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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1 09:57 PM

日日復日日 -【替身女配看見彈幕後】《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doki520 於 2024-3-17 10:58 PM 編輯

【書名】:替身女配看見彈幕後

【作者】:日日復日日

【內容簡介】:

  聶音之修煉時出了岔子,險些走火入魔,出關後,便能看見頭頂上飄過的字幕。

  她從彈幕中得知,原來自己只是一本書裡的替身女配。

  師門上下寵她愛她,皆是因為她這雙眼睛酷似十年前隕落的白月光大師姐。

  而三天后,失明的大師姐就將重返師門——

  聶音之將會被師父剖腹取丹,被師兄剜出眼睛,最後孤零零地死去。

  *

  聶音之靠著彈幕裡的劇透,布下禁陣,以神魂為祭,提前召喚出了本書的反派大魔頭。

  她渾身浴血,在所有人驚恐的目光中,冷笑道:「既如此,那誰都別想活!」

  一身玄袍的魔君緩緩現身,抬手拭去她嘴角鮮血:「小小年紀,怎的戾氣如此之重,有什麼誤會,大家坐下喝杯茶解釋清楚便可,何必打打殺殺。」

  聶音之:「???」

  這就是你們說的殺人如麻、惡貫滿盈的大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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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1 09:58 PM

第1章

  【真是好笑哦,靈靈在死寂深淵垂死掙扎,都快死了還放在心尖上惦記的人,這個時候在對別的女人噓寒問暖。】

  【就是,特麼的看得我好氣啊!求求看過原著的姐妹快告訴我,這個狗男人不是男主。】

  【桑狗你有這時間去給冒牌貨找仙草熬藥療傷,你怎麼不去找你老婆啊!】

  【找替身的都是大渣男】

  【渣男+1,如果桑狗真的愛女鵝,他為什麼不去找她?這種渣男也別火葬場了,直接火葬了吧】

  【不看了不看了,放個屁股,到靈靈的劇情了好心的姐妹求踢我一腳】

  聶音之捧著藥碗,在這一片花花綠綠從面前飄過的字幕中,熟視無睹地喝著藥。

  這件事還要從兩日前說起,她閉關修煉的時候出了點岔子,差一點走火入魔,雖然強行突破了,但也因此金丹受損,不得不臥病在床。

  在她躺床期間,時不時就會看到半空飄過的字幕。

  這些文字能夠輕而易舉地穿透任何物件,也可以無視所有的陣法防禦,冷不丁地冒出來,從半空飄過,對她的所作所為評頭論足。

  剛開始,她委實警惕了好一陣,這字幕太貼近她的生活,聶音之不得不在負傷的情況下,掐著靈力小心翼翼去探索。

  最後發現不論是用靈力,還是親自上手,她都沒辦法接觸到那些文字。

  聶音之隱晦地試探過桑無眠,還有門內其他弟子,他們都看不見這些,目前似乎只有她一個人能看見。

  好在,如此過了兩日,她發現這些自稱為彈幕的文字,似乎只是嘴碎了些,並不能對她造成實質傷害,也就開始適應這些時不時冒出的文字了。

  有些時候,看它們吵架,還別有一番樂趣。

  聶音之單獨一人時,彈幕很少,幾乎沒有。只有當她與門派內的其他人接觸時,彈幕才會增多。

  尤其是當她和師尊桑無眠在一起時——用她從彈幕裡看來的話說,就是「同框」——彈幕幾乎刷成一排連綿不斷的長龍。

  比如現在。

  桑無眠只是站在一旁看她服藥,彈幕就已經將他身後的桌椅擺置淹沒了。

  「桑狗」兩個字鋪天蓋地,只剩他的人浮在那不斷飄過的字幕前。

  聶音之看著彈幕裡的花式罵法,表情控制不住有些扭曲。

  「怎麼?」桑無眠薄脣微動,嗓音似冰雪消融的清泉。

  聶音之看了看自己雪巔玉蓮般清透絕塵的師尊,努力無視後方的無數咒罵,皺著臉道:「太苦了。」

  桑無眠早有預料似的,從袖子裡掏出一包蜜餞,冷凌的目光落在碗底殘留的藥汁上,「喝完。」

  聶音之皺了皺鼻子,聽話地一口飲盡,飛快從他手心抓起蜜餞塞進嘴裡,甜味蓋住苦澀,她一雙瀲灩的桃眸彎成了月牙,笑道:「還是師尊懂我,謝謝師尊。」

  桑無眠看著她的眼睛,常年冰封的神情也柔和了幾分,「服藥後好好休息,很快就好了。」

  然後聶音之便眼睜睜看著彈幕不罵桑狗了,全都開始罵她。

  【啊啊啊這個女配好噁心好做作,茶裡茶氣,她到底什麼時候死?】

  【你苦個屁,你搶走了屬於靈靈的一切,靈靈才苦,太心疼女鵝了】

  【吃個藥都怕苦,那你還修煉什麼,滾回去當嬌小姐吧】

  吃藥就是很怕苦的嬌小姐聶音之表示,彈幕的謾罵讓她很不高興。

  既然她不高興,那就只好讓罵她的人更不高興了。

  她見桑無眠站起身打算離開,忙伸手拽住他的袖擺,自下而上仰面看向他:「師尊,我內府一直鈍痛,睡不著,師尊陪我說說話好麼?」

  她知道,桑無眠最是不能抵抗這個角度。

  果然,便見桑無眠盯著她的眼睛,略有些恍神,不過只是須臾,他重新坐回來,「不說話,躺好,閉眼。」

  聶音之點頭如搗蒜,聽話地躺下閉上眼睛,可以預感到彈幕定會又一次沸騰。

  桑無眠垂眸看向她拽著自己袖擺的手,這隻手柔弱無骨,指尖蔥白,關節處點著粉潤的光澤,沒有絲毫練劍留下的繭。

  他皺了皺眉,抬頭看向另一側劍架上橫放的如意劍,劍柄上被裹了一層細軟的棉綢。

  劍架一旁便是梳妝檯,這具金絲楠木精雕細琢而成的物什,比尋常梳妝檯大了好幾倍不止,上面擺滿各式護養的瓶瓶罐罐,房間裡盈滿了一股香脂混雜而生的淡香。

  總是在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浪費精力。

  桑無眠抽回袖擺,看到她顫如蝶翼的睫毛,秀氣的眉也微微蹙起,只好出聲道:「好好睡,為師不會走。」

  聶音之眉眼舒展開,嘴角勾起笑,眼眸微微虛開一條縫,正巧看到幾條哀嚎而過的彈幕。

  【氣死了氣死了,靈靈回來要是看到這一幕該多傷心】

  【桑狗,你沒了,靈靈為了回來受了無數傷,你不僅守在爐子邊給替身熬藥,現在還要守著她睡覺!你沒有心!】

  【這個女配什麼時候死啊,不想看到她,氣死我了】

  【渣男和替身鎖死吧,女鵝獨自美麗】

  【集美們,你們看看聶音之的樣子,是不是越來越像靈靈了,就連經脈靈骨都被狗子塑成了靈靈的冰肌玉骨。】

  【狗子一心一意想打造第二個靈靈呢,狗子也是可憐。】

  【再有三天靈靈就回來了,多虧了他一直致力於把替身朝著靈靈養,這個金丹靈靈才能用啊,狗子有錯但罪不至死,敲黑板!】

  聶音之視線落在那三條長彈幕上,蹙起眉,打造第二個靈靈……

  她的金丹為什麼會成為別人的?

  桑無眠手掌在她眼前虛虛一拂,「閉眼休息。」

  聶音之只好閉上眼,她確實沒有說假話,內府鈍痛不止,她這幾日來都沒能睡好。

  她金丹受損,桑無眠連夜橫跨修真界,去了極北雪山,采來一味名叫「白鳳實」的靈草為她療傷。

  這味仙草難尋,也同樣難煎,必須用靈火熬煎十二個時辰,才能逼出藥性,達到治愈金丹的效果。

  服下藥後不到片刻,靈草的藥性就順著經脈流遍全身,最後匯集到內府處,金丹受損帶來的鈍痛漸漸被藥效撫平,聶音之睡意上涌,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等她再次醒來,桑無眠已經不在了。

  聶音之坐起身,查探了下內府的情況,白鳳實的藥效的確很厲害,她金丹上的損傷已無大礙。

  只是她金丹初成,又經此一遭,身體還有些虛弱,需要好生調理。

  房門被輕輕叩了兩下,聶音之聞到食物的香味,知道是阿浣和澄碧來了,「進來吧。」

  阿浣在外間布置,澄碧進來給她梳妝。

  這兩個丫頭是聶音之從家中帶來伺候的,當初桑無眠還老大不樂意,說修行之人事當躬親,太過安逸只會消磨鬥志。

  聶音之就趴在母親懷裡,哽咽哭道她不要修行,才不要拜師。

  當時桑無眠的臉色幾乎能掐出水來,父親也尷尬地拍拍她的腦袋說,音音,別當著仙尊的面亂說話。

  她說不拜師,父母也不忍強求她,即便她天生靈骨,是桑無眠口中的修仙奇才。

  最後竟是那高高在上的仙尊做了妥協,獨一份的,容她領著丫鬟入雲笈宗仙山。

  十來歲的年紀,聶音之免不了會因為這份殊榮自鳴得意,後來她也聽到一些閒言碎語,雲笈宗的長老,師叔師伯們一開始對桑無眠不按規矩行事頗有微詞。

  可見過她後,他們都不再多說什麼了。聶音之沒有半點初來乍到的生疏,自在得如同到了另一個和家裡差不多的安樂窩。

  拜師後的五年間,她又陸續讓家裡送來了喜歡的廚子,專為她栽植海棠的花匠,裁制衣裙的繡娘……

  來的人多了,桑無眠只好單獨給她辟出一座山峰居住。

  【阿音都金丹了,怎麼還沒有辟谷?】

  孤零零的一條彈幕從眼前飄過,聶音之出來外間,桌上擺著四五個精緻的小碟,青菜碧瑩瑩的,只有一份葷,是紅燒獅子頭,個頭較往日小了一大圈。

  她輕喃道:「饞嘛。」

  阿浣沒聽清她說什麼,猜想是小姐對菜色不滿意,解釋道:「小姐,棲真仙尊說你重傷初愈,要吃清淡些。」

  聶音之無可無不可,坐下來慢慢用完飯。

  方用完飯,就收到桑無眠的傳訊,靈光在她面前忽明忽滅,冷清的聲音從內傳出:「三日後,恢復日課。」

  說完,靈光散開。

  竟然只給她三天時間休息,聶音之撇撇嘴,什麼事都可以討價還價,唯獨修煉一事,桑無眠不會縱著她。

  飯後聶音之出門溜達,坐著仙鶴慢悠悠朝著明霄峰飛去,天氣大好的清朗日子,明霄峰周邊都始終縈繞著消散不去的霧氣,是布下的禁制結界。

  仙鶴還未靠近,就不再往前了,聶音之只好落到地上。

  濃霧之後就是那位大師姐曾經的住處了。

  聶音之入門時,聽孟津師兄介紹過他們頭上還有一位大師姐,蕭靈是桑無眠收的第一個親傳弟子,十年前在圍剿魔修的大戰中,被捲入虛空裂縫。

  據典籍記載,虛空裂縫是靈氣風暴撕開的不穩定空間,是個十死無生的絕境,千百年來,被捲入其中的人,沒有一個能活著回來的,就算是神仙落入其中,都能被撕碎。

  所有人都覺得蕭靈已經隕落了,包括桑無眠。

  但從彈幕來看,她似乎還沒死。

  聶音之五年後才入門,明霄峰已經被封,門內也很少有人再提及這位大師姐,所以她就只知道這麼一點信息。

  也是這兩日看多了彈幕,綜合它們提到的所有信息,才想到這位大師姐。

  聶音之在明霄峰徘徊的時候,遇到了孟津。孟津一身雲笈宗的天青色校服,身量修長,平日疏朗的眉目間隱隱含著郁色,從濃霧中緩緩走出。

  看到她時,他收斂了神色,驚訝道:「師妹,你怎麼會在這裡?」

  聶音之摸摸肚子,「我飯後消食,不知不覺走到這裡了。」

  折丹峰和明霄峰確實是挨著的,孟津也不疑有他,點點頭,他知道聶音之有一日兩餐的習慣,為了滿足她的口腹之欲,每日都會有仙鶴送新鮮食材到折丹峰。

  「你身體好些了?」孟津關心道。

  「已經無事了。」她嘆口氣,「師尊叫我三天后,又要回去練劍了。」

  孟津完全沒有體諒到她的不情不願,還隱隱含著點喜色,「那我等著師妹。」他說著忽然抬手輕輕蹭過她的眼角。

  聶音之睜大眼睛,下意識往後退去半步。

  「別動,有髒東西。」孟津脣邊含著溫柔的笑意,捻下一絲柳絮一樣的白絨,「好了。」

  冷冷清清的半空中,彈幕瘋狂涌來。

  【我有一肚子髒話我現在就要說,不管是桑狗還是男二,都渣!】

  【怎麼又有女配,怎麼哪哪都有她?】

  【目前為止女配也沒做錯什麼,幹嘛總是罵她】

  【看過原著的表示女配的惡毒超乎你的想象,不過我最噁心的還是狗男人,為什麼就不能讓渣男去死,想看美女姐姐貼貼。】

  【草,我現在看男二摸她眼睛一點都感覺不到曖昧,只能聯想到他之後挖她眼睛的畫面,女配也是慘】

  【阿音離他遠一點!!】

  聶音之瞳孔猛地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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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1 09:59 PM

第2章

  聶音之抬手蹭了蹭眼角被碰過的地方,「孟師兄,我記得你以前說過,這裡是大師姐的洞府,不是不讓進的嗎?」

  孟津不自在地咳了一聲,神色鬱郁,「今日是師姐忌辰,我進去將她的舊居清掃一下。」

  「那我可以進去拜拜師姐嗎?」聶音之纖長的睫毛揚起,一雙眼瞳眸光流轉,幾乎和記憶中的模樣貼合在一起,孟津不由得晃了晃神,只聽她繼續道,「我拜入師尊門下,都還沒有好好拜過大師姐呢,現在想想實在是慚愧。」

  孟津從怔愣中回過神,聶音之入門五年都對這座臨峰毫無興趣,為何她今日會突然想要進去看看?

  「師妹的心意到了就行,我相信靈靈師姐定能感覺到你的誠心。」

  他說完不等聶音之再多開口,態度上帶著難得的強勢,「師妹,你重傷初愈,要多休息才好,我送你回折丹峰。」

  聶音之看一眼濃霧掩蓋之下影影綽綽露出的桂殿廊影,余光落在孟津的表情上。孟師兄明顯是緊張了,他越是害怕她進去,她就越要進去。

  「我不要,我要進去看看。」聶音之原本只是好奇來附近轉轉,彈幕裡的只言片語不至於就讓她對師父、師兄產生懷疑,但是試探一下他們的態度總歸是沒錯的。

  孟津皺起眉,抬手擋住她,「師妹,不要胡鬧,若是驚動師尊就不好了。」

  「驚動又如何?」聶音之半點不怵,腳下靈光浮動,掠過孟津,一陣風似的掠入濃霧中,隨風送來她理直氣壯的聲音,「孟師兄都偷偷進去了,為什麼我就不能進,難不成大師姐的舊居有什麼我不能看的?」

  孟津縱身追在她身後,長劍從袖擺中飛出,厲聲道:「聶師妹,你在此處胡鬧,只會令亡者不安。」

  明黃的劍光破開濃霧,仿佛一束烈陽射來,阻得聶音之身形頓住,孟津挺拔的身影隨即而至,握著長劍擋在她前方,「師妹,回去吧。」

  「師兄知道我的脾氣,越是不讓我做什麼,我就越要做。」聶音之揚眉笑了笑,透著被驕縱壞了的矜傲。

  那副眉眼與故人就沒有半分相似之處了,孟津心底生出惱意,「別的任何事都可以依著師妹,但我決不允許你冒犯師姐。」

  聶音之也冷下臉,無法理解,「我只是進去拜拜師姐,也算是冒犯?」

  孟津閉口不言,沒有半分退讓。

  【好傢伙痴情男二yyds!不愧是為靈靈挖惡毒女配眼睛的人。】

  【替身永遠就是替身,就算長得再像也成不了白月光,桑狗快來抄作業!】

  【來了來了來了,女配要發現自己是替身了,要開始黑化了!】

  【能不能別劇透煩死了,現在女配又不惡毒,被當替身就算了,還要被挖金丹挖眼睛,簡直倒了八輩子血霉,看不下去了】

  【放心吧,女配肯定是黑的,看到後面她怎麼虐女鵝的,就知道挖丹挖眼都便宜她了】

  【都是套路,如果不黑化,這樣男主男二的行為就不合理了】

  【前面的請你搞清楚,不是男主男二挖她眼睛,她才黑化的,是她本身就惡毒,自己把自己作到那個下場的】

  【這五年桑狗和孟津對她不好嗎?就算不甘心被當做替身,也不該把怨氣發泄到女主身上】

  【好弱智明霄峰不是有禁制嗎,就算不攔她,她也進不去吧?】

  聶音之靜靜掃過飄過的字幕,就在孟津以為她會就此作罷時,她脣瓣微闔,「如意。」

  隨著她語音落定,一道劍光從天邊呼嘯而來,驚天動地地砸到了明霄峰的禁制上。

  孟津氣極:「你!」

  平日裡,聶音之性子雖然驕縱了些,但也知道分寸,孟津完全沒料到她會如此簡單粗暴,毫無顧忌,幾乎氣得說不出話來,灼陽劍當即拔地而起,將如意劍壓製在明黃的劍光下。

  聶音之本就虛弱,再被他劍氣一衝,偏頭吐出一口血。

  孟津愣了下,「師妹,不要再無理取鬧了。」他語氣雖然軟了下去,但壓製著如意劍的劍氣沒有絲毫收斂。

  明霄峰上的禁制是桑無眠親自布下,以她的修為,就算砍上十次百次,都不可能破開。聶音之心知肚明,孟津也同樣心知肚明。

  他依然這樣強勢壓製,當真如他所說,不允許她對大師姐有絲毫冒犯。

  聶音之擦去脣上血跡,目光直直看向他,像是第一次看清了他,「我是不是長得很像大師姐,尤其是,這雙眼睛。」

  所以孟津時常將他眷戀的視線落在她臉上,就連桑無眠也越來越經常地對著她的眼睛失神。

  「我都有點好奇了,到底是長得有多相像呢。」聶音之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笑意化開,眼角略彎,纖長的睫毛微顫,自下而上略帶幾分仰視,「是這樣麼?」

  這是她平時想要找師父師兄討巧賣乖時的專用表情,是她根據師父師兄的態度,自以為聰明地掌握來的小心機,就跟她在家裡時,在父母膝下承歡逗他們開心是一樣的。

  不同的是,父母眼中看到的是她,心裡也是她,而桑無眠和孟津,只是想在她身上找另一個人的影子。

  「聶……師妹。」孟津被她眼中陰戾驚到,不由自主後退一步。

  濃霧被劍氣衝得一圈圈蕩開,稀薄了不少,露出兩人身形,附近來往的弟子全都被這動靜驚動,往這裡聚來。

  「是孟師兄和聶師姐,他們怎麼了?」

  「感覺他們的氣氛不對勁啊,怎麼回事,孟師兄不是一向都順著師姐的嗎?」

  「不會打起來吧?要不要去勸勸,聶師姐身上還有傷呢!」

  「快去稟報仙尊。」

  ……

  在眾人交頭接耳間,一道冷肅的聲音夾著隱隱威壓傳來,「退下。」棲真仙尊桑無眠的身影自半空中漸漸浮出。

  圍觀的諸多弟子對著桑無眠恭敬地行禮拜過,就算再怎麼好奇仙尊兩位親傳弟子為何劍拔弩張,也半點都不敢耽擱,轉眼就四散離去。

  桑無眠屈指彈出一道劍氣,將爭鋒相對的兩把靈劍分開,灼陽劍回到孟津袖中。

  聶音之柔弱無骨的手指抓向那一把劍光,鋒芒在她手中凝煉成型,化作一把雪亮長劍,收劍回鞘。

  兩人俯身行禮,「師尊。」

  桑無眠神色不悅,「何故在此爭執?」

  聶音之看到尾隨他而來的密密麻麻的彈幕。

  【特麼的,桑狗雖然狗,但是這張臉真的好好看啊!】

  【哈哈哈哈修羅場,我最愛修羅場】

  【女配黑化值50%】

  【草,剛剛那個特寫鏡頭,女配的眼神絕了姐姐好颯,我嗑一分鐘替身x白月光不過分吧】

  孟津偏頭看了看聶音之,一如從前那般,還是那個寵溺她的師兄,主動擔起過錯,「我和師妹一時興起,切磋了兩招,是我出手重了些傷到師妹,請師尊責罰。」

  聶音之半點不領情,坦然道:「我見孟師兄從明霄峰出來,又聽他說今日是大師姐的忌辰,便也想進去明霄峰拜祭下大師姐。」

  桑無眠眸色沉寂,仿佛凝成了冰雪,冷冷落在聶音之身上,「仙門之中,沒有這些凡俗的祭禮,擅動本座禁制……」

  他話音一頓,猛地回頭轉向明霄峰,堂堂仙尊竟然失態得差點從半空跌落,桑無眠結印撤銷禁制,修長的指尖有些顫抖,連掐了兩次才結印成功。

  明霄峰封山十年,一朝禁制撤開,其中蔥蘢綠濤,桂殿蘭宮終於重現人間。

  桑無眠根本顧不上旁人,在禁制撤開的同時,已經化作一道白光射入明霄峰中的殿宇。孟津緊追其後,聶音之沒有絲毫猶豫,也跟著追上去。

  明霄峰上繁花似錦,枝葉修剪得很清爽,殿中燃著熏香,廊下軟墊上還趴著一隻小貓,一點也看不出來是十年無人居住的屋子。

  殿中燃著一星燭火,暖如旭日。

  「師尊,是魂燈!師姐的魂燈重燃了,那師姐她難道……」孟津太過不敢置信,以至於他竟屈指在手上劃了一道口子,以這種方式驗證自己不是做夢,他攤開手接著自己滴落的血,再次抬眼看去。

