走,轉身時,雲息瞥見了桌邊放著的托盤,上面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四條長命線。

  這是他們玉蝶樓給年輕客人準備的,客人要是喜歡,能直接繫上帶走。

  四條都在,也就是說岑鯨她們都沒有拿玉蝶樓提供的長命線。

  雲息剎住腳,轉身進去從托盤上拿走一條長命線,才又快步追上走在前頭的江袖。

  他們來到一樓,在門口看見了鑽進馬車的岑鯨。

  江袖朝門口的方向喚了一聲:「岑、岑姑娘!」

  車夫停下了揮鞭的動作,馬車的車窗簾子也被人從裡頭掀了起來。

  掀簾子的人就是白秋姝,馬車裡頭除了她跟岑鯨,還有她們倆的丫鬟,至於喬姑娘和安馨月,她們已經坐自己家的馬車走了。

  「阿鯨,有人找你。」白秋姝對馬車裡頭的岑鯨說。

  岑鯨看是江袖,就讓白秋姝在車上等一會兒,自己帶著一個丫鬟下了車。

  江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就方才的事情跟岑鯨道歉,然後又說岑鯨長得像她一個親戚,便跟著詢問起了岑鯨的父母。

  岑鯨猜到他們的想法,便一一回答了江袖的問題,把自己親爹姓甚名誰哪裡人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還把求證的渠道一併告知,徹底斷了他們的念想。

  聽完岑鯨的話,江袖眼底浮現出了肉眼可見的失望。

  岑鯨:「若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等等。」雲息拿出那條長命線,說:「今日是端午,岑姑娘繫上長命線再走吧。」

  岑鯨默默舉起自己的右手,用料輕薄的衣袖從她手臂上滑下,露出系了三條長命線的手腕。

  岑鯨此舉意在告訴雲息,她已經有很多長命線了,真的不需要再添一條。

  可惜岑鯨並不知道,此時在她面前的雲息,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一臉倔強說什麼都要出去闖蕩江湖,被她用幾句話就能制服的叛逆少年了。

  如今的雲息,有些像他爺爺,又有些像岑吞舟,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不要臉起來跟當初的岑吞舟是一模一樣:「反正都這麼多條了,再加一條,想來也不妨事。」

  江袖更乾脆,拿走雲息手裡的長命線,直接就往岑鯨手腕上繫。

  怕岑鯨害怕躲開,江袖繫長命線的動作非常慌亂,還好岑鯨沒動,讓她把長命線好好繫了上去。

  ——就算你不是他,也不是他的女兒,也依舊希望和他有著相同容貌的你,無病無痛,長命百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4 09:03 PM

第二十四章

  從玉蝶樓離開回家的路上,系統突然有感而發:【可能這就是命吧。】

  明明是電子合成音,卻難掩其話語中的欠打與得意。

  想當初它綁定岑鯨,發現岑鯨是條不懼生死,根本不想做任務的鹹魚後,它著實過了一段擔驚受怕的日子。

  期間它一度瀕臨自爆,哪怕僥倖存活,它也以為自己只是運氣好。

  誰能想到,它的未來,早在它綁定岑鯨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哪怕岑鯨就這樣一直鹹魚下去,依舊有人願意為她過往的所作所為,亦或者僅僅是為她那張臉,而對她好。

  系統還遺憾:【可惜我不是S975,攻略目標不涉及玉蝶樓少東家雲息,不然又是一筆好感進賬。】

  它飄得不行,一時竟產生了全世界都愛岑鯨的錯覺,還跟岑鯨提議:【宿主,你說你目前已經觸發了兩個攻略目標的好感度,其中一個還滿值了,要不要再觸發一個?說不定這麼多年過去,岑奕已經不恨你了,皇帝也對殺你一事追悔莫及呢。】

  岑鯨一如既往地忽視系統,當它不存在。

  系統也習慣了岑鯨對它的無視,自顧自說道:【皇帝的具體行蹤不太好掌握,沒關係,還有岑奕,系統管理局不會頒布完成不了的任務,之後你可能有機會到邊境去,或者岑奕可能會從邊境回來,實在不行我們就去找葉錦黛,雖然不想承認,但S975確實比我厲害,它能實時獲取攻略目標的行動軌跡,只要找它聯手,說不定……】

  系統喋喋不休,沒有發現岑鯨在聽見系統說岑奕可能從邊境回來的時候,眼睫輕輕地顫了顫。

  回到家,姐妹倆去換了衣服,準備等大哥白春毅回來,三人就啟程回書院去。

  等待期間,楊夫人過來找她們,說是家裡準備換一間大點的宅子來住,過幾天就去看地方,問她們對新家有沒有什麼需求。

  岑鯨倒是沒什麼需求,好養活得很。白秋姝想了想,說旁的無所謂,自己就想要一個稍微空曠點的地方,這樣在家也能放遠靶練射箭。

  「就想著舞刀弄槍。」楊夫人點了點白秋姝的額頭,雖然她更希望白秋姝能跟她二姐白夏嫣或岑鯨一樣學文靜些,但眼看著進書院都好幾個月,也不見白秋姝在這方面有所長進,京城的風氣又比青州開放,女子習武也不會被人說閒話,也就由著她去了。

  至少是個長處不是。

  岑鯨以為她們要等到傍晚,才能把白春毅等回來,結果還沒到申時,白春毅就回來了,還著急忙慌地要往書院裡去,弄得楊夫人以為出了什麼事。

  白春毅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不對,強壓下情緒對楊夫人說:「娘,我可是要參加明年春闈的人,抓緊時間學習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楊夫人:「對對對,你看我最近忙的,竟把最重要的事情給忘了。你等等,我昨日從你爹下屬的夫人家裡討來一副藥方子,說是專門給備考學子喝的,能安神醒腦,她家兩個小子都喝這個。我這就叫人按方子去抓幾幅回來,你帶去書院,花幾個錢叫書院的雜役每天替你煎一幅,睡前喝。要有效果啊,我就再叫人給你送。」

  楊夫人說著,起身叫人抓藥去了,在她離開後,白春毅眼底再一次流露出焦躁和憂慮。

  等抓了藥,收拾好行李,白家兄妹三人又一塊回了書院。

  路上岑鯨發現白春毅似乎有話要對自己說,但又礙於白秋姝在,始終沒能說出口,於是便在抵達書院後,提出讓白秋姝先回宿舍,又邀請白春毅到中庭走走。

  兩人來到中庭,發現中庭校場挺熱鬧,好些個不回家又不學習的學生自己組織了活動,又是射柳,又是擊球,舉辦得熱火朝天。

  岑鯨看了幾眼,便問白春毅:「表哥可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白春毅:「你知道?」

  岑鯨:「知道什麼?」

  白春毅張了張嘴,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把自己擔心的事情告訴給岑鯨聽。

  自從那日岑鯨被挾持後,燕先生的身份就已經傳開了,很快一些學生便收到家裡來信,要他們與岑鯨交好。

  所以岑鯨在返校後受到的熱情待遇,也不全是出自對她的欽佩,也有一部分,是家裡人的授意。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那些人家認為,燕丞相會去明德書院任教,可能不是因為長公主殿下刻意為難,也不是燕丞相想要在書院尋覓人才,為自己的班子增添新鮮血液。

  而是沖著跟岑吞舟極為相似的岑鯨去的。

  如今這世上只有岑鯨知道,燕蘭庭與岑吞舟的師生名分全賴她當年是燕蘭庭的主考官,真要算起來,和燕蘭庭同一屆考上進士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她的門生。

  可其他人——哪怕是當初的岑府舊人都以為,岑吞舟是燕蘭庭正正經經的老師,不然岑吞舟當年為何會那麼照顧燕蘭庭?燕蘭庭又為何會在岑吞舟死後,只為給岑吞舟出口氣,就把岑吞舟的屍骨移進自家祖墳?

  這分明就是因為他們師生之間,父子情深!

  甚至還有人翻出了岑鯨舅舅白志遠前陣子升遷的事情作為依據,認為只要能搭上岑鯨,說不定就能得燕相青眼。

  岑鯨:「……燕先生不是那種任人唯親的人,舅舅的才能也在那擺著,絕非是靠我才獲得遷升。」

  白春毅也是這麼想的,可旁人不這麼想啊。

  今日他去赴宴,竟有人偷偷打聽他與岑鯨表兄妹之間是否有婚約,顯然是打起了岑鯨的主意,想要娶她過門。

  書院雖不讓男女學生私相授受,但要是家裡給訂了婚約,再到書院報備一番,便不算違反院規。

  那些人若是真心喜歡岑鯨也就罷了,可他們分明就是把岑鯨當成了平步青雲的梯子,這叫白春毅如何能忍!

