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日日復日日 -【替身女配看見彈幕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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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2 11:34 PM

第30章

  身上屬於聶音之的味道太重了,實在讓他難以忽視。顧絳躺著糾結了片刻,起身拂開帷幔,往林間溪流的下游飛去。

  他沒有那麼多的講究,不需要催熱溪水,尚在半空就一把扯下衣袍,直接踏入冰冷的水中,鼻息間屬於聶音之的味道很快被水流帶走。

  水面上漂下來一片鮮紅的玫瑰花瓣,在清澈的水花中翻滾,顧絳伸手捻來,揉碎了。

  隨後,更多的花瓣被水流帶來,顧絳伸手一攔,便盡數貼在他手臂上。

  她泡個澡要用花浴,梳頭水都有好幾種味道,顧絳看到這些花瓣,嗅覺裡自動浮出熟悉的清香,已經知道等會兒她身上會是什麼香味了。

  他無聊地把飄下的花瓣都攏過來,手指修長,攪動清澈的溪水,將花瓣捧入手心。

  顧絳笑了一聲,又驀地皺起眉,反手不知將花瓣卷去了何處,整個人沉入水中。

  他在水底泡得差不多,才起身出水,隨手從芥子裡扯出一套衣袍,暗紅近黑的衣袍落到手臂上,衣面上印染著繁複的暗紋,袖口的金線在陽光下泛著光。

  很明顯,這衣服完全是聶音之憑她自己的喜好為他買的。

  顧絳帶著一身水汽回到崖上,聶音之還沒回來,他掀開帷幔聞到裡面的味道又退出來。

  所以說,他去沐浴根本就是多此一舉。

  封寒纓從兔子身軀裡醒來,他在老虎身上睡了一夜,那大貓被他綁架背著他翻山越嶺,跑了兩天一夜,大早上就餓得肚子咕咕叫,封寒纓被吵得沒法子,只好放它走了。

  所以此刻只能蹲在草叢裡。他紅紅的兔子眼從草葉間露出來,看看顧絳的身影,又轉頭看看帷幔。

  師尊竟然起來了,還獨自坐在懸崖邊吹冷風,看那孤獨落寞的背影,披散的長髮,莫不是也怵了聶音之?

  封寒纓猶豫著要不要去慰問下顧絳,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他又縮回去。

  聶音之看到坐在崖邊的顧絳,眼中露出了同封寒纓差不多的驚訝神色,她快步走過去,「你怎麼起來了?」

  人未至,她身上的清香已經飄到鼻間,和他猜測的一樣。

  聶音之說完看到他潮濕的長髮,伸手撩起,「頭髮怎麼是濕的?你不會……」她注意到封寒纓還在,轉為神識傳音,「虛弱到連自己烘乾頭髮都做不到了吧?」

  顧絳被她輓著頭髮,仰起頭看她一眼,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嗤笑:「就算將十個你送上化神,本座都能行。」聶音之動作真的很慢,要是再晚回來一些,他頭髮都該被風吹乾了。

  【我信你個鬼,糟老魔頭壞得很,你但凡行一回,你們倆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魔頭,我不信,除非你現在就行給我們看!】

  【呵呵,昨晚上抱著聶音之又舔又吸的,我還以為你xp獨特嗜好夢中上人呢,結果醒來暗戳戳銷毀證據,你可真行】

  【草,夢中上人可還行哈哈哈哈哈哈】

  【夢中上也可以啊,魔頭你倒是上啊!】

  聶音之掃到彈幕,下意識想摸自己的脖子,又忍住了,她就說那夢的感覺也太真實了點。

  她努力甩開腦海里浮出的想象,用靈力幫他烘乾頭髮,「你沐浴了?」

  顧絳道:「嗯,身上都是你的味道。」

  「那我身上還都是你的味道呢。」聶音之嘀咕,脖子上還都是你的口水。

  這個念頭隨著「共情」滲入他心頭,顧絳眼眸一晃,心虛地咽一下唾沫,她不是沒發現麼?

  聶音之站在他身後,什麼都沒發覺。

  顧絳身上有一種很獨特的氣息,是一種冷肅的幽香,聶音之以前從未聞到過這種味道,不知該怎麼形容,若即若離的,會突然不經意間壓過她自己身上的味道,闖入她的嗅覺裡。

  聶音之臉上有些發燙,梳理他長髮的動作重了幾分,故意揪住一縷扯了扯,「那你是嫌棄我哦?」

  顧絳被她熟練的倒打一耙氣笑了,「分明是你在嫌棄本座。」

  「我哪有……」聶音之嘀咕到一半,猛然想起來,她的「共情」還沒斷開,她鬆開手,束攏的黑髮又重新散回他肩頭,柔滑如緞。

  聶音之切斷「共情」,重新攏起長髮,「那、那你去哪裡洗的?你沒有偷窺我吧?」

  顧絳抿抿脣角,回道:「沒有。」他及時撤回了神識,不算偷窺,「我去的下游,離你很遠。」

  那不就是在用她洗過的水?聶音之用手背捂捂臉,在心裡嘀咕,便宜他了。

  魔頭這種隨時都要躺的人,髮型一直都很隨意,要不是聶音之給他束髮,他就用髮帶一捆便了事。

  聶音之抓起他的袖子,雖然對自己買的衣服很滿意,但她覺得魔頭有點怪。

  「我們要出去了?」聶音之問道。

  顧絳點點頭,「可以。」雖然他並不想出去,但聶音之不像他,她喜歡熱鬧的地方。

  聶音之吸了一口氣,沒好氣道:「你穿這麼好看是要出去給誰看的?還專門披著頭髮等我回來給你束髮,我偏不給你束冠,拿最醜的髮帶給你扎。」

  他們單獨相處的時候,怎麼不見顧絳花心思打扮一下自己?他還嫌棄過她買的衣服太花哨。

  聶音之越說越來氣,但發冠都已經套上去了,也不好再取下來,是與衣服配套的玄玉金紋冠,她用力將長簪插上去。

  顧絳轉過身,見聶音之氣鼓鼓地瞪著他,看上去是真的有點生氣,她這脾氣委實發地好沒有道理。

  他無奈道:「這世間,除了你誰還會注意我這個大魔頭穿了什麼戴了什麼?」

  聶音之眨眨眼,被他說服了,立即笑逐顏開,「你說得對。」她開心了,便又幫顧絳好好理了理他後面披散的長髮,拉他站起來,退開幾步,上下打量他,「那你是專程打扮給我看的?」

  「沒有專程,隨便穿的。」

  聶音之心情好,不跟他計較。

  顧絳逆著光而站,斜陽勾勒出他勁瘦的腰線,腰背挺直,身量修長,含笑看著她的樣子,根本不像什麼窮凶極惡的大魔頭,當然呢,他本來也不凶不惡。就算是在凡塵裡,也是翩翩貴公子。

  他們如果只在凡塵裡相遇,想必也很般配。

  聶音之想伸手去牽他,抬到半途頓了下,又縮回袖中。

  顧絳注意到她的小動作,揣摩了下她的想法,伸手過去捏住她的手腕,微涼的指尖搭在她手心裡,「你喜歡什麼樣的花鈿?」

  聶音之看了一眼他的表情,似乎沒什麼事,她收攏手心,輕輕握住他的手指,疑惑道:「花鈿?」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嗯。」顧絳點點頭,她的血肉對魔修的誘惑力變大了,到了魔窟勢必會招來許多覬覦,要在聶音之身上落下他的標記,最顯眼的地方,當然是眉心。

  隨便糊弄一個上去,她肯定不樂意。

  聶音之理直氣壯道:「很多呀,當然是什麼最好看最流行,和我的妝容最搭,我就貼什麼樣的。」

  果然,聶音之是這個世界上最麻煩的生物。

  顧絳在心裡嘆了無數口氣,糾結片刻,「有圖樣嗎?」

  「當然有。」聶音之莫名地看他一眼,拉著他一同坐到石頭上,從芥子裡取出妝屜擺到腿上,從中取出一個小本子。

  花鈿有貼的,有畫的,以往都是澄碧給她畫和貼,現在她們不在身邊,聶音之自己弄不好,就沒貼過了。

  顧絳從她手裡抽過圖樣翻看了下,「你今日想要什麼樣的?」

  聽他的口氣似乎要給她畫?聶音之震驚,驀地皺起眉退開少許,「你……」她謹慎地閉上嘴,神識越過顧絳,砸向縮在草叢裡的兔子,「封寒纓!你快看看你師尊,他好不對勁,是不是被人奪舍了?」

  封寒纓耳朵抖了抖,眼睛都懶得睜開,「跟你在一起後,他何時對勁過?」

  聶音之:「……」

  顧絳將圖樣遞到她面前,等著她選,聶音之配合著翻了幾頁,選了一個三點水滴組成的簡單樣式。

  顧絳湊過去看了看,太簡單了,他胸有成竹道:「可以。」

  聶音之低下頭準備給他拿畫筆和口脂,被他伸手過來捏住下頜,一縷魔氣從他指尖溢出,冰涼的感覺落在眉心。

  片刻後,顧絳鬆開她,「好了。」

  聶音之掏出小鏡子照,絳朱色的花鈿落在她白皙光潔的額間,襯得容顏越發嬌媚,她輕輕用指尖沾了沾。

  「是我的魔氣凝成,不會掉色。」顧絳拿走她的花鈿圖樣本子,這裡面有很多複雜的花紋,他必須要先好好練習下才行,「你以後上完妝,若是想換,我再給你換。」

  聶音之撫摸著眉心,「你這是做什麼?表示我是你的所有物?」

  顧絳沉默片刻,「為了震懾其他魔修。」

  聶音之轉眸看向他,眼中含笑,「那你要多學點好看的花紋,下次我可不會選這麼簡單的樣式了。」

  顧絳捧著樣圖,鑽進了帷幔裡。帷幔裡的氣息已經散去乾淨,但他身上已經又沾上了她的味道。

  聶音之一邊看飄過的彈幕,一邊對著鏡子照自己額頭上的花鈿,鏡子往下壓去,來回照了照自己的脖頸。

  還真是什麼痕跡都沒有。

  魔頭也太狡詐了。

  【又要學染指甲,又要學畫花鈿,魔頭就是醒來歷劫的吧doge】

  【都懶得硬的人,卻願意學這種精細活,這都不是愛??】

  【整挺好,顧絳再學學梳頭,以後聶音之收服萬魔篡位當了魔頭,你失業後還可以去辦個美容美髮專修學院,退休老魔再就業】

  【開什麼玩笑,我們咕咕是要成為魔尊的男人!被金屋藏嬌呢】

  【顧絳:本宮不死,爾等終究是妾!】

  【草,魔頭現在真的好像一心一意討好皇上的正宮,然而皇上已經暗戳戳開始張羅選秀了。後宮開起來!】

  【這個魔印印到腦門上,還有魔敢來應選嗎?魔頭是不是在共情時聽到了聶音之心裡真實想法,才這麼急著宣示主權,魔頭你好狡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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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2 11:35 PM

第31章

  辰時正,臨仙城的早市已經基本上都支起了攤,大人們在攤子上忙碌,孩童們拿著樹枝當劍在街角一處空地上玩耍。

  臨仙城的「臨仙」一名,便是因著其臨近仙門雲笈宗而來,城裡的孩子從小聽著劍修仙人們斬妖除魔的故事長大,心中都有一個劍仙夢。

  沒多時,孩子們的喧鬧聲停下來,擠擠挨挨地圍著一個賣雜貨小玩意的男人,看他擺弄手裡的木偶小人。

  那兩個木偶小人穿著天青色衣服,雲鬢高束,如謫仙一般,細細一看,那眉眼幾乎和真人無異,木偶手腳上系著細細的絲線,手中捏著一柄小劍,在他的雙手操控下,你來我往地比劍,劍勢如虹,仿若仙人真的下了凡。

  兩個木偶小人打完一輪,小孩們爆出歡呼,一邊拍手一邊問道:「還有別的人偶嗎?有沒有男仙長啊?」

  「快了。」男人含混地笑一聲,將兩個人偶端坐在小木板上,「你們想要嗎?誰要是贏了,我就把這兩個木偶送給誰。」

  過了片刻,旁邊支麵攤的小販聽到孩子的尖叫聲,急忙跑來空地上,那賣雜貨的男人已經不見了,孩子們扭打在一堆,眼睛通紅,著了魔似的,地上已經躺了幾個小孩,一動不動,泥土地上混著血。

  很快,圍到空地上的人越來越多,哭嚎聲和咒罵聲響做一片,衝突愈演愈烈,到最後竟和之前那些孩童一般扭打了起來。

  導致這紛爭起始的木偶小人被亂腳踩進混著血的泥地裡,謫仙似的外形很快被踩變了樣,越陷越深。

  朱厭隱於空地旁那棵大槐樹上,被濃密枝葉遮得看不見臉,深深吸了一口這帶著市井氣息的血腥味,偏頭啐道:「真臭。」

  他察覺到蕭靈醒了,轉眼又開心起來,像方才那幫小孩似的催促道:「蕭靈,你還沒有畫出眼睛呢,你喜歡什麼樣的眼睛?」

  蕭靈一睜開眼就聽到自己靈台裡的聲音,被撬開的屬於死寂深淵下的記憶浮上腦海,連帶著後來葉菁如何進入她的夢境,又如何被朱厭暗算。

  蕭靈躺在榻上,眼淚浸透了白紗,不止一次地出聲祈求:「朱厭,我求求你放過我吧……」

  「你又來了。」朱厭厭煩地嘆息一聲,「怎麼?你求我將你的記憶清洗掉,你就又變回乾乾淨淨的蕭靈了?便又有骨氣拒絕我了?」

  「蕭靈,你以為只要忘記了,不知道了,所有的事就不曾發生,你就能毫無負擔了?」朱厭在她靈台裡大笑,笑她的天真。

  蕭靈痛苦地抱著頭蜷縮著發抖,腦海里的男聲一字一頓,帶著令人膽寒的溫柔意味:「蕭靈,你可以纖塵不染,但你的根始終扎在這灘淤泥裡,桑無眠、孟津、荊重山都是你的養分,我也是,不然你該如何活呢?」

  他的聲音低下去,屋外響起腳步聲,有人推開門快步進來,坐到床沿上,關切道:「蕭靈,你哪裡不舒服?」

  蕭靈整個人一驚,縮到床腳,小白鳥落到她肩上,歪著腦袋打量眼前的人。

  葉菁溫和地笑了笑,安撫她道:「你別害怕,荊重山治療一事雖然還未查清,但你的確不知情,至於你身陷死寂深淵之時……你被朱厭蠱惑,亦情有可原。我希望你不要囿於這些過往,早日走出困境,重新找回以前的劍骨。」

  「葉長老……」三位太上長老歷來對她很是冷淡,蕭靈沒想到會聽到這一席話,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葉菁憐惜道:「十年前你墜入虛空裂縫,宗門就銷了你的身籍,你回來後發生了太多事,還未為你恢復,如今桑無眠已死,我門下倒是還未曾收過親傳弟子,你可願意以新的身份拜入我門下,告別過去,重新開始?」

  太上長老在門中資歷最久,不說修為,單是他們在門中的話語權就比別人更大些,葉菁雖比不上大長老顏異,但對如今的蕭靈來說,拜入她門下,無異於是絕境裡向她投來的一束光。

  葉菁見她沒出聲,善解人意地說道,「不用急著回覆我,你可以考慮下。」

  蕭靈立即道:「我願意。」她當即下地,從旁側的茶几上到了一盞茶,跪到地上,行了拜師禮。

  「好。」葉菁接過茶來飲了一口,「我會向大長老說明此事,為你重新製作身籍檔案,歸入碧潭峰,起來吧。」

  蕭靈喜極而泣,俯身叩頭,「謝謝師尊。」

  葉菁扶起她,又幫她查探完身體情況,摸摸她的頭,「明霄峰上的禁制已經撤了,你可以多出去走走,散散心。」

  直到葉菁走後,蕭靈都還有些怔愣,仿佛身處夢中還未醒來。

  朱厭在她靈台輕笑,邀功道:「這下子,你總該願意為我畫出眼睛了?」

  蕭靈呆坐片刻,起身去了書房,桌面上的畫像還未完成,她捏著筆想了想,慢慢勾勒出一個狹長的眼型。

  臨仙城裡,朱厭已經從那處紛亂的街道上離開,慢悠悠地穿過長街,跨上河上的石拱橋,他倚在橋邊,探出半個身子,取下頭上斗笠。

  水面如鏡,映出一張俊秀的臉,正是蕭靈筆下的模樣,這張臉劍眉星目,很是端正,只不過他一笑,便帶上了說不出的妖氣。

  清透的水面劃過兩道御劍而行的身影,朱厭抬起頭,被刺眼的陽光照得眯起眼睛,看著那兩名修士往血腥蔓延的街道落去。

  追得可真緊。朱厭嗤笑一聲。

  天幕碧藍如洗,晴空萬里,這世道太平靜了,一點樂趣都沒有。

  他勾起脣道:「蕭靈,聶音之能入刀山劍林,你也可以,你那把劍也該換得了。」

  蕭靈被他提醒,小白鳥轉頭看向劍架上的如意劍,如意劍的劍刃越發灰暗了,如同生了鏽,想來定是聶音之做了什麼。

  這把劍跟在聶音之身邊五年,經過她的劍氣不斷淬煉,到底也變得同在她手中時不一樣了。

  從回到這裡開始,她就不斷地在經歷失去,如今已經習慣。一把能接受別人代替她的劍,和桑無眠一樣,都不值得她留戀。

  換掉也就換掉吧。

  【嚯,朱厭終於有自己的臉了,還非要變成蕭靈畫的才行,我嗑到了】

  【雖然他很壞,但是又有一丟丟帶感!】

  【草,連孩子都不放過啊!朱厭還真是走到哪哪裡就血流成河的,他就是唯恐天下不亂】

  【這部劇女主也黑了,身邊有個凶獸跟心魔一樣污染人心,女配也黑了,要破開封魔印選秀,啊這啊這,內憂外患,就問正道的長老們還能苟住嗎?】

  【顏異是不是已經中招了?】

  【女主也能進刀山劍林?是不是就是桑無眠留給她的金手指?】

  【會不會打起來!我好激動!快點快點趁著魔頭虛弱打起來,我和朱厭一樣唯恐天下不亂】

  聶音之看到彈幕,暗自思索,雲笈宗的太上長老怎麼這麼不堪一擊?