  那幽幽一點星火還在。

  哦,果然如彈幕所說,大師姐回來了。

  聶音之站在一邊,像個局外人,無動於衷地看著她冷若寒霜的師尊第一次情緒這麼豐富。

  孟津,激動得像條狗。

  聶音之手中的如意劍倏地顫動起來,劍鳴不止,那與她同源的劍氣在她經脈裡橫衝直撞,掙扎著想要脫離她而去。

  如意劍從掌中飛出,聶音之想也沒想,手指飛快結印,束靈陣從她掌心溢出,將如意劍困在半空。

  如意劍劍光四射,劍鳴激越,聶音之本就毫無血色的臉頰霎時慘白如紙,只有染血的脣瓣紅得奪目。

  「阿音,如意是蕭靈的劍。」桑無眠說道。

  聶音之咬牙,她猜到了,「那你當初為何要將它給我?」

  此時此刻,桑無眠根本不耐與她解釋,不顧她會被劍氣反噬,屈指打散了靈封,如意劍掙脫束縛,呼嘯地衝向天際,毫不猶豫地朝著它曾經的主人而去。

  兩抹身影緊追在它身後,沒有給予她一個多餘的眼神。

  彈幕呼啦啦地遠去,最後剩下零星幾條綴在末尾。

  【女主出來啦!看狗子跑得這麼快去接女鵝,我選擇原諒他】

  【桑無眠,快點去看看女鵝的慘樣,看看在你找替身的時候,她是怎麼從深淵裡爬出來的】

  【嗚嗚嗚我的靈靈終於要回來了,回到她心中的桃花源】

  【回來發現另一個人已經取代了她,女主實在太苦了。】

  【流了好多血,回去多吃點肉肉補補】

  聶音之被反噬的劍氣絞出滿手鮮血,滴滴答答地自指尖滴落,孤零零站在院子裡,和躲到桌子下的貓大眼瞪小眼。

  她走到屋中那副畫像下,畫中女子身著雲笈宗的校服,手握長劍,圖中可見試劍台下皚皚冰雪,她盈盈笑眼中卻似盛滿春景,眼下一顆細小的淚痣。

  聶音之抬指在身前劃出一圈圓弧,憑空凝出一張明亮銅鏡,對照著自己來回看了看。

  鏡子裡的人雪肌玉膚,偏生眉眼又生得極黑,瓊鼻嬌巧,脣紅齒白,桃花眼尾上翹,下方點著一顆小痣。

  「還真的很像。」聶音之摸著自己的眼睛,也摸到那相同位置上的淚痣,指尖的血在雪白的肌膚上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紅痕。

  她原本就該長這樣子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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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1 10:01 PM

第3章

  這個念頭一起,聶音之就如同生了心魔,怎麼看怎麼覺得銅鏡裡映出的這張臉像是覆著一層面具——覆蓋著名為蕭靈的面具。

  她十二歲入雲笈宗仙山,在門中五年,正是眉眼五官開始長開的時期,女大十八變,她每日裡瞧著自然覺察不出什麼來。

  侍候在她身邊的丫鬟也察覺不出什麼來。

  聶音之想起自己回家之時,母親曾摸著她臉感嘆,「我家音音到底是修仙之人啊,真真是神仙似的五官,無一處不精緻,和爹娘這般凡俗愚笨的長相是大不相同了。」

  聶音之沒心沒肺地笑,「才不是呢,爹爹長相愚笨,娘明明是出了名的大美人,從小到大,所有人都說我長得像娘,娘誇我分明就是在誇你自己。」

  她爹在旁邊聽著,被氣笑了,「你們娘倆,誇就誇,做什麼貶低我?」

  聶音之從回憶裡醒神,再一次對上鏡中的臉,她伸手捏碎了銅鏡,抬頭回望一眼垂掛的畫像,抬步往外走去。

  如意劍既然棄她而去,那就不要了。

  聶音之從頭上取下玉簪,這簪子並不是普通首飾,也是一件法器。

  她伸手撫過玉簪上的銘文,玉簪周身流轉過一道溫潤的光澤,化作長劍一般大小,載著她離開明霄峰。

  回到折丹峰上,阿浣和澄碧都被她的模樣嚇壞了,手忙腳亂地扶她坐到軟榻上,幫她處理傷口上藥。

  「小姐,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傷得這麼重?一定很疼……」阿浣一邊給她上藥,一邊碎碎念,淚珠子成串往下掉,比她這個受傷的人哭得還慘。

  聶音之卻沒心思安慰她,對澄碧道:「把我娘的小像取出來給我看看。」

  澄碧雖然不解,卻也聽話地什麼都沒問,不多時取來一個錦盒,盒子裡裝的是聶音之與家中來往的信件,母親小像也在其中。

  聶音之手上纏著紗布,抱著母親小像坐在梳妝檯前,細細對比自己眉眼五官。

  母親說得對,是不一樣了。

  她以前為什麼沒能發覺?

  聶音之盯著鏡子裡的臉,被心頭怒火焚燒得眼睛通紅,牙齒咬破了嘴脣,滲出血來。

  阿浣跪在她身旁,心疼道:「小姐,要是有什麼事讓你不開心了,你、你練練劍或者我和澄碧給小姐唱曲聽,你千萬不要傷了自己。」

  澄碧不太愛講話,也重重點頭。

  聶音之深吸口氣,碎發散在臉側,「你們出去。」

  「小姐。」

  聶音之蹙眉,「出去。」

  兩個丫鬟猶豫片刻,一步三回頭地出了院子。

  聶音之一掌震碎了梳妝檯,靈力衝出她的經脈,撕開了手上纏著的紗布,又絞碎銅鏡,瓶瓶罐罐灑了滿地,香脂的氣息濃郁地讓人鼻子發癢。

  她發泄完心中怒氣,坐在滿地狼藉中。這五年來,桑無眠和孟津對她確實很好,所以聶音之幾乎將他們當做了自己親人一般的存在,把雲笈宗當成了另一個家。

  如今才知道原來這些好,都仰仗於另一個人的存在。

  可她聶音之缺愛麼?缺對她好的人麼?

  不缺,多得是人愛她,愛本來的她。就算不入雲笈宗,以她的根骨資質,什麼宗門進不去。就算在凡塵裡,也是泡在富貴鄉里過一生,何需要委曲求全祈求這麼一點別有用心的好意。

  窗欞裡鑽進的清風揚起屋內碧雲紗,冷清的半空又開始熱鬧起來,想來劇情是又轉到她這一邊了,所以彈幕便又開始熱鬧。

  許多彈幕依然在討論另一邊的劇情。

  【說女主矯情的你們有沒有心,她金丹破碎經脈枯竭,眼睛也被瘴氣侵蝕,變成這副枯枝敗葉的鬼樣子,肯定會自卑不敢和男主相認啊】

  【回來後還有一個冰肌玉骨的聶音之時時刻刻襯托出她現在的狼狽,又虐身又虐心,絕了】

  【啊啊啊啊魔頭醒了醒了,那個冷漠無情的眼睛特寫是大反派吧?終於等到他出場了】

  【魔尊出場還早著呢,珍惜現在的高嶺之花仙尊吧,桑狗以後會被大反派捶得滿地爬】

  【求求仙尊以蒼生為重,趕緊先把被魔氣腐化的向司覺宰了,免得他把大魔頭召喚出來禍害世人】

  【誰叫男女主沉迷情情愛愛,只有反派專心搞事業】

  【專心搞事業的反派kswl】

  【笑死,你管惡貫滿盈殺人如麻動不動搞得血流成河叫搞事業?真是三觀跟著五官跑】

  聶音之在滿地狼藉中抬起頭來,望著虛空中飄過的彈幕,緩慢地將手上的血蹭在裙擺上。松垮的髮髻終於支撐不住,頭釵墜落,烏發披散,順著肩頭滑下,蜿蜒垂落到地面。

  從桑無眠和孟津的態度來看,往後將她剖腹取丹,剜出眼睛這種事,他們為了蕭靈,想必也做得出來。

  金丹可不是隨隨便便從別人那裡奪來就能用的,她的金丹適合蕭靈的話,不論她跑到哪裡,桑無眠肯定都會找到她。

  更何況,她從頭到尾都沒做錯過什麼,憑什麼要逃。

  【哇,女配這是黑化了】

  【yysy這個畫面有點美啊,絕絕子】

  【截圖幹什麼啊,愣著啊!!】

  【阿音美呆了,看我立刻設成屏保】

  【他媽的,女配越是美,我就越意難平,女鵝以前還不是美,她受了太多苦了】

  【一想到靈靈好不容易回來,又要被女配搞,我就已經開始生氣了】

  【幸好最後女配死得很慘,不然我真的要氣死】

  【難道只有我一個人覺得,為了救自己喜歡的人,就去剖別人金丹,這種做法很low嗎,男主還是仙尊,仙尊行事這麼卑鄙無恥,就一個戀愛腦】

  【都說了是女配搞了很多事才被剖丹的,被剖丹只會覺得痛快並不low謝謝!這本來就是戀愛文改編的,看不慣別看。】

  聶音之等到彈幕都消失了,才慢騰騰站起來,喚回一直守在院門口的丫鬟,讓她們重新給她的傷上藥,收拾好屋子。

  「小姐,你沒事吧?」阿浣小心翼翼問道。

  聶音之笑了下,「沒事。」再多的跟她們說了也沒用,只能讓她們跟著憂心,「外面的海棠我看膩了,你把令牌給花匠,讓他今日就下山去挑選些新品種來,正好,讓繡娘也去拿些時下流行的衣裙樣式來。」

  小姐以往時常會有些心血來潮的要求,阿浣點頭應下。

  聶音之吞下療傷的丹藥,打坐調息,用靈力催開藥性,盡量調理身上的傷。

  第二日,她手上的傷差不多愈合了,剩下些紅印子,只有脈門處被劍氣衝開的傷口要好得慢些,還帶著血。

  聶音之喚來澄碧給她梳理好頭髮,出門去了畢陽峰。

  向司覺是桑無眠的師弟,十年前圍剿魔修一戰中受了很嚴重的傷,修為境界一落千丈,雙腿也落下殘疾,全靠靈丹妙藥養著。

  聶音之拜入雲笈宗五年,還一次都還沒有見過這位師叔。

  向司覺受傷後,性格日漸陰郁自卑,脾氣變得十分古怪,不喜人多。門內弟子也不會主動過來找罵討打,是以聶音之一路過來,人煙逐漸稀少,肆意生長的草木幾乎覆滿整座山峰。

  畢陽峰上十分冷清,一個人也沒有,聶音之緩慢走過荒敗的庭院,在畢陽峰裡裡外外尋了一圈,直到來到後山,才看到一個呆頭呆腦的稻草人傀儡。

  傀儡提著食盒,沿著布滿青苔的石階,往幽深竹林裡走去。

  聶音之綴在傀儡身後,竹林深處有一座小屋,屋前還有另一個稻草人傀儡侍候,另一邊扔著一大堆殘破的斷肢和腦袋,都是報廢的傀儡。

  提著飯盒的傀儡進了屋,聶音之透過窗戶,看到一個半躺在椅子上的男人。

  稻草人傀儡給他喂了一口飯,向司覺不知為何突然發起火來,一把打翻了飯碗,五指嵌入傀儡胸口,硬生生將它撕得四分五裂。

  聶音之知道角落裡那一堆斷肢是怎麼來的了。

  「誰?滾出來!」向司覺吼道。

  聶音之施施然走入小屋中,她本也沒有刻意隱匿自己的氣息,拱手行了一禮,「向師叔。」

  向司覺麻木的眼珠轉向她,目光動了動,「靈靈?」

  聶音之偏頭,不應聲也不否認。

  向司覺已經步入五衰之期,面露衰老之相,花白的頭髮亂糟糟地披在肩膀上,鬍子蓋住半張臉,那雙眼睛渾濁發黃,爬滿血絲。

  昔日裡的元嬰劍修,如今落魄至此。

  聶音之嗅到他身上窮途末路的氣息,覺得還挺親切。

  向司覺被她了然的目光看著,從內而外生出一股惶恐惱怒,面容猛地猙獰,神經質地大叫道:「出去!滾出去!別看我,你走啊,別再來了,靈靈,我不想你看到我這個樣子……。」

  他情緒激動,吐出一口血,抬手拍在椅子上,輪椅帶著他飛快往屋子深處退去,「我不會死的,我不會就這麼窩囊地死去,你滾,快點滾!」

  屋子裡彌漫開一股森然的氣息,擺設被狂風裹著一股腦朝她砸來。

  聶音之腳步動了動,退出小屋。

  他莫不是把她當做來接引他入黃泉的幽魂了吧?

  瀕臨絕境之人就如繃緊的弦,一點點風吹草動都可能讓那根弦崩斷,從而歇斯底裡,向司覺現在就是如此。

  他應該也知道自己快要油盡燈枯了。聶音之不介意推他一把,讓他提前一點發瘋。

  「向師叔,只能對不起你了。」

  聶音之從芥子取出一隻風鈴,左右打量一圈,輕盈地一躍而起,將那精緻的鈴鐺系在竹枝上。

  她掐訣結印,一片竹葉被風裹著從窗口滑入屋子裡,在地上的血跡上輕飄飄地一點,又被無形之力牽引回來,落到聶音之手中。

  血跡從竹葉上剝離,滲入鈴鐺中。

  微風搖晃著竹枝,鈴鐺隨風搖擺,卻無聲無息。

  聶音之在四周留了窺探符咒,能確保看清楚向司覺的一舉一動,回到折丹峰吃個了午飯,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實際上一直關注著向司覺的動靜。

  太陽快要落山,聶音之才悠悠醒轉。

  【女配終於醒了,鏡頭兩次切到她這邊,都在睡覺,奇怪】

  【她知道自己是替身,竟然還吃得下睡得著,這到底黑沒黑啊】

  【在憋什麼壞屁呢,有沒有好心人劇透一下下啊】

  【劇透滾啊,這麼忍不住自己去看原著,老子都要被彈幕劇透麻了】

  【不想看到劇透,你關彈幕不就得了】

  沒有營養的罵架,聶音之視若無睹,起來被阿浣伺候著吃了點水果點心。

  入了夜,她悄無聲息地出了折丹峰,再一次往畢陽峰後山竹林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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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1 10:03 PM

第4章

  畢陽峰後山幽竹林中縈繞著令人不安的瘮人氣息,皎皎月光穿不透密竹,林子裡昏暗一片,只有深處的屋子裡透出一點昏黃的燭光。

  燭光中有絲絲縷縷的黑氣纏繞。

  在屋前的小小一片空地上,一個身影佝僂著背脊,坐在輪椅上,伸長了細骨伶仃的手臂在地上畫著什麼。

  向司覺連手都在顫了,再也拿不穩劍,胸腔裡卻還悶著一口氣,不想就此埋入黃土。

  他一直能聽到若有似無的細細鈴鐺聲,鈴音將胸中那口不甘的氣攪得翻江倒海,催命似的衝上腦門,讓他再也不管不顧,動用了禁陣。

  鮮血順著他的手腕滴落,匯入腳下法陣,隨著法陣逐漸成型,紅光中彌漫的黑氣越來越濃,順著他手腕的傷口往身體裡鑽。

  聶音之隱在茂密的竹葉裡,居高臨下地盯著他的法陣,向師叔果然沒有令她失望。

  魔氣浸入向司覺的身體,就如同枯槁的草木重新受到雨露滋潤,他的背脊逐漸挺直,一寸一寸地站了起來,赫然又有了幾分劍修如松如竹的模樣。

  但這副表象並不長久,向司覺臉上還沒來得及露出喜悅,就突然痛嚎一身,跌坐到地上。

  魔氣中傳來一個帶笑的男子聲音,「將這副殘身敗軀和被侵蝕得千瘡百孔的魂魄,獻祭於本座,真當本座是收破爛的麼?」

  「我能以自己為橋梁,助你衝破封印重回世間。」向司覺信誓旦旦道,他相信對眼前之人來說,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加誘惑,他目眥欲裂,已然走火入魔,「只要你讓我重回巔峰,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劍修,呵呵。」魔頭打了個呵欠,聲線慵懶,半點興致都無,「劍修也就只有那勞什子劍心值當看一眼,可惜你劍心蒙塵,和茅坑裡的石頭沒兩樣。」

  【哇哇哇這個劇情走向超乎我想象】

  【這個聲音是魔尊吧?他竟然這麼早就出場了】

  【女配和反派也有交集嗎?】

  【阿音,這個反派很壞,不要接觸】

  【淑芬表示這個劇情走向和書裡已經完全不一樣,變動好大啊,好多劇情都提前了】

  【我第一次看這種AI劇,有沒有好心人解釋下,以後劇情是不是會面目全非】

  【應該不會吧,這部劇劇情都走三分之一了,前面都跟原著差不多】

  【雖然是由AI自行演繹,但是劇裡的世界背景和人物邏輯都是按照原著設定的,基本上不會面目全非,除非有什麼變量】

  聶音之瞥了一眼彈幕,沒看懂它們在說什麼,在這種緊張氣氛中,突然冒出些花花綠綠的字幕來,著實有些格格不入。

  寂靜黑夜裡,向司覺粗重的喘息如同殘破的風箱,一聲急過一聲,聶音之聽得耳窩子疼,懷疑下一刻向司覺就得被這毒舌的魔頭氣死。

  「你說是也不是?」這句話幾乎是貼著聶音之耳際響起,她悚然一驚,才驚覺自己周身竟然已經被魔氣纏繞。

  她手腕處被一個陰冷的觸感重重舔過,就像是舌頭一樣抵開她脈門的傷,聶音之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立跳舞,驚慌失措地扯開纏繞在手腕的魔氣,一掌劈開魔氣,飛身朝著竹林外狂奔。

  魔氣從她周身脫離,影子一般自袖擺裙裾處分開,大魔頭並沒有阻攔她。

  就在此時,變數陡生。

  地面上的獻祭陣沒能成功,陣法崩潰,露出底下一層隱藏陣法。

  而那陣法此時光芒大盛,已然開始運轉。

  魔氣中傳來男子輕吟,「共生陣法?」就算到了此時,他的口氣依然不急不緩,好像絲毫都沒有因為向司覺的算計而生氣。

  向司覺癲狂地大叫道:「是的,共生!封寒纓,你今日來了就別想走,陣法已經生效,我死你也得死!」

  強買強賣!好樣的,向師叔!