  向來八面玲瓏的白春毅第一次撂了同窗的面子,直接就從席宴上退了。

  白春毅說完自己今天中午的遭遇,對著岑鯨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一定要擦亮眼睛,決不可被心有算計之人騙了去,還說自己定要在明年考取功名,即時入朝為官,就能有底氣和父親一起護她,絕不讓她受人欺負。

  岑鯨沒想到還有這一齣,點頭答應白春毅,說自己會小心,也讓白春毅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兩人正說著話,突然被人叫住——

  「岑鯨!」

  他們一起朝前方看去,就見安如素從明德樓裡出來,招呼岑鯨過去。

  白春毅:「去吧,我也回東苑了,你記住我的話,千萬留心。」

  岑鯨:「知道了。」

  兩人揮別後,岑鯨走到安如素面前問她有什麼事,安如素側著抬頭看了眼身後的明德樓,說:「殿下叫你過去。」

  岑鯨訝然:「殿下找我?」

  安如素帶著岑鯨進入明德樓,朝明德樓二樓走去:「殿下在二樓有間書房,放著書院學生的資料與每次考試的卷子,還有書院每次例會的記錄,那些記錄原本是讓一個女學生來記的,可那學生上個月嫁了人,便再沒來書院,之後陸陸續續換了幾個人來替,卻一直都找不到適合的人選。方才殿下突然提及此事,說讓你來,還說你就在樓下,讓我過來喚你上去,把之前幾次的記錄都整理好給她看看。」

  岑鯨:「我來?」

  安如素:「試試吧,若不行,殿下也不會硬要你來接手。」

  安如素帶著岑鯨來到二樓,敲響了那間獨屬於蕭卿顏的書房:「殿下,我把岑鯨帶來了。」

  蕭卿顏身邊伺候的嬤嬤從裡面打開了門。

  安如素領著岑鯨進去,二人行過禮後,坐在桌案前看學生成績的蕭卿顏頭也沒抬,就指了指一旁擺著筆墨與例會記錄的桌子,讓岑鯨幹活。

  岑鯨只好乖乖照做。

  她的想法是,多出些紕漏,讓蕭卿顏覺得她不頂用,就能換別人來幹這活。

  因此她整理記錄的時候並不專心,還聽了一耳朵蕭卿顏跟安如素的對話,甚至連安如素什麼時候走的都清清楚楚。

  安如素離開後不久,蕭卿顏突然問她:「難得回一次家,怎麼這麼早就回書院了?」

  突如其來的寒暄,岑鯨思考了一下自己要不要裝出一副受寵若驚或惶恐不安的樣子,可最終還是因為怠惰,選擇維持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回說:「家中兄長明年就要下考場,不可耽於玩樂,我便同他一塊回書院了。」

  蕭卿顏調查過岑鯨,自然知道她口中的「兄長」,指的是表哥白春毅。

  於是蹙起眉頭,又問:「方才看見你和你表哥在樓下說話,怎麼,你家裡已經把你許給他了嗎?」

  「不曾。」岑鯨說:「兄長待我情同手足,我亦如是。」

  蕭卿顏這才舒張眉眼,輕輕地「唔」了一聲,又復低頭去看面前的學生成績,沒再同岑鯨說話。

  岑鯨草草整理好例會記錄,已經是傍晚。

  她扭頭看向窗外,見殘陽如血,便在心裡點了點頭——

  很好,沒下雨,挺吉利的①。

  --------------------------------

  蕭卿顏:我不會把你當岑吞舟的替身,對你和誰談戀愛也不感興趣,就是覺得你表哥配不上你,你要想找對象可以找個更好的,反正我是真的不在意你會怎樣,完,全,不,在,意。

  岑鯨:……你高興就好。

  注釋①:古時候有「最怕端午節水,不怕七月半鬼」以及「端陽無雨是豐年」的說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4 09:11 PM

第二十五章

  岑鯨從明德樓出來時,距離苑門關閉還有一刻鐘的時間。

  校場上的學生都已經散了,只剩下零星幾個還在收拾東西。

  安如素幫岑鯨給白秋姝遞了口信,白秋姝知道岑鯨被長公主殿下給扣了,特地跑來校場,一邊參加學生組織的校園活動打發時間,一邊等岑鯨,眼下正幫著組織活動的同學一塊在校場上收拾殘局。

  看見岑鯨從明德樓出來,白秋姝加快了速度,收拾完立馬跑向岑鯨,拉著她回西苑,還小聲跟她邀功:「走走走吃飯去,我特地求了食堂的馬大嬸,讓她給我們留了幾樣好吃的菜。」

  岑鯨聲音輕輕的,帶著笑:「想得真周到。」

  「那是!」白秋姝得了誇獎,腳步都跟著輕快了幾分。

  之後的校園生活還是照常過,岑鯨的敷衍讓長公主放棄叫她去做書院例會的記錄員,因此除了要躲著那些過分熱情的同窗,一切彷彿都跟原來沒什麼兩樣。

  至少在書院裡是這樣的。

  書院之外發生的事情可就多了。

  白春毅在返校之前,特地給自己的父親白志遠留了一封信,說明了岑鯨如今的境遇。

  白志遠看了信,原還不以為意,因為他沒看過書院裡那副岑吞舟的畫像,又是看著岑鯨從小長到大的,怎麼都無法想像岑鯨能僅憑一張臉,就攪動這京城的風雲。

  更何況他是當事人,自己為什麼會升遷,他簡直再清楚不過了,什麼看在岑鯨的面子上,自己當初分明是迫不得已,才被逼上燕蘭庭那艘賊船,跟岑鯨一個無辜的小姑娘有什麼關係。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開始動搖,因為越來越多人向他一個小小的官員投來橄欖枝,甚至還有人打聽到他要換住處,特地來給他送房子。

  這下他才明白,他自己知道真相沒用,得看別人信不信。

  為此他嚇得連新家都不敢隨便找了,生怕著了別人的道。

  新宅子可以慢慢尋,反正家裡三個孩子都在書院,不著急。

  可除此之外,竟然還有人上他家來提親,說要求娶岑鯨,甚至還有人從他夫人這邊入手,趕著要和他們當親家,這可比找新宅子更讓人頭疼。

  畢竟嫁娶不像送房子,送房子的人都是找了名目拐彎抹角地送,他推了也就推了,鬧不到台面上。

  可嫁娶卻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光明正大上門提親,哪怕他不懼得罪那些門第比他高的人家,也依舊是被弄得焦頭爛額。

  且若單單是提親也就罷了,費些功夫總能推乾淨,怕就怕有人出骯髒手段,靠毀岑鯨名聲來謀取這段姻緣。

  結果怕什麼來什麼,居然真有人對外胡言亂語,污岑鯨名聲,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那在外把自己跟岑鯨的豔史編出花來,以為這樣就能娶到岑鯨,為爹娘解決一樁小事的紈絝當天晚上就被南衙的驍衛從明善坊一家青樓抓進了大牢。

  之後不過短短數日,他家就被查了個底朝天。

  他爹收受賄賂,他娘放利子錢,他本人亦是有兩條人命案在身,不過因為是在京城外犯的事,又花了大價錢,這才叫事情得以擺平。

  這事一出,原本那些蠢蠢欲動,以為白家不過小門小戶很好拿捏的人全都不敢動了,畢竟大家都心知肚明,能指使得動南衙驍衛的,也就只有燕丞相。

  可利益能使鬼推磨,沒過多久,又有自認沒犯過什麼事,且膽子大的人家別出心裁,想要悄悄施壓,逼白家承認這門婚事,一旦這門婚事敲定,他們作為岑鯨的未來夫家必然是安全的,畢竟他們要是出事了,岑鯨這個未過門的媳婦的名聲恐怕也會變得不好聽。