  朱厭這種以血戾為生的凶獸,如果真的滲透入正道高層,對他們來說也是個麻煩。要是他陪著蕭靈一起進來,正好把他們堵在這裡一起殺了才好。

  不知道顧絳和朱厭哪一個厲害一點?

  「你在想什麼?」顧絳打著呵欠問道。

  聶音之已經收起了帷幔,此時紅彤彤的霞光鋪在崖上,景色絕美,他們打算明日一早出去,好給翠花和酸菜一點時間,回去跟刀山劍林中的七大姑八大姨告個別。

  不過現在,興許可以再留幾天?

  鴻鵠的劍光在劍林裡亂竄,激起陣陣劍鳴,瑰麗劍光與晚霞交織在一起。

  聶音之給他剝了一個橘子,「這裡的晚霞很漂亮。」

  「嗯。」顧絳看著她一點一點挑去橘瓣上的白絡,遞給他,他指頭都沒動一下,張開了嘴。

  聶音之:「……」聶音之掰成小瓣,丟了一瓣給炎炎兔讓它抱著啃,剩下的和顧絳你一瓣我一瓣分著吃。

  等到彈幕消失,聶音之等了好一會兒,確信那所謂的鏡頭應該不在他們這一邊了,才問道:「你之前在雲笈宗時,說的那個難聞的氣息,是指的朱厭嗎?」

  「嗯。」顧絳疑惑地轉眸,「怎麼?」

  「一個凶獸,一個魔頭,你們認識?」

  「打過照面。」顧絳漫不經心道,「當初將它踹進死寂深淵,有我一腳。」

  「你還做過這種大好事?」聶音之不敢置信。

  顧絳笑了一聲,「它太煩了。」當時他被正魔兩道圍追堵截,朱厭被血腥氣吸引來,仿佛是根攪屎棍,哪裡都有它橫插一腳,令人煩不勝煩。

  正道欲將它封印,所以他配合正道玩了一出,將它引去死寂深淵,踹了下去。

  「那你應該比他厲害一點?能殺了他嗎?」聶音之試探性地問道。

  顧絳揚起眉,「你想殺了它?為何?」

  聶音之大言不慚道:「身為正道弟子,除妖衛道,守護天下免遭生靈塗炭,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哪有什麼為何。」

  顧絳噗一聲笑出來,被橘子汁嗆得掩面咳嗽,旁邊的炎炎兔更誇張,圓滾滾的毛團笑得差點從崖邊滾下去。

  「閉嘴!」聶音之一人瞪他們一眼,「因為他很煩,到時若是將仙門長老都洗腦了,仙門集結起來圍攻我們就麻煩了。」

  封寒纓揚起兔子腦袋,不屑道:「殺光他們就行,正邪本就不能兩立。」

  聶音之鼓勵他道:「好哦,那你可一定要說到做到,你師尊可不會出手幫你。」顧絳一動手壓在他身上的天威就會更甚,到時候不知會有多難受。

  封寒纓:「……」臭女人!

  炎炎兔氣得跺腳,被顧絳瞥了一眼,豎起的耳朵垂下去,蹦到一邊窩進草叢裡,回到萬魔窟內發脾氣去了。

  「朱厭,很會躲藏。」顧絳皺起眉,他可沒那個工夫滿修真界地去追殺它。

  聶音之正想說話,又瞥到一條條彈幕冒出來。

  鏡頭大約又轉到他們這邊了,她並不想讓彈幕知道她能看見它們,萬一它們以後有所防備和顧忌,可就不好了。

  聶音之實在把握不準,乾脆伸手半撐在顧絳上方,低垂著頭,手指點在脣上,對他笑了笑,以脣語道:「咱們守株待兔。」

  顧絳躺在軟榻上,忽而眼前一暗,近距離望進聶音之那雙含著狡黠笑意的眼眸,心跳不由一滯,他的睫毛微顫,裝作若無其事地「嗯」一聲。

  聶音之敏銳地注意到他蹙了一下又立即舒展開的眉頭,她退開一些,指尖從他手背上掃過,摸到發燙的體溫。

  他現在又難受了。

  聶音之立即從顧絳身邊退開,走到崖邊,「這裡景色這麼漂亮,我們多呆幾日再出去。」

  顧絳手背搭在額頭上,等自己身體裡沸騰的血液平息。林中的溪流上,騰起的靈霧很快消散了。

  【救命,兩邊的畫風差別太大了,女配這邊也過得太安逸了吧。】

  【老夫老妻晚年生活實錘了】

  【說好的魔窟選秀呢!怎麼又推延了?聶音之你還搞不搞事業了?】

  【繼續下去,聶音之的鬥志都要被魔頭的『不作為、慢作為、懶作為』的不良習性腐壞了】

  【封總!邪肆狷狂的封總!你難道已經真把自己當兔子了?本劇的反派工作著實令人堪憂。】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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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2 11:35 PM

第32章

  聶音之在刀山劍林裡等著守株待兔,朱厭這一邊卻也忌憚著顧絳,想要等他們出來之後,尋一個時機,悄無聲息地進去。

  魔頭不從刀山劍林出來,各大門派的目光便始終都聚集在焦渡山上。

  一時間竟然僵持住了。

  雲笈宗對朱厭的搜捕越發嚴密,他在臨仙城待不下去,只能另換地方藏匿。

  如今,雲笈宗的三個太上長老,已經有兩人被他握在手裡,只要啃下顏異這塊硬骨頭,雲笈宗便是他說了算。

  顏異盤膝坐在蒲團上打坐,無緣無故從入定中驚醒,不適地抬手揉揉太陽穴。他閉關一百多年,不問世事,一朝出關之後便要操持宗門諸多事宜,很有些不能適應,就連入定時都會冷不丁地被冒出的一個煩瑣之事驚醒。

  他起身走到窗邊,往外望去,雲笈宗的護山大陣已經修復,作為大陣陣眼的那把冰藍色的巨劍也隱沒在陣法中。但師祖的本命劍為何會遺留在本界,這個問題卻始終困擾著他。

  如果師祖未能飛升,他現在又會在何處?

  韓竟師祖是此界最後一位飛升之人,之後此界的靈氣稀薄,修煉不易,便難有人再達到渡劫飛升的修為了,化神便已是現在修真界中的巔峰修為。

  十年前那場正邪大戰,顏異雖然沒有參與,但他卻也清楚個中緣由。正魔兩道除了大義之外,其實歸根結底是在爭奪修煉資源。

  封魔印會耗損魔修的魔氣,而被耗損的魔氣會轉化成靈氣,融入天地,成為正道修士的養分。

  但封魔印對魔修的耗損實在太慢了。

  如今顧絳出世,正魔兩道的實力天平大大傾斜,他們甚至難以跟顧絳正面交鋒,形勢對正道來說,極為不利。

  若是韓竟師祖還滯留在此界,或許和顧絳能有一戰之力。顏異在關注魔頭動向的同時,也派了人攜帶玄魄劍的劍氣試圖尋找韓竟,只是一直還未有眉目。

  他心中懷有太多煩擾,心緒雜亂,不適合再入定。

  顏異在宗門內走了圈,看了看各峰的情況,不知不覺來到折丹峰,被削斷的山巒上寸草不生。折丹峰周遭的草木被「血月影」的魔氣掃過,枯萎了很多,剩下未死的長勢開始變得奇形怪狀。

  這些草木也像是吸收了「血月影」,翠色褪去,化為血一樣的暗紅,插在青山綠水中,極為不協調。

  雲笈宗曾清理過一次,重新長出來的植株依然如此。草木是最逆來順受之物,但也是最堅韌之物,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最後實在清理不乾淨,大家見這些變異植株也沒有妨礙,就放任自如了。

  從折丹峰的削麵開始,潑墨似的濃艷色澤往外延伸,越往外越淺,直蔓延出二里地才消失。

  顏異瞥到站在折丹峰削麵邊緣出的一個人影,眼中露出詫異,落到他身邊,「安淮。」

  安淮匆忙行禮,「大長老。」

  顏異扶起他,「你在這裡做什麼?」其他弟子來此感悟,大多停留在中心處的冥思台上。

  安淮嘴巴動了動,看看顏異,最終什麼也沒說。

  顏異倒也不勉強他,他知道這個少年還沉浸在心愛之人逝去的悲痛中,沒能守護好門中弟子,他身為長老,也難辭其咎。

  安淮被他明了的目光看著,眼眶泛出了紅,他想過很多,醫堂在雲笈宗幽僻處,距離折丹峰甚遠,算是當日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折丹峰破之前,白英就跟蕭靈一起去了醫堂,治療完之後,荊重山說白英去閉關了,她要是真的去閉關了,當逃過一劫。可是她沒去,要麼是荊重山撒了謊,要麼就是……

  白英在閉關之前,想來找他,然後,被魔氣捲入其中。

  他內心本能地逃避這個猜測。

  安淮咬咬牙:「大長老,我不知道其他受害同門的情況,但我覺得白英並不是死在『血月影』的魔氣之下,她……」

  顏異耐心地等著他的後文,過了好一會兒,見他不再言語,才伸手在他肩膀上按了按,「你放心,此事宗門會繼續查下去的。」

  安淮悶聲點頭,他也不會放棄。

  從折丹峰上離開後,安淮再一次去了明霄峰,那日他幾乎是一個錯眼都沒有地看完了蕭靈的靈台記憶。

  人的記憶是很奇妙的存在,會掩藏一些痕跡,同時也會放大一些細節,越是在意的,反而記得越為清晰。荊重山喚白英留下之時,蕭靈那僵硬的反應讓他覺得她知道些什麼。

  剛剛面對顏異時,他心中猶豫,最終沒有提到這個。就算說出口,沒有其他證據支撐,很可能也會被當做是在捕風捉影。

  更何況,現在蕭靈忽然拜入了葉菁長老門下,顯而易見,太上長老們認為蕭靈是無辜的。

  他心裡明白蕭靈若是知情,斷然已經偽裝好了,連長老們都能被她矇混過去,就算自己這樣每日過來,也是徒勞。

  安淮一到明霄峰上,蕭靈就察覺了,她此時正身處在明霄峰的地底,一個以劍氣粗糙挖造的山洞內。

  劍痕縱橫的洞壁上布下了重重禁制,一條極細的靈脈從雲笈宗主靈脈上被分流到這裡,那條靈流像一根細細的藤,藤上支撐著五個拳頭大小的秘境碎片。

  這就是桑無眠留給她的東西。

  桑無眠修為到了化神,已經到頂,再難有進境,他一直在想辦法尋找突破的契機。

  現在的修真界靈氣大不如前,因為靈氣日漸衰微,千年前的許多洞天福地、秘境、仙家寶地,沒有足夠的靈氣支撐,都相繼塌毀封閉,散落隱沒在世間。

  這些秘境碎片便是桑無眠費盡心力收集而來,想要從中尋求機緣。直到聶音之召喚出魔祖,他在顧絳手下幾乎沒有反抗之力,臨死之際將藏在這裡的碎片送給了她。

  蕭靈之前身體太過虛弱,靈基不存,打不開這裡。

  她輕輕點了一下一個秘境碎片,霓虹一般的各色劍光從裡面淌出,在密閉的山洞中蕩出嗡嗡回響。

  ——這塊碎片可以通往刀山劍林。

  朱厭道:「現在不是時候,等聶音之離開了才能進去。」

  蕭靈自然明白,聶音之身邊的那位魔祖不是個好惹的人。

  地底深處濕寒無比,又和洞內充沛的靈氣融合在一起,滲入她的經脈,蕭靈修為太低,扛不住這寒濕,被凍得臉色青白,渾身都在細細地顫抖,感覺到明霄峰上有人造訪,她伸手觸上洞壁上的傳送陣。

  下一刻,她出現在了自己以前居住的寢室內。

  蕭靈扯著嘴角笑了下,桑無眠將秘境碎片藏在明霄峰,將傳送陣的入口設在她舊日閨房內,不知這算不算是還惦記著她。

  走到太陽下,她身上的寒氣都還沒退,蕭靈快步去了外殿,在廊下擺上小幾,煮上茶水,小白鳥啾啾叫著去引安淮入內。

  朱厭在她靈台內嗤笑,「他每日來這裡,是因為他在懷疑你,你還真對他上心了?」

  蕭靈動作頓了下,祈求道:「朱厭,他發現不了什麼的,你別動他。」

  「一個剛剛築基的小鬼罷了,你喜歡就留給你。」朱厭口氣輕慢,這種小鬼他隨便什麼時候都可以捏死,他現在正在和顏異較勁,沒有心思應付這樣的小貓小狗。

  朱厭愛死了蕭靈這種無辜的愧疚。

  安淮進來時,蕭靈果然已經在等著他了,他們之間也沒什麼可聊的,大多時候都是安淮在講,聊一些他和白英之間的瑣事,觀察蕭靈的反應。

  蕭靈基本都是安靜地聽著,有時候會被他們的鬧劇逗笑。

  很奇怪,但這樣已經持續了好幾天。

  蕭靈給他倒茶,安淮端起小陶杯伸手去接,目光落在她青白的指尖上,現在雖已入秋,但天氣回熱,日頭也盛,但看蕭靈的樣子,卻像是被凍著了一般。

  她身上有一股寒涼的靈氣,像是去過後山寒潭那種濕寒之地。

  安淮知道蕭靈修為還沒恢復,所以大著膽子放出自己的神識試探,不敢碰到她的人,只在周圍探出神識觸角。

  他的神識忽然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蕭靈的衣擺無風拂動一瞬,隨即垂下,她並沒有發覺。

  安淮立即收回神識,看著時辰差不多了,告辭離開,走出明霄峰他才匆匆找了一處僻靜的林中小亭,仔細去檢查自己方才放出的那縷神識。

  神識內含著一抹極其幽微的劍光,親昵地纏著他。

  -

  刀山劍林內,顧絳睡眼惺忪地走出來,「有劍動了。」

  他話音才落,劍林深處溢出一道清透的劍光,劍光如水,衝開了周遭其他劍氣,但須臾後,又驀地縮了回去。

  聶音之以為是蕭靈進來了,謹慎地捏住長劍,顧絳從後拍拍她的腦袋,「沒人來,應該是那把劍找到了它心儀的主人。」

  這個時候被觸動,多半是蕭靈的劍。

  聶音之御劍想要去看看,顧絳很自覺地跟她一同跳到翠花身上,鴻鵠立即不高興地大叫。明明有自己的刀!

  顧絳抓住她的腰,在鴻鵠的吱哇亂叫中搶先道:「你自己說過的話,別忘了。」

  聶音之:「……當然記得了,祖宗。」她是說過要御劍帶他的,不能出爾反爾,只能委屈翠花了。

  她沒感覺到顧絳的手心發燙,那他應該沒事,聶音之安撫好鴻鵠,兩人往劍林深處飛去,她懸停在劍林上空,沒有驚動山谷內的劍氣。

  只見腳下一處水潭裡,一柄劍刃半透明的長劍浮在水上,若不是攀爬在劍身上的荊棘,根本看不出劍刃在何處,此時那荊棘已經碎裂了大半,只剩一小部分掛在劍刃上。

  聶音之很有反派作風地桀桀奸笑幾聲,「看我先把她的劍綁架了再說。」她並指揮去,雪亮的劍光霎時大盛,巴掌大小的鴻鵠在劍光中熊熊燃燒,頃刻間化為一隻巨大鳳鳥,尖嘯一聲,利爪如同鋼刃,朝著水潭抓去。

  水潭大震,那把靈劍沒辦法掙脫剩餘的荊棘,劍氣從荊棘縫隙裡滲出來,攪動起潭水化作一條水龍迎來。

  兩方才一對上,嗤啦一聲,蒸騰的水霧彌漫開,這場交鋒極其短暫,畢竟另一把靈劍還未完全自由。

  鴻鵠撲扇翅膀,扇開水霧,重新縮回巴掌大小,爪子裡捏著一條扭動的小蟲。

  聶音之捧著鴻鵠仔細看了看它抓著的劍靈,那劍靈由水凝成,和劍刃一樣是半透明的,呈現薄薄的藍色,身上鱗片清晰可見,頭上頂著一隻小角,身子盤纏在鴻鵠爪子上扭動,時不時被鴻鵠的火光燒出一縷水汽。