  竹林裡響起男子肆意張揚的大笑,「是麼?」

  聶音之在逃跑中,忍不住好奇回頭張望,只見陣法迸出的白光勾勒出一抹修長挺拔的剪影,肩寬而腰窄,雙腿修長筆直,融融白光中能看到他飛揚的發影。

  那影子許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略微側過身來。

  【大魔頭這是在裸奔吧!】

  【這是我不花錢就能看的畫面嗎斯哈斯哈】

  【封寒纓快把衣服穿起來,你的身子怎麼可以隨便給別人看,媽媽不準你裸奔】

  【攝影師看正面,看正面】

  【草,攝影師你雞腿沒了】

  聶音之腳步微緩,視線誠實地往下滑去,可惜魔頭身影略微凝滯了一下,五指伸出,一襲長袍暗影裹上他的身軀。

  「……」

  聶音之沒有停留,一口氣退出竹林,衝入明亮的月色中,她停下腳步,看了一眼手中收回來的鈴鐺和窺視符咒,回頭望向竹林裡彌漫的黑氣。

  這麼重的魔氣肯定會驚動雲笈宗的師叔師伯,在他們趕來之前,聶音之匆匆潛入夜色。

  香甜的血腥味消失,顧絳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角,共生陣法的光芒逐漸消融在虛空中,落下不可逆轉的契約。

  向司覺一雙渾濁的眼中迸出精光,「封寒纓,你是不是做夢都想不到,你十年前廢掉的人,十年後會與你生死相關,哈哈哈——」

  顧絳憐憫地看他一眼,「你找我徒弟,叫醒本座作甚?」

  向司覺的笑聲戛然而止。

  -

  聶音之回到折丹峰,遙遙望了一眼急墜向畢陽峰的金光,暗暗祈禱:

  希望向師叔爭氣一點,成功綁架魔頭,給桑無眠找點事做,最好真的能把桑無眠錘得滿地爬,讓他沒工夫來剖她的金丹。

  畢陽峰上的天幕浮著彈幕,劇情重心還在那裡,隔得太遠,聶音之看不清楚了。

  她登上折丹峰上的閣樓中,倚在窗邊一直望著畢陽峰的方向。

  直到天將破曉之時,一道劍光撕破了晝夜交替的渾渾天幕,合著破曉的旭日金光落到畢陽峰上。

  桑無眠回來了。

  浩瀚劍氣在空中形成肉眼可見的氣浪,駭然蕩開,頃刻間將畢陽峰上的魔氣滌蕩一空,就如清掃灰塵一樣輕鬆。

  聶音之很失望,看來被捶得滿地爬什麼的,根本就是騙她的。

  「真沒用,到底是向師叔不行,還是魔頭不行?」聶音之不甘心地嘀咕。

  她的手腕上忽然傳來一絲刺痛,聶音之扯開紗布,瞳孔驟然縮緊。只見白皙如玉的手腕上,環著一圈枝蔓一樣的黑痕。

  聶音之用力擦了擦,脈門上的傷口已經愈合,那黑痕就如陷在皮膚內部一般,分出幾縷分支,與她經脈相連。

  魔氣?

  聶音之急忙打坐入定,想要將魔氣逼出體外,只是那黑影與她經脈纏得難分難捨,沒有進一步侵蝕,卻也分離不開。不僅糾纏著她的肉身,就連神魂上都嵌入了這一圈黑影。

  她想起昨夜退出竹林中時,那從手腕上舔過的陰冷感觸,她昨夜查看的時候,分明沒有任何異常。

  聶音之盯著手腕思索片刻,重新取來絲帶將手腕裹好。

  不到一天,雲笈宗發生的兩件大事,就傳遍了整個宗門。一是,畢陽峰向師叔入魔,被棲真仙尊當場格殺。二是,大師姐蕭靈回來了。

  蕭靈傷得很重,桑無眠帶她回來後,就在閉關為她療傷。

  雲笈宗的長老一部分處理向司覺的後事,剩餘的全都聚集在慈虹殿中護法。孟津自然也在這裡守著。

  一輪運功完畢,暫時壓製住蕭靈的體內瘴毒擴散。

  等其他人離去後,桑無眠抱上沉睡的蕭靈,將她安置到偏殿。

  雲笈宗醫修長老荊重山神色凝重,對桑無眠說道:「蕭靈的經脈被瘴毒侵蝕嚴重,丹田又沒有容納靈力的基礎,我們給她灌輸再多靈力都是治標不治本,很難徹底拔除體內瘴毒。」

  「更兼之,她從金丹境界跌下,內府嚴重受損,從外灌注的靈力對她來說,無異於剜肉醫瘡。」

  孟津有些著急道:「荊師叔,那該如何是好?」

  荊重山只看著桑無眠說道:「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能有一顆和蕭靈屬性相合的金丹,推入她內府,以金丹修復根基,滋養經脈,驅除瘴毒。」

  桑無眠抬眸,冷凝的目光的荊重山對上。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桑無眠自然聽得出來。

  荊重山是看著蕭靈長大的,她修煉刻苦,常常帶傷,便經常跑來找他治療,兩人感情很是深厚。

  而他對桑無眠領回來取代蕭靈的那個人,卻不是那麼喜歡,他擔心桑無眠移情後,下不了決心,話已經挑到了明處,「這幾年來,你一直將你那小弟子當做蕭靈教養,倒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桑無眠面無表情,沒有應聲,他垂眸看向床榻上遍體鱗傷的人,經年冰封的眼眸中也露出幾分沉痛不忍。

  蕭靈眼上覆著白紗,膚如凝脂,脣若點朱,順滑的長髮披散在身周,透著病弱的嬌美,乍一看似乎和以前沒什麼區別。

  但在場的人都知道,這只是拿靈丹妙藥堆砌出來短暫的表象,白紗下的眼眸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徹底壞死,瘴毒在她皮肉下留下了蛛網似的醜陋斑紋。

  桑無眠還記得自己初見到她時,若不是如意劍認主,他幾乎都認不出眼前的人,蕭靈只是聽到他的聲音,就下意識驚慌失措地躲避,甚至不敢與他相認。

  那一刻,桑無眠又一次體會到了肝腸寸斷的滋味。

  他承諾過,會不惜一切治好她,讓她重回昔日模樣。

  「當初是雲笈宗沒有保護好她,你這個師尊已經辜負過她一次了,孰輕孰重,你自己掂量。」荊重山言盡於此,轉身離開。

  孟津看了看桑無眠,走到床榻邊,他似是伸手想要碰一碰蕭靈,但懸空半天又無處可落,生怕呼吸重了,都會傷到她,「師姐……」

  「敢問師尊,會做如何選擇?」

  「靈靈。」

  孟津低下頭,看到了蕭靈輕輕動彈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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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1 10:11 PM

第5章

  想必是桑無眠忙著給蕭靈療傷,一時間無瑕控制門中弟子言論。

  滿宗門都在議論這件事,就算門下弟子都刻意迴避著聶音之,還是有一些閒言碎語見縫插針地落入她耳朵裡。

  真好笑啊,看來大家都知道她是蕭靈的替身,就只有她一個人被蒙在鼓裡。

  就連阿浣和澄碧這兩個丫鬟,都聽到了不少閒話,氣鼓鼓地跑來跟聶音之告狀,「小姐,為什麼宗門裡那些師兄師姐都在說,小姐是因為那個蕭靈才被仙尊收入門下的?」

  「還說小姐鳩占鵲巢,享受了這麼多年特殊待遇,這下要讓你全部還回去。說小姐是蕭靈的替身,蕭靈回來了,小姐這個西貝貨就上不得檯面了,還有……」

  還有的話實在太傷人,阿浣說不出口,她氣得直哭,「氣死我了,怎麼以前就從來沒聽說這些?」

  「以前,他們定然不敢讓我們聽到這些。」澄碧說道。

  聶音之心中毫無波瀾,雲笈宗確實為她破了不少例,她以前也確實肆意張揚,想看她跌下去的人應該不少。

  她抬眸看向澄碧臉側,「你的臉怎麼了?」

  澄碧微微側過臉,躲開她的目光,「不小心摔到地上擦傷了。」

  聶音之看向阿浣,阿浣氣道:「才不是,是內事堂的鄒師兄背後議論小姐,澄碧氣不過上前理論,被他推到地上的。」

  聶音之:「全名。」

  「鄒程華。」

  澄碧急忙道:「小姐,我沒事的,擦擦藥就好了。」

  「你沒事,但你家的小姐的臉有事。」

  -

  一道白光射入雲笈宗內事堂,落到百寶閣前的一人面前,鄒程華看清發出這道召令的人,臉色白了白。

  他身旁一人見他神情不對,問道:「鄒師兄,怎麼了?是誰召你去?」

  「聶師姐。」鄒程華猜到她召自己過去所為何事。

  清晨的時候,他背地裡說了幾句閒話,就那麼寸地被聶音之的丫鬟聽到,要不是她胡攪蠻纏,他也不屑於對一個沒有修為的普通人動手。

  鄒程華原以為聶音之現在自顧不暇,是沒心思管這些雞毛蒜皮的。

  不過他好歹也是內門弟子,聶音之總不能為了一個丫鬟對他做什麼,不過他還是叫上了一個師弟陪同自己,一起前往折丹峰。

  折丹峰上海棠四季不敗,浮著清淡的香,花團錦簇中坐落精緻的樓閣庭院,聶音之來自水鄉,她居住的洞府也特意按照家鄉風格建成。

  修士克己復禮,最是忌諱沉溺外欲,只有聶音之是個例外。折丹峰上丫鬟僕從十餘人,每日裡都飄出裊裊炊煙。

  「澄碧的臉是你傷的?」聶音之面無表情。

  鄒程華沒有將心中的不齒表現出來,看了澄碧一眼,拱手解釋:「對不起聶師姐,澄碧姑娘突然撲過來,我一時不察,不小心推倒了她,不是故意的。」

  澄碧抿了抿脣,沒有說話。

  鄒程華滿意地低下眼。

  聶音之根本就沒打算聽他解釋,揉揉纖細白皙的手指,從桌上捻起一根柳枝。

  能讓素來穩重的澄碧動手,想來他狗嘴裡定是沒什麼好話,她一腳踹翻鄒程華,當即一柳條抽到了鄒程華臉上。

  柳枝上蘊含著劍氣,輕而易舉撕開他身上的靈力防禦,將他臉上抽出一條血淋淋的傷口,鄒程華跌坐在地上捂著刺痛的臉頰,一下子被抽懵了。

  另一名內事堂弟子手足無措,「聶、聶師姐,請師姐手下留情!」

  【臥槽,大小姐果然好囂張啊】

  【半點虧都吃不得,難怪後面那麼恨女主。】

  【就這種也能做靈靈的替身,桑狗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拜託,先撩者賤好嗎,女配是為自己丫鬟出氣,雖然做法過了點】

  【阿音幹得漂亮,桑無眠已經準備動手了,快點跑】

  【草,什麼亂七八糟的,原著裡聶音之哪會為丫鬟出頭,她這個時候應該在想辦法怎麼弄死女主才對,這人設是不是崩了】

  【哈哈哈如果女配不作死,那還有理由剖她金丹嗎】

  聶音之心中好笑,說得好像只要她循規蹈矩忍氣吞聲,就能祈求到垂憐,就能得到公平對待一樣。

  更何況,要她對虛情假意之人搖尾乞憐,那還不如要她去死。

  嫩綠的柳葉散得滿地,枝條也折了,鄒程華狼狽不堪,怒吼道:「聶音之,你別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你沾了蕭師姐的光才能如此為所欲為,如今蕭師姐回來了,你也就一無是處了,你這種人,連給蕭師姐提鞋都不配!」

  「我不配,你配。」聶音之輕笑,「我可沒有給人提鞋當狗的愛好。」

  「本小姐天生靈骨,喝口水都能晉階,入門五年就修煉至金丹境界,我一無是處?那像你這樣的,豈不是罵你一聲『廢物』,都是在誇你?」

  鄒程華捂著手臂上的傷口,眼神中的怨毒幾乎要噴出來,卻又無法反駁。

  聶音之的天賦有目共睹,正因為她天資卓絕,又備受優待,毫不費力就將他人付出千倍百倍努力才能達到的成就踩在腳下。

  偏偏她又那麼張揚,就像是無時無刻都在提醒大家,這世上根本沒有所謂的勤能補拙。

  但蕭師姐不一樣,蕭靈的刻苦勤勉是門中榜樣,性格也溫柔親和,時常指教大家修煉,師門上下沒有不喜歡她的。

  就因為聶音之入門,他們連提一提蕭師姐都得小心謹慎著,憑什麼呢!

  聶音之撣了撣裙擺,對他微微一笑,「好了,你可以走了。」

  鄒程華送上門去讓人打了一頓,氣得吐血,走出折丹峰就氣暈了。

  聶音之囑咐兩個丫鬟收拾東西,讓她們走。從知道真相之後,她就陸續將折丹峰上的下人都打發出去了,如今就剩下阿浣和澄碧。

  阿浣忿忿道:「就是,我們走,才不稀罕留在這裡受氣。」

  聶音之擺手,「我不回去。」桑無眠若是想要她的金丹,走到哪裡,他都會找來,聶家雖然富甲一方,但到底只是凡人。

  「為什麼?小姐不走,我們也不走。」

  聶音之懶得跟她們解釋,掛了一堆法寶在她們身上,將人塞給仙鶴。

  她獨自窩在折丹峰上,研究從向司覺那裡看來的陣法,對蕭靈也無多大好奇,更沒有興趣去給她找麻煩。

  手腕上的印記肯定跟那晚出現的魔頭有關,魔氣未消,說明他還沒死。

  聶音之最初的打算,是誘使向司覺提前召喚出魔頭,給桑無眠找點正事做。可惜沒能成功,那就只好自己親自試一試了。

  【女配手腕上這個環是什麼登西?怎麼像是嵌在皮膚裡面的?】

  【還怪好看的,像花枝紋身一樣,講真,她是真的很會搗騰自己,有哪個修士會在劍柄上纏軟綢防止磨手呢】

  【話說一個修仙門派,這些凡人想離開就離開的嗎】

  【前面的,你會在意幾隻螞蟻從你家離開嗎,男主知道女配把下人打發走了,只要女配不走就行】

  【阿音為什麼要留下啊,知道自己是替身了,就該跑啊】

  【她把下人都打發走了,我覺得她要幹一票大的】

  【女配要是不折騰我女鵝,直接對肛桑狗,我就敬她是條漢子】

  過了午時沒多久,孟津領著幾個弟子落到折丹峰上。

  聶音之正在給院中的海棠花澆水,她被孟津帶到桑無眠面前,雲笈宗的長老也都在,看這架勢,是要興師問罪。

  桑無眠坐在上方,冷凝的眼中帶著幾分失望之色,「阿音,你擅自對同門動用私刑,你可知罪?」

  聶音之好笑道:「鄒程華出言不遜,我教導他如何友愛同門,何錯之有?用得著這麼興師動眾。」

  「荒唐!你這哪裡是教導,就算鄒程華做了什麼冒犯了你,也罪不至死。」內事堂的長老怒道。

  聶音之歪頭看向他,「不會吧,鄒程華死了嗎?」

  「你少裝模作樣。」內事堂長老氣急,鄒程華是他的弟子,他是定要為他討個公道的。

  一來二去,聶音之算是聽明白了,鄒程華被她一頓柳條鞭抽死了,死時經脈寸斷,五臟六腑都被劍氣絞碎,死狀極為凄慘。

  她打人時毫不避諱,這件事在雲笈宗飛快傳開,影響極其不好,內事堂長老必須要桑無眠給宗門上下一個交代。

  聶音之看了眼殿中那內事堂弟子,的確是那時候見過的,想來是作為證人來的。

  孟津一臉沉痛,「聶音之,那可是你的同門師弟,活生生的一個人,你怎能為了一點口角摩擦,就如此心狠手辣,將他折磨致死。」

  「折磨致死,我可不敢認。我頂多就是讓他受了些皮肉苦,打完他讓他走的時候,鄒程華都還中氣十足地罵我給大師姐提鞋都不配。」

  內事堂那名弟子鼓起勇氣道:「從折丹峰出來,鄒師兄就吐血昏迷了,渾身上下更是被迸發的劍氣撕得皮開肉綻,是、是我親眼所見!」

  聶音之無所謂地聳肩,「興許是他聽了我一席話,自慚形穢,所以自爆而亡呢。」

  孟津難以置信,「聶師妹,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聶音之笑了笑,她要是想殺他,不需要等鄒程華走出折丹峰,「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既然你們認定人是死在我手裡,那打算怎麼處置我?」

  刑堂長老道:「禁閉思過崖十年。」

  「十年之後,我還出得來麼?」

  「你若是知錯,宗門自會給你一個機會。」

  聶音之搖頭,「我怕我是沒有這個機會了,師尊已經為我安排好了,不是嗎?」

  桑無眠皺起眉,聶音之繼續道:「我還在猜你們會怎麼做呢,原來是想給我安個罪名,關在思過崖上,悄無聲息地取我的金丹和眼睛。」

  她這話說完,桑無眠變了臉色,斥道:「一派胡言。」

  聶音之揚起嘴角,半點不退讓,「那好,師尊敢不敢當著所有人的面,以道心發誓,絕無取我金丹為蕭靈療傷的想法。」

  「放肆。」桑無眠冰冷的目光如劍一樣釘在她身上,強勢的威壓罩在頭頂,聶音之當場被拍得跪到地上,偏頭吐出一口血。

  她擦了擦嘴角血跡,換了個姿勢,改成就地坐下,譏諷道:「你不敢。」

  荊重山上前一步,「聶師侄,你莫要強詞奪理,你師尊身為雲笈宗掌門,棲真仙尊,這樣的誓言內容傳出去,會引人誤會。」

  聶音之嗤笑,神念傳音,在桑無眠耳邊道:「師尊,區區一句誓言你就怕引人誤會,那你和蕭靈師徒生情,有悖人倫,又該如何是好呢?」

  桑無眠驀地抬起頭,一道冰冷的劍氣從他掌中射出,那劍光逼至聶音之心口,往上偏去幾寸,貫穿了她的肩膀。

  在同一時刻,聶音之被封了口舌和神識。

  鮮血從她肩頭噴涌而出,鮮紅的血液在大理石地面飛快凝結成型,匯成一座陣法,陣法裡泄洪一般涌出澎湃的黑氣。

  「魔氣!」

  「聶音之,你做了什麼?」

  獻祭陣!

  桑無眠在陣法初現那一刻就認出來,不能讓她成功,否則就算剖出聶音之的金丹,那金丹上也會染上魔氣。

  殿上眾人大驚,桑無眠抬手從虛空抽出長劍,毫無保留地一劍朝著陣法劈去。聲勢駭人的劍壓逼得眾人急促退開,大殿上頃刻間結了冰。

  但那雷霆一劍卻在血陣光芒外凝住,洶涌的黑氣從血陣中涌出,將聶音之裹在當中。

  「是你。」魔氣中傳出熟悉的男子聲音,嘆了口氣,十分苦惱,「有什麼心願求神拜佛不好麼,為何非要同我這個魔頭過不去。」

  桑無眠的禁音訣失效,聶音之扯開手上絲帶,露出手腕上的印記,「神佛不會在意我的生死。」

  「但我猜,你會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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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1 10:41 PM

第6章

  【什麼情況??什麼情況??】

  【女配是怎麼知道她會被剖丹挖眼的??又是怎麼知道召喚魔頭的??我看漏了什麼嗎】

  【女配都還沒去羞辱女主,還沒給女主投毒,還沒將女主受傷的眼睛摳出血,還沒往她身體裡放蠱蟲,還沒毀女主容】

  【還沒有用鈴鐺致幻女主,讓她看見女配跟師尊doi的幻覺,還沒有害得女主心如死灰呢,怎麼就因為個莫名其妙的炮灰被審判了】

  聶音之失血過多,像一尊失了色的雪人,手腕皮膚越發輕薄剔透,纏繞在腕上的花枝印記也就越發顯眼奪目。

  那夜在畢陽峰後山,向司覺布下的共生陣法生效,當時在場的只有他們三人,向司覺死了,而魔頭卻安然無恙,她被魔氣舔舐鮮血,手腕上又多了這麼一個印記。

  共生陣法綁定的,多半是她和魔頭。

  聶音之本來就是在賭,如今看來,她賭對了。

  魔氣很快蔓延開,將地面上的鮮血吞噬乾淨。

  桑無眠看不清魔氣中的人影,卻認出了這股魔氣,看來封寒纓確實還不死心地想要衝出萬魔窟。

  他一劍未能劈開法陣,又揮一劍,劍光魔氣相撞,肉眼可見的衝擊弧光將大殿四周撞出斑斑裂紋。

  「聶音之。」桑無眠衣袍翻飛,長劍凝著駭人的氣勢,「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因一己私慾置天下蒼生於不顧,你這個孽障!」

  動不動就蒼生蒼生的,蒼生知道你這麼惦記他們嗎?

  聶音之拂開魔氣,她一身白裙已經被鮮血染透,像大朵大朵綻放的芙蓉花,魔氣纏綿在她身周,濃艷的色澤中,露出那張蒼白精緻的臉,纖細黛眉,桃花笑眼,嘴角含著淡淡譏誚。

  「蒼生與我有什麼干係?堂堂棲真仙尊都有一己私慾,我為何不能有?」她語氣冷漠,甚至帶著點天真的困惑。

  殿上眾人表情驚懼,這一刻恍然發現,她與善良的蕭靈是如此不同,根本沒有半分相似。

  「師尊,是你們想要我死,既然如此,那誰都別想活。」聶音之嘴角淌下鮮血,順著下頜滴落,暢快地笑出聲。

  魔氣中探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幫她拭去嘴角鮮血。陰冷的感覺蔓延上她的身體,魔氣涌入,將肩頭的貫穿傷口愈合。

  魔氣浸潤著聶音之,她身上鮮紅的痕跡被吞噬乾淨,一點血跡都沒有浪費。

  聶音之有種自己被人嗦了一口的錯覺,頓時起了滿身雞皮疙瘩,她的視線被那修長的手指牽引著,落到黑氣裡浮出的一張英俊面容上,男子眉眼濃郁,輪廓深邃,狹長的鳳眸染著惺忪睡意。

  他舔去指尖沾染的血,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小小年紀,怎的戾氣如此之重,有什麼誤會,大家坐下喝杯茶解釋清楚便可,何必打打殺殺。」

  不止是聶音之,就連殿上其他人都微妙地靜默了一剎那。

  只不過這句話從一個魔頭嘴裡吐出來,在場沒一個人相信,雲笈宗的長老們該劈魔氣屏障還是在劈,劍光陷入魔氣,又被反彈回去,胡亂一氣地朝眾人掃去。

  只有魔氣當中的聶音之看出來,他不是在開玩笑。

  「嗯?」聶音之仿佛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雖然每個字都聽進去了,但她實在難以理解這句話的內容。

  這魔頭說的什麼狗屁話?