  然而不等白家屈服,這事就撞到了消息靈通的長公主手裡。

  長公主是出了名的不服禮教,又同樣與岑吞舟有舊,聽聞岑鯨因為她那張臉,還未到十六就被人逼嫁,根本不講道理,直接帶著禁軍上門做客,嚇得那戶人家再不敢做什麼小動作。

  就這麼一來二去,白家清淨了,眾人也明白岑鯨的主意不能打,不然燕丞相和長公主,總要面對一個。

  書院外風起雲湧,書院內歲月靜好。

  端午節過後沒多久,岑鯨收到了江袖給她寫的信。

  那日岑鯨離開後,雲息立刻就去了相府,他不信面對長成這樣的岑鯨,燕蘭庭沒派人去調查過。

  可惜燕蘭庭不在府中,入宮參加端午宮宴去了。

  於是雲息在相府待到晚上,才從回府的燕蘭庭口中得知,岑鯨確實不是他岑叔的女兒。

  因為宵禁,雲息在相府待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才把消息帶回去給江袖。

  江袖知道後雖然失望,卻還是想要再見岑鯨一面。

  她忍了又忍,最後她終於忍不住,給在書院讀書的岑鯨寫了封信。

  她覺得自己運氣不錯,岑鯨沒把她當成怪人,還給她回了信。

  那之後兩人便常有書信上的往來,江袖還嘗試著約岑鯨旬休日出來玩,岑鯨也答應了,並且帶上了只能出來玩半天的表妹白秋姝——剩下半天她要去長公主府練武。

  為了跟白秋姝打好關係,江袖還專門問白秋姝,要不要替她把之前從玉蝶樓贏來的木牌子換成玉的。

  木牌子用一次就會被玉蝶樓回收,是一次性用品,玉牌子是終身制的,日後只要來玉蝶樓,拿出玉牌子就能直接上三樓。

  白秋姝想也不想就拒絕了,理由非常樸實:「去玉蝶樓花銷太大,我帶著爹娘去一次就行了,去太多次我家可吃不起,還得留著錢換新宅子呢。」

  江袖微微一愣,突然有些喜歡眼前這個小姑娘,不是因為她是岑鯨的表妹,而是因為她足夠通透。

  而白秋姝也在和江袖接觸後想起,自己曾經見過江袖,就在她第一次被大哥帶著去玉蝶樓的時候,那個舉止優雅到讓她自慚形穢的丫鬟,就是江袖。

  對此白秋姝曾感到奇怪,因為江袖自由得不像個丫鬟。

  可江袖性格好,對她和岑鯨也好,除了偶爾會看著岑鯨的臉發呆走神,偶爾會叫錯稱呼,管岑鯨叫「岑叔」,此外再沒有其他毛病,所以白秋姝很快就把這個疑惑拋到了腦後。

  這天在書院裡,岑鯨又收到了江袖的信,約她下個旬休日去坐畫舫。

  岑鯨準備拒了,打算在家好好休息一天。

  果然就算是江袖,也沒法連著兩個旬休日都把她約出去。

  可哪怕只是一個旬休日,也足以引起系統的注意。

  系統知道岑鯨會盡量避免被故人發現自己的身份——老人除外,岑鯨對老人的抵抗力非常差,不然也不會在烏婆婆面前主動掉馬。

  為此岑鯨會在不耗費太多精力的情況下,盡量減少跟故人的接觸。

  江袖的邀約不像瓊花宴,沒有白秋姝求著她一起去,她大可以回信拒絕,比應邀出門玩省事多了,可岑鯨居然沒有拒絕,這不符合岑鯨的性格,也不符合數據推演的結果,因此系統向岑鯨發出了疑問。

  收到疑問的岑鯨沉默了許久,久到系統以為岑鯨又一次無視了自己的時候,岑鯨突然告訴它——

  「大概是因為愧疚吧。」

  可為什麼愧疚,岑鯨沒有說,系統懷疑是原因太過曲折,需要費不少口舌,所以岑鯨懶得說。

  岑鯨準備趁騎射課,找間空課室坐下給江袖回信,結果空課室還沒找到,她就先被安如素叫了去。

  安如素告訴岑鯨,長公主給她安排了一個女先生,教她怎麼整理例會記錄,讓她好好跟著學,日後書院例會都來參加,專門負責做記錄。

  岑鯨一臉懵:「你們不是又找了好幾個學生去做記錄嗎?」

  安如素嘆氣:「是找了不少,可不是記得太亂,就是自己的想法太多,記錄內容有失偏頗,殿下發了話,還是決定讓你來,因為你不用上騎射課,能騰出時間學習怎麼記,怎麼整理。」

  岑鯨無奈極了:「說好的不會硬讓我來接手呢?」

  安如素沒說話,直接把「為什麼會這樣你應該心裡有數」寫在了自己臉上。

  安如素曾因為岑鯨的臉容易獲得優待而討厭岑鯨,可在摸透岑鯨的脾性後,她又忍不住對岑鯨產生了同情——

  對只想庸庸碌碌的岑鯨而言,長這樣一張臉,還真不是什麼好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4 09:19 PM

第二十六章

  岑鯨被迫多了一項「課外活動」。

  但她似乎連無奈的情緒都沒精力維持長久,很快就接受了現實,跟著先生開始學習如何記錄例會內容。

  配合先生上了兩回課後,岑鯨第一次跟著安如素去參與了書院的例會。

  蕭卿顏公務繁忙,不是每次例會都能來,比如這次她就沒來,需要有人將例會內容記好給她看,如果記錄有誤,會影響蕭卿顏的決斷,所以例會記錄員的工作當真是非常有分量。

  這麼重要的工作,按理不該交給學生來做,可無論是「每旬一次的書院例會」,還是「讓學生在旁記錄例會內容」,都是書院創始人岑吞舟定下的規矩,延續至今,記錄員換了許多任,卻始終都是女學生,因為明德書院原本是女子書院,最初來當記錄員的全是女學生,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默認了這項不成文的規定。

  記錄員的位置在門邊,備好了筆墨紙硯。

  岑鯨到時,烏婆婆已經提前給她鋪好了紙,磨好了墨。

  因為長公主不來,眾人能坐著商議書院事宜,烏婆婆就特地搬了張椅子到她旁邊,方便硯台上的墨乾了再給她磨。

  除了筆墨紙硯,桌子邊角還放了一碟象棋大小的點心,以及一壺茶水,岑鯨疑心是烏婆婆給她備的,烏婆婆卻堅稱每次例會,記錄員桌上都會有點心茶水,這是慣例。

  岑鯨:「那挺好,不用怕待久了會餓肚子。」

  岑鯨話落,曾因為偶像邀約就丟下學生跑路的音律先生進了屋,他看見岑鯨桌上的點心,不客氣地拿了一個來嘗,還說:「你個小女娃膽子還挺大,第一次來就敢給自己帶吃的。」

  岑鯨:哦豁。

  烏婆婆頂著她那張凶神惡煞的刻薄臉,罵了那音律先生一句:「就你話多!」

  罵完還把點心藏到桌子下,以免進來的先生一人拿一個,都給拿完了,讓岑鯨餓肚子。

  岑鯨樂得直笑,扭頭又對上了一位髮鬚皆白的老先生。

  老先生姓趙,剛進屋看見岑鯨,立馬就頓在了原地,目不轉睛地看著岑鯨的臉。

  岑鯨記得這位趙老先生,他是岑吞舟從曲州帶回來的大儒,也是書院創建後的第一批先生之一。

  因為趙老先生年紀大,教學水平也高,平日裡只負責人數不多的尖子班,自然也就沒見過差生班裡的岑鯨。

  「頭一次」見,岑鯨起身向趙老先生拱手彎腰行了個禮。

  一般情況下,趙老先生點點頭便行,可面對岑鯨那張臉,趙老先生竟也抬起手,彎腰回了岑鯨一禮。

  這可把屋裡其他先生都給驚著了,幾個年輕的更是坐都坐不住,直接站了起來,音律先生也看了看自己手裡剩下的半塊點心,尋思現在放回去還來不來得及。

  「你……就是岑鯨?」顯然趙老先生也聽說過岑鯨跟岑吞舟長得像的流言。

  岑鯨:「正是學生。」

  趙老先生「哦」了一聲,又問她在哪個班,怎麼平時上課都不見她,說的好像岑鯨就應該待在人數稀少的尖子班似的。

  岑鯨突然有些心虛,彷彿高中班主任突然問她在哪工作,她只能回答對方自己在天橋底下貼膜一樣,小小聲報上了自己所在的班級。

  趙老先生聽了,雖然意外,但也沒表現得太過失望,他還勉勵岑鯨:「你之才能,應當不僅於此,日後好好學習,老朽在甲字班等你。」

  岑鯨沒敢應,只能朝著趙老先生又行了一禮。

  趙老先生進屋落坐後,岑鯨也坐下了,烏婆婆在她身旁,往她手裡塞了一塊點心,低聲道:「莫聽他的,你之才能當然不僅於此,可要進那連旬休日都在學習的甲字班作甚,還不如留在庚玄班,好好養身子。」

  岑鯨把點心放進嘴裡,垂著眼,輕輕地「嗯」了一聲。

  來參加例會的先生們陸續到場,最後一個進來的是顧掌教。

  他見記錄員座位上又換了一個學生,便提議:「也不是非得要女學生,若這次還不行,便叫個東苑的學生來試試吧。」

  一向很少發表意見的趙老先生難得開口,為一個小小的學生出頭:「不必,她能行。」

  岑鯨:「……」

  岑鯨本就對老人家沒轍,如今不管是為了老先生的面子,還是為了不辜負老先生對她的盲目信任,她都只能好好表現。

  例會內容涉及書院大小事宜,除了更改院規一事因為長公主不在而暫且擱置,其他無論是書院建築修繕、體育器材更迭、書院活動舉辦、教材更新、經費管理,還是有關學生成績的討論,甚至是師生之間的矛盾,都會拿出來在例會上說一說。