  顧絳靠上前來,下巴枕在她頭頂,幾乎將她整個人攏進懷裡,「是蛟靈。」

  【等等,這是誰的劍?不會是女主的吧?聶音之這是想幹什麼?她都有鴻鵠劍了還要搶這把劍,有夠貪心的。】

  【聽女配的口氣,總覺得她可能已經知道女主要進來了,之前說好了要走,突然又不走了就有點奇怪。】

  【笑死我了,還沒進來,劍都被人家綁架了,女主也太慘了點】

  【暗示女主女配,水火不容】

  【果然還是以前的修真界牛逼,是把劍都有劍靈,好想看看其他劍的劍靈是什麼樣哦】

  【蕭靈都有如意劍了,又怎麼契合別的靈劍?】

  【可能跟桑無眠一樣用那個蠶靈咒,畢竟一個被窩裡睡不出兩種人呵呵】

  【難以置信桑無眠竟然在明霄峰地底藏了五個秘境碎片,秘境看起來都很牛逼的樣子!那他以前封住明霄峰的動機就很不純,根本就是拿蕭靈當藉口藏他的寶貝,狗男人真渣!】

  【我打開彈幕是想同姐妹們一起尖叫的,老魔頭抱老婆抱得也太順手了吧!結果大家都在一本正經討論劇情???】

  【就……習慣了啊,我已經叫麻了,甚至希望他們能發點刀】

  回到劍林外的懸崖上,聶音之立即從他懷裡鑽出來,揪著那條小蛟研究。蛟龍在鴻鵠的爪子下到處跑,兩隻劍靈就如雞捉蟲子似的。

  顧絳在旁看了一會兒,回去帷幔內。

  因為還要多留幾日,聶音之又把這個帷幔架起了,只是她卻不怎麼進來,帳子裡連她的氣息都很淡。

  顧絳在軟榻上躺了片刻,翻來覆去靜不下來,他的沉眠是為了緩解天威壓力,心靜不下來,躺著也沒用。

  他翻身坐起來,揉揉眉心,慢條斯理地吃完了茶几上的所有點心和水果。

  最終忍不住從榻上起身,掀開帷幔,「聶音之。」

  聶音之聞聲回頭,見顧絳一手撩著帷幔,半張臉都陷在陰影裡,這讓他的神情看上去像是蒙上了一層陰翳,她立即站起身,疑惑道:「怎麼了?你又難受了?」

  顧絳不答反問:「你等會兒是不是又要打坐修煉?」

  「嗯……是啊。」聶音之點頭,她是打算入定的,這裡靈氣充裕,又沒有別的事幹,正好可以好好修煉。晚上打坐入定,白天練習術法,她覺得自己劍法雙修,完全沒問題。

  也能免於和他過多接觸。

  顧絳的表情更沉鬱了,「你這樣努力,是覺得本座打不過朱厭?」

  「怎麼可能,你天下無敵。」聶音之立即道。

  顧絳才不會被她糊弄到,「那你這般夜以繼日做什麼?怕我護不住你?」

  聶音之滿臉都是問號,她修煉勤奮一點也有錯?魔頭分明就是在故意找茬!「我總不能一直依賴你。」

  顧絳沉思片刻,笑了一聲,「說的也是。」他沒再多說什麼,放下手轉身往裡走去,帷幔重新垂下,將他的身影一點點擋住。

  聶音之怔怔站了片刻,低頭看一眼抓著蛟靈的鴻鵠,將它收回劍中,快步追上去,鑽進帳子裡,軟聲道:「你怎麼了嘛,睡不著?」

  顧絳背對著她,沒理她。

  聶音之坐到床沿,她以前想哄顧絳就給他喂點血就行了,現在卻不能再這樣做了。這些血積壓在他體內,成了隨時都可能被誘發的劇毒。

  「那我彈琴給你聽?我只會彈箜篌哦。」聶音之說著褪去鞋襪,盤坐在榻上,準備從折丹峰書房內取出那把彎如月牙的銀色箜篌。

  顧絳轉身過來,一把勾住她的腰,將她按到榻上,攬進懷裡,「現在不想聽。」

  聶音之掙扎著想要扭過頭看他,又被他更緊地箍住腰,幾乎動彈不得,「顧、顧絳……」

  「別亂動。」顧絳用一種隱忍的口氣說道,「你的血肉對魔的誘惑力變大了,我會忍不住。」

  聶音之沉默了會兒:「……我的髮髻還沒松,朱釵硌得疼。」

  顧絳聞言鬆開她,聶音之從他懷裡坐起來,被他一眨不眨地盯著取下頭釵,鬆開髮髻,又褪了外衫,乖乖地爬回去,躺到他身邊。

  顧絳這才滿意地攬住她,閉上眼睛。

  橫在腰上的手臂涼涼的,他的體溫沒有變化,那應該沒事吧。

  聶音之轉頭看向顧絳,身邊人已經闔上眼睛,所以魔頭鬧了這麼半天,就是想讓她陪他睡覺?

  【顧·老婆忙於工作被冷落了的深閨怨夫·絳】

  【事業和家庭難兩全,我們女人真是太難了(狗頭)】

  【你們不好好當反派,怎麼還要妨礙音音好好修煉一統修真界?魔頭一點也不體諒音音的辛苦,簡直不守男德。】

  【整天就知道修煉修煉!聶音之,你多久沒有陪咕醬睡覺了,你說說?!】

  【為什麼要躲著他?】

  【直接說老婆抱抱不就行了,整那麼多花裡胡哨的東西,我還以為你們要開始互相傷害了呢】

  【講真的,魔頭落寞地放下簾子時,我心疼了他一秒。】

  【聶音之就不該去哄他,嗚嗚嗚難道只有我一個人想看魔頭被虐?】

  【封兔子已經麻木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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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2 11:37 PM

第33章

  神識裡的這一縷劍氣是從明霄峰上帶來的,確切地說,是從蕭靈身上而來。

  在蕭靈的嫌疑洗清之前,安淮對這縷從她身上而來的劍氣半點好感都無,極為防備。

  他第一時刻就想要將劍氣剝離開,但那道劍光纏人得緊,扒住他就不放。安淮實在沒有法子,只能先行將那縷外放的神識隔離開,封入手裡一塊靈石內。

  安淮回衡定峰的路上,那縷劍氣忽然劇震,連累得他的神識也開始嗡鳴,就在安淮失神的剎那間,存神識的靈石碎為齏粉,劍氣衝入他靈台。

  腳下的宗門配劍沒來由地折斷,安淮從高空直直墜下,要不是過路的一個師兄及時衝過來接住他,安淮可能就要殞命當場了。

  靈台裡盤旋的劍鳴發出長嘯,震得他腦子嗡嗡響,從劍氣中傳來滔天的憤怒和委屈,不斷呼喚他,安淮抱住腦袋,疼得頭上青筋直跳,「你閉嘴啊!」

  那位師兄嚇了一跳,「安師弟你怎麼了?怎麼回事?」

  安淮瞳孔渙散,轉頭看了對方一眼,是個熟面孔,他整個人晃了晃,眼前驀地一黑,被腦海里的劍鳴震暈了。

  一刻鐘前,明霄峰內,安淮方離開不久,蕭靈便感覺到了地底秘境碎片的波動,她疾步穿過庭院,踏入房間,開啟傳送陣往地底山洞去之前,腳步遲疑了下,問道:「朱厭,你在嗎?」

  靈台裡沒有人回答她,蕭靈不安地收回手,站在屋內沒有動,她現在的修為實在太低了,沒有朱厭陪著她,貿然進入地底山洞,要是出了什麼變故,她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朱厭?」蕭靈又喊了一聲,「地底秘境碎片有情況,我不知道該不該進去看看。」

  過了好一會兒,朱厭才回應她,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疲憊,「進去。」

  蕭靈定下心來,喚出傳送陣法踏入其中,傳送陣的陣光尚未消失,山洞內逼人的寒濕氣已經撲到面上,蕭靈打了一個哆嗦。

  「別動。」朱厭提醒她。

  蕭靈立即止步,貼著傳送陣而站,小白鳥縮在她懷裡,這種滿是禁制的地方,她是不敢隨便放出自己的神識的。

  洞壁上,桑無眠親自布下的重重禁制都被激活,整個山洞亮得猶如白晝,一道狂暴的劍氣在山洞內橫衝直撞,忽而消散成霧,忽而凝聚成游龍似的模樣。

  朱厭沉吟道:「你之前碰碎片時,探入神識了?」

  蕭靈立即搖頭,「我怎麼可能如此莽撞?」聶音之和魔祖還在刀山劍林內,她又怎麼會主動去招惹她。

  「你探出神識接觸它一下,試試看這道劍氣是不是為你而來,若是讓它把碎片撞散了,可就得不償失了。」朱厭說完,察覺到蕭靈猶豫,他輕笑出聲,「放心,有我在你靈台,不會讓它傷到你。」

  小白鳥朝靈脈細流上的秘境碎片看去,通往刀山劍林的那個碎片因為這道劍氣波動得很厲害,確實有可能會被撞散。

  若是碎片沒了,她就無法進入刀山劍林,便只能拿著那把灰暗的如意劍修煉。

  刀山劍林內的靈劍是千年前的器宗出品,現在的靈劍與之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蕭靈咬住脣,下定決心,探出一縷神識去和肆虐的劍氣接觸,甫一觸及那道劍光,蕭靈就被一股凌厲的怒火衝入神識,幾乎要將她的神識整個絞碎。

  「朱……」在她開口之前,一抹暗影從她眼中衝出,凶戾的血氣凝成巨大的凶獸虛影,一口朝著劍光咬去,游龍似的劍氣發出嘶鳴,劍光碎了。

  蕭靈從地底山洞裡出來,坐到椅子上,單薄的肩膀細細地顫抖著,因為方才的驚嚇,臉色慘白,嘴脣沒有半絲血色,柔弱得惹人憐。

  她神情怔愣,手指無意識地攥緊裙擺,心中到底還是有幾分不甘在作祟,喃喃道:「是……聶音之的劍氣嗎?那游龍是劍靈?」為何她總是這般好運。

  朱厭寄生在蕭靈靈台的神識從她眼中溢出,落地化作一抹虛影,伸手勾起她的臉,動作輕柔地在她臉上撫摸,「只是一條蛟而已,算不得什麼頂級的劍靈。」

  蕭靈皺了皺眉,扭過頭避開他的觸碰。

  朱厭嗤笑一聲,伸手鉗住她的下頜轉回來,扯開她面上蒙眼的白紗,強硬地逼迫她面對自己,「這是你親手畫下的臉,你應該喜歡才對,為何不看我?」

  「朱厭,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蕭靈垂眸片刻,終於不情不願地轉向他。

  瘴毒驅除後,蕭靈眼周可怖的斑紋也逐漸褪去,在靈藥的滋養下,眼睛已經恢復如常,看上去和常人無異。

  只是瞳仁灰暗,瞳孔猶如兩口死井,始終矇著一層陰霾,再也無法視物。但朱厭喜歡她這雙灰敗的眼睛,尤其當這雙眼睛浮出不甘願的淚光時,就如蒙塵的寶珠,讓人生憐。

  朱厭拇指撬開她的脣,湊上去親吻她,蕭靈那雙眼中沁出的淚便更多了。朱厭伏在她身上笑,「蕭靈,我最愛你這副逼不得已的……」

  他笑聲忽然一頓,安靜片刻,鬆開了她,「現在確實不是時候了,那條蛟靈勾搭上的是你的好師弟,現在連顏異都驚動了。」

  蕭靈毫無神光的眼眸轉過來,驚訝道:「安淮?」

  朱厭氣急而笑,「還真該殺了他才是。」他暫時還未能撬開顏異的靈台,但也快滲進去了,只是現在的形勢卻等不及了。

  顏異應該很快就會查到明霄峰上來。

  因為安淮這一個意想不到的變數,蛟靈為尋主,劍氣不斷從碎片溢出來,衝撞桑無眠布下的禁制。禁制雖還堅持得住,但那片通往刀山劍林的碎片卻快要被憤怒的劍靈撞散了。

  要麼,蕭靈在碎片消散前立即進入刀山劍林,但這樣一來,他們就得獨自對上魔頭。

  要麼,將秘境碎片交出來,隨著顏異一同進入刀山劍林,還能讓他們擋一擋顧絳,趁機渾水摸魚。秘境碎片須有充沛的靈氣支撐,他們沒有那個能力動靈脈,無法將靈脈分流上的碎片在短時間內轉移走,都得上交。

  「你看,這就是你心軟的後果。」朱厭嘆口氣,摩挲著蕭靈蒼白的嘴脣,「你要如何選擇?」

  另一頭,安淮暈過去後,腦海里的劍鳴聲終於也平息下去,他沒有昏迷太久,很快就驚醒了,一睜眼發現床前站著一排長老。

  除了顏異之外,還有他們衡定峰的邱長老,醫堂接任荊重山的長老,顏異身後站著那位接住他的師兄,正是顏異身邊的弟子。

  幾人都面色凝重地圍著他。

  安淮只是衡定峰的普通內門弟子,尋常連邱長老的面都見不著。顏異能知道他的名字,還是荊重山入魔那日,他強闖入醫堂的靜修堂,顏異才會注意到他,將他帶在身邊了一段時日。

  這陣勢實在太過隆重,安淮嚇得下意識按住自己腦袋,靈台裡的劍氣此時雖然安安靜靜的,但他之前差點就被它害死了,安淮面如死灰,「大長老,難道我快要死了?」

  就算他要死了,應該也不值當讓這麼多長老都圍著他吧?

  顏異失笑,「死什麼死,你好得很,這是天上掉下的機緣,別人求都求不來,我且問你,你靈台裡的劍氣是從何而來?」

  安淮沒有回答,而是謹慎問道:「大長老,這道劍氣有問題嗎?」

  顏異搖搖頭,「這道劍氣是有靈之劍,很可能出自器宗的刀山劍林,這劍氣是與你神魂契合之劍,才會扎入你靈台,放心,它不會傷你的。」

  刀山劍林?蕭靈身上怎麼會有刀山劍林裡的劍氣?聶師姐和魔頭也在刀山劍林,這之間有聯繫嗎?但不管怎麼說,蕭靈定是暗地裡在做什麼。

  安淮腦子裡一瞬間轉過許多念頭,張嘴正想說話,隨著他的醒來,靈台裡的劍氣又開始嗡鳴,比號喪時的嗩吶還要刺耳。

  他受到劍靈越來越強烈的召喚,痛苦地捂住頭,顏異立即道:「怎麼了?」

  安淮忍住頭疼,「大長老,這道劍氣來自明霄峰,蕭師姐身上。」

  與此同時,顏異收到葉菁傳訊,「大師兄,快來明霄峰。」

  顏異心中有了幾分猜測,他按住安淮的肩膀,「靈劍與你不在一處,你現在無法契合它,試著去安撫它,先讓它平靜下來。」

  安淮深吸口氣,艱難點頭,靈台內的劍氣動盪得越發厲害,幾乎要將他的腦漿攪成漿糊,不知它到底在經受著什麼遭遇,劍氣中滿是憤怒和不服。

  顏異命邱長老為安淮護法,安排好之後,便立即趕往明霄峰。

  葉菁和蕭靈在明霄峰上等著,直接將他帶進內殿,邊走邊說道:「桑無眠在明霄峰地底開闢了一座密室,私自從主靈脈上分出一條支流穿過明霄峰地底,支流上存著五個秘境碎片,其中一個便是刀山劍林的碎片,不過現在很不穩定。」

  顏異踏入室內,「進去看看。」

  蕭靈喚醒了傳送陣,主動解釋道:「這是師……」

  過去的蕭靈已經死了,她現在有了新的身籍,自然不需要再稱呼桑無眠為師尊,蕭靈及時改口,「桑宗主留下的,我之前靈力太弱,無法打開,靈脈恢復後才想起去查看,恰好安師弟前來,便耽擱了一些時辰才告知師尊。」

  顏異轉眸看她一眼,略微頷首,並沒有多說什麼,幾人踏入陣中。

  密室內的劍氣動盪沒有之前那麼激烈了,一條金色的細流懸在室內,五個秘境碎片分散在這條靈脈分支上,刀山劍林的碎片被衝撞得很不穩定,行將消散。

  將秘境碎片藏得如此嚴密,擅動靈脈養著這幾個碎片,桑無眠這個宗主很會為自己打算。修煉到頂峰的修士都在想辦法尋找更進一步的可能,這也說得過去。

  若是以前,這無疑是一個絕好的消息。

  但是現在顧絳還在刀山劍林內,這個秘境碎片也不足以支撐到顧絳離開,顏異沒有傻到獨自去面對魔祖。

  從密室出來後,顏異將刀山劍林的秘境碎片單獨抽出來,向各大宗門傳了訊息,很快,雲笈宗內的大型傳送陣亮起。

  -

  那條蛟靈又在折騰,看著是一條清新透明的水靈,結果性子卻很倔強,就算被鴻鵠完全壓製住,也始終不放棄掙扎。

  聶音之被這兩隻劍靈鬧醒了,她望著紗幔之外的陽光,昏昏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跟魔頭在一起,晝夜簡直沒有了意義。

  但他並不是自己想睡,只是被逼無奈。

  聶音之輕輕動了下,想掀開他的手臂起來。

  顧絳立即醒了,「怎麼了?」

  「那條蛟靈鬧得很厲害。」聶音之道,「我猜他們應該快要進來了。」

  顧絳收回手臂,翻身坐起來,面色陰沉,滿臉都寫著「起床氣」三個字。

  他還沒睡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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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2 11:41 PM

第34章

  【要來了要來了,我好激動,打起來!】

  【這幫仙門長老打又打不過,扎堆進去幹什麼,不怕被團滅了?】

  【朱厭之前還想避開魔頭,這下避無可避了,簡直就是命】

  【朱厭說得對,還是蕭靈不夠狠,如果是聶音之,哪裡會和安淮坐著喝茶聊天,肯定早就把他滅口了,也就不可能發生現在這樣的事。】

  【前面的女主粉,別以為你暗戳戳內涵的樣子別人看不出來,聶音之再怎麼狠也沒有拿無辜的人給自己續命。】

  【笑死了,她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續個錘子的命,桑無眠和孟津都還沒對她做什麼,她就召喚個魔頭出來要殺光所有人,換她變成蕭靈那樣,她為了活下來還不知道會殺多少人!】