  你是魔尊吧?是嚇得滿殿長老屁滾尿流,連桑無眠都急眼了的魔頭吧?

  惡貫滿盈殺人如麻所到之處流血漂櫓?

  我放這麼多血,獻上自己的神魂和肉身,難不成就為了請你出來喝杯茶?

  聶音之快氣炸了,惡向膽邊生,一把鉗住他的下巴,「喝了我這麼多血,你給我說這個!」

  「我要你殺了桑無眠,殺了……」獻祭陣在腳下發光,隨著她每說出一個字,神魂都在抽痛。

  聶音之沒能將話說完,身體裡猛然襲來一股巨大的撕扯力道,像是要將她的魂魄硬生生逼出體外。

  她透過搖曳的魔氣,看到桑無眠飛快結印的手指,目光不受控制地被牢牢黏在他的手指上。

  顧絳猛然間意識到什麼,抬手往她眉心一按,魔氣尚未滲入,就被彈出。他皺了皺眉,反手揮出一道罡風,風刃切開大殿地面,朝著桑無眠劈去。

  聶音之有那麼一段時間,完全陷入無邊的黑暗中,只能感覺到一股蠻力在將她往外扯。

  她一點一點地脫離自己的身軀,與此同時,有另一個魂魄在往她的靈台滲透。

  聶音之沒想到,她在這樣的情況下,和傳聞中的大師姐見了面。

  蕭靈的神魂被嚴絲合縫地保護著,那雙眼眸確實和她很像,聶音之被她看著,就像是被另一個自己看著一樣。

  她眼中充滿歉意,好像是身不由己要奪占她的身軀。

  聶音之如同提線木偶,什麼都做不了,被逼著讓我自己的身軀,最後只剩手腕上那一圈黑印拽著她。

  黑印的枝蔓一端栓著她的肉身,一端系著她的魂魄,牢不可破地將二者綁在一起,拉扯到最後,她覺得自己手腕都要斷了。

  大殿上彌漫的魔氣消散,顧絳的身形才完全顯露出來,桑無眠的劍光凝成一柄巨劍,洞穿了大殿穹頂,摧枯拉朽地朝著兩人落下。

  顧絳連一個步子都沒有挪動,伸手接住了那巨大的劍影。

  罡風呼嘯,將整座大殿夷為平地,雲笈宗的長老分圍在四面八方,手中長劍同時出手,一起壓在那巨刃上。

  轟一聲巨響,地面四分五裂,塵土飛揚,顧絳站在那裂紋中心,穩穩握住劍光,手背上青筋爆出。

  龜裂的脆響在建築坍塌的轟鳴中,刺激著每一個人的神經。

  只見細密的裂紋從顧絳指尖蔓延開,只是一個呼吸間,半空中那柄駭人的巨劍咔嚓一下,碎了。澎湃劍氣反噬,周圍長老一個個地倒飛了出去,砸到地上。

  桑無眠手中長劍斷裂,一連倒退數步,踉蹌地單膝跪地,噴出一口鮮血,塵土落下,才看清了他的模樣:「你不是封寒纓?」

  黑影罩在頭頂,桑無眠已經太久沒有感受過這種渾身僵冷,被人徹底掌控在手中的滋味了——他向來是掌控別人生死的那一方。

  他的血液幾乎凝滯,從內心深處漫出的恐懼久遠而又陌生。

  「我那徒弟看來還挺有名。」顧絳嘆了口氣,「沒想到我睡一覺起來,你們正道已經不實行君子動口不動手這一套了?」

  桑無眠難以置信,「顧絳?」封寒纓的師尊,魔道老祖,怎麼會,他為什麼還沒死?

  「本座很久沒殺過人了,手生,想必會有些痛,你且忍忍。」

  -

  「不要——」

  聶音之差點被蕭靈的叫聲震暈過去,在別人的靈台裡大喊大叫,實在是沒有禮貌。

  緊接著,聶音之神魂上一直拉扯著她的力道驀地鬆開,魂魄得到自由,她就像從黑暗中一腳踩空,重新落回自己身軀裡,與擠占她靈台的蕭靈狹路相逢。

  護佑在蕭靈魂魄周圍堅不可摧的神識力量消失,兩人總算「坦誠相見」,聶音之嘴角含著微笑,「大師姐不請自來,我定會好好招待你。」

  蕭靈睜大她那雙無辜的眼睛,倉皇撤離。

  黑暗的靈台裡亮起微光,仿佛萬千星辰飄下,細細一看,才發現那是鋪天蓋地涌來的細絲,細絲黏上逃竄的魂魄,將她纏入其中。

  蕭靈宛如一隻被蛛網黏住的蝴蝶,越掙扎陷得越深。

  聶音之欣賞著這副脆弱而又美麗的畫面,用回憶的口氣說道:「我小的時候,有一段時間很喜歡蹲在花園裡,看枝葉角落結成的蛛網,看那些不長眼的小蟲子撞到網上,在網上無助地掙扎,越是掙扎,死得越快。」

  隨著她的話音,黑暗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纏在蕭靈魂魄上的每一根白絲都在顫動。

  蕭靈慌了,「聶師妹,我並不想奪舍,只是被師尊神識力量牽引,是逼不得已……」

  一隻巨大的蜘蛛自黑暗中露出面目,聶音之學著她之前那般歉意的眼神,「師姐知道的吧,擅入別人的靈台是很危險的,師妹我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象。」

  蜘蛛尖銳的口器毫不留情地刺入蕭靈頸後,換來對方一聲凄慘的尖叫。

  聶音之捂住耳朵,在巨蛛撕碎蕭靈的魂魄前,她身上忽而涌出奇怪的光暈,裹著她從聶音之靈台裡消失。

  啊,好像被逃掉了。

  靈台裡的畫面散去,過了好一會兒,聶音之神魂歸位,身體知覺一時半會兒還沒恢復,動也動不了。

  她平躺在破碎的地面,望向頭頂鋪天蓋地的彈幕。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這麼壯觀的彈幕,像一支浩浩蕩蕩、連綿不絕的大軍,把晚霞都遮盡了。

  【桑無眠死了???????】

  聶音之感受到了大能隕落的靈氣動盪,這種動盪怕是要在雲笈宗持續好幾個月。

  雲笈宗的洪鐘鳴響,震動得天地都嗡嗡顫動。

  聶音之在鐘聲中笑起來,笑到最後肚子都有點疼了。

  她咬牙從地上爬起來,一眼便看到癱在仙尊主座上的人,魔頭翹著腿,腳踝擱在膝蓋上,是一個很不修邊幅的豪邁姿勢,身體便微微右傾,支著手臂托腮懶懶看向她。

  在他腳邊是桑無眠殘破的身軀,他眉心破了一個大洞,連魂魄都被揪出來碾碎,死不瞑目。

  除此之外,周圍只剩一片廢墟。

  聶音之餘光掃了一圈陷在廢墟裡的眾人,遺憾地想,魔頭為什麼沒有把他們都殺光。

  她偏頭看到孟津,他渾身是血,失魂落魄的,用一種看惡鬼凶煞一般的眼神看著她,嘴脣動了動。

  聶音之扒拉著廢墟,朝他走去。

  孟津傷重不能動彈,驚恐瞪大的瞳仁裡映出那個越來越近的身影,「你要做什麼?」

  聶音之走到他面前,喘了口氣,取下頭上玉簪,偏頭笑了笑,黑髮從肩上垂落,「先下手為強。」

  青碧色的玉簪末端尖銳,從他眼上一掃而過,孟津慘叫一聲,捂住自己的眼睛,鮮血從他指縫裡滲出來,他整個人都在抖,「聶音之,為什麼……你這個瘋子——」

  「我只是提前做了你想做的事罷了。」聶音之退後幾步,失血過多讓她腦袋有點暈,差點跌倒之時,被人一把撈住。

  「你還真是很有當魔修的潛質。」

  聶音之謙虛道:「謝魔尊大人賞識。」

  顧絳輕笑了聲,「忙完了嗎?」

  聶音之捏著玉簪,還想繼續補刀來著,只是她先是大量放血,之後又與人爭奪靈台,現在站都站不穩了。

  在魔頭欺近之後,孟津就連滾帶爬地躲去了角落,他手心裡捏著一把劍光,渾身透著狗急跳墻的狠勁。

  聶音之只能見好就收,「完了。」

  魔頭鬆開她,「你住哪裡?」

  「折丹峰。」聶音之扶著傾塌的殘垣,實在沒什麼力氣了,幾次試圖抹開玉簪上銘文御空領路,都沒能成功。

  顧絳嘖了聲,單手抱起她,像抱孩子似的,「哪邊?」

  聶音之嚇了一跳,手忙腳亂抱著他的脖子,沉默片刻,乖乖坐在魔頭手臂上,給他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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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1 10:46 PM

第7章

  折丹峰上開滿了遍地的海棠,風中都是清淡的花香,庭院的造景也很講究,假山池水相映,花草修剪得井井有條,廊柱上刻著小銘文,縈繞著絲絲縷縷冰涼水霧。

  院中海棠樹下擺著一張軟榻,旁邊木幾上的冰盒裡,冰鎮著果子。

  行到半途懷裡的人就暈了,顧絳彎腰將她放到軟榻上,繃直的身軀晃了晃,他吞了太多聶音之的血,那血滲入他的軀體,蠶食著他的五臟六腑。

  偏偏這血對魔又有著難以抗拒的誘惑力。

  顧絳捻了幾顆桑果塞進嘴裡,壓住喉嚨裡的腥甜,好似渾身沒有骨頭,一起窩到了榻上。

  聶音之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醒來時天光破曉,輕薄的晨霧浮在院墻外的半空,清淡花香縈繞,熟悉的環境讓她本能地放鬆。

  直到抬頭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聶音之才猛地一驚,從他懷裡坐起來,慌忙踩下地。

  剛站起來,就一陣眩暈,聶音之搖晃兩下,又控制不住一頭栽回去,壓得對方悶哼一聲,單手一撈,制住調皮的小貓崽一樣,將她按在身邊,繼續悶頭大睡。

  聶音之掙扎著撐起來,揉揉眉心,想起昨日種種,再一次偏頭看向大馬金刀躺在軟榻上的人。

  魔頭衣衫零亂,暗紅近黑的衣袍間落滿了雪白的海棠花瓣,看樣子是在這裡睡了一夜。

  聶音之確認下自己手腕上的印記,又輕手輕腳掀開他袖擺,在他腕上看到相同的痕跡,有了幾分保障後,才試著推推他,喊道:「封寒纓。」

  對方毫無反應。

  聶音之又用力推了兩把,「封寒纓!」她有點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十年前攪得修真界不能安寧的魔頭。

  據她所了解到的,封寒纓脾氣暴戾,野心很大,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狠毒之徒。當初橫行修真界,被桑無眠聯合修真界仙門,關進萬魔窟這麼多年,出來後定會在修真界重新掀起一片腥風血雨才對。

  為什麼這麼懶?

  榻上的人被她推醒了,不耐煩地一把抓住她的手,指尖落在她咽喉處,「別吵哦。」

  聶音之渾身一凜,被赤裸裸的殺氣激得雞皮疙瘩起了滿身,雖然滿肚子疑問,但一時片刻不敢吭聲了。

  雖然有個共生契約,但她不清楚那個東西能有多大的保障。

  「我叫顧絳。」身後的人含糊不清地說完,呼吸又漸漸規律。

  聶音之:「……」顧絳?顧絳是誰?

  晨霧散去後,露出清朗的天空,聶音之瞥到半空飄過的字幕。

  【我查到了!這個顧絳!是封寒纓的師父,退休老魔,原著裡只提了一句話的人物,真正的魔尊還沒出場。】

  【這才是本作實力天花板,難怪桑狗被秒】

  【不會吧不會吧,男主不會就這麼死了吧?我不相信!】

  【男主男二都廢了,那是不是可以期待下男三上位,正好我其實也看不太上男主男二找替身的做法,痴情男三他不香嗎,千里尋老婆,又專情實力又強。】

  【聶音之可真狠,就算她被當做替身,但在雲笈宗的五年被人好吃好喝地供著,被剖丹挖眼這些都還沒發生呢,她抱上個大腿,一張嘴就要殺人全宗門】

  【你那意思只有等著被挖了金丹和眼睛才能報復咯,哪裡來的聖母?你是不是拉屎都能拉出幾顆舍利子】

  【外面腥風血雨如臨大敵,他們竟然抱在一起睡覺???】

  【這個老魔頭長得好好看啊!女配該不會硬生生給自己搞出一條感情線吧?】

  【讓我有點懷疑女主到底是白月光還是替身了,我前面幾十集看了個寂寞?女主是蕭靈沒錯吧?】

  【這是我看過的劇情崩得最徹底的AI劇,官網說什麼這就是個真實世界了,會怎麼演繹他們也無法控制,根本就是放屁。】

  【氣死我了,女鵝怎麼辦!】

  被彈幕鍛煉了這麼多日,聶音之已經學會在成串飄過的彈幕裡,篩除掉重複性的或者沒什麼意義的內容,捕捉自己需要的信息。

  看到彈幕裡說,顧絳是封寒纓的師父,輕而易舉就殺了身為仙尊的桑無眠。

  這麼厲害的一個人,怎麼會輕易就被向司覺一個獻祭陣召喚過來,還被他的共生陣法坑住?

  聶音之想不明白這個問題,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她跟這個魔頭綁定,對於她現在的處境來說,還是有利無害的。

  花園裡的軟榻本來是聶音之一個人的地盤,現在多了一個牛高馬大的男人,頓時就顯得十分逼仄。

  顧絳的手按在她腰上,掙脫不開,這魔頭多半是有起床氣,聶音之剛被威脅過,暫時不敢打擾他睡覺,只好調整了一下姿勢,窩在他懷裡閉上眼睛。

  她之前放了大量的血,如果是普通人早就一命呼嗚了,即便她是修士,大量失血也耗損不輕。

  聶音之身體依然很虛弱,精神頭並不好,閉上眼沒多久就沉沉睡去。

  折丹峰內越是寂靜無聲,折丹峰外的眾人便越發緊張不安。

  要知道,當初一個封寒纓就攪得九州四海不得安寧,那一場正邪大戰前前後後持續近二十年。

  修真界各大仙門為了剿滅魔修,損失了多少大能才俊,才將魔修逼入萬魔窟中封起來,至今修真界都還沒有緩過生息。

  這顧絳是封寒纓的師尊,當年的事跡與封寒纓比起來,有過之無不及,一千年前以一己之力差點滅了整個修真界。

  那時候仙門凋敝,魔修也不好過,正魔兩道都差點在他手裡斷絕。

  之後傳言他遭到天誅,就此隕落,萬萬沒想到,竟會被一個獻祭陣召喚出來。還一出來就殺了雲笈宗掌門桑無眠,整個修真界都大為震撼。

  雲笈宗的精英全都被調動起來,門內閉關的高階修士都被喚醒,嚴陣以待。

  不到一個晝夜,魔祖現世的消息插了翅膀飛遍整個修真界。

  一時間有宗門緊鑼密鼓積極備戰,也有許多宗門比較喪氣,挖掘出顧絳以往的戰績後,已經生無可戀,開始坐等滅亡了。

  修真界一下子亂了套。

  千山萬水之外的封魔印中,顧絳的魔氣牽動了萬魔窟的封印,使得封魔印上出現一絲裂紋。

  一縷魔氣從中溢出,影子一般合著呼嘯的北風捲入臨近萬魔窟的邊塞重鎮。

  萬魔窟外岩崖峭壁,不見一絲綠意,遍布著大大小小的窟窿,每一個窟窿裡都雕鑿著一尊佛像,而鎮守在那邊塞重鎮裡的宗門,正是佛宗,無量宗。

  以往封魔印只要有一絲風吹草動,這幫禿驢就會立馬跑來檢查,封寒纓和他們交手數回,從沒能衝破封印。

  如今他偷跑出來,都到了無量宗山腳下,這幫佛修居然還沒有動靜,奇哉怪哉。

  封寒纓四下一掃,正好有一行車隊入城,裡面有個金丹修士,他當即落下,魔氣滲入那人後心,毫不費力地接管了這具身軀。

  他橫衝直撞地掃過這人靈台,讀取對方神識,想了解現在外界的情況。

  當頭第一個,便看到顧絳的名字。

  封寒纓本能地哆嗦了下,才知道這一行車隊裡的修士都是被顧絳大名嚇到,來投奔無量宗避難的。

  封寒纓難以置信,他在這金丹修士身體裡呆了片刻,入城之後,又劫掠了幾個修士,甚至鋌而走險地侵入了一名無量宗的元嬰禿驢。

  確認他師尊真的回來了後,封寒纓毫不猶豫地離開無量宗,原路返回,縮回封魔印下。

  【wb觀光團,我來打個卡,看看這劇是不是真的崩得很爽】

  【哈哈哈哈哈哈哈dy的我來了!】

  【這特麼的,出來了又縮回去,就是玩兒呢】

  【封寒纓你醒醒,你才是本作殺人如麻邪肆狂狷的大反派啊,你他媽的為什麼這麼慫!支稜起來】

  【照這個劇情發展,正魔兩道都被嚇得歇菜,男主死了,女主昏迷不醒,後面還看個屁啊,看女配和魔頭天天睡覺?】

  【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希望他們能睡個葷覺】

  【霸道老魔愛上我,我先嗑為敬】

  【滾啊傻逼玩意什麼鬼東西,蕭靈才是主角!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我要是原著作者我他媽絕對告死這垃圾公司】

  【官網出了聶音之的單獨人物線,可以去看看】

  聶音之瞟了一眼驟然涌來的彈幕,瞥到點前一個劇情的信息。

  她蹲在院子裡,打量眼前這個嚇得封寒纓出來又回去的老魔頭。

  顧絳已經昏睡了三天三夜,中途醒過來也只是半昏半醒地哼唧幾聲,就跟喝醉了差不多,他的魔氣動盪得很厲害,連帶著折丹峰上也濃雲滾滾,彌漫著一股恐怖的威壓。

  好處是,這種駭人的威壓使得旁人都退避三舍,不敢靠近折丹峰。

  折丹峰就像是這靈山環繞中生出的一個魔窟,被魔氣縈繞,黑氣流淌在地面上,連路都看不清,院中花草被魔氣浸潤得都開始往怪異的方向生長了。

  這種狀況明顯不太對。

  聶音之也不知道他到底出了什麼毛病,不敢隨意動他。

  旁邊的海棠樹被魔氣侵蝕最厲害,雪白的花瓣幾乎落盡了,將他整個人葬在花瓣下,像一座堆積的小墳塋。

  又過了兩日,顧絳才悠悠轉醒,他被花香熏得打了個噴嚏,吹得花瓣亂飛。

  聶音之坐在小板凳上,蹲在距離他八丈遠外,膝蓋上放著果子盤,嘴裡叼著一顆櫻桃,黑幽幽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兩個人對視片刻,顧絳翻個身,看那樣子又要睡過去,聶音之都快服了他了,這是魔豬吧!

  「你睡了五日了。」聶音之開口道。

  過了好一會兒,顧絳才搖搖晃晃坐起來,他聽出她口氣裡的不滿,撩了下披散的長髮,單腳踩在榻上,支著額頭按揉眉心,「你的血太毒,尋常魔修已經一睡不起了。」

  涉及到自己,聶音之立即警惕起來,「我的血有問題?」該死的桑無眠,又暗地裡對她做了什麼手腳?