  岑鯨先是速記一一記下,等開完會再好好整理分類,交給安如素拿去長公主府。

  安如素看了看岑鯨整理好的記錄,原本還想著岑鯨若是有哪沒弄好,她可以幫著查漏補缺,結果越看眼睛睜越大,等把記錄翻完,她看向岑鯨的眼底便只剩下「不敢置信」四個大字。

  安如素:「你怎麼做到的?」

  岑鯨臉不紅氣不喘:「先生教得好。」

  安如素:「得了吧,她怕是都沒你寫得好。」

  岑鯨已經努力了,要想不敷衍,又不會精細到讓人看出岑吞舟的影子,還不會耗費她太多精力,這已經是她能控制的極限。

  安如素把這份記錄交上去,第二日長公主傳話過來,把岑鯨釘死在了書院例會記錄員的位置上。

  幾天後,旬休日。

  拒了江袖邀約的岑鯨沒能如願好好休息一天,因為白志遠和楊夫人終於選好了新宅子,準備趁著旬休日,叫孩子們都過去新家看看,順帶把院子分好,這樣下人們搬行李也知道往哪搬,不至於在搬家當天亂成一團。

  白志遠跟楊夫人自然是住主院,白春毅考慮到要備考,就挑了個清靜些的院子,名叫青竹軒。

  新家夠大,白秋姝和岑鯨可以一人住一個院子,可白秋姝習慣黏著岑鯨,就在岑鯨選定「自在居」後,選了自在居旁邊的「靈犀閣」。

  白秋姝拉著岑鯨在兩個院子裡逛了一圈,又拉著岑鯨去看花園。

  新家花園比原來的要大許多,白秋姝正琢磨要將箭靶擺哪,突然聽見自己父親和人說話的聲音。

  白秋姝牽著岑鯨的手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她們踏過石子路,繞過一塊裝飾用的巨石,看到了站在湖邊說話的兩個人。

  其中一個自然是白志遠,至於另一個……

  「雲公子怎麼在這?」

  白秋姝跟江袖出門玩過,自然也知道江袖的主子叫雲息。

  雲息也看到了她們,隔著大老遠沖她們笑了笑。

  白秋姝倒是沒什麼感覺,跟著她們的丫鬟卻被那一笑煞得紅了臉。

  白秋姝好奇雲息為何在他們的新家,又不敢跑去打擾她爹跟人談話,於是就帶著岑鯨去找楊夫人。

  楊夫人在正堂指揮下人掛衣服,免得正式搬來之前宅子裡沒人鎮著,招來邪祟。

  「娘。」白秋姝問她:「雲公子怎麼會在這啊?」

  楊夫人一聽便知白秋姝說的是誰,驚訝道:「你認識他?」

  白秋姝:「認識呀,玉蝶樓的少東家嘛,端午節在玉蝶樓見過的。」

  江袖把岑鯨認錯成岑吞舟的時候,白秋姝還在樓下和人比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後來她們離開玉蝶樓,江袖跟雲息來攔她們的馬車,白秋姝才記下雲息的樣子。

  楊夫人不明就裡,還以為白秋姝是在玉蝶樓和人競射,贏得木牌子時見過雲息,便放下心中的疑慮,告訴她:「你爹爹前陣子陪我去廟裡上香,半路撞見雲公子遭凶匪攔路,就讓隨行的護衛上去幫了忙。後來雲公子在玉蝶樓設宴答謝你爹爹,得知咱家正在找新宅子,就幫忙尋了不少地方。」

  「喏,這裡也是雲公子幫忙找的。」楊夫人簡單說了一下經過,沒有告訴孩子們,白志遠被各路心懷叵測之人給嚇壞了,就算雲息是以「報答」為名給他們找房子,白志遠還是多方打聽,得知這宅子價格合理,稍微低一點那也是中間人給了玉蝶樓少東家的面子,這才終於敲定了這座宅子。

  白秋姝點點頭:「原來如此,這就是好人有好報吧。」

  楊夫人替白秋姝挽了挽鬢邊掉落的碎髮,笑道:「誰說不是呢。」

  岑鯨不信這世上會有這麼巧的事情,但她也沒有細思的打算。

  反正雲息是外男,撐破了天也沒法跟江袖似的約她見面,甚至連給她寫信的可能都沒有,所以問題不大。

  看完新家,他們一家子又回了如今的住處,開始裡裡外外忙活搬家的事情。

  岑鯨身體不好,楊夫人當然不會讓她操勞,可人手實在不夠,楊夫人就讓岑鯨坐那幫著寫喬遷宴的請帖,岑鯨看了眼名單,意外發現上面不僅有雲息和長樂侯府,還有趙國公府、安閣老家、禮部尚書、陵陽縣主、左驍衛上將軍、長公主府,以及相府等一系列士族高門。

  岑鯨對著這份名單,陷入了沉思——

  他們家……什麼時候結交了這麼多權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4 09:27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4-1-14 09:29 PM 編輯

第二十七章

  岑鯨憑借五年前的記憶,捋了一下名單上這些人之間的關係,最後發現其中絕大部分,都跟長樂侯府有來往。

  安閣老家就不必說了,若不是關係好,喬姑娘和安馨月也不會走這麼近。

  趙國公府就在長樂侯府隔壁。

  陵陽縣主的母族跟長樂侯夫人的娘家有親。

  左驍衛上將軍當年在慶安當兵,外敵來犯時,恰逢長樂侯押送軍糧到慶安,二人自此結下情誼,也算生死之交……

  所以名單上這些人,多半是楊夫人通過長樂侯夫人認識的。

  岑鯨一邊寫請帖,一邊理順了其中的因果。

  寫了大約十幾封請帖後,白春毅找過來,說是想要看看宴請名單。

  岑鯨把名單給他,他看後也是一驚:「這……」

  話沒說完,怕岑鯨多想,他又閉了嘴。

  岑鯨一副無知無覺的模樣,問他:「怎麼了?」

  「沒怎麼。」白春毅放下名單:「你先寫,待會兒我過來幫你一塊寫。」

  說完,白春毅倉皇離開,跑去找自己的父親白志遠,想問問他們家什麼時候結交了如此多的權貴。

  白志遠的回答跟岑鯨的猜測差不多,名單上的士族高門,絕大多數都是通過長樂侯府認識的。

  白春毅:「那長公主和燕先生呢?」

  長公主不愛參與後宅夫人之間的聚會,燕蘭庭更是連家室都沒有,長樂侯夫人再神通廣大,也沒法幫他們家搭上這兩位吧。

  而且白春毅知道自己父親對燕蘭庭有多大意見,哪怕如今已經上了賊船,也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沒道理專門請人來新家赴宴。

  白志遠本不想提及原因,偏白春毅居然質問他:「父親,你可別是利欲熏了心,和外人一樣打起了阿鯨的主意。」

  「胡說什麼!」白志遠大發雷霆,只能把先前發生的事情同白春毅說了,白春毅這才知道自己在書院讀書的時候,外頭居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