  【哦,又來車軲轆了,你們翻來覆去就只會揪住狗男人還沒對她動手這一點黑,換個花樣叭,爺爺都說倦了】

  【女主一開始也沒對她怎麼樣吧?卻被她害成這樣。】

  【女配一開始也沒對女主怎麼樣吧?她自己一步步走到現在,你不怪朱厭荊重山這些拖她下水的渣男,怪女配???】

  【哈哈哈純路人說一句,女配要是召喚出的不是懶得要死的顧絳,而是真的殘忍嗜殺無惡不作的魔頭,你看到時候有多少人會死在她手裡。】

  【封寒纓:黃泉蠢路人,你報本尊身份證號碼得了】

  【兔兔不約,兔兔在吃草】

  【那就等破了封魔印後,看你們清清白白的聶音之還清白得起來不】

  【聶音之:說誰清清白白呢?不帶這麼污衊人的!】

  【女主女配只要一碰上,彈幕就得撕起來】

  【撕!我就喜歡看你們互撕!整天看聶音之和魔頭睡覺,兩個人又不doi,這才無聊】

  仙門長老也要進來?這和她之前的預想不一樣。聶音之收起帷幔和軟榻,準備先去埋伏起來,看看情況再說。

  她看一眼炎炎兔,還沒說話,兔子已經很自覺地一蹦一跳,自己跑進了林子裡。

  顧絳對她張開手,聶音之貼進他懷裡,以手掩脣,墊著腳在他耳邊很小聲地說道:「仙門長老也會進來。」

  那些彈幕實在不能以常理推斷,神識傳音都不太保險。

  顧絳嗯一聲表示知道了,反正來多少人都無所謂,他低下頭,用同樣小聲的話音問道:「都殺了?」

  聶音之眼眸微微睜大,退開一點看向他。

  顧絳低眸回視,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片刻,聶音之嫣然一笑,親切地拍拍他的手背,「算了,人太多,太麻煩了。」

  【???有什麼是我們尊貴的vip不能聽的???】

  【聶音之踮起腳在顧絳耳邊深情說道:「哥哥,你眼睛裡有眼屎。」顧絳用同樣深情的眼神回視她,低聲道:「你也有。」】

  【救命,前面的彈幕,你是什麼魔鬼!!】

  顧絳抱起聶音之退到懸崖旁一株青松上。繁茂的枝葉只能半遮掩住他們的身影,樹幹上咫尺之外的蟬毫無所覺,依然在歇斯底裡地叫著。

  彈幕消失了一盞茶的工夫,又重新涌來。

  【進來了!】

  這三個字幾乎刷滿她的視野,但聶音之什麼都沒看見。她疑惑地看向顧絳,「來了嗎?」

  「用了隱匿的符文,但我不會解。」顧絳的目光落在半空中一處,「你能共享我的五感麼?」

  聶音之眨眨眼,飛快催動了衍生術,顧絳的視覺畫面隨即出現在她腦海里。

  只見半空中有一層透明的屏障一般的存在,屏障背後,有二十來人,有一半都是那日在折丹峰外見過的熟面孔。

  他們四面而立,都充滿警戒,是在防備顧絳。

  顧絳在她耳邊低聲道:「四個化神巔峰,三個化神中期,八個化神初期。」

  剩下的自然都是化神以下的,蕭靈也在,她被圍在中間,看上去身體果然恢復了,只不過眼睛還用白紗遮著,在她身旁有一名築基期的劍修弟子,這兩人混在一群元嬰、化神當中,委實有些顯眼。

  「四個?」聶音之心揪起來了,這還怎麼打?以她現在的修為,實在分不清哪幾個是化神巔峰的。

  「嗯,二刀修,一法修,一劍修。」顧絳說完了,補充道,「顏異只是化神中期。」

  「那朱厭應該不敢藏在他們中間。」聶音之說道,「看來神識是寄生在蕭靈靈台?」

  「嗯,這裡面不知道幾個神識是乾淨的。」

  「你也看不出來嗎?」

  顧絳搖頭,「除非他們放出神識。」

  但很顯然,這些長老明知道顧絳在這裡,是斷不敢輕易放出神識的。

  他們在半空中觀望了好一陣,有一大群什麼東西從余搖清身旁那名修士手中飛出去,呼啦啦地灑向整個劍林四面,憑顧絳的眼,都只能看到一點細微的靈力波動。

  顧絳突然攬著她往後急速往後退去一段距離,聶音之不明就裡,便感覺到顧絳的視線凝在眼前的一處虛空。

  空氣中有一絲極其細微的波瀾,一隻若隱若現的透明蝴蝶在那裡振動了一下翅膀。

  「在找我們。」顧絳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笑,鼻息拂到聶音之耳際,她脖頸上一癢,忍不住縮起脖子。

  顧絳的目光落在了她的頸側,這種通過別人的五感,自己看著自己脖子,聞到自己的味道的感覺非常微妙,她甚至感覺到顧絳「撲通」一下的心跳,就像也在她心口撞了一下。

  聶音之整個人似乎都被這一下撞得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酥麻竄過四肢百骸。

  直到搭在顧絳手背上的指尖感覺到了迅速升溫的熱度,她才驀地回神,急忙回過頭,「顧絳,深呼吸,你冷靜一點,想想別的,別想我!」

  顧絳被她如臨大敵一般的樣子逗笑,抬起手環在她肩上,用袖子將她白皙纖細的脖子,和通紅的耳垂一併捂住。

  聶音之無辜地眨眼。

  「別逼我把你從頭到腳都遮住。」顧絳無奈地把她的臉轉回去,不讓她繼續盯著自己,努力從她身上轉移開注意力。

  聶音之背對著他,臉上掛著傻乎乎的笑意,手貼在他手背上,留意著他的體溫。

  鴻鵠從翠花劍首上冒出來,這些人一入刀山劍林,那條蛟靈便反抗得更厲害了,鴻鵠不耐煩地啄了幾口。

  顧絳重新往半空看去,說道:「蛟靈看上的應該是那個少年。」

  人群中的少年抬手按著腦袋,只要鴻鵠一啄蛟靈,他整個人就搖晃得厲害,幾乎要從半空掉下去。聶音之抱住翠花,及時捏住劍首上鴻鵠的鳥喙,「先等等。」

  顏異回首按在安淮肩膀上,目光快速在劍林中掃過,看到那一處半解封的水潭,但現在顧絳的位置不明,他們還不敢輕舉妄動。

  很快,散布在整個劍林周邊的透明蝴蝶被收了回去,那人搖搖頭,「不在,但跟在他們身邊的那隻兔子還在林中,想來是我發現不了他的蹤跡。」

  聶音之:「……」

  顧絳默了默,「他的修為比封寒纓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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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2 11:42 PM

第35章

  封寒纓並不知道他已經被人發現了,以他的修為,只要來的不是化神巔峰,不可能有人發現他。

  炎炎兔蹲在溪流邊的草叢裡,一雙紅色的兔子眼正若有所思地盯著水面上氤氳的靈霧,這濃到肉眼可見的靈氣就這麼憑空冒出來,將這附近一片都罩入濃霧中,而在這條溪流下,沒有什麼靈脈。

  很顯然,又是他的師尊。

  顧絳的魔氣正在被消融著。

  這對於封寒纓來說,不是個好消息,顧絳於他而言,就如靈脈之於正道修士,正道修士引靈氣入體煉化為自身真元。封寒纓引「血月影」入體修煉,經過他煉化的魔氣被收為他用,就算是顧絳也不可能再收回去。

  這世間有五種魔氣,另外四位魔祖經過兩千多年的消耗,魔氣散得到處都是,想來也到強弩之末了。魔修為爭奪魔氣,彼此之間爭鬥不休。

  不過,顧絳對他的魔氣掌控得很嚴密,這世上有無數人覬覦著「血月影」,但迄今為止,依然只有封寒纓一支獨苗,無異於一人坐擁一座靈山。

  就算是一座靈山,被這麼持續性地消融下去,也總有枯竭的一日。更何況,靈山任人予取予求,魔祖可不會。

  聶音之,實在是個禍害。

  林子裡濃郁的靈氣自然也引起了另一個人的注意,隱翅蝶在靈霧中翩躚,蝶後停留在一隻戴著冰蠶絲手套的指尖。

  余搖清對那位操控隱翅蝶的修士極為恭敬,詢問道:「洛師叔,現下該如何是好?」

  這洛師叔正是太虛門地字門門主洛聲。

  洛聲從頭到腳都被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紙糊似的臉,面上五官毫無神韻,嘴巴不見動,卻能傳出話音:「按計劃行事便是,我們來此是為了將『刀山劍林』重現人間,並非為與顧絳爭鬥,除非他主動攻擊,我們不可去招惹。」

  眾人皆頷首應是,洛聲說完,長袖一揮,撤去了隱匿的屏障,空中幾道光分散落於四處。

  顏異帶著雲笈宗的幾人落在了劍林外的懸崖上,正是之前聶音之和顧絳所呆的山崖,劍林外也就這一處顯眼的落腳地。

  「去吧。」顏異說道。

  安淮和蕭靈行過禮後,一同躍入劍林中。

  山谷上方縈繞的劍氣纏繞在兩人身周,接納了他們,屬性各異的劍氣有親昵有排斥,兩個人目的明確,沒有絲毫停留,往中心台奔去。

  安淮腦子裡的劍鳴仿佛是在催命,他明明是第一次來這裡,卻輕車熟路地仿佛來了很多遍,牽線木偶似的被劍氣拽著往前。

  蕭靈綴在他身後,小白鳥被她護在手心,左右打量。

  這裡的靈劍的確是現今修真界中所不能比的。今日一起進來那幾位化神前輩的劍倒是可與之媲美,但那些靈劍是劍修用自己的劍氣日復一日磨礪出的結果,修煉許多年才修出自己的靈。

  但是這裡的靈劍,天生便有劍靈,對修士的助益可想而知,若是契合成功,定能將她重新送回金丹境界。

  蕭靈內府破碎,靈基和靈脈都經過重建,體內的如意劍氣已經很弱了,有蠶靈咒遮蔽劍氣,待她重新契合命劍,再一點一點將劍氣進行過渡融合。

  中心台很快出現在眼前,安淮和蕭靈踏上石台,各占據一端,盤膝坐下。

  懸崖邊上,顏異已經離開,只有葉菁還在這裡守著。而令所有修士戒備非常的人,其實就窩在懸崖旁邊的青松上。

  劍林上空溢出熟悉的淡藍色劍光,荊棘盡數碎裂,半封的靈劍終於徹底自由,鴻鵠爪子下的蛟靈頓時精神抖擻起來,刺骨的寒氣從它身上溢開,鴻鵠爪子上的純白火焰在那寒氣中肉眼可見地縮小了一圈。

  「放它走。」聶音之輕聲道。

  鴻鵠生氣地埋頭啄了蛟靈一口,才鬆開爪子,委屈巴巴地用翅膀抱住自己縮小的爪子。

  聶音之揉揉它的鳥頭。

  蛟靈不甘心地扭曲片刻,從原地消失,回到劍身內,劍林上空的長劍發出一聲長嘯,劍光大盛,幻化出一條水藍色的長龍,隨著召喚落入中心台上。

  在那藍色劍光暗下去不久,劍林另一側上空突然浮出了成團的粉雲,粉雲之中裹著一柄細劍,仔細一看,那粉色雲團其實是由片片花瓣組成,呈現出了一團晚霞似的奇景。

  「桃花?也是劍靈?」聶音之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劍光。

  顧絳糾正她,「是櫻花。萬物皆有靈,自然都可以成為劍靈。」

  蕭靈既然召喚了劍,自然放出了神識,聶音之一邊欣賞美景,一邊問道:「你感覺到朱厭的氣息了嗎?」

  顧絳頷首,「在她靈台裡。」

  聶音之笑起來,「那好吧,便送他們兩人一場夢,將朱厭的神識困在蕭靈夢中,一起解決了。」

  「只不過要連累一下那個少年跟他們一起入夢了。」她拽拽顧絳的袖子,「我的神識抗不過朱厭,借用一下你的神識,你可要好好護著我和那個少年。」

  顧絳嗯一聲,有點不滿道:「聶音之,你現在求本座辦事,真是越發敷衍了。」

  聶音之手指飛快結印,事先布置在劍林中心台上的陣法被她催動,她心神都在「嫁夢」咒術之上,心不在焉道:「嗯?哪有敷衍?」

  顧絳抿起脣角,「你現在連哥哥都不叫了?還說沒有敷衍?」聶音之以前求他做事,喊「哥哥」的聲音既矯揉又造作,嗲得讓人頭皮發麻。

  聶音之:「……」那還不是怕你耳根子軟,又開始發燒嗎!別以為你不在我眼前冒煙,我就不知道你又開始冒煙了。

  她暫時無瑕搭理魔頭的無理取鬧,手指掐出一個漂亮的法印,掌心中懸著一顆小小的金色鈴鐺。

  嫁夢術需要有引神之物,聶音之手中的鈴鐺本身就有動搖心境的作用,這是她以前歷練時,機緣巧合學來地一個旁門左道小法術,抱著好玩的想法,自己花錢偷偷找人煉制了一個小鈴鐺。

  現在正好可以用來施展嫁夢術。

  劍林中心台上,蕭靈面前懸著一把緋紅的長劍,她正緊張地和劍氣接觸,耳邊恍惚聽到一聲清脆的叮鈴,都還來不及辨認這鈴音是真是假,神識便猶如被拽入漩渦,軟軟地傾倒在地上。

  安淮抱著自己的靈劍站起身,動作頓了頓,跟著一起毫無徵兆地倒到地上。

  -

  蕭靈漸漸醒過來,隨著她的清醒,渾身承諾過骨頭縫裡鑽出的疼痛也一起醒了,她痛苦地呻吟出聲,便立即有人扶起她,將她攬在懷裡,握住她的手腕灌入靈力,緩解她的疼痛。

  耳旁有個熟悉的聲音輕聲道:「靈靈,很疼?」

  蕭靈聽到這個聲音,沒有感到任何慰藉,反而驚嚇地想要立即推開他,但她渾身實在沒有力氣,連動一動手指都很痛苦,沒有小白鳥在身邊,她什麼也看不見,神識也放不出去。

  瘴毒噬骨的疼痛輕而易舉地將她重新拉回過往的夢魘中。

  為什麼?她前一刻明明還在契合命劍,那緋紅的劍氣順著她的經脈流淌,像是往她身體裡注入了新的血液。蕭靈滿心都是重獲新生的雀躍,為何一轉眼她又回到了這裡?回到了滿身瘴毒、痛不欲生的這個時段?

  到底哪一邊才是真實?蕭靈心緒大亂,桑無眠在耳邊說了什麼,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在心裡祈求地喊道:「朱厭……朱厭……你快出來,你在哪裡?」

  桑無眠看到白紗上沁出的淚痕,小心翼翼地將她擁入懷中,輕撫她纖薄的背脊,「靈靈,我們已經找到辦法治療你了,你很快能好了。」

  蕭靈安靜下來,細若游絲地問道:「辦法?是什麼辦法?」

  「這些你無需掛心,只要在堅持幾日就好。」桑無眠握住她的手腕,「為師會一直守著你,你再睡一會兒。」

  蕭靈被輕輕放回柔軟的床榻上,桑無眠的靈力流淌過她破碎的經脈,一點點撫平疼痛。但蕭靈一點也睡不著。

  這裡是夢嗎?還是她之前經歷的那些才是夢,現在才是真實的?

  蕭靈實在分不清楚了,她之前的疼痛是真實的,現在的疼痛也是這般真實。

  她靜默了好一會兒,眼淚浸透白紗,桑無眠嘆息一聲,指尖落在她眼上,想要將白紗換下,蕭靈突然開口道:「師尊,向師叔還好嗎?」

  桑無眠愣了下,聲音清冷道:「今日我帶你回宗門之時,正遇上他走火入魔,已經伏誅。」

  「師尊,我沒事的,瘴毒的疼我已經習慣了。」蕭靈用盡全力抬手握住他的指尖,「魔氣侵入雲笈宗,正是你這個掌門應該去仔細調查、防微杜漸的時候,你不該為了我耽誤正事。」

  桑無眠輕輕回握她的手,「好,聽你的。」

  蕭靈輕聲道:「聶師妹……」

  桑無眠皺起眉,「靈靈,你現在身體太虛弱,不要在無關緊要之事上費心。」

  蕭靈固執搖頭,「師尊,連我都能聽到的流言,想必聶師妹也能聽到。」她嘴角牽出個虛弱的笑,「去看看她吧,別叫她誤會,算我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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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2 11:42 PM

第36章

  桑無眠離開後,蕭靈一個人躺在榻上,眼上已經被換上乾淨的白紗,蕭靈不再流淚,她甚至輕輕笑出了聲。

  許是上天垂憐,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蕭靈不想再經歷一遍之前的苦痛糾結,不想再任人宰割,她不能再陷在自己那毫無用處的良善中,不想去傷害任何人,反倒讓自己一步步越陷越深。

  蕭靈從未如此堅定過,她想要的,她要伸手去拿,哪怕踩在別人的屍骨上。

  聶音之不也是這樣做的,她才可以活得那樣好嗎?