  顧絳抬起鳳眸,懶洋洋地睨她一眼,「民間傳說,每逢妖魔亂世,民不聊生之時,便會有神女降世,以身飼魔,渡化萬魔,還世間以清明。」

  這是什麼窮鄉僻壤的小傳聞?現在說書人都不屑用這麼老掉牙的故事橋段了。

  聶音之無語地看著他,深覺得他有一點大病,果然是千年的老古董。

  【草草草草這不是我女鵝的設定嗎!對魔修來說就是大補血,會引得魔修發瘋的】

  【女主後面還會用血控制封寒纓吧,這種重要設定也特麼能讓女配搶過去?】

  【這可是結局前的大高潮,女主義無反顧跳下萬魔窟,身飼萬魔,拯救蒼生,怎麼又雙叒叕換到女配身上了】

  【有病吧!這部劇的工作人員是不是都是女配粉,怎麼做的AI人設?要搶女主多少設定才罷休,不然把女配搞成女主算了】

  【哈哈男主都死求了,你們還強求什麼設定,朕倒要看看這部劇能崩到什麼程度】

  【我看了聶音之的個人角色線,就是她閉關走火入魔的時候開始,劇情就開始亂了,根本就是出bug了】

  【講道理,十年前正邪大戰的時候,女主的血對魔修是沒有誘惑力的,要不然她那個時候就被魔啃了】

  【原著裡面桑無眠剖女配金丹,金丹吸盡了女配的血氣精氣,再塞給女主滋養她的丹田經脈,那之後女主的血才有了這個特性】

  【搞了半天,女主才是強盜啊,搶眼睛搶金丹搶設定,女主粉連自己蒸煮設定都沒搞清楚就在那裡罵街,好好笑】

  【笑死,你因果關係搞錯了吧,正因為作者給女主安上了「身飼萬魔,拯救蒼生」的劇情,你女配才能暫時得到這個設定,說白了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為了男女主服務】

  聶音之餘光看著彈幕裡的爭吵,整個人都很麻木。

  這是什麼令人絕望的設定,被魔修啃是什麼香餑餑嗎,還要去搶?

  幸好現在魔修都被封在萬魔窟中,不然她也太慘了。身飼萬魔,拯救蒼生,她可做不到。要抽盡她的精血,把自己的金丹給蕭靈,那也絕不可能。

  聶音之煩得要死,整個人都散髮著一股暴躁的戾氣。

  「所以,獻祭陣並沒有成功?」聶音之問道,「前輩只是被我的血吸引來的。」

  她召喚魔頭,是抱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和桑無眠他們同歸於盡的想法,獻祭的條件是殺了桑無眠,殺了孟津,殺了當日殿上張張嘴便想定她生死之人。

  顧絳唔了一聲,只是聽到「我的血」這三個字就意猶未盡的舔了下脣,喉結上下滑動。

  聶音之條件反射地提起小板凳,躲遠了幾步,禮貌問道:「那前輩之後有何打算?」

  聶音之在顧絳昏睡期間就仔細思量過,她當著雲笈宗諸位長老的面召喚出魔頭,現在又跟他綁定在一起,毫無疑問會被打入邪魔外道一途。

  她不能回聶家,更不能把魔頭帶回聶家,聶家都是凡人,若是正魔在那裡發生衝突,很容易被殃及池魚。

  目前而言,只有遠離聶家,才是對他們最好的保護。一來凡人入不了仙家修士的眼,二來修士講究因果,這筆賬怎麼算也算不到她父母頭上,濫殺無辜損傷道心。

  聶音之想知道大魔頭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才好思考自己之後該怎麼辦。

  顧絳覺得她的樣子很有趣,「奉上神魂和肉身獻祭,我以為你不怕死?」

  「我怕死。」聶音之揚起臉,眉眼間帶著驕矜,明明是一副明媚的長相,說的話卻半點都不陽光,「但是,憋屈地死和暢快地死,是不一樣的,如果我不得不死,那我也要拖上討厭的人給我陪葬。」

  「所以哦,誰愛拯救蒼生誰去拯救,我才不幹。」既然蕭靈能用血控制封寒纓,她也能用血控制魔修,聶音之摩挲著手腕上的印記,朝顧絳瞟去一眼,膽大包天地覬覦著眼前人。

  顧絳幾不可見地勾起嘴角,有種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貓崽子盯上了的感覺,他揚了揚下巴,示意她手裡的小碟子,「怎麼可以吃獨食?」

  聶音之又往嘴裡塞了一顆櫻桃,站起來給他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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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1 10:54 PM

第8章

  雲笈宗失去掌門,當日在殿上的長老也死傷慘重,門中高層修士一夕之間損失泰半,受到前所未有的打擊。

  幸而還有三位太上長老及時出關主持大局,才暫時穩住人心。

  太上長老從荊重山那裡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對桑無眠這種感情用事以至於連累宗門的做派極為失望,可如今大禍已經釀成,只能設法將危害降到最低。

  太上長老親自聯絡各大修仙大派求援,又在折丹峰外起了重重封印結界,勢必要將魔頭困死在此處,不能放出去危害世間。

  在顧絳昏睡的五日裡,折丹峰上落下數重封印結界,將折丹峰整個鎖在其中,聶音之到底只是金丹修為,無可奈何。

  魔頭聽她說完後,看了一眼頭頂的結界,表示:哦。

  聶音之都快氣絕了,差點失去理智狂搖他的肩膀,求他快點醒醒,能不能和封寒纓學學,他的徒弟被囚禁的十年間可一直都沒放棄衝擊封魔印。

  她試圖用激將法,「不會吧,你難道是衝不破這結界?」

  顧絳勾了一縷魔氣去撞結界,她就眨了下眼睛的功夫,魔頭收回手,「這結界的確強悍。」

  從頭髮絲到腳後跟都寫著「我在敷衍你」五個大字。

  聶音之原本期望著顧絳能名副其實,與他那令人膽顫的名聲一樣,陰晴不定,心狠手辣。

  只可惜,魔頭只有在睡覺被吵醒時那麼片刻功夫,會陰晴不定,只有在跟她搶果子點心吃時,會心狠手辣。

  要問魔頭之後的打算,那就是混吃等死,沒有打算。

  聶音之:……這條大腿抱得好沒有前途。

  這一日,折丹峰上又落下一重倒扣的金色大鼎,鼎上封魔銘文密密地鑲嵌在一起,彼此呼應,在半空中忽隱忽現,微風過處能激起陣陣梵音。

  聶音之站在折丹峰最高處,往外望去,只能看到一片虛無,不說人影子,連只鳥影都見不著。折丹峰像是被整個辟出了人間,成了一處四面不通的絕地。

  折丹峰只有這麼大一片地域,沒辦法自給自足,被封死之後,靈氣便一日比一日衰弱。

  聶音之嘗試往折丹峰外飛,差點被封印劍陣劈成傻子,腳下玉簪粉碎,她下墜的過程中又被梵音撞入靈台,聲勢浩大地幾乎將她三魂七魄唱散。

  折丹峰外數不清的結界,聶音之落入無靈域之中,渾身輕盈的靈氣頓消,手腳都如同灌了鉛,從空中直直墜下。

  眼看著即將被摔成肉餅,聶音之狠狠咬了一口舌尖,鮮血溢出脣瓣,一縷魔氣像聞著肉腥味的狗,霍然襲來及時勾住她,將她扯回折丹峰內。

  也就只有這種時候,那懶惰入骨的魔頭才最積極。

  聶音之吐了口血,臉上淌過陰冷觸感,魔氣貼著她的下頜,在她脣上徘徊,將血跡舔舐乾淨。

  「唔。」聶音之咬緊嘴脣,拒絕魔氣鑽入嘴裡,面上一陣紅一陣白,沒好氣地將魔氣扯開。

  真是夠了!

  頭上大鼎草木皆兵地一陣閃爍,封魔銘文密密茬茬地覆蓋在天幕中,幾乎閃瞎人的眼,將那一縷魔氣化盡。

  聶音之把自己折騰得半死不活,放棄了找出路,懨懨地回到院中。

  枯萎的海棠樹下沒見著顧絳的身影,聶音之瞪大眼睛,奇了!祖宗終於起床了!看來是頭頂的封魔銘文實在太過分,就算是泥人終於也有了三分火氣。

  她提著裙擺,快步跑入屋裡。

  「顧絳?」她裡裡外外找了一圈,都沒有看到他的身影。聶音之心中一慌,放出神識,覆蓋住整座院落,才在浴池裡找到正舒舒服服泡澡的男人。

  氤氳的水汽中飄著一個托盤,碟子裡裝著新鮮果子和點心——都是折丹峰上的庫存,大廚下山前,給她做了一大堆好吃的,存放在保鮮陣法裡,如今靈氣不濟,顧絳一直用魔氣催動著陣法。

  對方感覺到她的神識,屈指彈出一粒水珠,將她神識掃出淨室外。

  聶音之像是兜頭被洗澡水潑了一臉,深吸口氣,故意踩著重重的腳步聲闖進去,咬牙切齒:「我還存了好多花瓣,魔尊大人需要麼?泡個花瓣澡如何?」

  顧絳枕在浴池邊,掀起眼皮,目光落在她脣上,從善如流道:「都行。」

  聶音之:「……」行個鬼啊!

  【笑死,我仿佛看的是兩個劇,外面是調兵譴將風聲鶴唳要開啟正魔大戰緊張刺激大製作,劇情一轉到裡面,就成了老年人日常】

  【前面的你怕是對老年人有什麼誤解,老年人每天起得可早鍛煉身體】

  【我從沒見過這麼鹹魚的魔頭,看聶音之抓狂,我好快樂哈哈哈哈】

  【外面的群眾可以洗洗睡了,魔頭對覆滅修真界沒興趣】

  【本劇的反派工作還是得靠封總啊,封總才是兢兢業業的打工人】

  【今天也是希望女配趕緊暴斃的一天,不想看女配】

  【港真,這水還挺清澈,角度合適的話斯哈斯哈】

  【阿音,你漱口了嗎就敢來找魔頭,就不怕魔頭掐住你的腰將你按在墻上,嗦血】

  聶音之被彈幕提示,雙手捂住嘴,甕聲甕氣,「我們已經被關在這裡半個月了,你真的真的真的一點不想出去嗎?」

  這已經是她第三遍問起這個問題了。

  顧絳收回目光,從托盤裡端起一碟子桂花糕遞給她,「你就算捂住,血腥味也很重。」

  聶音之接過來迅速往嘴裡塞了一個,甜味蓋住了口中的血氣,「我不咬舌頭吐血,現在都已經摔成肉餅了,你就不怕我死了你也會立刻死?」

  顧絳喉嚨裡「咕嚕」一聲,這句話聽上去和滿漢全席差不多,甚至讓他覺得連嘴裡的糕點都無滋無味了,「放心,我沒你那麼弱,不會立刻死,來得及幫你將後事處理妥當。」

  聶音之:「……」簡直不敢細想他會如何處置她的後事。

  她無語地盯著魔頭上下滑動的喉結,轉身準備逃走,才邁開一步就被一股力道捉回去。

  顧絳披上衣袍,濕滑的指尖捏住她的下頜,逼迫她張開嘴,兩根手指探入嘴裡夾住舌尖,那力道似乎是想要揪出她的舌頭,再擠出一點血。

  聶音之睜大眼睛,毫不懷疑,顧絳會像彈幕裡說的那樣,嗦血。

  她唔唔兩聲,飛快在指腹上戳出一道口子,舉到他眼前。

  顧絳的視線移開,鬆開了她的舌頭。

  魔氣裹上她的指尖,往那細小的傷口裡鑽,帶來微微的刺痛。

  「那你哪天會不會控制不住把我吃了?」聶音之覺得這個問題很有可能。

  顧絳拍狗一樣拍拍她的腦門,「放心好了,本座不喜歡暴飲暴食,況且一次吃太多,就算是我也會被超度。」

  「……」並沒有被安慰到。

  顧絳疑惑地嗯了一聲,嵌在下頜上的手指沒有鬆開,指腹在她臉上揉來揉去,從頜骨一直摸到耳後,又回到臉頰,在她五官上摩挲。

  「你幹什麼?」聶音之拽住他的手腕,警告道,「你別太過分了。」

  顧絳笑了聲,語氣慢悠悠道:「神魂上被人動手腳差點被奪舍,身體上也被人動手腳,我看你就算哪天真的被人吃了也不稀奇。」

  聶音之仰頭盯著他,沒有再躲閃。

  帶著潮氣的指腹輕柔得撫摸過她的面頰,聶音之臉上麻酥酥地癢,也不知是被揉的還是如何,白嫩的膚色漸漸浮上紅暈,連耳垂都紅透了。

  顧絳摸了很久,久到聶音之維持著仰頭的姿勢,脖子都快僵硬了,「到底怎麼了,你摸出來沒有?」

  指尖終於定在她眼下的那顆淚痣上,陰冷魔氣滲入膚底,面皮下傳來細微的感覺,聶音之忍不住眯起眼睛,下意識想退,又被鉗在下頜的力道拉回去。

  片刻後,一張膜從她臉上浮出來,那膜蘊含著充盈的靈氣,柔軟地浮在半空,薄如蟬翼,輪廓立體,五官清晰,眼窩下方有一顆小痣。

  聶音之與蕭靈的神魂有一面之緣,看得出來這是蕭靈的五官輪廓。

  顧絳頗為感興趣地擺弄了下浮在半空的面具,「摹面,要煉出這麼精緻的一張來,要費不少功夫。」

  聶音之回頭去照鏡子,取下那所謂的摹面後,鏡子裡的人五官也並沒有什麼改變,只有眼下那顆淚痣不見了。她氣得紅了眼,用力揉臉,幾乎想將這副五官從自己臉上撕下來。

  顧絳本來沒管她,看她快把自己臉撓傷了,才抬腳走出浴池,從後捉住她的雙手,盯著鏡子裡的人說道:「摹面使用的條件很苛刻,摹與被摹的兩人本身底子就有相似之處,你身懷靈骨,摹面改變不了你的骨相,只能影響你的皮囊,摹面取下來後,過些時日,你會恢復原本樣貌的。」

  聶音之在鏡子前安靜下來,在手腕上割開一條口子,舉到他嘴邊。

  她從小心高氣傲,受了的委屈要報復回去,得了的恩惠也要還回去,不想欠人人情。顧絳幫了她很多,魔頭修為高深,沒什麼缺的,就好她這一口血。

  聶音之現在,也只有這點血可以還回去。

  鮮血滲出,和手腕上的黑影枝蔓纏在一起。

  顧絳看出來她的意思,魔氣纏上手腕,吞了鮮血,將她那道傷口舔愈合,有些好笑道:「我從未見過你這樣蠢的人。」

  聶音之怒瞪他,「別以為你幫了我就可以隨便貶低我。」

  顧絳豎起手,退後一步,「抱歉,是我失言了。不過,你要是害怕被我吃了,最好別動不動用血引誘我,胃口是會被養大的,由奢入儉難吶。」

  「我當然知道!」聶音之看了一眼他衣衫不整的樣子,氣鼓鼓退出淨室。

  就算他們有共生契約綁定,摹面其實也影響到不到顧絳,聶音之承他的情,安分了兩天。

  這兩天裡,顧絳基本上沒挪過地兒,聶音之三不五時進屋裡看他醒沒醒,蹲在床榻邊盯著他看,大魔頭該睡還是繼續睡,半點警覺都沒有。

  兩天過後,聶音之終於忍不住開始動手動腳。

  她還是有點怕顧絳的起床氣,於是隔著老遠,把能有的防禦法器都戴在身上,躲在多寶閣後,用靈力操縱著從花園裡揪來的狗尾巴草,去撓他的臉。

  顧絳終於翻了個身,抬起雙手抱住腦袋,兩隻袖擺將臉擋著嚴嚴實實,又沒動靜了。

  聶音之:「……」

  她垂頭喪氣地出來,跑進書房裡,翻出法術書籍,找到御使術法,苦學半下午。到了傍晚時分,聶音之蹲在花園裡,神識在樹叢間鋪開,挑選了三五隻饑腸轆轆的大飛蚊。

  聶音之手指掐著訣,對自己現學現賣的成果還算滿意。

  那幾隻飛蚊被操縱著,悍不畏死地跨過屋檐邊的陣法,從窗口鑽進主屋,聶音之隔得老遠偷看。

  前兩隻飛蚊還沒靠近顧絳,就光榮犧牲,被嚇死了,剩下幾隻膽大一點飛蚊在他耳邊嗡嗡轉,顧絳半夢半醒地伸手去撓,撓死兩隻。

  最後只剩一隻小堅強,聶音之全神貫注,小堅強也很靈活,見縫插針地落入顧絳脖頸間。就算這只是最大膽的,也不敢咬魔頭,聶音之強蚊所難,硬是控制著它在鎖骨上下了嘴。

  飛蚊叮一口換一個地方,過了好一會兒,顧絳終於被叮醒。

  聶音之看他睫毛顫動,飛快勾手,將唯一倖存下來的飛蚊扔回花園裡,然後假裝若無其事地看書。

  過了片刻,內間傳來窸窣的聲響,祖宗終於下了地,朝外走來。

  「你醒了?」聶音之睜大眼睛,一臉無辜,裝得很像那麼回事,視線悄悄從他領口裡溜一圈,在鎖骨周圍看到四五個紅疙瘩。

  顧絳伸手撓了撓,坐到她身邊。

  花園裡響起嗡嗡的振翅聲,一個巨大的黑影突然朝屋子裡撲來,聶音之嚇得站起身,手裡掐著劍訣。

  那影子越來越近,飛入燈光中,是一隻足有兩個巴掌那麼大的巨型飛蚊。

  聶音之:「……」應該是小堅強,現在變成大堅強了。

  她萬萬沒想到,顧絳的血能讓一隻飛蚊長這麼大,一對翅膀鋒利如刃,口器像一柄堅硬的鋼針,腹部環著一圈圈的黑白紋路,儼然成了一隻猙獰的魔獸。

  一口扎下去,絕對能把人吸成乾屍。

  「這是你養的?」顧絳撓著鎖骨。

  聶音之瘋狂搖頭,她瘋了嗎,養這種東西?飛蚊身上的靈氣她應該已經抹除乾淨了的。

  「那就好,會吸血的東西,你養我一個就夠了。」顧絳偏頭對她笑,睡眼惺忪,當著她的面用魔氣折斷大堅強的雙翅,擰斷它的口器,慢慢將那隻巨型飛蚊碾死了。

  聶音之:這絕對是在殺蚊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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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1 10:54 PM

第9章

  想來他們這邊的劇情確實很無聊,彈幕都好幾天沒出現過了,聶音之便也無法得知外界情況到底如何。

  魔頭渾不在意被封,過得優哉游哉,聶音之卻快被悶瘋了,就跟坐牢差不多。

  她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關著。

  聶音之悶得快要撓墻,大小姐親自動手,把院子裡枯萎的海棠清理了。

  剩下的都是些適應力極強的,在魔氣浸潤下,往奇怪的方向變異。聶音之折了幾支花瓣繁盛的黑色海棠,這花顏色重,香味也重,不是海棠花原本那種清新的香氣。

  她被顧絳殺蚊警告後,忍了一夜外加一個上午,沒敢再去招惹他,此時肚子裡的壞心眼又開始打轉。

  她剪了許多黑海棠,插滿幾個白玉瓷瓶裡,抱進屋中四處擺上,在顧絳枕頭旁邊擺了一瓶開得最盛的,然後把窗戶全都關死,捂著被香味熏到發癢的鼻子,快快樂樂地出了門,躲得遠遠的。

  一重又一重的結界下,折丹峰內靈氣枯竭,連草木都變得奄奄一息,成片成片地枯萎。

  本來開得極盛的海棠花也盡數凋零,只剩院子裡被顧絳魔氣滋潤得變了異的黑海棠嬌艷欲滴。

  這種枯敗的景象讓人看著也心情郁結,聶音之靠折騰魔頭得來的好心情,轉瞬就煙消雲散。

  頭頂上的結界交相輝映,透出綺麗的光,沒有魔氣波動,封魔銘文隱沒,便浮出朦朧的劍陣虛影。

  聶音之看到一抹熟悉的劍光。

  這座劍陣收納了雲笈宗開派以來所有弟子的劍氣,宗門內每一名弟子煉出的第一縷劍氣,都會被上交宗門。

  劍陣中,自然也有她的。

  她要把它拿回來。

  聶音之折了一截海棠枝,坐在臨崖的四角亭裡,收斂心神,將劍氣裹在樹枝上,樹枝唰一聲懸立在半空,隨著她並指一揮,朝著折丹峰上射去。

  海棠枝衝入劍陣中,那道劍意自動尋來,融入海棠枝中。

  她空虛的經脈被補足,劍意裡意氣激昂,仿佛破土的第一株芽,蘊含著新生的無窮鋒芒,不懼任何力量,盛氣凌人到有些莽撞。

  聶音之從自己第一縷劍意中有所悟,能感覺到劍意又上了一個層次,馬上要突破了。

  她想要收回劍氣,但那自動尋來的劍意裡,除了她自己的,還夾雜著別的,聶音之一時沒能察覺,神識被猛地往劍陣中拽去。

  「如意?」她用了如意五年,一直想將它收為自己的本命劍,對它的劍氣實在太過熟悉,以至於根本就沒想過要防備它。

  聶音之一下落在密集的劍雨中,劍光遍布在她的四面八方,嚴絲合縫地封鎖住所有退路。

  如意劍意中夾著一聲幽幽笛音,聶音之心神一晃,被兩道劍氣穿透神識。

  折丹峰上劍鳴不休,渾濁沉悶,黑暗的房間內,顧絳坐起身,被屋內濃郁的花香熏得鼻子發癢,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屋內暗沉沉的,密不透風,他一袖子震開四周雕窗,天光泄進來,照亮屋內遍地的變異海棠。