  長公主和燕先生出手幫過他們家,那麼於情於理,都應該下份請帖,以示感激。

  至於對方來不來,那就是對方的事情了。

  白春毅弄清原委,總算是放下心,折回岑鯨那,和岑鯨一塊寫請帖。

  白家搬家的日子定在六月二十,據說那天宜入宅,又正好是旬休日,省了跟書院請假的功夫。

  入宅當天,白家的新家門口放了長長的一掛鞭炮。

  白家三個孩子在進門前都被楊夫人往手裡塞了東西,說是入新屋不能空著手。

  接著就是淨宅,開火,準備早飯和中午的喬遷宴。

  家裡熱熱鬧鬧忙成一團,白秋姝和岑鯨兩人吃過早飯,就自覺去給家裡幫忙。

  一直忙到快中午的時候,第一批客人上門,基本都是白志遠的同僚,帶上了夫人孩子,來給白志遠的新家暖房。

  白春毅跟著白志遠接待男客,岑鯨和白秋姝則跟著夫楊人接待女客。

  不一會兒趙國公府來了人,同行的趙小公子被白春毅抓去幫忙。

  趙小公子其實不擅交際,但看白家父子忙得分身乏術,只能硬著頭皮幫他們待客。

  趙國公見了,直道日後要多把小兒子送來白家,免得他在家就知道讀書讀書,一點都沒有少年人該有的樣子。

  相比男席,岑鯨在女席這邊就要輕鬆許多,喬姑娘和安馨月兩個幫手一來,岑鯨直接就被按到了席位上。

  岑鯨樂得偷閒,可惜沒閒多久,便有貴客上門,還指名道姓地問楊夫人岑鯨在哪。

  那人便是跟長樂侯夫人娘家有親的陵陽縣主。

  陵陽縣主今年三十四歲,看著卻像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姿容豔麗,巧笑倩兮。

  岑鯨一聽說她找自己,就有些想逃,奈何陵陽縣主根本不給她逃的機會,竟丟下楊夫人,自己跟著傳話的下人找了過來。

  「你就是岑鯨?」陵陽縣主對著岑鯨的背影問道。

  岑鯨轉身,和一旁的夫人姑娘們一同向縣主請安。

  縣主看清岑鯨的模樣,含著笑的桃花眼微微一滯,隨後笑意更甚:「果真像他。」

  縣主不客氣地拉著岑鯨去了自己的位置,讓岑鯨坐在一旁陪她,還開玩笑似的跟岑鯨說道:「可惜是個女子,你若是男兒身,我即便老牛吃嫩草,也要嫁給你。」

  岑鯨可不覺得這是玩笑話。

  陵陽縣主喪夫多年,一直不曾再嫁,但她府裡養了不少男人,因此常被人罵她不守婦道,恨不得浸了她。可陵陽縣主背景夠硬,別人也只能在嘴上批判一下,根本影響不了她今天睡冷峻護衛,明天睡俊俏戲子。

  總之,陵陽縣主是個和蕭卿顏一樣,不遵循禮法的姑娘。

  娶個小自己十九歲的少年郎,不是沒可能。

  岑鯨喝了口茶,說:「縣主今年不過三十四,不算老。」

  比她作為岑吞舟死的時候還小許多歲呢。

  陵陽縣主定定地看著岑鯨,見她這話說得尋常,不像恭維,而是發自內心如此覺得,頓時笑得更開心了。

  之後還發生了另外一件讓她開心的事情,就是蕭卿顏沒來。

  開宴後酒過三巡,陵陽縣主借著醉意,表達了一下自己對蕭卿顏沒來的喜悅,還悄悄告訴岑鯨,自己為什麼會討厭蕭卿顏——

  「若非瑞晉,我定能如願嫁給我的吞舟哥哥。」

  帶著酒香的氣息落在岑鯨耳畔,岑鯨在心裡回了她一句:那不能,就算當初她和蕭卿顏沒有互相拿對方做擋箭牌,她也不會娶陵陽為妻。

  可憐蕭卿顏,因為她,至今還被陵陽記恨在心。

  說完原因,陵陽還說起了蕭卿顏的壞話,罵她佔了吞舟哥哥,最後卻又辜負了他。

  罵著罵著,陵陽熄了聲。

  她愣愣地看著岑鯨眼底的無奈,突然把臉湊到岑鯨面前,額頭抵著岑鯨的額角,鼻尖輕蹭岑鯨的臉頰,嘆息道:「你真的好像他。」

  「像到我都有些替你擔心了。」

  岑鯨:「擔心?」

  陵陽輕輕地笑:「你可知在這京城,有多少人認識他,又有多少人,至今都還記著他?」

  「太多了,多到數都數不完。」

  「誰叫他……他……嗐,這就是不好好讀書的下場,誇個人都找不到話。」說著,陵陽朝離得近的一位夫人招呼:「來來來,送我兩句誇男人的話,現成的就行。」

  那夫人不明所以,但還是想了兩句:「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①。」

  「好!」陵陽喜歡這兩句,轉頭對著岑鯨重復道:「誰叫他郎豔獨絕,世無其二,這樣的人,就跟天上的月亮一樣,能引人不由自主地望著他,記住他。」

  陵陽此刻明明看著岑鯨,卻又像是透過岑鯨,再看另一個人。

  岑鯨算是實打實體驗了一把給自己當替身的滋味,她端起茶杯喝了口熱茶,問:「縣主是沒記住前一句嗎?」

  陵陽縣主確實沒記住前一句「積石如玉,列松如翠」,她因被拆穿而尷尬,想起岑吞舟當初也是那麼的不解風情,總在氣氛正好的時候說些毀氣氛的話,忍不住嘟囔:「倒也不用像到這個地步。」

  她試圖轉移話題,問岑鯨:「喝酒嗎?」

  岑鯨搖頭:「我身體不好,不能喝酒。」

  陵陽:「身體不好呀,那是不能喝,我家有個小大夫,雖然我是瞧他好看才把他招進府的,但他的醫術著實不錯,改天我帶他來給你瞧瞧。」

  陵陽又往嘴裡送了一口酒,輕聲道:「你可要好好活著,別像那人似的,說沒就沒了。」

  岑鯨沒接話,只默默地喝了口茶。

  忽然,不遠處的男席傳來一陣騷亂。

  陵陽縣主好奇那邊發生了什麼,就把楊夫人叫來問。

  楊夫人過了好一會兒才來,說是禮部尚書醉酒失態,不小心掀了桌子。

  陵陽對那滿臉褶子的老東西不感興趣,就沒再追問。

  倒是岑鯨,看出楊夫人眼底努力壓制的驚恐,雖有些睏倦不太想動,但還是在之後尋了個藉口離席,去找楊夫人問男席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若是白秋姝來問,楊夫人肯定不會說,可來的是岑鯨,楊夫人本就滿心的慌亂無措,急需有個人來替她分擔,因此她猶豫片刻,還是跟岑鯨說了:「那位尚書大人哪裡是醉酒失態,分明就是蓄意刺殺!」

  岑鯨眼皮一跳:「刺殺誰?」

  楊夫人看了看附近,確定沒人,才靠到岑鯨耳邊,小聲告訴她:「燕丞相。」

  這是岑鯨沒想到的。

  岑鯨負責寫請帖,自然知道現任的禮部尚書是吳昌庸,一個比她舅舅白志遠還要剛正不阿的人。

  在她的記憶裡,吳昌庸跟燕蘭庭關係不錯。

  岑吞舟死前那段時間各種胡作非為,吳昌庸恨不得把岑吞舟罵死,卻依舊跟燕蘭庭保持來往。

  用吳昌庸本人的話來說,燕蘭庭跟岑吞舟就是兩類人,他得拉著燕蘭庭,不讓燕蘭庭跟岑吞舟同流合污。

  怎麼如今……變成這樣了?

  岑鯨問楊夫人:「不是誤會?」

  「我也希望是誤會,可那尚書大人是掏了刀子的,被制服後還大聲斥罵燕丞相,說……」楊夫人越發壓低了聲:「說燕丞相和他那老師都該死,這怎麼能是誤會,若非燕丞相讓上將軍把尚書大人押走,還當著眾人的面親口說尚書大人是醉酒失態,這事兒怕是早就傳開了。」

  岑鯨安撫六神無主的楊夫人:「燕丞相既然是當眾這麼說的,在場的人都聽到了,想來他也不會在日後反口,舅母還是放寬心,莫要叫女席這邊的人看出端倪。」

  楊夫人覺得岑鯨說得有道理,點點頭應下,接著又回屋去洗了把臉重新上妝,好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要顯得那麼慌亂。

  楊夫人離開後,岑鯨在原地站了片刻,難得主動開口,問系統:「你那有攻略目標的基礎資料嗎?」

  系統太久沒被岑鯨搭理過,差點沒反應過來岑鯨是在跟自己說話,過了好幾秒才連忙說道:【當然有!】

  岑鯨又是一陣沉默,半晌才開口:「跟我說說燕蘭庭吧。」

  系統立刻化身無情的資料閱讀器:【燕蘭庭,職業:宰相。角色定位:把持朝政的反派。】

  【他早年曾偽裝自己騙取皇帝的信任,為此還幫助皇帝,把被皇帝視作心腹大患的岑奕丟去邊境。奪得相位後,他便開始限制皇權,是保皇黨一派的眼中釘肉中刺。】

  【為人工於心計,城府極深。】

  【攻略難易度:地獄級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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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①:引用自宋朝郭茂倩的《白石郎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5 02:10 PM

第二十八章

  工於心計,城府極深。

  這兩個詞用在燕蘭庭身上,似乎沒什麼問題。

  因為燕蘭庭本來就很聰明,行事多有思量,最擅謀劃,說是工於心計倒也沒錯。

  且他為人克制,喜歡什麼討厭什麼都很少表達,想要做的事情也不愛掛在嘴邊讓周圍人都知道,如此令人捉摸不透,可不就是城府極深。

  但是偽裝自己,甚至不惜替皇帝把岑奕弄去邊境也要謀得宰相之位,不像是燕蘭庭會做的事情。

  且燕蘭庭當上宰相,是在她死後第二年發生的事情,加上籌謀布局所花的時間,燕蘭庭幾乎是在她死後就發生了改變,而不是花了五年時間慢慢變成吳昌庸口中和岑吞舟一樣該死的人,所以岑鯨很難不去想自己的死在其中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岑鯨慢慢蹲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吐出——