  那把緋紅靈劍,她一定會再一次親手拿到它。

  桑無眠是靠不住的,蕭靈並不打算將希望全部寄託在他身上,她放下了無謂的堅持,這一次選擇早早回應朱厭,讓他進駐自己的靈台。

  此時此刻,有兩個人正站在床榻幾步之外的地方,將這一切盡收眼底,躺在床上的人毫無所覺,甚至桑無眠還在這裡的時候,都沒能覺察到他們的存在。

  顧絳說道:「朱厭的神識被拉進夢境裡了。」

  聶音之通過顧絳的神識看了看另一個少年的情況,讓她沒想到的是,他竟是白英口裡的「討厭鬼」。

  看上去,蕭靈對他們兩人很熟悉,在她的夢境裡有很多被霧霾模糊的地方,但白英和安淮之間的相處卻十分真實而生動,相比起來,那兩個打打鬧鬧的身影才像是一個美夢。

  聶音之點著下頜思索,「先把朱厭困在夢裡吧,我想看看沒有我的金丹,蕭靈到底是如何治好自己的。」

  顧絳轉過頭盯著她,聶音之被他譴責的目光看著,實在哭笑不得,勾住他的脖子,附到他耳邊喊道:「哥哥,行了吧。」

  「你果然是在敷衍我。」顧絳這下肯定了。

  聶音之:「……」她拉住顧絳往外走,「我們跟著桑無眠去,可不能讓他遂了蕭靈的心願。」

  這個時候,又是提醒桑無眠詳查魔氣,又是讓他來關懷自己,蕭靈想必是想讓桑無眠早點察覺她召魔的企圖。

  在現實裡面,桑無眠為蕭靈的傷痛占據全部心神,沒來得及顧上細查向司覺入魔之事,才給了聶音之準備的機會。

  聶音之只看了一眼向司覺畫下的獻祭陣,想要復刻出來並不容易。雖然現在的她知道獻祭陣不是關鍵,但當時的聶音之並不知道,對她來說,獻祭陣是她破釜沉舟唯一可以反擊的武器。

  這是蕭靈的夢境,她的意願這麼強烈,如果聶音之不,干涉的話,事情只會朝著她希望的方向發展。

  果不其然,桑無眠確實很聽話,他依照蕭靈的請求詳細查了向司覺入魔之事,很快循著蛛絲馬跡追到折丹峰上。

  這一回,不需要再給她按一個虐殺同門的罪名,聶音之直接被對她失望透頂的師尊封鎖了周身靈脈和神識,斷了她的肢體經脈,將她關入靈氣斷絕的思過崖中。

  思過崖上常年結著寒霜,就連夏季也是冰雪覆地,玄鐵從山壁上伸出來,鎖住她的四肢。

  聶音之蹲下身,都被自己竟然能這麼慘的樣子震驚到了。她看著自己頹然地躺在堅硬結冰的石床上,長髮亂七八糟地披散在慘白的臉上。

  這張臉還是摹面未取下時的臉,和她現在的模樣有些微妙的不同,蕭靈不知道她現在長什麼樣子了,怨恨的表情讓這張臉顯得猙獰又可怖。

  看來,蕭靈也明白她是會怨恨的呀。

  聶音之伸手幫這麼慘的自己撩了撩碎發,撫到耳後,「如此繼續下去,我怕是真會被剖丹挖眼,蕭靈可真是會做夢,想得還挺美。」

  【突然原著走向,我震驚了】

  【這是蕭靈的夢,她做夢都想要女配的金丹,實錘了!!】

  【實錘個鬼,這是聶音之給蕭靈編織的夢,那還不是想怎麼潑髒水就怎麼潑,原著裡面蕭靈根本就不知情】

  【行吧,原著裡面都是渣男人犯的賤,女主什麼都不知道,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多人喜歡她呢,還在鍥而不捨地為她洗白,辛苦你們惹。】

  【雖然已經早就棄劇了,今天不小心點開,還是要說一句,原著裡面的蕭靈是一個很溫柔善良堅韌會為了天下犧牲自己的姑娘,沒有什麼洗白不洗白之說,就算劇裡再怎麼給她抹黑,原著的形象永遠都在那裡。】

  【就連作者本人都不承認這部劇了,各位實在沒必要看個崩到跟原著毫無相關的劇,就奉為真理,來嘲諷原著粉。】

  【書粉已經做到書劇分離,也請劇粉不要暗戳戳踩原著】

  聶音之好笑地看著眼前飄過的彈幕,冷不丁被顧絳一把拉起來。

  顧絳皺著眉,在聶音之出聲阻止之前,他已經一掌拍碎了粗大的鐵鏈,將山洞中的絕靈陣捏得粉碎。

  這樣大的動靜,驚動了桑無眠,慈虹殿中發生過的事在這裡再一次上演。聶音之親眼見著顧絳怎麼捏斷桑無眠的命劍,揪出他的神魂碾碎。

  「你讓他死得也太痛快了。」聶音之挑三揀四。

  顧絳動作頓了頓,聶音之現在的臭毛病真是越來越多了!

  「那你倒回去,我重新殺一道給你看。」

  「算了,這只是蕭靈的夢而已,這麼反覆重來,萬一引起她的警惕掙扎夢醒就不好了。」聶音之抬起手,手中鈴音輕響,將慘兮兮的自己抹去。

  桑無眠隕落的消息傳到蕭靈耳中,蕭靈並沒有很驚訝,從被突然拉入聶音之靈台時,她就知道這一次又要失敗了。

  聶音之加快了夢境的進度,白英很快和蕭靈有了交集,聶音之在旁看著她每隔一日來明霄峰接送蕭靈,有時候安淮會跟在她身邊。

  這一日白英是獨自來的,她和安淮吵了一架,彼此都在生悶氣。

  白英捏了捏自己的袖口,噘著嘴不太高興,不過在進明霄峰前,她揉揉臉,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才往裡走。

  蕭靈的小白鳥蹲在檐角,早就等著她了。

  「他的神識在掙扎,那個少年。」顧絳說道,「他應該意識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想要過來。」

  聶音之想了想,「別讓他的神識影響到蕭靈,先順著蕭靈的意願,她這一段夢都太含糊了,刻意要模糊掉似的,只有白英這一段還比較清晰。」

  顧絳道:「我繼續壓製,他的神識會受傷。」

  聶音之糾結地皺起眉,「怎麼跟那條蛟一個脾氣。」

  安淮和白英鬧完矛盾分開後,心裡便一直放不下,他們以前經常這樣小打小鬧,安淮從未像現在這般不安,有個念頭不斷提醒他,讓他去找白英,不要讓她去明霄峰,不要聽荊重山的話。

  他想去,可又有另一股力量壓製著他,阻止他去做。安淮用盡全力反抗,還是被逼著身不由己地捏著劍練劍。

  越是這樣,他反而越快清醒了。

  安淮恍惚間聽到一聲嘆息,他的神識被驟然拉走,眼前天旋地轉,重新站定後,就看到眼前一男一女正嫌棄地盯著他。

  安淮瞪大眼睛,下意識捏緊手中長劍,但下一刻,他臉上有浮出幾分怔愣,「聶師姐?」

  聶音之揚了揚纖細的黛眉,「不是妖女?」在蕭靈夢中,她可沒少聽到雲笈宗弟子叫她妖女的聲音。這和現實沒差,他們從折丹峰上出來那一夜,誅殺魔頭和妖女的聲浪潮水似的從四面八方涌來。

  「白英不準我那樣……」安淮不自在道。他其實也隨波逐流地叫過一回,被白英打了。說他是個吃了點心就不認賬的白眼狼,雖然那點心也不是他想吃的,吃完了還被逼著寫道歉信,還被膩了整整兩天。

  但白英覺得吃人嘴軟,罵魔頭可以,罵聶師姐不行。她總是那麼容易相信別人,因為折丹峰的點心好吃,就覺得聶音之不會是壞人。因為蕭靈總對她笑,就覺得蕭師姐是個溫柔的好人。

  只會在他面前凶。

  安淮想起白英,心裡的不安已經快要爆炸,他警惕地看了眼聶音之身旁的男人,轉頭打量四周。

  看到隨著蕭靈一起往藥池殿去的人,他立即想要衝上去,又被一道神識力量硬生生壓製在原地。

  聶音之猜到了一點,白英大約就是在這時候死掉的,她眼中有些不忍,不過依然直白地告訴他道:「這是蕭靈的夢境,你改變不了什麼,還留著這個夢繼續,只是想看蕭靈到底想做什麼。」

  安淮神情悵然,「看不到的,蕭師姐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大長老當著大家的面讀取過她的靈台記憶,記憶裡都沒有的東西,夢裡又怎麼可能會有。」就算有,也不過是編造的假象。

  難怪蕭靈這一段夢如此含糊。經安淮這麼一說,聶音之對蕭靈沒有了興致,她看向垂頭吐舌的小姑娘,也不想探究什麼前因後果了,總歸是因她而死,那就殺了吧。

  聶音之想要顧絳捏爛這倆人的神識,讓蕭靈和朱厭「生同衾,死同穴」,成全他們不分彼此。

  但顧絳對她搖了搖頭,解不開白英是怎麼死的,安淮怕是要永遠困在這牛角尖裡出不來。

  從蕭靈身上探不出結果,就只能從朱厭神識上下手。

  朱厭怎麼也沒想到,他和顧絳無冤無仇,對方會專程等在這裡殺他,渾水摸魚成了甕中捉鱉。

  他的神識一入蕭靈夢境就察覺到了異常,但蕭靈拽著他,就像拽著一根救命稻草,若是換作平時,他定然很是樂意。

  不過現在,蕭靈對他的依賴宛如一道枷鎖鎖住他的神識,令他無法掙脫,蕭靈的靈台本是他來去自如的地方,如今卻成了囚困他的牢籠。

  朱厭實在猝不及防,蕭靈一直不醒,他神識被囚,和其他受他掌控的人斷開聯繫,手中的牽線木偶同時脫離掌控,他甚至不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顧絳留了一縷神識在蕭靈夢境裡壓製朱厭,聶音之攜著安淮的神識一起退出了蕭靈的夢境。

  劍林中心台上的少年睜開眼,一時有些怔愣。

  夢境的時間流逝都掌握在聶音之手裡,雖然在蕭靈夢境裡過了許久,現實中也不過只過了片刻。

  劍林裡的法陣波動,余搖清和那位洛師叔立即便察覺到了,兩道光從遠處射來,落在劍林上空。

  與他們同一時刻射向劍林上空的,還有一把暗紅色的長刀,刀光嗚一聲在山谷上方鋪展開,形成一道結界屏障,將整個劍林谷覆蓋在其下,阻止他們進入其中。

  「顧絳!」余搖清大驚,這把刀他在雲笈宗時見到過,是顧絳的命刀。

  過了片刻,隱翅蝶發現一絲細微的波動,一道符菉已經從洛聲手中射出,襲至懸崖旁那棵青松時,被一道無形之力劈成兩半,黃符自燃起來,轉眼燒成灰燼。

  數道光從劍林四面飛射而來,呈合圍之勢,落在周遭不遠處。

  青松斜生的枝幹上顯出兩個人影,顧絳懷裡抱著那名雲笈宗的女弟子,大馬金刀地坐在枝葉間,半掀眼眸懶散地掃了周圍一圈,慢吞吞道:「本座今日做了好多事,很累,不想打架。」

  合圍而來的正道修士面面相覷。

  葉菁神情恍惚,這一段時日以來,她一直昏昏沉沉地被人牽著鼻子走,而就在方才,那種昏沉之感一瞬間被打破,她的神識驟然清醒,周遭的一切一下子真實了起來,她往顏異身邊退去,「師兄,朱厭的神識寄生在蕭靈的靈台內,我之前不小心中了他的招,剛剛才清醒。」

  顏異悚然一驚,回頭看了她一眼。

  青松上,聶音之晃了晃腿,喊道:「大長老,你那個讀取神識的玄蚌液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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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2 11:43 PM

第37章

  從顧絳身上確實透出一股有氣無力的疲憊,若是一般情況,敵人處於弱勢,正該趁他病要他命。

  哪怕此時站在這裡的是另外任何一位魔祖,現場這四位化神巔峰領著其他人都可以冒險一試。

  但顧絳不一樣,從這世間只有一個封寒纓修煉「血月影」就能看出,他還有能力掌控自己的魔氣,還沒有開始衰弱。

  之前,太虛門洛聲的隱翅蝶發現了林子裡憑空冒出的濃郁靈霧,他便仔細探查過這裡的地脈。

  刀山劍林封閉兩千年,地底靈脈要維持住劍林內的兵器,靈氣已經所剩無幾了,這裡再堅持個五百年就會徹底坍塌。

  靈氣大部分都聚攏在劍林內,刀山亦是如此。

  溪流上憑空冒出的濃郁靈氣只可能來自面前這位魔祖,他的魔氣正在被消融。

  洛聲的目光在他和懷裡那名雲笈宗弟子身上轉一圈,那名女弟子的血對顧絳的作用可能遠不止余搖清向他匯報的那般。

  他和幾名化神巔峰的修士交換了個眼神,大家都收起了法器。

  劍林上方,紅葉劍光屏障嗚一聲收回,安淮扛著昏睡的蕭靈御劍而出。落到山崖上後,將蕭靈倚靠到一塊岩石旁。

  顏異轉頭看了他們一眼,蚌液讀取靈台記憶,之前他們投入蕭靈的神識,蕭靈在死寂深淵底下那段經歷,雖是被蠱惑無意識為之,但她放出朱厭這種血戾凶獸,實在不太光彩。

  朱厭神識寄生在蕭靈靈台,看如今這情況,想必顧絳已經將朱厭的神識拽在手裡了。

  讀取出的信息必定牽扯到雲笈宗內部之事,顏異實在不想將雲笈宗門內事宜攤開在其他門派面前。

  「大長老,你再猶豫下去,會讓人誤會你是不是想要縱容這樣一隻凶獸?」聶音之好整以暇道。

  顏異身為雲笈宗太上長老,很少有人敢這樣跟他說話,更何況還是一個雲笈宗出來的小輩,不過他看上去並沒有露出任何不悅。

  顏異從芥子裡取出玄蚌液,放到地面上。

  顧絳眯起眼睛,遺留在蕭靈夢境裡的那一縷神識,硬生生將朱厭的神識從蕭靈靈台裡拔出來,捏散了他的神識,扔進那大盤子裡。

  兀自沉浸在美夢中的人終於被這番大動靜驚動,蕭靈在夢中一腳踩空,猛地驚醒了。

  山崖上浮出白霧,霧氣中,所有畫面如水似的流淌出來。

  朱厭的神識記憶可就精彩多了,從他踏出死寂深淵後,他染指過太多人的靈台,每一個被他染指過的靈台都是一個視角,都有一兩幅記憶碎片。

  零散細碎,蚌液蒸騰起的霧越擴越大,滿天都是飄飛的畫面和交織在一起的聲響,每一幅畫面裡都有人慘死、哭嚎、咒罵,驚雷一樣在這座懸崖上蕩開,讓周邊耳聰目明的修士都不由得皺起眉頭。

  朱厭還沒瘋,只能說是他天賦異稟。

  蕭靈被四面八方刺耳的尖叫嚇得一抖,小白鳥在她肩頭炸了毛,黑豆似的小眼睛驚慌失措地在無數的畫面上打轉。

  她被迫看到太多絕望又憤怒的人,蕭靈對上一個小男孩絕望的眼睛,他抱著腦袋縮在角落,眼睜睜看著他的父親被一群人暴打,母親被人拖著往外拽。

  蕭靈慌忙抓住小白鳥,將它擋在手心裡,看不見畫面,卻不能阻止鑽入耳中的慘叫。

  在散落四周的景象碎片上,眾人看到了因他扭打起來的小孩,天真稚嫩的面容被凶狠殘暴取代,看到了因他而起的兩村紛爭,他每到一處,都能掀起一番腥風血雨。

  這些凡塵裡的螻蟻爭鬥,很難上達仙門,從未接觸過修士的販夫走卒又哪裡會知道,他一時的激憤打殺並不是出自他本心。

  除非仙人主動垂眸下視,大多數的時候,守護蒼生的仙門都太過遙不可及。就連凶獸想要跨越重重屏障,入侵仙山都十分困難。

  直到仙山裡有人主動回應了他。

  在場的兩位雲笈宗女弟子,一位召來魔祖,一位召來凶獸,眾人看顏異的目光幾乎叫他恨不得當場劈開個地縫鑽進去。

  朱厭龐雜的記憶圖景散去,最後只剩下在雲笈宗仙山內的。哭嚎聲一下子少了,蚌霧收攏,修士的心性自然比凡人強上許多,但朱厭依然影響到了不少弟子,那一段時間雲笈宗內的浮躁氣息在場的幾位長老都深有體會。

  「啾啾。」

  這聲鳥啼不是從蕭靈手裡傳出來的,而是從朱厭的神識記憶裡。

  畫面裡,蕭靈站在閣樓上,對下方仰頭望著她的孟津說道:「孟師弟,你方才在前殿說的那些……關於聶音之放紙鳶這些事,可以再同我說說嗎,我想聽。」

  青松上的人聽到自己名字,興致勃勃地抬起頭,朝蚌霧看去。

  霧氣裡,孟津雙眼被聶音之劃瞎,面上帶著銀色面具,若想視物只能神識外放,他的神識看到靈靈師姐的第一眼,就被朱厭趁虛而入,竄上靈台。

  孟津提起聶音之時,那下半張臉繃得極緊,幾乎是磨著牙花子念出她的名字,仿佛要生啖其肉。聽得旁邊的當事人都忍不住揉揉耳朵,沒心沒肺地嘀咕,「我的名字從他嘴裡吐出來,怎麼這麼難聽呢。」

  隨即耳邊傳來顧絳慵懶的聲線,低聲喊道:「聶音之。」

  聶音之被他這一聲喊得縮起脖子,耳心裡發癢,轉頭看他一眼,肯定道:「看來是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顧絳笑了一聲,又貼到她耳邊喊了一聲,「聶音之。」

  聶音之把顧絳推開幾分,「行了行了,別喊了,我知道自己名字很好聽了。」

  蚌霧記憶裡,孟津走後,朱厭討人嫌地說道:「你那孟師弟現在有多恨聶音之你也看得出來吧?你卻還讓他事無巨細地回想聶音之的事,講與你聽。蕭靈,你比我還擅長折磨人心。」

  蕭靈怔怔地坐在窗前,並未理會他的話。

  孟津那滿肚子的怨恨不用朱厭煽風點火,都能燒得他不管不顧,私自動用雲笈宗的護山大陣,朱厭沒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他在雲笈宗最先染指的兩個修士,一是孟津,另一個便是荊重山。