  顧絳一股腦把黑海棠扔出窗外,魔氣涌入院中,搗爛了這些香氣逼人的花團,破天荒地踩著窗口出了屋,身形在半空留下幾道殘影,赤腳踩上折丹峰最高處的屋脊。

  他垂眸看一眼遠處的人,指尖捻出一片隨手摘來的海棠葉,放到脣邊……

  然後被海棠葉子邊緣的細絨扎了嘴。

  顧絳嘶一聲,搓了搓海棠葉,只能將就著放到嘴邊,誰叫他只摘了這麼一片葉子,懶得去換了。

  哨聲破開閃爍的封魔銘文,滲入劍陣中。

  劍陣裡的聶音之只聽到一聲鬼叫似的尖哨,恍惚感覺耳膜都快給她捅破了,那哨聲忽長忽短,時而尖鳴,時而啞然,有曲難成調,難聽得讓人汗毛倒豎,腦漿翻滾,要是給小孩把尿,定會把小孩吹得從此不敢尿尿。

  劍陣裡擾亂心神的笛音被這渾然不講理的尖哨一衝,曲調頓時走了音。

  聶音之昏沉的意識陡然清醒,她半點都不退縮,直接循著如意劍氣莽撞往前衝。

  如意劍氣似乎被她的樣子嚇到,飛快縮回漫天劍光背後。

  雲笈宗,明霞峰。

  這是最鄰近折丹峰的一座山巒,明霞峰上搭建了高台。白石高台上懸著折丹峰的縮影,縮影之上共五重不同顏色的結界,正是陣法樞紐。

  如今修真界領頭的仙門共七派,七派都派了門中顯要修士前來雲笈宗,齊聚此地,看守結界。

  劍陣嗚嗚鳴響,一柄纖細長劍從劍陣虛影中射出,回到一人手中。

  如意劍柄柔軟,纏著細軟的綿綢,有一縷清甜的香,滲在如意劍的劍氣中。

  蕭靈一陣恍惚,這把劍終究是不一樣了。

  她被撲面而來的劍氣逼得倒退兩步,衣裙飛揚,被劍鋒撕開好幾道口子,就連面上覆眼的白紗都從中斷開,合著被削掉的一縷青絲,隨著劍風飄飛。

  蕭靈急忙伸手捂住眼睛,她的眼睛受瘴氣侵蝕,眼周皮膚如同枯樹皮,醜陋不堪,她就算目不能視,虛弱的神識也能感覺到無數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這些目光讓她心如火焚。

  有人從後攬了一把她的腰,蕭靈才沒有跌下高台。

  一張面紗及時覆蓋到她臉上,緩解了她的侷促不安,身後傳來荊重山的聲音,「有沒有受傷?」

  蕭靈轉向聲音來處,感激地笑了笑,「我沒事。」

  隨著如意劍出陣,刺耳的尖哨從劍陣中傳出,完全掩蓋住了笛聲,音浪以肉眼可見的波動盪開,衝破劍陣,高台上的幾人同時飛身後退,落下高台。

  音波攜著刺骨劍意,削掉前殿檐角。

  沉音閣少主常尋春悶哼一聲,鮮血滴落,染紅了手中白玉長笛。

  蕭靈聽到他粗重的喘息,急忙上前一步,歉疚道:「常少主,對不起,我並非想棄你不顧……」

  「無礙,只是一點小傷,蕭姑娘也是情勢所迫。」常尋春抹去嘴角血跡,轉頭去看被削掉的殿檐,那劈面平滑,是融了劍意的,「看樣子,顧絳也修習過音律。」

  劍陣被破,雲笈宗的三位太上長老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臉色都不大好看。

  聶音之和顧絳身中共生咒,聶音之便成了那魔頭唯一的弱點。這一次突襲,本打算快刀斬亂麻,將聶音之一擊斃命,沒想還是驚動了魔頭。

  三位長老同他間接交鋒,便已是不敵,後面怕是難再有這樣的機會。

  所有人都嚴陣以待,觀察著折丹峰上的封印結界情況。

  劍陣的動盪平息後,只剩封魔銘文不斷閃耀,最終歸於寧靜。

  眾人松了口氣。

  「看來魔頭暫時破不開無量宗封魔鼎。」

  無量宗一位佛修雙手合十,道了聲佛號:「與封著群魔的萬魔窟不同,顧絳到底只是一個人,只要將他鎖在裡面,封魔銘文早晚會耗盡他的魔氣。」

  劍陣破損,他們必須重新落下一重結界才行,各派湊在一起商量。

  從高台另一側傳來太上長老的聲音,語氣冷淡說道:「蕭靈,辛苦你了,你且下去休息吧。」

  蕭靈咬了咬脣,幾乎在那淡漠的口氣中喘不過氣來,她躬身行禮,「是。」

  荊重山皺起眉,雖然不滿於太上長老態度,卻也不敢造次,他這個醫修,本來就是為了看護蕭靈在這裡守著,自然跟著她一同離開。

  他手上掐著一縷靈力,攙扶著蕭靈離開高台,往明霄峰後殿走去。

  荊重山看出她情緒不佳,寬慰道:「你要做的就是將聶音之引入劍陣,這個任務你已經完成了,做得很好。」

  蕭靈沉默著搖了搖頭。

  三位太上長老對她不滿,她知道。

  她剛剛退縮得太快了,太不堪一擊,有笛聲相助,雲笈宗萬千劍光為後盾,她卻在聶音之反擊的第一刻便落荒而逃。

  可他們又何嘗想到,她神魂受過聶音之所傷,如今修為又遠不及對方,就連手中如意劍都對她還有殘留的眷顧,她若退遲了,說不定那襲面的劍氣就不止是割破她的衣衫。

  他們根本就沒想過要保護她。

  蕭靈侵入聶音之靈台時,看到了聯繫她肉身和魂魄的咒文,她甦醒後的第一刻,就忍著頭疼將圖案畫下來,讓人送去給太上長老。

  若不是她還有點用處,大約已經被扔在角落裡爛掉了。

  可他們依然責怪她,把這一場禍事,算在了她頭上。

  可她有錯麼?難道她希望自己心心念念記掛著的宗門,記掛著的師尊,在她失蹤後不來尋她,而是去找一個酷似她的人取代她?又是她想要剖她的丹取她的眼麼?

  她從未對這個取代自己的人表現出惡意,擠占她的靈台,也是被師尊神識力量脅迫。

  聶音之明明是因為她才得來這一切,卻反過來這樣對待她。

  蕭靈身體裡仿佛還殘留著被蜘蛛撕扯的劇痛,她的魂魄損傷不輕,現在可謂從外到內都殘破不堪了。

  她好像一直都在痛,從虛空裂縫落入死寂深淵,被瘴毒一點點侵蝕,為什麼遍體鱗傷的人總是她。

  她原以為回到雲笈宗,所有的苦難都會結束,師尊答應過她,會不惜一切醫治好她,會還給她一副健康的身軀,她以為還能回到從前那般。

  原來,都回不去了。

  蕭靈胸中一窒,偏頭吐出一口血。

  「靈靈。」荊重山低呼一聲,伸手握上她脈門,打算用靈力為她疏導。

  蕭靈擺擺手,「荊師叔,不用了,別浪費你的靈力。」

  「你這說的什麼話?」荊重山斥責道,看著自己從小看大的姑娘這般心如死灰的樣子,他心中酸楚難以言喻,不由分說地彎腰抱起她,腳步飛快穿過長廊,「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想辦法治好你,讓你恢復如初。」

  這句話,桑無眠也對她說過。

  蕭靈想到他,心口已經不會感覺到刺痛了。

  她在深淵裡掙扎時,一心念著他,讓她寧願受瘴毒所侵,捨棄朱厭,離開它的保護,從死寂深淵出來。

  這日積月累的思念,在她知道聶音之的存在時,就開始消磨。

  桑無眠不值得她這麼放在心中,雲笈宗,這個她曾經視作歸宿的地方,如今都不值得。

  蕭靈勉強勾起脣角,她的笑很淡,並不怎麼相信,卻還是顧忌著他的心情,點了點頭,「謝謝師叔。」

  荊重山緩下語氣,「那你要好好配合師叔治療,切不可自暴自棄。」

  蕭靈頷首,「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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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1 10:55 PM

第10章

  【什麼狗比太上長老氣死我了,女主都傷成那樣了,還要讓她去做誘餌,女主也太慘了點】

  【蕭靈現在就是工具人唄,他馬的!她辛辛苦苦回來宗門是為了什麼,為了遭受這樣的對待?還不如不回來!】

  【想把桑狗拖起來鞭屍,你倒死得爽快了,現在所有錯全都怪到女鵝身上了】

  【垃圾宗門,聶音之快支稜起來,給魔頭吹吹枕邊風,把他們全滅了。】

  【無事女配死了,有事女配支稜起來,就問虧不虧心?到底是什麼人在看這部劇】

  【我只罵過狗男人,從沒罵過聶音之,謝謝。】

  【桑狗死了總得有個上位的,目前出場的孟津荊重山之流都不行,朱厭是上古凶獸,應該能和顧絳有一戰之力吧?】

  【怕就怕女主太直了,還像原著那樣,為了大義趕我們朱厭小可愛走,不準它出深淵】

  【封寒纓其實是個不錯的股,原著裡相愛相殺很好嗑的,只可惜現在靈靈沒有那個血了,就很難辦】

  【我寧願魔頭都跟女配組cp】

  【笑死,女配粉又開始發夢了,惡不噁心】

  【笑死,到底是誰在發夢?看看現在大魔頭抱著的是誰,孤男寡女再相處幾天指不定乾柴烈火日夜雙修給觀眾看】

  【日夜雙修?我看你是在為難我大魔頭,坐上來自己動還差不多。】

  【大魔頭說不定懶得硬。】

  【草!別說了,腦子裡有畫面了!】

  聶音之也很想咆哮,別說了,腦子裡真的有畫面了!

  「你的臉怎麼擰得跟抹布一樣,很疼嗎?」

  聶音之一言難盡,揉了揉臉,她烏黑的眸子轉了轉,朝顧絳伸出雙手,「神識被刺了好幾劍,頭確實好疼,要有勞魔尊大人送我回屋。」

  兩個人一站一坐,無聲對視。

  聶音之舉得都快手酸了,顧絳終於彎腰抱起她,慢慢往院子裡走。

  「你身上好香。」聶音之揉鼻子。

  「拜誰所賜?」黑海棠的香氣都快將他醃入味了。

  聶音之想起自己的傑作,尷尬地笑兩聲,「香香的,挺好聞。」

  顧絳從鼻子裡哼一聲,問道:「你就這麼想出去?」

  「如果我說想,我們就能出去?」聶音之眼睛一亮。

  顧絳:「隨時都可以。」

  聶音之難以置信,她覺得顧絳應該不會這麼聽話才對。

  果然,便聽他慢悠悠地繼續道:「只要你能衝開封印。」

  聶音之:……放什麼屁話呢?

  她環住顧絳的脖子,指尖捏著肩頭一縷發梢搓著玩,「我只是想取回我的劍氣,都叛出師門了,當然要把我所有的東西都拿走。」

  顧絳對她的動手動腳十分縱容,聶音之便得寸進尺,揪了揪他的頭髮,「我當然也想出去,這裡靈氣匱乏也不能修煉,悶都要悶死了。」

  她撇撇嘴,又糾結道:「只不過,我現在和你這個魔頭難分難離,出去肯定會被正道修士追殺得到處跑,感覺也不會好過。」

  顧絳頷首:「說得在理。」

  聶音之快把那縷頭髮搓得打結了,堅持不懈鼓動他,興致勃勃道:「要是魔尊大人能重振雄風,挑幾個實力不錯的出頭鳥殺雞儆猴,震懾住所有人,那就不一樣了。」

  顧絳笑了一聲,興趣缺缺,「聶音之,你的提議聽上去很辛苦。」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聶音之一下耷拉下去,垂頭喪氣道,「看來傳聞都是騙人的。」

  顧絳將她丟到院子裡的軟榻上,「什麼傳聞?」

  院中的黑海棠全都沒了,花團被碾得粉碎,和泥土混在一起,香味散去不少,不再那麼濃郁熏人,聶音之假裝沒看見,「說什麼一千年前,你憑一己之力差點滅了正魔兩道,令天下人聞風喪膽,惶惶不可終日,能止小兒夜啼。」

  這都是她從彈幕裡看來的,再加上了她自己的一點添油加醋。

  顧絳癱到另一側,見聶音之眼巴巴地盯著他,應了一聲:「本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他曾經的確日夜不停地修煉,追求實力巔峰,在修行一途中走到了極致,經歷九十九重天劫,臨飛升時,一刀斬斷了飛升路,墮落成魔。

  聶音之一雙烏木似的眼珠,骨碌碌盯著他打量,「這麼說,傳聞都是真的?」

  「害怕麼?」顧絳回望她。

  聶音之嗤笑一聲,舉起手腕,毫無畏懼:「等你哪天知道怎麼解開這個共生咒的時候,我再害怕。」

  顧絳沒說話,伸手在他那寬大的袖子裡掏了好一會兒,一團魔氣灑下,地上多了一座小山那麼多的卷軸書籍,「都是以前收來的典籍,這裡面應該有,你可以學學。」

  聶音之半信半疑,隨手抽出一本典籍,就被封面的名稱震驚了,度厄真經。

  她又抽了一卷卷軸,十絕陣。

  還是完整版的,現在大多隻剩殘卷。聶音之相信他說的了,這一堆裡面應該有解共生咒的典籍。

  「所以,你一直知道怎麼解?」聶音之瞪大眼睛,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安危不太保險了。

  「不知道。」顧絳打著呵欠,隔空從保鮮庫裡抓來一個食盒,食盒蓋子一打開,肉香和熱氣一起冒出來,「這種東西太繁瑣了,本座一貫對這些陣法咒術沒興趣。」

  太過離譜,聶音之不是很相信他的說辭:「那你收集這些典籍做什麼?」

  「殺了人,順便撿一些東西留作紀念。」顧絳取出食盒裡的紅燒肉,清蒸火腿,拔絲紅薯並一碗青菜湯,擺上木幾。

  聶音之:「……」她沉默片刻,毫不客氣地收下所有典籍。

  顧絳從食盒底層取出一小碗米飯和竹筷,往自己面前的空碟子裡撥了一半,才放到聶音之面前。

  「你存的吃食實在太少了。」顧絳嫌棄她道。

  提到這個聶音之就來氣,「我一個人吃的話,夠吃一個月了!」

  她之前想逼魔頭出去,半夜偷偷摸摸去庫房,想將吃食點心全都毀了,但是看到廚娘辛辛苦苦給她準備的,食盒上還按日子掛了牌子,她又舍不得。

  要她一夜之間全部吃完,她又吃不下,猶豫不決之時,就被顧絳發現了。現在她連進出保鮮庫的資格都沒有。

  顧絳伸長胳膊拍拍她的頭,安撫道:「吃飯的時候生氣,容易早逝。」

  聶音之覺得他像是在拍小孩,但看看魔頭一千多歲的芳齡,她確實還沒有他零頭大。

  這難道就是他對自己這麼縱容的原因?聶音之覺得不太可能,年齡在修真界是最不值一提的東西,一切憑修為、天資,以及背景說話。

  顧絳,他應該就是不在意罷了。

  這種修為高深,又什麼都不在意的老魔頭,太棘手了。

  她要真正成為他的軟肋,才談得上控制他。

  聶音之用發簪戳破手指,擠出圓潤而鮮艷的一滴血,遞到他面前,「今日你將我救出劍陣,以及那一堆功法的謝禮。」

  顧絳沒推辭,勾出一縷魔氣。

  聶音之手腕一轉,繞開魔氣,瑩白如玉的指尖直接按在他脣上,血珠在他脣瓣上漫開,像點染的口脂。

  老魔頭是真的好看。

  聶音之面不改色地收回手,「我記得你之前是舔過我的血的。」

  顧絳微怔了下,舔去嘴上腥甜的血,他的眼不瞎,看她那靈動的眼眸,滿肚子的壞水都快咕嚕嚕冒出來了,他只是覺得沒所謂。

  飯後,聶音之在院子裡走了一圈,鑽進書房。

  她神魂受了傷,需要調理,折丹峰上靈氣不足,只好掏出自己的家當,在身邊擺了兩箱子靈石,抽取靈石裡的靈氣打坐養傷。

  這就等同於拿真金白銀來修煉,好在聶音之不缺這點錢。

  等她從入定中醒來已是三日後,兩箱靈石已經化成細粉,聶音之勾了一縷風,將靈石粉灑進花園裡,試圖拯救一下院子裡寥落的草木。

  做完這一切,聶音之去屋裡找人,竟然沒在榻上看到熟悉的身影,她又去浴池晃了晃,隔著屏風喊人,「顧絳?」

  裡面沒有聲音,她鑽進去看了一眼,依然沒人。

  「不會又在躲我吧?」聶音之暗自嘀咕,她老騷擾魔頭,顧絳有時候會不勝其煩,跑去側院睡覺。

  聶音之神識有傷,沒辦法外放,只能一間屋一間屋推開門,四處去尋他,把主院找完了,又去偏院。

  最後找煩了,乾脆直接戳破手指頭。

  魔氣從虛空中冒出來,纏上她的手指,頭上封魔銘文又在閃,聶音之拽著那縷魔氣,問道:「你在哪裡啊?」

  魔氣在她手裡扭來扭去,聶音之鬆開手指,那一縷魔氣就如蛇一樣向前游,領著她穿過庭院長廊,來到折丹峰後山的荷花湖。

  這一汪湖並不大,是人工鑿成的,湖心有座涼亭,夏天的時候,聶音之喜歡呆在亭子裡午睡,如今湖裡的荷花都枯萎了,只剩下半黃不綠的葉子浮在水面上。

  薄紗下透出顧絳的身影,霸占了涼亭裡屬於她的躺椅。

  聶音之御空飛進涼亭,從芥子裡掏出蒲團,在另一邊坐下,摸出顧絳給她的典籍研究。

  這一大堆功法典籍裡,有正道仙門的,也有魔族的,還夾雜了幾本民間話本子。

  聶音之將卷軸書籍按類別分好,看了一眼閉目養神的魔頭,開始翻找共生咒相關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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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1 10:57 PM

第11章

  共生咒是伏嶺咒術世家阮家的四大秘術之一,阮家人體弱,不善修煉,卻能在千年前昌盛的修真界占據一席之地,靠得就是那一手神秘莫測的咒術。

  阮家人行事詭譎,亦正亦邪,其所修習的咒術也大多不是什麼正統法術。

  阮家覆滅後,咒術陣法大多都失傳了,流傳至今的,只剩一些殘卷,多是不被正道仙門接受的歪門邪術,共生陣便是如此。

  也不知道向司覺是從哪裡弄來的共生陣,用一個不完善的陣法,竟然也叫他把共生咒落成了。

  聶音之懷疑,阮家說不定就是被顧絳滅門的,因為她手裡捧著的卷軸,是完整的阮家四大秘術。

  術法成體系,像一株茁壯的大樹,從主幹衍生出無數分支,單單是共生咒這一個術法,其衍生便多達三十餘種,這一張卷軸鋪開能有一丈長,看得聶音之眼花繚亂。

  共生咒能成為阮家四大秘術之一,可不止向司覺嘴裡所說的「我死你也得死」那麼簡單,生命共享只是這個術法最最基礎的功能。

  共生咒有主從之分,這個咒術可以綁定多人,以主咒術所在那個人為主,主人死了,這個共生咒上所縛的所有人都會死,但只有從者死光了,主人才會死。

  那中咒的人還不得拼了命地保護主人?

  這咒術多半是阮家用來控制人的手段。

  聶音之仔細研究了共生咒的主術,然後閉眼內視她手腕的咒印,撥開彌漫在印記上屬於顧絳的魔氣,她看到了隱藏在深處的核心,一枝金色的小芽,如今那芽上只有一根分叉,而印記上彌漫的魔氣皆來源於此。

  主咒術真的在她身上!