  沒道理啊。

  都說人走茶涼,她都死了五年,別說茶水,就是岩漿也該涼了,況且她還在死前費盡心機,讓自己眾叛親離,成為真正孑然一身的反派奸臣,最後死於主角之手,成功交差。

  怎麼到現在還有那麼多人記著她,甚至變著法地誇她,表達對她的思念和喜歡,弄得她……她都有些迷茫了。

  ……

  江袖作為丫鬟跟著雲息赴宴,好不容易避開人從男席溜出來,跑去女席,卻又發現岑鯨已經從席位上離開,不見了蹤影。

  她在女席這邊找了許多人來問,才終於有人憑著模糊的記憶,說自己看見岑鯨和楊夫人去了花園。

  隨後她又在花園裡到處尋找,總算是循著一條不起眼的小路,找到了躲在偏僻角落裡的岑鯨。

  得虧雲息替白家找宅子的時候她也出過力,因此她看過這座宅子的圖紙,並憑借強悍的記憶力把圖紙給記了下,知道花園裡藏著這條不起眼的小路,不然怕是找到宴散,她也別想找到岑鯨。

  江袖看到岑鯨時,岑鯨正蹲在地上發呆。

  她同岑鯨相處時日不長,只覺得她遠比同齡人要成熟穩重,如今見她蹲在地上,總算是有些小姑娘該有的稚氣,便忍不住放輕了腳步聲,悄悄走到她身後,拍了怕她的左肩。

  江袖拍完就躲到了岑鯨右側,臉上充滿狡黠的笑容還未綻開,就對上了岑鯨轉向右邊的臉。

  江袖被抓個正著,氣餒的同時又覺得岑鯨的預判有些眼熟,自己好像在誰身上看到過。

  但她沒想起自己是在誰那看的,就沒太在意,還問岑鯨:「我拍的明明是左邊,你怎麼不往左邊看?」

  岑鯨:「……」

  習慣了。

  岑奕總喜歡這樣跟她玩,就算知道岑吞舟能預判他的行為,他也不會換位置,就愛站在岑吞舟能看到他的地方,在岑吞舟看向他的時候,給岑吞舟送上一個大大的笑臉,以及一聲——

  「岑姑娘?」

  江袖用手在岑鯨面前揮了揮。

  岑鯨將自己從記憶中抽離,回到當下,聽見江袖問她:「怎麼還蹲著呢。」

  岑鯨閉了閉眼,說:「有些累。」

  「累也不能這樣蹲著啊,裙子都弄髒了。」江袖把手往岑鯨面前一放,掌心向上,招呼道:「來,坐到那邊的石頭上去,我替你把裙子弄乾淨。」

  岑鯨把手放到江袖掌心,被江袖拉著從地上起來,又跟著江袖坐到了牆邊的大石頭上。

  江袖拿出手帕,替她一點點拍掉裙擺上沾的塵土,還問她:「今天來的客人不少,你若覺得累,就回自己那歇著,別硬撐。」

  岑鯨靠到身後的牆上:「好。」

  江袖知道岑鯨不愛說話,便自覺地安靜了下來,等把岑鯨的裙子都整理乾淨,她一抬頭,就對上一張恬靜的睡臉。

  岑鯨居然靠著牆睡著了。

  江袖看著眼前的岑鯨,越發意識到岑鯨與她岑叔的區別。

  岑鯨身體不好,動不動就會累,還不愛說話。上回她約岑鯨出門玩,岑鯨帶了白秋姝,她們三個裡面,岑鯨永遠是最安靜最沒存在感的那個,但她好像一點都不介意,甚至享受著不起眼的感覺。

  岑叔就不同了,岑叔武功高強,體質也好,經常會為了處理政務而熬夜,有時忙一宿沒睡,到時辰直接換衣服去上朝,呵欠都不見打一個。而且岑叔最是能說會道,走哪都能同人說上話,永遠是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那個。

  按說岑鯨的性格與岑吞舟有所不同,江袖應該感到不滿才對,畢竟岑鯨有著和岑吞舟一樣的容顏,若不能做到像岑吞舟那樣優秀,難免令人失望。

  可江袖卻覺得,岑鯨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安安靜靜地待著,累了就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這不比每天忙著處理公務、算計人心、到處應酬來的舒坦。

  不過這裡可不是適合睡覺的地方。

  江袖怕岑鯨在這睡覺會被蚊蟲抬走,就把岑鯨叫醒了。

  岑鯨醒後有些迷茫,分不清今夕何年,看到江袖下意識問了句:「什麼時候了?」

  江袖也下意識用沒好氣的口吻,回了她一句:「沒錶沒鐘①的,你讓我上哪給你看時辰。」

  對話一完,兩人齊齊愣住。

  江袖在岑吞舟身邊伺候過很長一段時間,因為岑吞舟忙,休息也是抽空休息,經常一醒來就問江袖什麼時辰,免得耽誤正事。

  而江袖則因為岑吞舟的縱容,半點沒有尋常丫鬟該有的怯懦恭敬,還常因為岑吞舟不肯好好休息而發脾氣,像這樣的對話,他們之間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

  可如今本該發生在岑吞舟和江袖之間的對話,居然出現在了岑鯨和江袖之間。

  岑鯨很快鎮定下來,江袖見岑鯨鎮定,便沒有多想,還怕岑鯨因為自己剛才的語氣對她產生什麼誤會,連忙解釋:「我不是沖你,我只是、只是不小心把你當成了別人……」

  江袖越說越小聲,總覺得這個理由不太好。

  畢竟誰會希望自己一直被當成另一個人的影子呢。

  幸好岑鯨給了她台階下:「是雲公子嗎?」

  江袖忙道:「對對對,就是他。你不知道,他總不肯好好休息,一醒來便問我時辰,我都被問煩了,所以一聽到有人問我時間,我就忍不住語氣差些,你別往心裡去。」

  說是雲息,其實每一句,說的都是岑吞舟。

  岑鯨點頭:「好。」

  接著江袖又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紙,告訴岑鯨:「差點忘了,我來是給你送這個的。」

  江袖把紙塞進岑鯨手裡,說:「我聽白姑娘說你氣血不足,經常手腳冰涼,正好我前年隨商隊去過北邊,知道那地方有專門的驅寒方子,就托人問了來,你按照這個方子抓藥泡腳,比光泡艾草效果要好。」

  岑鯨把藥方子收下,跟江袖道了聲謝。

  江袖:「這有什麼好謝的。」

  之後江袖提出要送岑鯨回她的院子,可岑鯨卻說陵陽縣主還在席上等自己,就讓江袖先回去,自己再坐片刻就走。

  江袖:「那你可別又睡著了。」

  「放心,睡不著了。」岑鯨抬起自己的手,衣袖落下,露出小臂上一個大大的蚊子包。

  江袖哎呀一聲,趕緊拿出隨身帶的藥膏給岑鯨抹上,還把藥膏盒塞進岑鯨手裡,說這雖然是她用過的,但止癢效果很好,讓岑鯨拿去,一癢就塗,千萬別抓,抓多了容易留疤。

  岑鯨把藥膏和藥方放到一塊,應說:「好。」

  ……

  雖然有吳尚書「酒後失態」,但因燕蘭庭態度尋常,就跟沒事人一樣,所以很快男席便恢復了原來的熱鬧。

  燕蘭庭一邊小口飲酒,一邊同白志遠說話,不過幾句就讓白志遠從不安的狀態中脫離,專心認真地和他談起了政務。

  隨後又過了許久,一個看似尋常的白府丫鬟從燕蘭庭帶來的護衛身旁經過,將一張小小的紙條偷偷塞給了那護衛。

  護衛拿到紙條,食指指腹在凹凸不平的紙面上來回摩挲幾下,確定完內容,便彎下腰在燕蘭庭耳邊說了幾句話。

  燕蘭庭聽罷,尋了個藉口獨自離席,連侍衛都沒帶。

  雲息遠遠瞧著,擔心燕蘭庭又遇上第二個吳昌庸,就悄悄起身跟了出去。

  可那燕蘭庭也不知道是怎麼走的,走到花園附近就沒了蹤影。

  他四處找不到人,正著急,居然碰見了從花園過來的江袖。

  「你怎麼在這?」兩人同時開口問對方。

  雲息:「我出來找燕大人。」

  江袖:「我剛把藥方給岑姑娘,正準備回去找你。」

  雲息:「正好,陪我一塊找人吧。」

  江袖就這麼被雲息抓了壯丁。

  兩人把附近找了個遍,卻始終沒看見燕蘭庭的蹤影,正商量著要不要回去找燕蘭庭的護衛問一問,雲息突然想起什麼,問江袖:「你是在哪把藥方給岑姑娘的?」

  江袖一愣,轉身快步朝花園那條隱秘的小路走去。

  兩人在小路上繞過一個彎,就看見他們找了大半天的燕蘭庭此刻正單膝跪在岑鯨面前,一隻手裡拿著江袖剛剛給岑鯨的藥膏盒,一隻手手指沾著藥膏,往岑鯨頸側的蚊子包上抹。

  而岑鯨則還坐在之前那塊大石頭上,微微仰著下巴方便燕蘭庭替她塗藥。

  悶熱的夏風輕輕拂過茂密的枝葉,沒有帶來絲毫的涼意,但卻帶來了燕蘭庭同岑鯨說話的聲音——

  「皇帝下旨,讓岑奕今年年末回京述職,我能識出你的身份,他說不定也能,若是叫他知道你死而復生,恐怕……」

  燕蘭庭突然頓住,因為他聽到了腳步聲。

  燕蘭庭朝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看去,就看見雲息和江袖倆二傻子似的,直愣愣地戳在他方才來的小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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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①:這裡的錶和鐘,指古時候的圭錶和香鐘,以及之前提到過的自鳴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5 03:14 PM