  幾個不同視角的記憶圖景散布在蚌霧裡。

  從蕭靈靈台裡看不到的記憶,從荊重山的視角,完完整整呈現在所有人面前。蕭靈聽到白英那百靈鳥似的聲音,高高興興地叫道:「師尊,需要我做什麼啊?」

  她的手一抖,被團住多時的小白鳥從她指縫裡掙扎出來,奄奄一息地眨著眼。

  蕭靈看到自己坐進藥池裡,服過斷神丹後陷入昏睡,興高采烈準備幫師尊打下手的小姑娘被一道沉睡訣打入眉心,荊重山捏開白英的嘴,往裡塞了一顆斷神丹。

  白英被放下藥池,荊重山將蕭靈和白英的雙手脈門劃開,打通兩人脈門,她們二人的手被靈力束縛緊緊握在一起。

  鮮活的靈力和精氣從白英右手流淌自蕭靈身上,污濁的瘴毒順著白英左手往上攀爬,從那串珍珠手串下,能看到絲絲縷縷順著經脈涌去的烏斑。

  就算是靈脈屬性契合的兩個人,蕭靈還是產生了排斥反應,滿池子珍貴的仙草靈藥的藥性隨著荊重山的操控,一起鑽入蕭靈經脈。

  被抽空身體裡的靈力和精氣應該是極其痛苦的,但斷神丹切斷神識和身體的聯繫,將神識完全封閉,白英看上去就好像只是睡著了,眼角眉梢都還帶著笑意,因為能為師尊打下手而高興。

  只是她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皮膚下開始滲出瘴毒的斑污。

  白英連醒來的機會都沒有,就像一塊被人用完就扔的抹布,被她信任的師尊一掌震碎靈台。

  在同一時刻,來自於朱厭自己的記憶圖景裡,長臂的凶獸扛著蕭靈往雲笈宗外跑,朱厭的話音清晰地傳入所有人耳中,「蕭靈,你不會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在為你治療的吧?」

  「荊重山挑選那些與你靈脈契合之人,將你體內瘴毒過渡到他們身上,用他們的靈基為你修復內府。」

  「你每一次藥浴,都有一個人為你犧牲,那個經常接送你的小丫頭,也為你而死了。蕭靈,你是知道的,你不是還為她哭過了麼,為什麼不敢承認?」

  「知道了他是怎麼治療你的,就算你全然不知情,你猜,雲笈宗會怎麼處置你?」

  「蕭靈,你可以求我,幫你殺了荊重山,捏碎他的靈台,他本就是罪有應得。」

  「蕭靈,我可以清洗掉你的記憶,讓你乾乾淨淨,一無所知,只要你求我。」

  蕭靈聽到自己低聲的祈求,「求你……」

  身邊傳來少年壓抑的痛哭,小白鳥想要轉頭,被蕭靈一把捂住,手心裡的小鳥掙扎地很厲害,它越是掙扎,蕭靈便捂得越緊,到最後終於消停了。

  直到眉心上的白羽痕跡消失,也沒鬆開手。

  她可以繼續矇住自己的眼睛,堵住自己的耳朵,不去看,不去聽,卻遮不住別人的眼,堵不住別人的耳。蕭靈經脈裡還殘留著淡淡的緋紅劍氣,她本還在期盼著重獲新生,想著以後修行有成,必仗劍拯救更多的人,以償還這些因果。

  轉頭就被從雲端狠狠踩回地上,踩進淤泥裡。

  安淮拔出靈劍,劍鋒在空氣中劃出嗚一聲響,抵在蕭靈脖子上,「你全都知道,荊重山喚白英留下時,你就知道她會為了你死!」

  劍氣劃斷了蕭靈臉上的白紗,她抬起那雙灰濛濛的眼,她以前幾乎每日都在哭,這一回卻一滴眼淚也沒了,她面無表情地點點頭,脖子碰到鋒銳的劍刃,立時便被割出一條鮮紅的傷口。

  蕭靈道:「知道,可知道又如何?身在谷底的時候,若是告訴我,這是條用人命搭建的梯子,我會拒絕的,可我已經爬到半途了,只差一步就能活下去,這時候才讓我選,我能怎麼選?」

  她偏了偏頭,嘴角勾起一抹笑,「聶音之,你會怎麼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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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2 11:44 PM

第38章

  聶音之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蚌霧上,她完完整整地看完了白英的死,那活潑可愛的小姑娘,明年春日才及笄,若沒有這些變故,她現在還和她的討厭鬼小打小鬧。安淮這時候應該在絞盡腦汁思考準備什麼及笄禮,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眼睛通紅,心懷恨意。

  到了現在,蕭靈難不成還覺得她會說出什麼話使她寬心吧?

  聶音之不由得笑了一聲,但她眼中卻並無笑意,那雙與蕭靈肖似的眼眸中只有漠然,理所當然道:「我呢,我當然會選擇自己去死啊。」

  她的話引來周圍修士側目。

  蕭靈隨著她的話音轉頭,嘴角的笑意凝固,那張臉上怔愣片刻,忽然歇斯底裡地叫起來:「你不會!你怎麼可能……你這樣的人……」

  她這樣的人,當然不可能。但可不可能跟蕭靈有什麼關係呢?

  【草,我做夢都沒想到聶音之會這麼回答】

  【聶音之,你胡說,哼!】

  【女配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也是絕了,我突然覺得女主有點可憐】

  【笑死我了,那不然呢,聶音之說什麼?你的選擇是對的,我也會跟你一樣,聶音之跟蕭靈很熟嗎?還得配合她的心情跟她共沉淪安慰她?】

  【聶音之:傷口撒鹽哈哈哈哈哈哈】

  【當著所有修仙門派的高層曝光這一段,我的天,就算雲笈宗想包庇她都不成了,蕭靈會被怎麼處置?該不會死吧?】

  【要是蕭靈被處死,那這部劇的男女主都可以換人了】

  【絕了,這部劇可以改個名字嗎?改成聶音之傳,女主聶音之,女配蕭靈】

  蚌霧裡,朱厭的神識記憶還在不斷流淌,他神識寄生蕭靈靈台,被顧絳溯流而上,將他整個神識都抓了過來。

  扔進蚌液前,顧絳那一下只是將他神識捏散,並未掐滅,如今該看的都看得差不多了,也免得夜長夢多被朱厭醒來鑽了空子逃脫,顧絳將朱厭的神識從玄蚌液裡抽出,直接碾碎。

  神識和魂魄相連,神識湮滅,魂魄也會隨之消散,不論他身處何處,也不過只剩下一具空殼。

  顧絳做這些看上去很輕鬆,但和朱厭的神識對抗的確很耗神,他只要有大的動作,就算只是神識,壓在他身上的天威都會加劇。

  聶音之跟他共享的感官還沒有斷開,感覺到他神識的疲憊,周圍還有十幾個化神期的正道修士虎視眈眈,她在顧絳手心裡撓出個字:走?

  她不關心蕭靈會有怎樣的結局,這麼多仙門修士看著,就算是桑無眠,想要袒護下蕭靈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嚴格來說,聶音之跟蕭靈其實沒有直接的仇怨,只不過是被桑無眠這種人推到了對立面罷了。聶音之只想從蕭靈的故事裡消失。

  她看了一眼安淮,他才是有資格處置蕭靈的人吧。

  顧絳手心被撓得發癢,捏住聶音之的手指點點頭,紅葉刀的紅光冒出來罩住兩人,帶著他們瞬間從刀山劍林裡消失。

  周圍修士悚然一驚,洛聲揚起手,止住了眾人的騷動,一個晃身從原地消失,下一瞬出現在懸崖內側一片草叢外,他指尖的符咒同時落下,烙往兔子眉心。

  「封寒纓。」洛聲聲音毫無起伏地喊道。

  劍林山崖上這麼大的動靜,封寒纓又不是隻死兔子,自然發現了,炎炎兔早就從林子裡蹦出來,躲在裡側的草叢裡偷看了許久,他當然也早就發覺這些正道修士裡有他看不透修為的人。

  化神巔峰都出來了,那他應該早就被發現了,只是礙於顧絳還在,對方沒有動手。

  在顧絳和聶音之乾脆利落消失的同時,封寒纓就自絕了這一縷神識,堪堪和洛聲的符咒擦肩而過。

  洛聲提起兔耳朵,和炎炎兔懵懂的紅眼珠子對上。

  余搖清跟過來,「師叔,如何?」

  「逃走了。」

  崖上的蚌霧收束回去,重新落回圓盤裡,蕭靈靠在石頭上,脖子上的血淌了半身,那雙毫無焦距的灰敗眼瞳反倒讓她看上去顯得十分無辜,「安師弟,你殺了我吧,為小白師妹報仇。」

  安淮握著劍手青筋直突,幾乎咬得牙關滲血,喘氣間都是血腥味,眼中的恨意和後悔幾要滲出來,有隱隱紅光從瞳孔深處蔓延出來,抬手舉劍。

  顏異喝道:「安淮!」

  太虛門柳樺眼看這個少年行將走火入魔,動作飛快地從袖子裡掏出一張清心符彈到他身上,元明大師誦念佛經的聲音同時灌入他耳中。

  安淮渾渾噩噩的腦海霎時一清,眼中紅光退去,他的劍一偏,從蕭靈的肩上劃過,鮮血飛濺開,「我不殺你,殺了你多痛快啊,你身上不止背負著白英一條命。」

  少年的聲音嘶啞,從喉嚨裡擠出來,「蕭靈,蕭師姐,你每日聽我說起白英時,你怎麼還笑得出來?」

  蕭靈低下眸,也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只是道:「我不記得了。」

  顏異拍拍安淮的肩膀,對蕭靈道:「你不記得沒關係,但你所做之事會有很多人替你記得。」

  蕭靈木然的神情被觸動片刻,又重新恢復冷漠。

  幾名化神巔峰的修士聚在一起,「顧絳的情況,你看明白了麼?他的魔氣為何消融?是共生咒的作用?」

  洛聲就像是一尊毫無感情的木頭,說道:「共生咒沒有這個作用,他的魔氣消融是好事,先觀望。」

  眾人當然知道是好事,若不是這世間靈氣匱乏,最高修為也不至於受限於化神巔峰。

  魔氣消融,化為靈氣,此消彼長,正道修士看到萬魔窟上的封魔印,都恨不能加快耗損魔修的進度。

  有人撫著鬍鬚嘆一聲,「封魔印的升級改良有新進展麼?」

  洛聲道:「從這裡出去,我便會去無量宗與慧悟尊者共同實驗新的封魔法印。」

  -

  從刀山劍林出來,聶音之立即帶著魔頭御劍跑路,先離焦渡山越遠越好。

  兩個人一起坐在劍上,狹長的劍刃實在有些侷促,鴻鵠劍靈被召出來,劍氣從刃上平鋪開,雪白的大鳥背羽柔軟,張開雙翼,漂亮得就像是山間生出的祥瑞,除了有點燙屁股,沒有其他缺點。

  顧絳半躺在鴻鵠背上,靠在聶音之懷裡,被她輕柔地按摩著太陽穴,這個時候,他們的五感已經斷開了,「你舒服些了嗎?」

  「你的技術不太好。」顧絳嫌棄道。

  聶音之默了默,「從來都是別人伺候我,本姑娘又沒伺候過人,不舒服也給我憋著。」

  顧絳從鼻子裡「唔」一聲。

  聶音之妥協,「那你是嫌力道輕了還是重了?」

  顧絳道:「再重一些。」

  聶音之聽話地加重了一點力道,顧絳又吃痛似的抽一口氣,聶音之立即放鬆手指,「又太重了?」

  顧絳半點不懂得「適可而止」幾個字如何寫,「嗯,輕一些。」

  聶音之覺得魔頭真的好麻煩!澄碧給她按摩時,她都沒有提出這麼多要求!

  她深吸口氣忍了,繼續給他按揉,反正也不記得剛才是什麼力道了,隨便亂按吧。聶音之換了個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鴻鵠這樣招搖,我們真的能避開正道的眼線嗎?」

  顧絳眯著眼睛,懶洋洋地拖長了笑音,「有點出息的,都在刀山劍林裡。」

  聶音之思索了好一會兒,擔憂道:「我覺得一個刀山劍林,應該沒有重要到能勞動這些化神巔峰的大能親自出關,哥哥,他們是衝著你來的吧?」

  她以前不清楚封寒纓的實力,拜彈幕所賜,對他抱有盲目的信心,如今看來,封寒纓的修為還在化神巔峰之下,那他統御的萬魔修為只會更低。

  正魔兩道的武力值實在不對等,他們這邊情況堪憂。

  顧絳掀眸看向她,「害怕了?」

  聶音之眼神閃爍,「不怕。」

  顧絳笑一聲,「別騙我。」

  「我還不是怕打擊到你身為魔祖的自尊?」聶音之扁起嘴,加重語氣道,「你看看你對付個朱厭就這麼難受,若是真和他們動起手來,那還不得一個月都下不了床?」

  「聶音之,下不了床,並不代表我殺不了他們。」他墮魔之時,天威正盛,幾乎壓得他五臟六腑都全部破碎,被正魔兩道所不容,依然提著一把刀殺出了一條生路。顧絳揚手拍拍她的額頭,「別害怕,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

  聶音之:「……」可她在意的,是他會難受到下不來床。

  還是怪封寒纓這個兔子!一點能為師尊分憂的作用都沒有。

  她身體突然一震,「封寒纓!他還在裡面呢?會不會被那些仙門長老烤來吃了?」

  顧絳被她震得皺起眉,不悅道:「你管得還挺多。」

  聶音之沉默,畢竟她還是有心想跟封寒纓合作的,總不能合作還沒開始,就寒了同伴的心。

  「你不是說那個法修修為比他高嗎,萬一被捉住,像你對付朱厭那樣,循著神識順藤摸瓜,宰了他怎麼辦?」

  顧絳耐著性子給她解釋,「那隻兔子裡只有封寒纓的一縷神識,與朱厭將大半神識都寄生在蕭靈靈台不一樣,沒那麼容易朔流而上。」

  聶音之點點頭,「那就好,希望他能自求多……」

  顧絳打斷她,「聶音之,本座頭疼。」

  「那我再給你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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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2 11:44 PM

第39章

  萬魔窟,玄塔頂端的大殿內。

  深黑的四壁讓這間殿內始終晦暗不明,正中那張玄石榻上的人忽然晃了晃,偏頭吐出一口血。

  自絕一縷神識,讓他神魂受損,封寒纓那本就蒼白的臉看上去更加慘白了,眉心的硃砂紅得滲血,他抬手將嘴角血跡抹去,赤腳從石榻上起身,走往殿外的露台。

  玄塔四面四座城池涇渭分明地劃分開彼此的地盤,封寒纓勾了勾手指,一條兩指粗細的小蛇破開虛空,纏到他手腕上。

  那條蛇通體玄黑,只有額頭上嵌著一片細小的朱紅鱗片,像是點上的一滴硃砂,看上去竟和他有幾分神相似。

  小蛇嘶嘶吐著舌頭,冰涼的蛇信掃著他的指尖。

  封寒纓身在玄塔,不代表他就真的兩耳不聞窗外事,四城之間的明爭暗鬥,同城魔修之間互相侵吞,他都了如指掌。

  月前,熔金城的城主被他殺了,金黃的「熔金」魔氣爆炸開,熔金城內大亂,勢力重新洗牌,熔金城魔首的魔氣被一個人獨吞煉化,那人現今即將破境晉升化神,正與頭頂的封魔印拉鋸。

  新上任的熔金城主是個聽話的人。

  青州是一片得天獨厚的地域,城池相連,水路和陸路都四通八達,商貿興旺,每日的人口流動量十分壯觀,在這裡跟丟了人,那就如游魚入海,再想找到就很難了。

  如今脫離了仙門視線的兩條小魚正棲身在一艘雲船上,這船名為大鵬,扶搖直上,乘風而行,是洲際之間最快捷的交通工具。一般只為修士和民間的達官顯貴服務。

  上層載人,底倉運貨,封兔子賣身的那家酒樓,屬連鎖酒樓,生意遍布九州四海,和雲舟有長期合作關係,他當初來到青州,就在雲舟底倉渡過了一段痛苦而煎熬的時日。

  萬魔窟在西北境,離青州十萬八千里遠,除了這種長途雲船,傳送陣更為便捷,只不過長途的傳送陣需要大量靈力維護,基本都只在仙門大宗才有。

  聶音之和顧絳這一對貪圖安逸的魔頭和妖女,自然不可能沒日沒夜御劍趕路。馬車什麼的,跑死那匹汗血寶馬,可能也到不了。

  聶音之在青州府裡處理完瑣事,兩個人從仙門眼皮子底下消失,大搖大擺進了散修聚集的黑市,買了兩個身份牌,喬裝為散修上了大鵬船。

  按照顧絳的作風,他當然不耐煩搞這種複雜的套路,但他喜歡看聶音之瞎折騰。

  這雲舟的票價貴得很,饒是聶音之,親自往外掏靈石的時候,也有點肉疼。

  上船後,聶音之沒跟他一起進屋,而是跟他揮了揮手,往隔壁房間走去,顧絳蹙著眉頭不解地看向她,一臉「為何如此」的表情,「你不跟我住一起?」

  他問得太過理所當然,聶音之一時間都卡克了,「啊……是啊,本來就不應該住一起。」她為了提醒顧絳他們如今的身份,喊了一聲,「哥哥。」

  顧絳聽習慣了這個稱呼,根本就沒有被提醒到,抓住她的手臂將人扯進屋裡,關門之際,威壓從門縫裡掃出去,將那些好奇打望的目光都扇回去。

  兩個人在屋內大眼瞪小眼,聶音之只好解釋道:「我們現在是一個修仙小家族裡出來歷練的兩兄妹,親的。」

  「你買的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身份牌?」顧絳不滿道。

  「我之前問過你的意見的呀,你也同意了。」

  他當時哪裡想得到這麼多!