  聶音之按捺住歡喜的心情,睜開眼睛,一眼便對上一雙黑黝黝的眼珠子。

  顧絳支著頭側躺著,如墨鋪染的長髮垂在他肩頭,眉眼含著懶怠,目光中卻帶著饒有興致,也不知道盯著她看了多久。

  聶音之嚇了一跳,眼神閃爍,心虛道:「你、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嚇我一跳。」

  「你方才笑得很開心,嘰嘰咕咕的,笑得跟耗子似的,把我都吵醒了。」顧絳說著,朝她手裡的卷軸瞟去一眼,「怎麼?發現好東西了?」

  聶音之眼眸轉了轉,那日在畢陽峰後山,顧絳一眼就認出來共生陣法,她是不太相信顧絳沒看過這些卷軸的。

  「這共生咒是伏嶺阮家秘術,阮家四大秘術這麼隱秘的典籍,你怎麼全都有?」

  「阮家?」顧絳撫著眉心想了好一陣,「哦,當初阮家家主想在我身上下咒,我就殺了他,約摸是那時候得來的。」

  魔頭那時候那麼強,若可以掌控他,的確堪比一把神兵利器。

  「這確實是個可以以弱御強的咒術。」聶音之摸著手腕上的印記,當場展示了下自己的學習成果,她並指掐了一個繁複的印,右手指尖在印記上輕輕一勾,黑印從她手腕上浮出來,魔氣散開,露出內裡金色的芽。

  「這片小葉子就是你哦。」聶音之伸長手給他看,把卷軸上內容給他念了一遍。

  顧絳伸出指尖,纏在聶音之手腕上的魔氣探出一個觸角,碰了碰那片金色的葉子,「什麼意思?」

  聶音之眨眨眼,從他臉上看到真誠的疑惑,只好配合著金芽,又給他解釋了一遍。

  「身負主咒術之人,就如同這一株金芽的主幹,共生咒可以綁定多個中咒者,生出很多很多葉片,主幹死了,葉片都會同時枯萎,但一兩朵葉片枯萎,卻影響不了主幹,除非這金芽上的葉片全都枯萎,主幹才會死。」

  「主咒術在我身上,我現在只綁定了你,所以只有一片小葉,你我同生共死,但若是我再綁定一個人的話,我死你會死,但你死,我可就不會死了。」

  這下總解釋清楚了吧?

  她有點懷疑,大魔頭之前說什麼對複雜的陣法咒術沒興趣,該不會是因為看不懂吧?

  顧絳挑眉,「難怪你方才笑得像只偷了雞的黃鼠狼。」

  聶音之:「……」對著她這樣天仙般的美人,竟然不是耗子就是黃鼠狼,到底會不會說話?

  她伸手摩挲了下葉片,顧絳眉間一蹙,朝她看去。

  聶音之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如果她掐掉葉子的話,顧絳會立即受到咒術反噬而死。

  伏嶺阮家全家都是妙人,向師叔太棒了!

  她這輩子都不會解開共生咒!

  【這根本不是什麼共生咒,這應該叫後宮咒才對,我要是聶音之,我綁三千美男在身邊!絕絕子】

  【我又想問了,到底尼瑪誰才是女主?一個女配憑什麼有這麼多金手指?】

  【伏嶺阮家,和顧絳一樣,又是原著裡一筆帶過的背景裡的。】

  【果然,一千年前的修真界才是最牛逼的修真界】

  【女配擁有令魔族魔修趨之若鶩的血,再加上這個共生咒,豈不是可以走大女主路線,收服萬魔,自己當魔尊了。】

  聶音之看著那個飄過的彈幕,心裡咯噔一聲,剛冒頭的那點小野心,還沒捂熱乎就被彈幕捅出來。

  她偷瞄了一眼顧絳,不知道他會怎麼想。

  顧絳屈指一抓,共生咒卷軸落到他手中,他舉著卷軸,蹙眉盯著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看。

  「哎。」聶音之想去搶,被涌來的魔氣裹住,綁到涼亭柱子上。

  共生咒有解咒之法,只有她能解,畢竟這是阮家用來掌控他人的咒術,當然要將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裡。

  這卷軸她只囫圇吞棗地看了一遍,還沒好好研究呢!

  顧絳看了片刻,看得頭疼,果斷放棄,將卷軸扔還給她。

  聶音之被魔氣放開,抱著卷軸,不可思議道:「你知道這個咒術的情況,還放心把卷軸給我?」

  「給你了就是你的,本座不至於還搶回來。」顧絳說道,「放在我這裡也沒用。」反正他也看不懂。

  魔頭竟然對她這般信任,聶音之都有點感動了,「你就不怕我學了上面的咒術,強迫你大殺四方?」

  顧絳沉吟了下,對她和藹可親地一笑,「要是太過分,我會殺了你。」

  言外之意,要我幹活,毋寧死。

  聶音之哪裡還不懂他的意思,擺擺手乾笑道:「開玩笑的啦,我怎麼捨得勞累你呢,我只會心疼魔尊大人。」

  她保證,就算她以後養了很多隻魔,顧絳都會是她最疼愛的那隻魔頭。

  -

  明霞峰,幾日過去,在那座封印陣法的高台四周,又搭建起了小樓閣,看守結界的修士可以在其中休憩。

  將聶音之引入劍陣擊殺那一次試探後,眾人皆以為,必會打破雙方的對峙,折丹峰內必有大動,所以七派高階修士片刻都不敢離開,預防魔頭衝擊封印結界。

  只是幾日過去,裡面安靜得過分,只有封魔符文偶爾閃爍一下,這個閃爍的光芒很微弱,不是遭到襲擊。

  裡面越是安靜,外面越是緊張。仿佛暴風雨來臨前夕。

  無量宗的佛修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在萬魔窟,封寒纓幾乎每日都會衝撞一遍封魔印,萬魔窟上的封魔印日夜閃耀不休,貧僧還是頭一次見著,封魔印多日都無動靜。」

  有人問道:「元明大師,若是一直如此,封魔符文多久可以耗盡魔頭魔氣?」

  元明搖了搖頭,「魔氣與符文對撞,是最快蠶食魔氣的方式,如果顧絳一直如此平和,魔氣收斂,符文對他的作用有限,自是難以估計。」

  「如果顧絳沒有出世的意思,那我們倒是不用繼續在這裡守著,雲笈宗三位太上長老守在此處便已足夠。」

  也有人憂心忡忡,「這段時日以來,各大派都在挖掘顧絳的過往,諸位也了解他過去那些戰績,就連封寒纓都懼怕他師父到躲入萬魔窟中不出,這樣的人,恐怕不會安分呆在封魔印下。」

  「說的也是。」

  眾人又是一番商量,最後決定,「須得進去裡面探探究竟才好。」

  「好在阮家公子不日即將到來。」

  -

  聶音之雖然在心裡保證了要疼魔頭,但難保以後遇上更可心的魔,所以,她還是在當天晚上徹夜未眠,把共生咒下最有保障的一個衍生術法學會了。

  轉移傷害。

  聶音之可以將加諸在自己身上的傷害,通過那株金芽,通通轉移給顧絳。

  所以,顧絳要是敢打她的話,她一個心法驅動咒術,大魔頭就只能我打我自己了。這共生咒簡直是為她量身定做。

  聶音之抱著卷軸在榻上打滾,她一骨碌坐起來,當場開啟轉移傷害模式,打算試一試。

  聶音之默念咒術心法,靈力流轉到手腕上的咒印中,匯入那片指甲蓋大小的金色嫩葉。

  然後她鬼鬼祟祟摸去主屋,這原本是她住習慣了的房間,布置得最為舒適,如今卻被這魔頭霸占了去。

  他當初還滿不在乎地邀請她與他同住,簡直不拿自己當外人,一臉就算他們同床共枕,他也不會對她有半點非分之想的表情。

  聶音之想起來就來氣,往他腰以下打量了一眼,深覺有一條彈幕說得對,魔頭多半是不行。

  斷然不可能是她魅力不夠。

  聶音之蹲到床榻邊,在窗欞投入的幽幽月色中,像一抹怨念深重的幽靈。

  顧絳在她的床榻上睡得心安理得,睡相十足豪放,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但睡得很安靜,一點呼嚕聲都沒有,就連呼吸聲都淺淺的,時常讓人分不清他到底睡沒睡著。

  聶音之輕輕扯了下他垂在床榻邊緣的長髮,又探出指尖去撩他纖長的睫毛,騷擾良久,對方都沒有反應。

  她放下心來,開始幹正事。聶音之扒拉出顧絳的左手,輕輕捏住小指,然後抽出發簪,在自己左手小指頭上戳了一下。

  她什麼感覺都沒有,也沒有傷口。

  顧絳的小指頭開始流血。

  聶音之喜形於色,心中頓時充滿豪情壯志,只要後宮咒綁定的佳麗越多,她就越無可匹敵,看她跳下萬魔窟,將所有魔修收入麾下。

  試問,她若是不能成就一番宏圖霸業,將整個修真界踩在腳下,還有誰能?!

  聶音之單只是想想,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從折丹峰出去,大幹一場了。

  顧絳的手指動了動。

  聶音之抬起頭,視線和那雙慵懶的鳳眸對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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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1 10:57 PM

第12章

  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聶音之手裡還捏著凶器發簪,她腦子裡飛快地轉過許多念頭,「轉移傷害」是瞞不住的,只要她使用,顧絳就會察覺。

  萬一以後真的遇上需要轉移傷害的危險時刻,顧絳有心理準備總比猝不及防的好。

  聶音之相信他會理解,畢竟她現在只有金丹修為,承受傷害的能力太弱,外面隨便一個元嬰期的正道修士都能捏死她,她好好活著,他們倆才能好好活著。

  提前告訴他,對雙方都好,還顯得她坦誠。

  聶音之面不改色地站起身,淡定坐到床沿上,「我新學會了一個衍生術,跟你有關,所以想著還是來知會你一下比較好,取得你的同意。」

  顧絳抹去小指頭上的血,起床氣發作,眸子黑沉沉,絲絲縷縷的魔氣縈繞在他身周,氣場非常陰沉,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殺人。

  聶音之現在已經並不怎麼怕他了,反倒覺得他現在這樣披頭散髮坐著,氣鼓鼓的樣子,有一點點可愛。

  她中止「傷害轉移」的心法,皺著眉忍痛在手指上劃開一個口子,按到他脣上,「對不起嘛,你別生氣。」

  為了安撫魔頭,也為了給接下來要說的事做好鋪墊,她傷口割得很深,不用擠鮮血都直往外涌,染紅了顧絳的脣,又從他的嘴角滑下。

  顧絳反應有些慢,像是還沒睡醒,聶音之一邊疼得哼唧,一邊用了點勁,主動將指頭戳進他嘴裡。

  「不可以浪費食物,我獻祭那日失的血,現在都還沒補回來呢。」所以她的每一滴血都是很珍貴的。

  顧絳這才伸手抓住她手腕,血痕淌到下頜,顫巍巍滴落,尚在空中,就被一縷魔氣裹住,又往上蔓延而去,將他下巴上的血痕吞掉。

  他的脣動了動,聶音之感覺到指尖被柔軟的觸感包裹,舌尖來回舔舐著她的指腹。

  微妙的感覺從指尖漫開。聶音之眼眸略微睜大,手腕猛地顫了一下,下意識想要抽回來,卻被顧絳更用力地握住手腕,鐵鉗似的控制著她。

  吞咽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她心跳一滯,視線落到他滑動的喉結,心中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種想要撲上去,咬一口他的喉結的衝動。

  顧絳低垂著眼,專心致志地舔著她指腹上的傷口,脣舌靈活,看上去沒有半點旁的雜念。

  聶音之只恍神了一小會兒,很快壓下滿肚子的旖旎心思,冷靜下來。她堂堂聶家大小姐,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絕不會這麼輕易就露怯。

  她手撐在榻上,傾身湊近了些,挑高了纖長的黛眉,脣角微翹,指尖動了動,故意帶著幾分玩弄的意味,壓向他的舌尖,撫過他的牙齒。

  顧絳抬眸對上她的眼神,愣了下,鬆開她的手腕。

  「不要了?」聶音之口氣遺憾。

  她抽回手,拜這夜裡過於明亮的月色,以及修士過於敏銳的視覺所賜,她清楚地看到從她指尖到他脣上,瞬間拉長又斷開的可疑銀絲。

  她到底是在幹什麼啊?

  聶音之腦袋裡嗡嗡響,心裡恍恍惚惚,面上卻裝得神態自若,手翹到他面前,纖纖玉指染著瑩瑩水光,指尖微紅,傷口已經被舔愈合了,一截手腕在月光中,越發清透如凝脂。

  聶音之口氣裡帶著慣常使喚人的驕矜,「都是你的口水,給我擦乾淨。」

  顧絳一點都沒有因為她的口氣惱怒,聽話地捏起袖擺囫圇裹住她的手。

  這還不得給她抹均勻了。

  「哎,算了算了,我自己來。」聶音之有點嫌棄,慌忙抽回手,掏出條手帕自己擦。

  顧絳舔了她的血,渾身低沉的氣壓早就消散,起床氣蕩然無存,滿足地眯起眼睛,「你說你新學了什麼?」

  對了,她是來幹正事的,不是來逗魔頭的。

  「轉移傷害,是共生咒下的衍生術法之一,我如果運轉這個術法的話,在這一期間,我身上受到的所有傷害都可以轉移給你。」

  顧絳捻了捻左手小指頭上已經愈合的傷,無奈道:「怎麼吃虧的總是我?」

  聶音之默默腹誹,你往後吃虧的地方還多著呢。臉上表情誠懇,「這個咒術本身就不存在對等,不過你放心,一般的傷害我會自己承受,只有危及到生命……」

  顧絳擺擺手,倒回榻上,神情有些奇怪的迷離,「都行,隨你。」

  聶音之啞口無言,她準備了一大堆的說辭一下子沒了用武之地,堵在喉嚨裡吐不出咽不下,總覺得有點子噎得慌。

  「什麼都行,那我吃了你是不是也行?」她故意挑釁道。

  顧絳呵了一聲,非常不以為意。

  聶音之被他氣到,伸出指頭戳他手臂,「你又要睡了?修士哪裡需要這麼多睡眠,你每次真的都睡著了嗎?」

  顧絳沒搭理她。

  聶音之不想就這麼走,回去一個人會很無聊,雖然在顧絳身邊呆著同樣很無聊,但比一個人呆著強。

  她從他手臂一路戳到肩膀,鎖骨,然後猶豫了下,輕輕摸了摸他的喉結。

  顧絳喉結在她指尖下滑動,睜開眼睛,轉眸看她一眼,翻身往床榻裡面滾一圈,給她留出位置。

  聶音之在床沿上坐了片刻,撩開他的長髮,倒頭躺上去。

  過了好一陣,她抬手捂住臉,怎麼回事?天都要亮了還睡什麼睡,她為什麼就躺下了呢?

  懶惰果然是會傳染的。

  聶音之看了一眼窗欞裡透出的微光,眼眸半闔,有了一點睡意。

  一條條彈幕驀地衝入視線余光中,她濃密的睫毛顫了顫,剛染上睡意的眸子又變得清明。

  【花園裡這位偷窺的大兄弟怕是三觀已經碎成渣渣了】

  【臥槽臥槽!舔手指還一起睡?這是在幹什麼?發展是不是過於快了些!】

  【前面姐妹預言帝,日夜雙修的日子怕是不遠了】

  【震驚我了,魔頭是不是有點太逆來順受了,聶音之怎麼搞他都不反抗,佛得都快升天了,這真的是曾經差點滅了修真界的人嗎?】

  【這是不是哪個程序員的xp,畢竟顧絳在原著只是一句話帶過的背景角色,根本不好設置AI性格特徵。】

  【就算只有一句話,和原著裡給人的感覺也差得太遠了】

  【好耶,戳爆我xp,我現在就要看聶音之搞他!快點上,吃了他!聶音之你到底行不行?】

  聶音之匆匆掃過彈幕,心神完全被「有人在花園偷窺」占據。

  她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存在,說明這個人的修為比她高,但沒道理顧絳也發現不了。

  顧絳剛喝了她的血,這一回比之前一兩滴都要多,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疏忽了嗎?

  一時片刻,聶音之也不敢輕舉妄動,她轉了個身,把貼到床榻裡面的魔頭刨出來,將他的腦袋扒拉過來貼向自己,這個在外人看來,是個非常親密的姿勢,就如她故意撒嬌一般。

  因為彈幕已經開始尖叫。

  【啊啊啊啊要開始了嗎?這是我們可以看的內容嗎?不需要拉燈嗎?】

  【前面閉嘴,拉個屁燈,在座的都是花了錢的大爺,說話豪橫點!】

  【他們兩個人絕對已經做過了,太熟練了】

  【為什麼,為什么女配的線可以這麼甜進展這麼快??我哭了】

  之後就開始討論,顧絳能不能行,她是不是要坐上去自己動。

  簡直離譜。

  顧絳閉著眼睛,任她折騰,想來剛剛喂的那些血還是有用的。

  聶音之對漫天飄過的污穢之言視若無睹,她神識上的劍傷還沒好,無法神識傳音,在想說悄悄話之時,就很不方便。

  不過她猜外面的人必定忌憚顧絳,是絕不敢將神識鋪過來的。所以她貼到顧絳耳邊,非常小聲地提醒他,「顧絳,外面好像有人。」

  「嗯。」顧絳含糊應了聲,顯然是知道的。

  聶音之嘴脣貼在他耳朵上,氣得牙癢癢,恨不得咬一口,「不管他嗎?」

  顧絳被她呼出的氣息拂得耳心發癢,抬手隔開她的臉,「你是這裡的主人,若是想待客,你自己去便是。」

  聶音之:「???」她看上去有這麼好客?

  聶音之想掐死他,不死心地碎碎念,「祖宗,在這個節骨眼上進入折丹峰,他肯定來者不善,是來刺探情報的,難道就任由他偷窺?萬一他呆著不走呢?那個人修為比我高,我發現不了他,萬一他趁你不在殺了我怎麼辦?所以最好還是先殺了他。」

  「他不敢動手,若是動手,我會發現。」顧絳被聶音之騷擾到嘆了口氣,後悔給她留床了,「你明明是正道弟子,怎麼動不動就喊打喊殺。」

  聶音之氣結,也很想問,你明明是大魔頭,人都蹬鼻子上臉,闖到家門口偷看你睡覺了,你為什麼還無動於衷?

  「那就算他不動手,他若是一直潛伏在暗處,萬一偷窺我沐浴怎麼辦?」

  顧絳從鼻子裡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顯然這個問題不值得他開啟尊口回覆。

  聶音之一挺身坐起來,氣都氣飽了,還睡個屁。

  【草,是我大意了,他們肯定還是清白的。】

  【顧絳太能氣人了,我懷疑一千年前,他是把正魔兩道的人都氣死的】

  【聶音之是怎麼發現外面有人的?她一個金丹期修為不應該能察覺化神大佬的行蹤啊】

  【我很好奇大魔頭這麼佛,要怎麼才能逼得他動手呢?】

  【之前殺桑無眠不就動手了,可能生死攸關的時候?那時候聶音之死了的話,他也會死。】

  【這種怎麼樣都無所謂的人好難搞,看起來好像對你很百依百順,怎麼都不會生氣,實際上就是沒上心罷了,能遷就你也能遷就別人,我前男友就是這樣的,根本抓不住】

  聶音之偏頭看向安安靜靜躺在身旁的人,抬手將鬢發輓到耳後,露出個不懷好意的笑。

  她一翻身跨坐到顧絳身上,捏住他的下巴,俯身吻上去。

  這回看他還說不說,都行,隨你。

  還睡不睡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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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1 10:58 PM

第13章

  聶音之剛剛觸及顧絳清淺的呼吸,看到他驀然睜開的眼睛,還沒來得及得意,眼前忽而天旋地轉。

  等回過神來,她已經不知道被捲入了什麼鬼地方,沁涼的液體淹沒了她的神識,水中搖曳著細碎的光,五光十色的,有種迷離又夢幻的美。

  聶音之泡在水中,只覺得渾身舒爽,呻吟了一聲,半點都沒想要掙扎。

  顧絳的聲音從水外傳來,顯得有些含糊不清,「這是五色露,什麼都能治愈,包括你神魂上的劍傷。」

  竟然還有這種好東西!

  「那我的身軀呢?」

  顧絳好似能聽到她的疑問,慢悠悠道:「本座會幫你好好看護它。」

  他在「好好」兩個字上咬了一點重音,帶著一點不痛不癢的威脅口氣。

  聶音之撫摸自己手腕,咒印的枝蔓依然緊緊綁著她的神魂和肉身。

  方才她打算強吻顧絳,雖然魔頭一直很逆來順受,但萬一他對自己的貞潔特別看重呢?