第二十九章

  江袖離開後,岑鯨又在原地坐了片刻。

  頭頂的枝葉隨夏風輕晃,從枝葉縫隙間落下的斑駁光影也隨之輕搖慢擺,在岑鯨的裙擺上織出一片絢爛的紋樣。

  岑鯨扶牆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眼角餘光捕捉到一抹沉沉的鴉青色。

  她扭過頭,朝著樹影外定睛一看,發現來人是她熟悉的燕蘭庭,便又扶著牆,坐了回去。

  「你也是來給我送東西的嗎?」岑鯨揮了揮手中的藥方與藥膏盒。

  岑鯨隨口一問,結果燕蘭庭真從袖子裡拿出一樣東西遞給岑鯨,還給這份禮物定了個名目:「喬遷禮。」

  岑鯨接到手中,發現是一個木頭做的小圓球,圓球表面只有兩條十字交錯的細縫。

  岑鯨換著角度各種擰,就是擰不開,她抬頭問燕蘭庭:「有機關?」

  燕蘭庭:「有。」

  岑鯨在現代的時候看過不少有關puzzle的解密視頻,因此一拿到這種看不見內部機關,需要一定步驟才能打開的物體,她第一反應就是把東西放到耳朵邊,搖一搖。

  果然能聽見裡面傳來什麼東西碰撞的動靜,應該是可以活動的零件在響,可響得一點規律也沒有,導致岑鯨無法根據聲音來判斷內部結構。

  岑鯨一秒放棄:「你就不能給我挑個省事點的禮物嗎。」

  她邊說,邊從腰間取下一隻香囊。

  香囊是她從青州帶來的,裡頭塞了據說能驅蚊蟲的草藥,但鑑於自己小臂上的蚊子包,岑鯨猜測這裡頭的草藥放置太久,多半已經沒效了,索性把草藥都倒出來,再將圓滾滾的小木球塞進去,免得揣袖子裡,什麼時候弄掉了都不知道。

  小小的香囊被木球撐變了形,岑鯨盯著可憐的香囊看了一會兒,還是決定等宴席散後,讓自己院裡的丫鬟給她打個絡子,專門用來裝木球。

  燕蘭庭看著岑鯨把裝了木球的香囊繫回腰間,一如既往的喜怒不形於色,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可那是別人,岑鯨繫好香囊,抬頭對上燕蘭庭轉向自己的視線,一下子就看出燕蘭庭的狀態發生了變化。

  變得比剛剛……不對,是變得比過去每一次見到她都要輕鬆,就像是……終於達成了什麼心願。

  岑鯨下意識握緊裝著圓球的小香囊,懷疑燕蘭庭在木頭圓球裡面藏了什麼非常重要的東西。

  岑鯨來不及思考會是什麼,就聽見燕蘭庭告訴她:「白家這次新買的丫鬟裡面有個叫『聽風』的,你若有什麼事情要我去辦,又不在書院聯繫不上烏婆婆,就只管同她說。」

  「好。」岑鯨感覺頸側有些癢,還以為是髮絲撩到了皮膚,抬手撓了一下:「給你添麻煩了。」

  要不是因為意外,在書院被挾持,她本還能默默無聞地在書院裡待著,就算燕蘭庭想為她做什麼,也無需像現在這樣費心,處處為她安排。

  燕蘭庭不愛聽岑鯨這麼說,於是他問岑鯨:「當初你為我謀劃,也會覺得麻煩嗎?」

  岑鯨明白燕蘭庭的意思,笑著說:「舉手之勞,哪裡算得上麻煩。」

  燕蘭庭沒有把岑鯨的話默認成自己的回復,而是認認真真地回答她:「對我來說也是一樣,舉手之勞,不算麻煩。」

  燕蘭庭的認真,讓岑鯨笑容漸淡,想到自己的死可能對燕蘭庭造成了什麼影響,她突然開口喚了一聲燕蘭庭的字:「明煦。」

  問:「你現在過得還好嗎?」

  燕蘭庭聽見岑鯨那麼問他,眼底輕輕一鬆,向來不怎麼笑的臉上居然浮現一抹淡淡的笑意:「我還以為你不會問。」

  岑鯨長嘆:「本來是不想問的,可如今又覺得自己應該問一問。」

  燕蘭庭笑著:「我現在很好。」

  能又一次見到她,再好沒有了。

  可燕蘭庭也明白,岑鯨想聽的不僅是「很好」二字,於是不等她追問,便自覺地把自己如今的情況,結合朝中局勢,輕描淡寫地說了一下——

  「皇帝病重,只偶爾能上上朝,因此朝中事務多由我和長公主殿下協理,不少朝中大臣都以為是我毒害皇帝,所以吳昌庸才會覺得只要我死了,一切就能恢復原貌。」

  岑鯨:「……你對『很好』兩個字,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燕蘭庭反問:「你不認為是我下的毒嗎?」