  聶音之點了下他蹙起的眉頭,對他甜甜一笑,「早點休息吧,哥哥。」

  顧絳:「……」

  聶音之回到隔壁房間,打量了一圈房間內的擺置,她買的是雲舟內的上房,空間很寬敞,一應俱全,屏風後還隔出了個小洗漱間,浴桶上裝有法陣,想沐浴的話,隨時都有熱水。

  等她泡完澡從屏風後出來,一眼便看到躺在榻上的人,聶音之和顧絳那雙黑幽幽的眼眸對上,他眼睫垂了下,往下移去。

  聶音之立即拉攏衣襟,系上腰側系繩,「你怎麼過來了?」

  顧絳懶洋洋地回道:「我沒走門,已經沐浴過了。」

  聶音之下意識看向窗外,窗外只余天邊最後一絲光,暮色已經籠罩住天地,有輕薄的雲浮在雲舟的結界屏障外,「這不是走不走門的問題。」

  顧絳奇怪地看她一眼,「那是什麼?你還真把自己當……」他招來身份牌看了下,扔到一旁,「林氏兄妹了?」

  隨後對她招招手,拍拍自己身旁,就不管不顧地閉上了眼睛。

  聶音之瞪著他半晌,罵罵咧咧爬上床,被顧絳一手臂薅進懷裡,很輕車熟路地在她肚子上揉了揉。

  比枕頭被褥抱著舒服多了。

  聶音之沒好氣地抓住他的手,顧絳的手指冰冰涼涼的,沒有發熱的跡象。

  【蕭靈被押回雲笈宗待審,聶音之在魔頭懷裡睡覺,這可真是雲泥之別】

  【可不是,音音現在雲上飛著呢,略略略】

  【官微又一次淪陷了,等蕭靈的處置結果出來,不知道有多書粉會瘋,港真,我要是原著粉,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主在衍生作品裡淪為階下囚,肯定會氣到爆炸。】

  【不是書劇分離了嗎,狗頭】

  【怎麼說呢,這個劇確實崩得太慘了,雖然我看得很爽】

  【那要是蕭靈沒了,這劇還會繼續嗎?好多坑都還沒填完啊,魔修也沒有解決,書裡面可是以靈氣復甦為結尾的。】

  【別做夢了,聶音之可不會渡化萬魔,她連渡個魔頭都舍不得。】

  她當然舍不得。

  聶音之翻了個身,面向顧絳,指尖懸在他臉上一寸遠處,探到他淺得幾乎感覺不到的呼吸。

  自從那次她稀裡糊塗哭過後,顧絳睡著都會一直保持著很微弱的心跳,不會完全死寂無聲,她猜,可能是怕再嚇到她。

  魔頭肯定是喜歡她了。聶音之很篤定地想,就算還不到喜歡的程度,那也心動了片刻。

  雖然很荒唐,但這一段時日也確實證實了她的猜測,顧絳只要對她心動,她的血對魔氣的蠶食作用就會愈發厲害。那若是愛上她,豈不是時時刻刻都會蒸發?這種用愛救贖魔頭的方式和話本子裡完全不一樣!

  她該怎麼做,才能好端端地抓住他呢。

  睡著的人突然抬起手來,將她的手按到臉上,眼睛都沒睜,說道:「要摸就摸。」

  聶音之:「……」她指尖動了動,捏了他的臉一把,嘀咕道,「誰想摸你!」

  顧絳含糊地笑了一聲。他知道聶音之在探他的體溫,被她察覺一點點發熱,她又會像是驚弓之鳥一樣開始想法設法躲著他。

  雲舟從夜空中靜靜飄過,船上燈光如星,晴朗的夜空中生出了雲。

  自從上了雲舟,顧絳就窩在房間裡睡覺,幾乎就連門都沒出過,聶音之在甲板上放風,順便聽一些八卦。

  修士之間聊得最多的,便是青州池航山上刀山劍林重新人間之事,如今趕去青州的修士很多,尤以刀修和劍修為最,大宗門在前,小宗門其次,無門無派的散修自然排在末等,誰都想去分一杯羹。

  刀山劍林秘境一現世,獨立的環境被打破,靈氣流逝加劇,仙門只好又在其上加了陣法結界。

  千年前的刀山劍林是開放的,因為器宗會隨時增補被取走的刀劍,現在刀劍有限,秘境便不是人人都能進。於是按照眾仙門主張,在池航山外設立比試台,舉辦試劍會,通過考核的修士才能入秘境選擇兵器。

  這艘離開青州的船,起航時滿員,有不少聞聽到此消息的修士都在中途陸陸續續下船,導致現在船上只剩下一半人,寬裕了許多。

  雲舟要接待普通人,船上吃食很多,種類也齊全,聶音之取了一大堆吃的回房間,房間裡昏暗無比,窗欞外的清風鑽進來,有一下沒一下地揚著輕紗。

  她揭開房中的夜明珠,瑩瑩光輝照亮四周,聶音之朝床榻上看一眼,想了想,決定還是不叫醒顧絳好了,讓他好好休息下。

  聶音之一個人坐在桌邊慢吞吞吃起來,舀一口小餛飩覺得不好吃,夾一口香酥鴨,還是覺得沒滋沒味。

  這雲舟的票價如此貴,飯食卻這樣難吃,實在豈有此理。聶音之只吃了兩口就停筷。

  床幔裡突然有了動靜,顧絳掀開床幔走出來,身上只松垮垮套了一件冰蠶絲制的睡袍,藏青色印著浮光的暗紋,一看就是聶音之的品味。

  凌亂的黑髮夾在敞開的領口裡,顧絳抬起手抓了一把頭髮,坐到桌邊來。

  聶音之看他吃,又跟著吃起來,忽然覺得味道好像沒那麼差,其實還挺好吃的,小餛飩肉質緊實,湯底很鮮,香酥鴨外酥裡嫩,甜湯也很爽口,她之前完全就是冤枉了雲舟上的廚子。

  聶音之咬著筷子皺起眉,深覺自己現在有點太依賴顧絳了,甚至沒有他陪著吃飯,都覺得東西沒滋沒味。

  顧絳給她夾了一塊鴨腿,「別啃筷子,啃這個。」

  聶音之放下筷子,張口叼住鴨腿,都用不上手,嘴巴很靈活地把骨頭剔出來吐掉,細嚼慢咽,吞下後嘴邊又遞來一筷子青菜。

  她看了顧絳一眼,沒有拒絕魔頭主動的服務,在顧絳的投喂下又多吃了些,吃不下了,顧絳才把剩下的都掃光。

  聶音之託腮看著他,問道:「顧絳,你被召喚出來前,一直都在睡覺嗎?在哪裡睡?」

  「浮雲川中的一處島上,法宗廢棄的宮殿裡。」

  浮雲川,聶音之知道,這個名字在修真界的歷史典籍裡有,是法宗的地盤之一。

  仙墮事件時,四大掌門在前後不到五百年間相繼墮魔,牽連甚廣,當時修真界中幾乎一半的修士都跟著一同入魔,仙門發生內戰,浮雲川便在內戰中塌毀。

  當時死的人太多了,再加上後來又被顧絳正魔兩道一起削了一次,這中間就兩千多年的歲月,愣是出現了傳承斷層,銜接不上。

  那廢墟之上,殘留著太多現在無法解開的陣法銘文,可能一塊磚頭上都刻有一個致命陣法符菉,所以基本無人敢踏足其中,現在的法修都只是在浮雲川外圍探索。

  聶音之好奇道:「你是法宗弟子?但你不是刀修嗎?」再怎麼說,也應該是劍宗才對。

  「我不是四大宗門的人。」顧絳吃飽了,停下筷子,「只是因為那座殿內沒有靈氣,也不會有人進來打擾,氣候宜人,周圍多水,睡覺很舒服。」

  聶音之眼中映著明珠光輝,興致勃勃地聽著。

  顧絳端起茶杯漱口,慢吞吞道:「不過那裡到處都是殘破的陣法,布陣的人雖然沒了,陣法還苟延殘喘著,每甲子變動一回,很煩人。」他說著嘖一聲,「就是在陣法變動時,那殘缺不全的陣法不知丟了個什麼玩意兒進來,本座一睜眼就聞到了你的血」

  聶音之特別會抓重點,一下坐直了腰,「聽起來,你很不樂意遇到我。」

  顧絳沉默了下,覷了眼聶音之的臉色,「我沒有這個意思。」

  吃完了,聶音之搖鈴喚來船上的傀儡童子將碗筷收回去,回頭問他,「你現在又要去睡了嗎?」可她剛剛吃得好飽,現在就躺下的話,根本睡不著。

  顧絳從屏風後面轉出來,已經換了一身外出的衣衫,「陪你出去走走。」

  聶音之立即高興了,「好呀。」

  這艘雲舟很大,對得起它的名字,因人走了大半,入夜後更顯得冷清,他們這一層的甲板上空無一人,聶音之低頭看了一眼他的手,猶豫片刻,捏住他的袖擺。

  天幕上飄著雲絮,星辰璀璨,仿佛觸手可摘。

  雲舟上的屏障不是密不透風,夜風在甲板上更烈,吹得人衣擺呼呼作響,秋夜的晚風很舒服。顧絳將她的手從袖擺上剝下來,握進手裡。

  聶音之垂下頭,抵在他胸口,低聲道:「顧絳,我是元嬰期修士了,周圍靈氣的變化,怎麼會感覺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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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2 11:45 PM

第40章

  聶音之額頭抵在他心口,能清晰地聽到顧絳胸腔裡鼓動的心跳,握著她的手心是微涼的,但云舟之外的靈氣卻越發濃郁了,流動的雲絮不斷消逝,但涌出的靈霧更多,結成綿綿的雲,將星光都遮擋住。

  「我知道你喜歡我了。」聶音之道。

  顧絳感覺到浸透衣衫的濕意,退開半步,托住她的臉抬起來,「聶音之,你怎麼這麼容易就掉眼淚?」

  聶音之哽咽著眨了下眼,淚珠順著下頜滴落到他手心裡,顧絳有些煩躁地低頭啃一口她的下巴,將那不斷匯聚到下頜的眼淚舔進嘴裡。

  他軟下語氣道:「別哭了,那些被壓迫兩千多年的老頭都能支撐起一個萬魔窟,我的魔氣盡歸於我掌控,這點魔氣消融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不值得你掉眼淚。」

  聶音之眼中迷茫了片刻,他說的似乎有點道理,可是就算如此,他的魔氣終究是在流逝。

  「怎麼可能不算什麼,我又不是傻子,你以為我想不明白嗎……」

  顧絳一邊要扛著天威,一邊還要忍受她的血在他體內灼燒,他現在還能和天道、和正道修士抗衡,可他的魔氣流逝實力下降到一個點,一旦打破那個平衡,他就會如另外四個魔祖一樣無法掌控自己的魔氣,根本不需要他變得太虛弱,就會有很多人想要他的命。

  「現在那幾個魔祖還活沒活著都不知道,說不定他們整個人都已經化作魔氣,根本不復存在了。」

  聶音之滿腦子胡思亂想,心臟一揪一揪地疼。

  而讓她心疼的人正捏著她下巴,在她臉上啾來啾去,他以前只覺得聶音之的血香甜,現在就連她的眼淚都如此誘人。顧絳垂眸盯著她喋喋不休的嘴看了片刻,低頭含住,探入其中。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聶音之被迫消聲,瞪大眼睛,整個人都有點懵。

  聶音之控制不住往後退去,後背抵上船舷,完完全全被顧絳高大的身形困住了,她胡亂地揪住他的袖擺,腦子裡只剩下一片空白,她又聞到了那股冷肅的幽香。

  顧絳這個根本稱不上吻,就跟那次被魔氣鑽進嘴裡糾纏是一個德性。

  緊貼在身上的人又開始發燙,聶音之渾身發軟,微闔的眼眸余光看到他身上冒出的稀薄靈霧,驀地睜開眼睛,清醒過來,唔唔哼唧著推拒他。

  她一反抗,顧絳便退開了,抬手抹了一下脣,過了好一會兒,臉上那種沉溺的神情才退去,周身縈繞在領口袖擺間的靈霧倏地消散,轉移到雲舟外,很快匯成了連綿不絕的雲團。

  顧絳眼神一沉,回過頭去,袖子裡一道風刃呼嘯著朝向通往甲板的甬道射去。

  風刃與冷鐵撞出「當」一聲銳響。

  一個人影飛速掠開,翻身躲到側旁的樓梯之後,迭聲道:「不好意思,在下不是有意打擾你們,只是修煉之餘出來走兩步。」

  顧絳沒理會他,回手抱住聶音之,從原地消失。

  威壓消散,躲著的人慢慢從樓梯後冒出個頭,看到甲板上空無一人後松了口氣,一步一頓地謹慎觀望著走上甲板,往結界屏障外的雲團望去。

  房間內,一團魔氣出現在床榻上,魔氣散開後現出兩個人來,聶音之暈頭轉向地坐在顧絳身上,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扣著後腦勺,往下按去。

  等等,還要親嗎?

  聶音之眼疾手快地抬手捂住他的嘴,親在了自己手背上。

  「你幹什麼啊?別以為你出賣色相就能轉移話題,就算……就算你這樣,我也能坐懷不亂的。」聶音之聲音軟軟的,眼眸裡還殘留著被吻出的水色,皺著眉,一副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才好的糾結模樣。

  顧絳吐出的呼吸燙著她的手心,「你自己進來看看。」

  「進去……哪裡?」聶音之說完,眼前驀地暗下去。

  隨即,一道驚雷劃過,聶音之下意識往後一退,被人抱進懷裡,顧絳在她耳邊道:「這是我渡劫飛升之時,亦是我墮魔之時。」

  天空中濃雲翻滾,一眼望不到盡頭,無數巨大的電柱落下,被暗影似的刀光撕開,這應該是到了劫雷最後之時,那一涌而下驚天動地的閃電過後,天幕上撕開了一束光。

  聶音之不由得抓緊了顧絳的手,她看著半空的人踏入光中,在那抹人影即將消散之時,不知何故,一道凌厲的刀光突然迸發出來,劈向上空。

  斬斷了他的飛升之路。

  緊接著比方才數倍的閃電密密茬茬地落下,連接著天地,每一個呼吸都會落下數不清的電柱。

  電光太耀眼了,幾乎什麼都看不清,只能模糊看到半空中的人影不斷被劫雷撕碎,又重新凝聚,聶音之其實聽不到聲音,但能看到傾覆的山河龜裂的大地,即便是隔岸觀火,也被這樣大的陣勢駭到了,「這是飛升天劫?」

  顧絳道:「是墮魔的天誅。」

  聶音之能感覺到兩股力量的博弈,翻滾的靈氣在雷鳴電閃之間成霧成雪,凝成春夏時的花,須臾後又化作黃土,黃土壘成高山懸崖,山巔覆上白雪,雪化為水,奔涌而下。

  這些海市蜃樓一樣的圖景變幻得實在太快了,最後刀光撕開劫雲,幻象碎裂,澎湃涌動的靈氣全部收攏,從天地之間剝離了出來,歸於一人掌控中。

  聶音之看到他手心裡誕生的第一縷魔氣,黑紅交織纏繞在他指間,「血月影?」

  「嗯。」顧絳現在已經認可了這個名字。

  這之後,聶音之的神識跌入一片濃稠的黑暗中,就像是浸泡在水裡。

  大約是感覺到了她的想法,那透著暗紅的黑水晃動幾息,腳下憑空生出了一座小島,將她托上水面,周圍什麼都沒有,就是一汪宛如墨水匯成的湖。

  她伸手鞠起一捧,那凝結成水的魔氣從白皙的手指間漏出去,懵了片刻,總結道:「血月影,所謂的魔氣,其實就是從天地間剝離開的靈氣?」

  顧絳應道:「這麼說也沒錯。」

  修士修煉的第一步,就是開靈竅,和天地溝通,引入靈氣淬煉自身,靈氣在經脈裡被煉化成自身真元,歸根究底那還是「靈氣」,身死道消後會歸還天地。

  但魔氣不同,被剝離出來的魔氣不和天地共融,成了獨立戶,需要加一層封魔印這樣的中間手段,才能重新回歸本質。聶音之的血和封魔印一個效果。

  難怪魔氣可以轉化為靈氣。也難怪魔祖不為天地所容。

  聶音之思索了片刻,問道:「那你消融了多少魔氣,再從天地間剝離多少靈氣轉為自己所用,補起來,可以嗎?」

  她這個想法真是簡單到讓顧絳想笑,「修士修煉需要開靈竅,溝通天地,吸納靈氣入體,自我墮魔開始,便不為天地所容,連靈氣都引動不了,又如何剝離它們?」

  顧絳身體裡有一片獨立的空間,自成一個小天地,不與外界通。

  此時這個小天地裡猶如火爐一般,血月影的湖面上縈繞著被蒸騰起的霧,這些霧氣不再受顧絳掌控,只能被他排出體外。

  「你得加把勁,才能把這片湖蒸乾。」

  聶音之:「……」她從顧絳的小花園裡退出來,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我悟了,聶音之就是燒鍋爐的唄,負責把魔頭燒化了,把他掠奪的靈氣都還回去。】

  【這不就相當於你吃我的穿我的,到最後翅膀硬了,搶了我的東西搞獨立,自成一國?】

  【五個魔祖薅羊毛,難怪現在修真界靈氣匱乏】

  【搞了半天,天道才是被迫害的小可憐doge】

  【我不關心什麼天道,我只關心你們真的不來一發嗎?】

  【啊這,要是真的雙修的話,魔頭的JJ會不會被燙壞啊?】

  【只是聶音之在顧絳身體裡的血會沸騰,導致魔頭髮燒,嚴格來說,應該問聶音之會不會被燙壞?】

  【燒紅的鐵棍.jpg這不是doi,這是上刑!】

  【救命,快閉嘴吧!怎麼什麼靈車都能開啊啊啊啊!】

  「那你現在還是很燙是嗎?」聶音之剛從他那火爐似的小花園出來,明知故問道。

  顧絳嘴硬道:「不燙。」

  「就算我現在不親你,你也會這樣燙。」聶音之的邏輯非常說得通,「那在你冷靜下來之前,可以抓緊時間親一親。」

  顧絳眼睛一亮,扶著聶音之一起仰面倒到床榻上,擺出一副任君采擷的配合姿勢,很認真道:「來吧。」

  聶音之:「???」聶音之趴在他身上,突然想到了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半撐起手臂,盯著他的眼睛問道,「你之前為什麼突然親我?是因為我哭得太好看了讓你心生憐惜情難自禁對不對?」