  以防顧絳惱羞成怒暴起打她,聶音之早就有先見之明地把「傷害轉移」打開了。

  所以即便顧絳現在想對她的身體做什麼,傷的也是他自己,聶音之半點都不擔心,還拼了命地拱火作死,「哥哥,那我剛剛到底親到你了嗎?」

  在貼上他的脣之前,她的神識就被拽走了,那一瞬間太過突然又暈頭轉向,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以至於聶音之都分不清到底親沒親到。

  真是可惜。

  顧絳抿了下脣,「你還真會給自己長輩分。」

  聶音之神識飄在五色露裡,這玩意兒比她那兩箱子靈石都好使,神魂上的鈍痛一下輕微了很多,苦惱道:「那你喜歡我叫你什麼?叫爺爺不大好吧?魔尊大人這般年輕俊美。」

  顧絳選擇無視五色露裡的煩人精,他把聶音之沉睡的身軀從自己身上挪開,平放在榻上。

  畢竟是個姑娘家,這麼潦草地躺著似乎不大好,聶音之醒來肯定會生氣。

  她平時很愛美,就算折丹峰內只有他們兩人,他大多數時候都還處於閉眼狀態,她每日裡還是會將自己拾掇得光鮮亮麗。

  每一次都像一朵花一樣飄入他的視線裡,煩人,但是美麗。

  她今夜穿的是一身月白色的煙羅裙,袖口裙裾繡著小碎花,臉上洗去了粉黛,清麗麗如出水芙蓉。

  顧絳猶豫了片刻,好心地幫她整理好髮髻和衣衫。

  他垂眸看了看,並指從自己袖口上抽出一根泛著金的紅線,穿入手中裝著五色露的小珠子,將它系到聶音之手腕上。

  那珠子搖曳著綺麗的微光,紅線細細的一根,和她白如皓月的纖細手腕極為相襯,脆弱得仿佛力道重了都能折斷似的。

  顧絳連自己都沒意識到,動作輕了些,將那雙柔弱無骨的手疊放到她肚子上。

  聶音之神識泡在五色露裡,和身體的五感卻沒斷開,能感覺到他在自己身上窸窸窣窣的動靜。

  這種感覺非常的,奇妙。

  顧絳幾乎沒直接觸碰到她的身體,只能從身上衣料的摩擦感覺到他的動作,但越是這樣,她的肌膚反而越加敏感,像是有種螞蟻啃噬的刺癢,蔓延到她神識裡。

  聶音之神識蜷縮在水裡,撓又撓不到,說不出地難受。

  這到底是在折磨誰呢?可惡,顧絳一定是在報復她!好陰險的魔頭。聶音之都想開口求他直接摸摸自己了。

  她可以撲上去親顧絳,但是這種話,不知為何,她又覺得難以啟齒,就是這麼奇怪。

  隔空瘙癢般的觸感終於從她手腕上離開。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五色露裡的煩人精不吭聲了,顧絳看一眼她微紅的臉頰,沒放在心上,做完這一切,他委實有些倦了。

  窗外天光已經大亮,顧絳屈指彈出一縷魔氣,魔氣輕柔地撩起聶音之的發梢,穿過雕窗射向屋外後,剎那間變得氣勢逼人,呼嘯著朝著院中隱秘處擊去。

  頭頂封魔符文登時大亮,動靜第一次這般大。

  那一縷魔氣撞上半空,虛空中泛起肉眼可見的弧波,衝擊波蔓延到主屋窗前時,被一股無形之力化開,連窗下的白紗都未能驚動。

  院子裡,一個人影從虛空狼狽跌到地上,頭頂封魔符文落下,那人趁著這點間隙化作一道白光衝入天幕中,離開了。

  銘文符光和魔氣糾纏一陣,各自散開,這裡又恢復一派寧靜。

  折丹峰外,白光從層層封印結界中射出,一呼一吸間,墜入緊鄰的明霞峰內,落地化成人形。

  那人從頭到腳一水的白色,白髮白膚,穿一身白,但他白衣卻也不特別白,身形仿佛比別的人都要單薄些,一不留神就會融入周遭背景似的。

  此人正是太虛門長老余搖清,他一落到高台上,身上的白衣便逐漸染上旁側樓閣的木色紋理,快要隱藏進環境裡了。

  諸人對此早已習慣,離他最近的雲笈宗太上長老顏異伸手捉住余搖清的手臂,免得一會兒又找不到他人在哪。

  余搖清修行避役之術,能和天地萬事萬物共融,是潛伏的一把好手,以他化神期的修為,行蹤莫測,站在這高台上的眾人已經算是修真界中的頂尖大能了,時常都會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沒想到竟這麼快就被魔頭髮現了。

  高台上擺著一面巨大的圓鏡,裡面的畫面正是余搖清在折丹峰內所見所聞,已經實時轉播給台上諸位長老。

  余搖清被打出來後,畫面景象中斷,有人在鏡子上點了下,鏡面裡開始回放之前余搖清看到的內容。

  一群修士大能圍在鏡子前看畫面裡的人卿卿我我。

  鏡子裡,一枝半枯的海棠枝蔓搭在窗欞上,正好能將屋裡景象盡數收入,在輕薄的白紗後,能看到聶音之斜撐在榻上,背對著窗,一手按在顧絳脣上,正玩弄著魔頭的脣舌。

  他們聽不到話音,只能看到畫面。

  無量宗元明大師雙手合十,垂下視線,難以直視,「阿彌陀佛。」

  這畫面大家之前都看過一遍,饒是再看第二遍,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顧絳堂堂一位毀天滅地的大魔,竟然在一名金丹期女弟子的指下如此……難以描述,實在令人一言難盡。

  「那弟子的血看來並不簡單,似乎能引誘迷惑顧絳,共生咒應該沒有此效果。」

  「顏真人,她是你派弟子,以前可發現她身上有何特別之處?」

  雲笈宗的三位太上長老都是常年閉關,因這次宗門大震盪才出關,桑無眠收下這名弟子的時日尚短,他們並不了解。

  顏異轉頭對高台下隨侍的弟子說道:「拿我的令,去內事堂把掌門親傳弟子名冊取來。」又對另一人道,「喚孟津過來。」

  他抬頭時,掃了一眼不遠處前殿檐角的小白鳥,不甚在意地轉回目光。

  小白鳥抖了抖翅膀,腦袋轉來轉去,豆大的眼睛裡映著高台上的圓鏡。

  在重重樓閣背後,蕭靈扶著廊柱,面朝著明霄峰前殿的方向,她的眉心上多了一個白色的形如羽毛的印記,與珍珠小靈鳥連契,那隻蹲在前殿檐角的小白鳥暫時能充當她的眼睛。

  這是荊重山為她尋來的,她如今身體羸弱,不得自由。在荊重山找到治療她的方法之前,他希望她能藉助小珍珠的眼,在雲笈宗內四處看一看,紓解心中郁氣。

  荊重山原本不讓她住在明霄峰上,這裡離折丹峰太近,又是陣法樞紐所在,若是有什麼變數動盪,和魔頭打起來了,明霄峰必定首當其衝。

  但蕭靈不願走,不是因為對這處曾經的家有所留戀,而是,她很想親眼看看聶音之會怎麼樣。

  蕭靈心中對自己這個替身抱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心情,她一開始是憐憫她的。

  聶音之不顧一切以身獻祭召喚魔頭現世,完全不在意她的做法會不會再次燃起十年前那樣的正邪大戰,牽連無辜。

  蕭靈經歷過那場大戰,所以她不喜聶音之的做法,但另一方面又佩服她的決絕果斷。

  反觀她自己,總是顧念太多。

  小珍珠的存在自是瞞不住高台上那些大能修士的靈感,不過太上長老或許覺得她只是個廢人,和明霄峰上的小貓小鳥都差不多,所以並不在意。

  圓鏡裡的景象,蕭靈全都看在眼裡。

  她實在難以理解,面對那樣殺孽深重的魔頭,聶音之為何能與他相處得如此自在,且親密。

  蕭靈不由得想到她身陷死寂深淵那時,她的身邊也有一個可以保護她的存在,朱厭,這一隻傳說中的凶獸,不知為何對她有種莫名的親昵。她從虛空裂縫落入死寂深淵,醒來便是在它的巢穴裡。

  那隻凶獸大約是把她當成它的所有物了。朱厭現世,則天下大兵,它的身上有著濃重的血腥和怨魂戾氣。

  蕭靈很不喜歡它。

  前峰高台,弟子取來了雲笈宗掌門親傳弟子檔案。

  雲笈宗內門弟子入門,都有詳細的檔案記錄,入門後每一年都會更新檔案,記錄弟子成長。親傳弟子的記載更加詳盡。

  檔案上關於聶音之的籍貫,出身背景,父母親族之類都有記載。

  聶音之屬於天生靈骨,靈脈通透,入門不到三個月就開了靈竅,之後修煉亦是順風順水,五年就跨入金丹境界,的確是上上等的資質。

  但她修習劍訣卻不怎麼樣,至今才練到青鋒劍抄,這是雲笈宗弟子必學的一本中級劍譜。雖說和門中其他弟子的進度差不多,但與她的修為卻是不搭的。

  顏異看了她的靈脈記錄,心裡已經明白,聶音之並不適合劍修。

  但以她的資質,就算走了一條不適合自己的修行之路,卻還是在五年就結了金丹,依然令許多人難以望其項背。

  太虛門另一位長老柳樺羡慕地摳腳,實在忍不住嘆道:「是個法修的好苗子啊。」可惜了,怎麼就讓劍宗撿著了!如果能入太虛門就好了。

  狗日的雲笈宗還不珍惜。他們聚集雲笈宗這麼些時日,多少還是聽到一些雲笈宗內部的隱秘,雖然嘴上不好說,但柳樺心中實在瞧不上雲笈宗掌門的作為。

  她轉頭去找余搖清,她的這位同門已經完全看不見人影子了,沉音閣的少主恭敬地捏著余搖清的袖子,標記他的存在。

  柳樺只覺得自己和空氣對視了一眼,深覺無趣地收回視線。

  雲笈宗三位太上長老有些尷尬,檔案上沒發現什麼異常,便著人趕緊送了回去。

  這時候,孟津跟隨弟子的指引到來。

  孟津被聶音之劃破雙眼,此時面上帶了一個銀白色的銅製面具,將鼻子以上的面容完全遮擋了,面具緊貼面部輪廓,上面簡單勾勒出眼形。

  他眼雖然盲了,但神識可以外放,行動自如,身量依然挺拔,邁著穩健的腳步走到高台一側,俯身行了一禮。

  顏異免了他的禮,詢問過他的傷勢後,說起正事,「將你所了解的有關聶音之的一切情況,詳細道來。」

  小白鳥從前殿屋檐離開,落在了高台一側的小閣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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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1 10:58 PM

第14章

  孟津和聶音之同為桑無眠座下親傳弟子,平日裡一起修煉,他身為師兄,在桑無眠忙於宗門事務時,還肩負著指導聶音之劍術的責任。

  按理來說,在桑無眠隕落後,他應該是雲笈宗內最了解聶音之的才是。

  然而孟津說來說去,也只知道一些浮於表面的東西,比如聶音之的驕縱,她是如何不肯捨棄口腹之欲,練劍時又是如何偷懶躲閑。

  在春日裡,帶著她身邊的小丫鬟放紙鳶,自己做的紙鳶飛不起來,便把不知去哪學來的符咒畫到紙鳶上,紙鳶飛是飛起來了,卻在仙山上空燃起了一場大火,火順著靈氣蔓延,把雲笈宗的護山大陣燒得尖叫。

  類似這種大動靜的禍事,她不知闖過多少回,入門五年,卻怎麼都洗不去紅塵牽絆,把凡塵裡的俗氣都帶進了仙山內。

  這些事跡,隨便找一個內門弟子都知道。

  顏異擺擺手打斷,再細問他,關於聶音之的喜好,平日相處中的細節之類,孟津就答不上來了。

  說到底,他只想從聶音之身上看到他想看到的,只想看到她與蕭靈相似的面容,只想看到她練劍時酷似蕭靈的身姿。

  那些會彰顯聶音之這個人的獨特之處,他甚至會刻意去忽略,除了類似火燒護山大陣這種會被無數人提及,他實在忽略不了的事。

  柳樺意味不明地嗤笑一聲,自從知道聶音之是株法修的好苗子,又被雲笈宗這樣糟蹋後,她就有點壓不住心裡那點不待見了。

  「就算養隻小貓小狗,日子久了也知道它是喜歡追蝴蝶呢,還是喜歡刨泥巴,更何況是個人。」

  高台上的修士都朝柳樺看去,表情各異,她耳邊傳來一聲低語,「柳師姐,你的比喻實在不太恰當。」

  柳樺回過頭,什麼都沒看到,只看到沉音閣少主常尋春尷尬伸長的手臂,看那翹起的蘭花指,大約只敢捏著余搖清的袖擺邊兒。

  常尋春是這座高台上輩分最低的,他爹正在閉關,被老爺子一聲令下,趕鴨子上架,趕來此處增長見識。

  常少主心裡苦,顧絳凶名一朝之間傳遍修真界,萬一打起來,他就可以去黃泉增長見識了。常尋春很懷疑他爹娘是不是背著他,又在外生了個同父同母的私生子,不然為何急著想要掐死他這株獨苗。

  他娘是這樣安慰他的,「放心吧,千年前的修真界大能無數,魔頭都能殺得正魔兩道聞風喪膽,他若想再來一次,你就算躲在沉音閣,爹娘也護不住你。」

  何其有道理。

  沉音閣門內大多都是侍弄風雅的音修,不擅長打打殺殺之事。屬於已經喪失鬥志,坐等被滅的仙門之一,但因為自己勉強躋身修真界七大門派末尾,死撐面子不敢像那些小門小派一樣坦然承認罷了。

  常尋春聽了聶音之以往的豐功偉績,又看了鏡中畫面,對她甚是佩服,說道:「聶姑娘如此不同凡響,看上去與顧絳兩人情投意合,若是能感化魔頭,實是修真界之大幸。」

  眾人憶起鏡中畫面,神情一言難盡。

  元明大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太上長老擺手,令孟津退下。

  孟津躬身行禮後,轉身離開,他偏頭朝著明霄峰後殿望去,神識卻不敢放出去,只縈繞在身周。

  像他這樣隨時神識外放視物也是很危險的,尤其明霄峰上聚集的都是各大派的修士,所以並不敢輕易擴散出去。

  他傷勢初愈後,就來找過蕭靈,可惜師姐不願意見他。

  孟津聽荊師叔說,蕭靈不願意離開明霄峰,想來她還眷顧著自己的洞府。

  這裡有太多他們曾經的回憶,每一處景致都有他們過往的身影,在過去十年裡,孟津曾無數次地進入這裡,靠著這些熟悉的景物紓解心中思念。

  他和桑無眠是一樣的,需要這個地方,所以師尊給了他進出明霄峰的權限。

  知道蕭靈還活著後,孟津沒有一刻不希望能跟靈靈師姐重溫過往歲月,只可惜,因為這一場慘烈的變故,師姐連明霄峰這最後的溫暖淨土都被毀了。

  師姐不願意見他,也是應該的。

  孟津深恨自己的無能,若他細心一點,察覺到聶音之的居心,或者他再心狠一點,在聶音之用如意劍劈向明霄峰禁制那一日,就將她殺了,也不至於走到如今這樣的境地。

  那明明是大師姐的如意劍,卻劍指向大師姐的故居。

  孟津抬手摸自己眼睛,指尖觸到冰涼的面具,狠狠咬了咬牙,這個仇他一定會連本帶利討回來。

  「啾啾。」

  一聲清脆的鳥啼傳入耳中,孟津神識一動,那半張臉上猙獰的神色驀地一松,只見一隻拳頭大小的小白鳥撲騰翅膀飛入他的神識範圍內。

  孟津在小白鳥身上感覺到蕭靈的氣息,所以未加防備。

  「靈靈師姐?」他攤開手,小白鳥乖順地落到他掌心,在他手心啄了兩口,展開翅膀往後殿方向飛去。

  孟津大喜過望,快步跟隨小白鳥跑去。

  明霄峰上的殿宇長廊孟津走過無數遍,即使不用神識探路,他都能知道哪裡有台階,哪裡需要跨過門檻。

  蕭靈住在後殿最偏僻的一棟閣樓裡,她站在二樓的木欄旁,一襲灰白色的衣裙,眼上覆著白紗,渾身上下沒有任何裝飾,像一卷褪色了的畫,刺得他心中泛起綿密的痛。

  他壓抑著心中翻涌的情緒,開口的時候,聲音乾澀,「師姐。」

  蕭靈低下頭,「孟師弟,你方才在前殿說的那些……」她頓了頓,繼續道,「關於聶音之放紙鳶這些事,可以再同我說說嗎,我想聽。」

  孟津頓住腳步,他怎麼都想不到,師姐願意見他,竟是為了聶音之。

  【我TM笑死,你們希望誰感化誰?這屆的修真界帶不動帶不動。】

  【聶音之:看我今天就趴在顧絳耳邊惡魔低語,讓他速速滅了修真界!】

  【還好沒有doi呢,不然現場直播了,想想我就替他們尷尬到腳趾摳緊】

  【女鵝嗚嗚嗚我女鵝好憔悴】

  【女主待在明霄峰上不走,一直關注結界還守著圓鏡看女配和魔頭親親,如今找男二去竟然是為了打聽女配的事,媽耶,我xjb嗑到了!】

  【男二:我還以為我要上位了,哪裡知道】

  【孟津:要不然我走?】

  聶音之泡在五色露裡,竟然還能看得到彈幕,足以見得,這些字幕簡直無孔不入。

  根據她以往的經驗,彈幕剛出現時,會有許多關於前一個劇情的討論,這樣就能知道一些另一邊的信息。

  聶音之本來很悠閒地篩選著彈幕,直到看到那所謂的「圓鏡」。

  她一下子警惕起來,又看了十多條關於這個的彈幕,她整個人都要氣糊塗了。

  該死的顧絳,什麼都無所謂!被人偷窺無所謂,現在被人偷窺的畫面傳出去被一群人圍觀評論,他估計也覺得無所謂。

  那些仙門長老要不要臉,偷看別人房中事,也不怕長針眼。

  「顧絳!」聶音之氣鼓鼓喊道。

  房中床榻上,安靜睡著的人被這一嗓子驚得身體震了一下,顧絳翻了個身,手臂搭到聶音之身上,沒醒。

  聶音之神識波動很大,驀地從五色露中掙脫出來,落回身軀裡,她睜開眼偏了下頭,近距離看到顧絳貼在她頭側的臉。

  現在天氣已經有些熱了,烈陽從窗外斜鋪過來,但顧絳身邊永遠都是涼絲絲的,陽光穿過薄紗落到他臉上,照出白玉一般的色澤,那精雕細琢的眉眼就顯得尤為濃郁,濃顏利骨,是一副絕佳的皮囊。

  美色當前,聶音之暫時不生氣了。她目光在顧絳淡色的薄脣上徘徊,後知後覺想到彈幕裡說,外面的人在偷窺女配和魔頭親親。

  這麼說,她當時是得逞了的。

  親了,自己卻沒感覺到,那她可太虧了。

  她聶音之從不吃虧。

  聶音之抓住顧絳的手臂抬起一點,小心翼翼地轉過身面對著他,昨夜衝動行事和現在有足夠時間醞釀的幹壞事是不一樣的,前者她來不及多想,幹就完事了。

  而後者,她現在心跳已經快蹦到嗓子眼。

  聶音之不得不承認,她現在還是不夠強大,這麼點小事就這麼不淡定,她以後可是要坐擁後宮佳麗三千的人,須得加強自己的心理素質才行。

  她深吸口氣,閉上眼睛湊上去。

  然後,整張臉貼進了驀然伸來的手心裡,顧絳手指曲起,捏住她的鼻子,「你又想做什麼?」

  聶音之睜眼瞪他,甕聲甕氣道:「你竟然裝睡?你怎麼可以這麼陰險狡詐?」

  顧絳捏著她鼻子的手指用了點勁,垂下了眼,往她心口掃去,「我被你吵醒了,聶音之,你心跳得很大聲。」

  聶音之痛得去掰他的手指,眼中冒出點淚,一本正經地為自己的清白澄清,「你別想太多,不是為你而跳的。」

  顧絳鬆開手,懶懶散散地笑了一聲。

  聶音之看到自己手腕上的珠子,她驚訝地晃了晃,「這是什麼?」還挺好看的。

  「五色露。」顧絳伸手捏住珠子,那珠子質感竟像軟的一般,被他捏得變了形,一滴玄黃青露被擠出來,順著聶音之的手腕滑落,「內服外用均可,像這樣直接擠出來就行。」

  「你這些都是從哪裡來的?」聶音之問完就想到了答案,果然便聽顧絳回道,「殺了人,搶來的吧。」

  「你以前可真壞。」聶音之沉默片刻,突然想到什麼,支起身子趴在床榻上,若有所思地盯著他,「顧絳,你該不會是因為有什麼絕色美人,為天下蒼生捨生取義,用愛將你救贖之類的原因,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吧?」

  顧絳眉梢揚起,翻身轉到床榻內側,從肩膀顫抖的忍笑,到最後憋不住大笑出聲,笑得整個床都在抖。

  聶音之:「……」她盤腿坐起來,沒好氣地揪他披散在枕上的黑髮,惱羞成怒,「話本子上都是這麼說的!還是你丟給我的話本子。」

  她會這麼想,合情合理。

  顧絳笑夠了,用指尖蹭一下眼角,「你說的有幾分道理。」

  聶音之臉色驀地沉下去,拉著他的頭髮迫使他轉向自己,「你若是也和桑無眠、孟津一樣的話,我也會殺了你。」

  她說到「殺」字的時候,鼻子裡泛起酸澀,聶音之咬住脣,惡狠狠地盯著他,眼眶霎時就紅了。

  顧絳愣住,半撐起身,像以往一樣拍了拍她的頭,輕聲道:「沒有這樣的人,聶音之,你是第一個救贖我的絕色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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