  岑鯨搖頭,倒不是覺得燕蘭庭不會幹這樣的事情,而是她知道:「皇后擅醫。」

  皇后可是女主角,醫術說是天下第一都不為過,若是燕蘭庭下毒,皇后沒可能眼睜睜看著皇帝被人下毒而不醫治。

  除非……

  燕蘭庭點頭:「嗯,毒是皇后下的。」

  岑鯨剛還想除非是劇情殺,老天爺要男主角病死,女主角也沒辦法,萬萬沒想到居然是官方CP自己崩了。

  岑鯨艱難地問:「皇后為什麼這麼做?」

  燕蘭庭:「因為後宮女人太多,她發現比起依靠皇帝的寵愛,還不如依靠自己。」

  要不是皇后娘家就岑奕一個靠譜,朝堂的局勢怕是會比現在更加復雜。

  燕蘭庭懶得多說那對全天下最至高無上的夫妻,就把話題拉回到了自己的身上,簡單說了一下自己這些年都幹了些什麼。

  雖然內容極力簡化,可岑鯨畢竟也是當過宰相的,自然能聽出燕蘭庭現在的勢頭,怕是比她當初有過之而無不及。

  能活到現在而不是像她一樣被皇帝除掉,全因她當初的目的就是引皇帝忌憚,讓皇帝除了自己。

  可燕蘭庭不同,他是認真在牽制皇帝,決不允許皇帝有一絲一毫反殺自己的可能。

  燕蘭庭說著說著,突然停下聲音,走到岑鯨面前,握住了岑鯨放在頸側的手,說:「別撓了。」

  「啊?」岑鯨總算發現自己一直在無意識地撓脖子。

  至於為什麼,很顯然,她又被蚊子咬了個包。

  她拿出江袖給的藥膏盒,試圖把藥膏盒打開,卻因為江袖手勁太大,擰上盒子的時候太用力,導致她怎麼擰都擰不開。

  燕蘭庭把藥膏盒從岑鯨手中拿走,輕輕一下就擰開了。

  但他沒有把膏藥盒還回去,而是在岑鯨面前蹲下,絲毫不顧被弄髒的衣擺,用手指沾了藥膏往岑鯨脖子上抹。

  岑鯨作為岑吞舟時,就已經習慣了燕蘭庭的靠近,因此也不覺得燕蘭庭的舉止突兀,還乖乖地仰起了下巴,讓燕蘭庭給自己塗藥。

  燕蘭庭一邊塗,一邊續上剛沒說完的話——

  「前些日子我與長公主打壓沈家太過,皇后便減輕了毒藥的劑量,讓皇帝能親自上朝,好制衡我與長公主。」

  可皇帝久離朝堂,又受藥物影響變得性情暴虐,能下什麼好決策,左右不過就是噁心他與蕭卿顏罷了。

  關鍵的問題在於,皇帝把岑奕召了回來。

  岑奕是燕蘭庭弄走的,皇帝召他回京,意思再清楚不過,就是要讓岑奕跟燕蘭庭打擂台。

  皇后指望著岑奕能看在他本該姓沈,又是自己娘家弟弟的份上幫自己一把,自然也對這項決定樂見其成。

  燕蘭庭倒是不擔心自己,他只擔心岑鯨——

  「我能識出你的身份,他說不定也能,若是叫他知道你死而復生,恐怕……」

  話音戛然而止,燕蘭庭轉頭,看向他來時的小路。

  岑鯨不如會些武功的燕蘭庭,她連腳步聲都沒聽見,還是燕蘭庭轉頭她才意識到什麼,跟著扭頭一看,看到了去而復返的江袖,以及她身旁的雲息。

  夏天的第一聲蟬鳴,突然就響了。

  尖銳刺耳的聲音伴隨著悶熱的夏風,堪稱最糟糕的夏季套餐,置身其中,哪怕什麼都不做,就容易心生焦躁,坐立難安。

  岑鯨不確定這倆是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確定這倆都聽到了什麼,為免不打自招,岑鯨選擇沉默,先看看他們的反應。

  若是什麼都沒聽到,那最好,自己只需要解釋,為什麼堂堂宰相會給她一個小官家的表姑娘塗藥就行了,大不了被扣一頂與燕蘭庭有私情的帽子。

  可惜一切並未能如岑鯨所願,雲息和江袖都聽到了燕蘭庭最後的那句話。

  江袖還是懵的,雲息的反應快些,但也是相對江袖而言。在岑鯨跟燕蘭庭眼裡,他是愣了很久,才做夢似的往前走了一步,聲音發飄地問出半句:「什麼意思?什麼叫……」

  死而復生?

  最後四個字,雲息確定自己說出了口,卻不知為什麼,根本聽不見聲音。

  像是害怕被聽見,會得到否定的答案

  至於是誰死而復生。

  能同時牽扯上燕蘭庭和岑奕的,還能有誰?

  雲息定定地看著岑鯨,仔仔細細地,觀察岑鯨那張臉。

  這一次他拋棄了「岑鯨不可能是岑叔,自己不該把一個陌生姑娘當成他」的固有想法,試圖從岑鯨身上找到岑吞舟的影子。

  樣貌必然是像的,可無論是神態,還是遇事反應,都和他記憶中的岑吞舟有所出入。

  所以到底……

  雲息畢竟跟岑鯨接觸的少,江袖則不然,她想起自己跟岑鯨相處時的種種細節,包括岑鯨剛才睡醒後見到她的反應,讓本就不願接受岑吞舟已經死掉的她在回過神後,越過雲息快步走到岑鯨身側,蹲下身,和雲息一樣專注地看著岑鯨,聲音顫抖地問——

  「是你嗎?」

  詢問出口的瞬間,眼淚沒忍住溢出眼眶,落下後沾濕面紗。

  岑鯨對上江袖的淚眼,因為對方不是系統的攻略目標,系統沒辦法告訴她江袖是否像當初的燕蘭庭一樣已經確定了答案,所以她還是想要再掙扎一下。

  她輕輕地反問了回去:「什麼?」

  江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她搖著頭,固執地說道:「我不信,一定是你,我知道一定是你,為什麼你要瞞著我們?」

  岑鯨默默地聽著,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一嘆——

  好累,所以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這一嘆,直接把雲息的眼淚給嘆掉了,得到回應的江袖更是直接抱住了她,哭得不能自己。

  一旁的燕蘭庭見此,站起身說:「我到外面替你們看著。」

  他收起藥膏盒,朝通往外面的小路走去。

  江袖哭個沒完,岑鯨扛不住,燕蘭庭又跑了,她只能向慢慢走到江袖身後的雲息求助——

  「救我。」

  雲息聞言嗤笑出聲,好不容易擦乾的眼淚又流了滿面,啞著嗓子又哭又笑地送了岑鯨一句:「活該。」

  可話說完沒多久,他也跟著蹲下了,因為他發現自己的眼淚根本擦不完,他不願讓岑鯨看見他這麼狼狽的模樣,索性蹲下,把臉埋進手臂裡,安安靜靜地哭

  岑鯨無語望天,卻只看見頭頂茂密的枝葉,隨著夏風輕輕晃動。

  這都什麼事兒啊……

  岑鯨無奈地等了許久,等江袖哭聲漸歇,她拍了拍江袖的肩膀,示意江袖放開自己。

  江袖不捨地鬆開手,眼睛紅通通地看著岑鯨,哽咽著,語無倫次地說:「你怎麼、你怎麼能瞞著、瞞著我呢……我就知道、我說怎麼那麼熟悉……雲息還說不是你、他個傻子他、他知道什麼……我就不該聽他的……我就……嗷!」

  江袖被身後抬起頭的雲息扯了頭髮。

  在外向來風度翩翩的雲息此刻就像回到了過去,既幼稚又招人討厭,不許江袖在岑鯨面前揭自己的老底。

  江袖的情緒還未徹底平息,被那麼一刺激,當即就反撲回去,跟雲息打成了一團,哪有半分在人前喊他「公子」的恭敬模樣。

  岑鯨等他們倆情緒發洩得差不多了,開口喊停,讓他們都收斂點,免得鬧出太大動靜,讓自己的馬甲一掉再掉。

  兩人聽話地住了手,各自起身,收拾衣著頭髮,江袖還從袖子裡拿出一條新的面紗換上。

  岑鯨看他們收拾好,自己也準備起身。

  結果手剛扶上牆,一左一右站在她面前的兩人就同時向她伸出了手。

  岑鯨稍一停頓,把手從牆上收回,放到了他們倆的掌心,借著他們的力道站了起來。

  「燕大人呢?」江袖先前都哭傻了,根本沒注意到燕蘭庭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出去把風了。」雲息說完,又轉向岑鯨,態度有點不自然,大概是還沒能適應小姑娘身份的岑叔:「你們也太不小心了,燕大人也是,連個人都不帶,要來的不是我和江小袖,你們打算怎麼辦?殺人滅口嗎?」

  江袖稍微替燕蘭庭說了句話:「但要不是燕大人沒帶侍衛,你也不會跟過來。」

  雲息:「……嘖。」

  三人一同朝外走去,岑鯨語氣不見波瀾,問:「你說,你們是因為明煦沒帶侍衛,所以才找過來的?」

  江袖吸了吸鼻子:「嗯,燕大人剛遭遇刺殺,不帶侍衛就獨自離席,雲息擔心他出事,就跟到了這附近,碰巧又遇上我,這才撞見你們。」

  「哦。」岑鯨想了想,又問:「那天端午,你們為什麼會去玉蝶樓?」

  「因為……」江袖終於意識到什麼,她看向雲息,發現雲息也是一臉驚疑不定。

  岑鯨:「因為什麼?」

  江袖吶吶道:「燕大人讓我們去。」

  燕蘭庭說端午節人多容易生亂子,提醒他們到玉蝶樓看看,他們本不想去的,可雲息的爺爺雲伯很聽燕蘭庭的話,就硬是把他們攆過去了。

  後來遇見岑鯨,被岑鯨那張臉震撼太過,他們就忘了這事。

  他們遇見岑鯨是因為燕蘭庭,發現岑鯨就是岑叔,也是因為燕蘭庭,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岑鯨加快腳步越過他們,朝外面走去。

  期間岑鯨抬頭,往附近找了找,發現走到小路中段,便能看見不遠處三層高的望安廟。

  她目力不及從前,卻也能看見寺廟第三層有人,那人正對著白府,手裡還拿著弓箭。

  若尋來的不是雲息和江袖,很難說會不會剛踏上小路,就被一箭射死。

  岑鯨耳邊,彷彿又響起了系統念燕蘭庭資料的聲音——

  【工於心計,城府極深】

  岑鯨在小路盡頭看到了那抹鴉青色的身影。

  她停下腳步,朝著那人連名帶姓地喊了一聲:

  「燕蘭庭。」

  岑鯨的聲音不算大,語氣也不凶,甚至可以說是平平,但造成的效果,卻跟家長喊犯錯小孩的全名沒差。

  聽見這聲音,一向穩若泰山的宰相大人沒有馬上回頭,像是猜到自己暴露了什麼,沉默的背影透出幾分心虛。

  跟著岑鯨出來的江袖和雲息則像兩隻聽到了貓叫的小耗子,熟悉的恐懼爬上後背,讓他們不約而同地轉過了身,連推帶搡地催著對方往裡退,趕緊往裡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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