  顧絳喉頭滾動一下,咽了口唾沫,目光閃爍,含糊地「嗯」一聲。

  聶音之看出來了,魔頭滿臉都寫著「還有這回事?」五個大字!她生氣地瞪他一眼,伸出食指使勁按了一下他的喉結,從顧絳身上跳下去,「親個屁,你這輩子都別想再親我了。」

  她旋身出門,「今天晚上別來爬我的床。」聶音之一字一頓道,「哥!哥!」

  闔上門前,聶音之聽到顧絳壓抑不住的笑聲。

  顧絳聽到隔壁房門打開,氣鼓鼓的腳步聲朝床榻而去,聶音之撲到床上,在床上翻滾了幾圈,悶在被子裡低聲罵道:「臭魔頭,連我口水都饞,怎麼這麼變態!」

  顧絳笑夠了,手背搭在額頭上,難受地皺起眉頭。他閉上眼睛,沉入自己那片血月影的湖,揮開湖上越發濃郁外散的霧氣,視線落在虛空中一絲指節長的裂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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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2 11:45 PM

第41章

  聶音之一夜沒睡,顧絳也就沒有機會趁著她睡著了爬床。前幾日,她每天早上起來都要出去溜達一圈,今日也沒有出門,隔壁房間連絲動靜都沒有。

  顧絳從榻上起身,想從魔氣中遁過去看看,卻意外地被彈了出來,他蹙眉站在兩間屋中間那木質的隔墻邊,意識到,聶音之可能真的生氣了。

  這種小結界對他來說,一根手指頭都能捏碎。但捏碎的話,聶音之肯定會更生氣,他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顧絳在屋裡轉了兩圈,往床上躺去,早知道就誇一誇她了,聶音之可真麻煩。

  他想到昨夜聶音之流淚的模樣,體內又開始沸騰,沒有聶音之在身邊,他連靈霧都懶得轉移,就任由靈氣在屋裡蔓延,被鑽入窗欞裡的風攪散了帶出去。

  顧絳躺了一會兒,忽然想到了什麼,一翻身坐起來,揮走面前的靈霧,拉起袖口,摸上手腕上的咒印。

  隔壁房間裡,聶音之抱膝坐在榻上,正好也在研究共生咒,手腕上的金色小芽浮在咒印上,面前鋪著共生咒的卷軸。

  共生咒下有一個難度極高的衍生術,可凍結七情,從她猜測到顧絳越喜歡她,魔氣就會越快被她的血消融開始,聶音之就想到這個衍生術了。

  只是七情不同於五感,很難清晰劃分,要鎖便要一起鎖住,聶音之並不想顧絳成為一個沒有感情的人,她想將七情分離出來,只鎖住顧絳的「愛」,讓他擁有喜怒哀樂之情,只是不能愛。

  只是暫時鎖住。

  不過這實在太難,也太耗神識了,聶音之神識幾乎被耗空,再又一次失敗後,她也不免有些沮喪,更何況還是要研究一個方法親手封存顧絳對她的喜歡。

  聶音之不由得走了會兒神,腦袋一空,情緒就容易冒頭,她抱著膝蓋面無表情地蹲在那裡流眼淚。

  手腕上的金色小芽忽然晃了晃,唯一的小葉子裡冒出一縷魔氣搖來晃去。聶音之回過神來,胡亂抹了一把臉,看到葉片上搖曳的魔氣,她就忍不住想見他。

  不過就算過去,也是和顧絳在一起睡覺,沒有任何意義,聶音之按捺住心裡的想法,指尖勾住那縷魔氣,伸手捻住葉片。

  顧絳本來只是想試著看能不能通過咒印跟聶音之打個招呼,讓她主動打開禁制,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把自己關起來作甚。

  結果聶音之現在在做什麼?

  他皺起眉,很想一巴掌拍碎她的小禁制,但魔氣徘徊片刻還是沒有強闖,就讓她摸一摸消消氣好了。

  這一次聶音之沒有刻意調動他的感官,所以就算被這樣摸,他其實還能忍受。

  一開始,顧絳是這樣想的。

  可聶音之摸起來沒完沒了,她的指尖落在葉片的觸感,反應到他身上,就像柔軟的指腹直接觸摸在他皮膚上,就算他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也毫無用處。

  而且被撫摸的觸感散布在身上各處,甚至是一些隱秘的地方。

  他一開始是想讓她消消氣,才沒有捏開禁制,現在不上不下,就算很想讓她趕緊停下,卻更加不敢捏開禁制驚動她了。

  感覺到拂到身上的溫熱呼吸,顧絳簡直無可奈何,從鼻子裡發出一聲隱忍的嘆息,「聶音之……」

  聶音之玩了葉片一會兒,情緒穩定下來,盤膝入定恢復神識。

  顧絳反倒折騰了好半天,整個人累得夠嗆,他躺在榻上休息了片刻,起身站在床邊想了想,魔氣淌出來,直接將床榻溶得一干二淨,然後揮袖散去屋裡的氣息,沐浴完換了身衣服。

  做完這一切,聶音之還是沒有動靜。

  他準備去敲門了,正在此時,一張小紙條從窗口啪嗒啪嗒飛過來,在他眼前攤開。

  上面寫著,她要閉關,在下雲舟之前,都不要去打擾她,讓他乖乖的自己睡。

  顧絳看了一眼連屍骸都不存在的床:「……」

  他捉過紙條,捻住末尾那仿佛哄小孩的幾個字,猶豫了片刻,就地坐下,閉目入定,想辦法修復身體空間裡的裂紋。

  -

  刀山劍林現世已經過去了半月。

  朱厭的氣息徹底從蕭靈靈台裡消失,她一開始還不太習慣,甚至有些時候還會下意識地呼喚他,但那個總會回應她的聲音再也沒有響起過。

  蕭靈也分不清自己對他究竟抱有的是什麼樣的心情,她很厭惡他,討厭他盤纏在自己靈台裡的血腥戾氣,討厭他每日夜裡無止境的糾纏,但是朱厭就這麼死了,蕭靈還是為他掉了淚,她覺得很難過。

  朱厭這種凶獸,也算是難得的真心待她的人。

  池航山上的試劍會辦得如火如荼,蕭靈暫時被關押在山腳下的別院裡,等著盛會結束回宗處置。就算無人告訴她,她也能猜到,雲笈宗肯定來了很多年輕優秀的弟子。

  蕭靈身為雲笈宗大師姐的時候,修真界中每有盛會,除卻師長,都是她領著雲笈宗弟子出席,師弟師妹們都圍在她身邊轉。

  沒想到如今卻淪落到這番田地,蕭靈靠在墻邊,諷刺般地笑了幾聲,她感覺到經脈裡殘留的緋紅劍氣突然消散了,這把劍與她極為契合,一直都在召喚她,可惜蕭靈給不了它回應,她靈脈被封,神識也被困,什麼都做不了。

  現在這把劍應該是匹配到另一個主人了。

  蕭靈渾渾噩噩地被押回宗門,被捆上受刑台,顏異當著雲笈宗所有弟子的面,昭告她的罪行。

  她聽到顏異念那些因她而死的同門弟子名字,荊重山找的都是些入門不久,修為也並不高的小少年,他們的靈脈稚弱,還不夠強大,排異反應也會弱很多,但相對的,就得以量來堆砌,所以才需要這麼多人為她填命。

  蕭靈離開宗門十年,回來後便苦痛加身,根本來不及認識他們,只知道一個白英。

  「蕭靈身為雲笈宗前掌門座下大弟子,因其心性不堅,放出凶獸,致使民間百姓多受其害,之後又引凶獸入仙山,引起門中弟子心境波動,紛爭不斷,縱容荊重山殘害同門性命,罰斷靈脈,碎靈基,廢除全部修為,受三十六雷鞭刑,關入思過崖,每日受寒冰烈焰之苦,至死不出。」

  蕭靈被數道劍氣釘穿靈脈中樞,痊愈不久的內府重新被劍氣絞碎,她疼得幾乎想當場死過去,又被腳下法陣生生吊著一口氣,蠶靈咒失效,如意劍氣在她殘破的經脈裡嗡鳴。

  一道光從明霄峰上射出來,纖細的長劍懸在她身前,為她擋下了三道雷鞭。

  灰暗的劍刃更加失色,在滋滋作響的電流中龜裂,幾聲細小的金鳴之後,碎成小片,落入腳下血泊中。

  蕭靈聽到了如意劍最後的哀鳴,她眼睛霎時通紅,受刑台上有絲絲縷縷的魔氣破開虛空被她引來,蕭靈曾經憎恨魔修,她現在卻想要變成自己曾經憎恨的人。

  她當初也是為了救人才被捲入虛空裂縫,才跌入死寂深淵,才會金丹破碎,換來這一身斷經蝕骨的折磨。

  她只是想活下去,又有什麼錯?

  不知是誰驚呼了一聲,「她要走火入魔了!」

  「青綠,是『回春』魔氣。」

  蕭靈偏偏頭,回春魔氣,被她引來的竟然是回春。正邪之戰時,她曾被回春魔氣困住,含著青綠色的魔氣鬼魅一樣漂浮在整個戰場上,所到之處地面的屍骸全都齊刷刷地站起來,不分正邪,全成了行屍走肉的傀儡。

  回春不僅吞噬屍體,還侵蝕重傷瀕死之人,在回春魔氣的威脅下,正道修士在戰鬥中時,不僅要碾碎敵人的身軀,還要在自己並肩作戰的同伴身死,或者受傷被侵蝕之後,將其「挫骨揚灰」。

  那一場大戰,很多人都有了心理創傷,蕭靈也有,若不是戰場上的這些遭遇,她又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被朱厭蠱惑。

  說她心性不堅。蕭靈突然笑出聲,邊笑嘴角的血邊往下淌。

  她這樣癲狂的樣子,令周圍長老都皺起眉,魔氣被射來受刑台四柱上的封魔符消融,雷鞭又一次落下。

  游走的雷光將她抽得皮開肉綻,蕭靈一剎那不覺得疼了,她斷裂的經脈,殘破的內府,每一處傷口上都黏著如同游絲一樣的青綠魔氣,被封魔符不斷消融,又不斷從她傷口裡生出來,仿佛是一場拉鋸。

  【女主要入魔了??草,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看來蕭靈還不會下線啊,那這個劇應該還會繼續。】

  【畢竟是女主,是整部作品的靈魂人物,我猜就不會這麼容易下線,桑狗死得那麼早,純粹就是咖位不夠。】

  【好多人都覺得女主肯定要死了,官博上掐翻天,一邊是女主粉要求垃圾劇趕緊下架,一邊是劇粉要求女主死了也要繼續播,感情大家都白忙活了】

  【果然,女人還是得靠自己啊,那些狗男人沒一個靠得住的】

  聶音之看到這些彈幕的時候,已經從雲舟上下來,他們如今到了西北境的塢城,從這裡到無量宗鎮守的萬魔窟,御劍只需兩日就能到達。

  之前都有封寒纓跟在身邊,顧忌著炎炎兔的心情,聶音之都沒點過那道燒烤名菜,如今到了塢城這個炎炎兔之鄉,自然要嘗一嘗當地地道的炙烤炎炎兔。

  肥瘦相宜的兔子滋滋冒著油光,外皮金燦燦,十分酥脆,內裡的肉汁被完整包裹在裡面,撕開時肉香撲鼻。

  聶音之嫌燙手,顧絳只好輓起袖擺,按照她的要求撕下後腿上一塊肉,蘸上醬料裹進菜葉裡,遞到她嘴邊。

  「這麼大的哦。」聶音之無從下口。

  顧絳便從中給她切成兩半,重新喂給她。魔頭簡直體貼入微,聶音之吃一口看他一眼,吃一口看他一眼。

  顧絳被她看得莫名,「怎麼了?有話就說。」

  聶音之又在兔子身上一指,點了一塊肉,看他伸手去撕,他的手指修長,圓潤的指尖染上了油脂,有一點紅,應該是被燙到了。

  不過顧絳眉毛都沒皺一下,這點燙對他來說,還不足聶音之的血帶給他的萬分之一。

  聶音之不安地問道:「你這幾日怎麼都不睡覺了?」還願意陪她吃飯,陪她四處逛,比起以前整日癱在床上,顧絳現在差不多是配合著她的作息。

  「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麼?」聶音之有些食不知味了,「類似話本裡說的那樣,最後的陪伴了?」

  顧絳被她逗笑,「你哪來那麼多話本?」

  「你以前給我的啊,我閒暇的時候會看看。」聶音之張口咬住他裹好的兔肉,慢慢嚼完了吞下,湊到他面前想去碰他的額頭,「別轉移話題,我要看看你的湖。」

  顧絳推開她,指尖上的油脂染到了她臉上,「別在這裡。」

  聶音之轉頭看了看,現在正是飯點,周圍人確實很多,她暫時作罷,不過還是強調道:「你說過,會陪著我直到我死,所以,你不會比我先死的,對吧?」

  顧絳漫不經心地點頭,「嗯,我答應過你的。」

  聶音之掰著手指給他算,「我現在是元嬰修為,有五百年壽命,我現在才十七歲,下個月才年滿十八,在這四百多年裡,定然能突破到化神修為,到時壽命便有八百歲了。」

  「所以,你至少還要陪我七百八十二年又一個月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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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2 11:46 PM

第42章

  顧絳原本已經習慣身體裡時時刻刻的燒灼,此時那燒灼感猛然又加劇了幾分,他的動作一頓,不動聲色地開始適應新的熱度,調整自己的體溫。

  他拿過旁邊備好的濕帕子擦手,又把聶音之臉上的油漬蹭乾淨,用他那慣常的慢吞吞的語氣問道:「你不要求我讓你修為更高,活得更久?」

  「用消耗你自己那種方式嗎?我才不要。」聶音之白他一眼,接過手帕自己對著鏡子擦,「更何況修煉歸根結底都在於自身,又不是單靠灌入靈氣就能行的。」要是如此,她肯定時時刻刻把魔頭綁在身邊當靈氣熏香,對著自己熏。

  在刀山劍林時,她能從金丹一躍突破至元嬰,很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她契合了命劍。還是一把有靈的命劍。

  顧絳支著下巴笑道:「那你多要求本座一點別的,也可以。」看她掏出胭脂盒要開始補妝,顧絳手指頭動了動,一股無形之力托住她的鏡子。

  聶音之偏頭看他一眼,沒想到,魔頭竟然會提出這種需求。聶音之認真反思,她要求顧絳的還不夠多嗎?從召喚出來開始不就一直在讓他做這做那?明明之前她提出的很多要求他都懶得做!

  窗外不知是哪個大嗓門的,驚奇地叫道:「快看,天上突然冒出好大一團雲!」

  塢城這種地方,氣候乾燥,很少會有雲,更遑論是這種突然生出的成片成片的雲團。

  聶音之咬咬脣,有些強人所難道:「那你可以先不要喜歡我嗎?」

  顧絳愣了下,眼裡透出真實的疑惑,「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喜歡你?」

  窗外那大嗓門繼續說道:「還越聚越多了,風都吹不散,不會是要下雨吧?看著不像是雨雲。」

  聶音之無語片刻,她算是明白了,顧絳根本就不知道她的血為什麼會突然對他的作用變強,「算了,你先想想別的,克制一下你自己,再繼續下去,無量宗一定會發現這裡靈氣異常。」

  「你吃飽了嗎?」顧絳突然問道。

  「飽了,你……」聶音之被他拉起來往外走,「等等,還沒結賬呢。」她慌忙從荷包裡掏出一塊靈石放到桌上。

  下一刻就被人抓著腰從原地消失,他御風而行,縮地成寸,眨眼功夫就回了兩人居住的客棧。

  聶音之被他暈暈乎乎地抱在腿上,聽到他說:「那趁著現在抓緊時間親一親。」

  「???」她一把捂住顧絳的嘴,糾結了下,「那你等等,我要漱口。」他們才吃完那麼油膩的食物!

  顧絳:「……」

  等被聶音之拉著一起洗洗漱漱完,又含了一會兒香片,顧絳身體裡的衝動已經消退了大半,已經快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了。

  聶音之把頭髮都輓起來,趴到他身上,吐氣如蘭,「你還要親嗎?」

  顧絳抬手勾住她的後頸,往下壓來,聶音之先在他脣上蹭了蹭,「我要用共情。」

  「嗯,隨你,只要你不怕疼。」

  顧絳吻起她來真的毫無章法,又吸又舔,喉結滑動,汲取著她口中的津液,狹長的鳳眸半闔,睫毛輕輕地顫。

  聶音之通過共情,能感覺到他身上承受的天威變弱了,他暫時被天地接納,不再被排斥和壓迫。所以其實並不是非要是血,只要是她的體液都可以的嗎?不過效果卻比不上血,只要聶音之退開,消散的壓力就會重新聚來。

  他們親吻時,天威雖然消散,但她的血卻對顧絳灼燒得更厲害了。

  聶音之想,所謂的天降神女,就是天道應運而生的誅魔武器罷了,以香甜的血肉和暫時消弭的天威為誘惑,讓他沉溺其中,等到了一個臨界點上,之前能帶給他舒服的血,就變成了誅殺他的武器。

  如果顧絳對她的喜歡會催化這種作用,那憑什麼她對魔頭的喜歡就不能抵消這種作用?她又不想要顧絳死,難道是她喜歡得還不夠?

  聶音之正胡亂分析,突然被人推開,顧絳扶著她坐起來,曲起一條腿,「你回屋吧。」

  「嗯?」聶音之擦自己被啃得濕漉漉的脣,還沒反應過來。

  「你說得對,這裡靈氣太濃,會驚動無量宗。」顧絳看上去很冷靜,嘴角邊還黏著水痕,「你準備一下,等入夜後,我帶你進萬魔窟。」

  聶音之還沒來得及應聲,就被他暈暈乎乎地趕出門。

  回到自己房間裡,聶音之從窗口往外望了一眼,天上的雲早已經消散了,但以她元嬰期的靈感,能感覺到整個塢城的靈氣確實濃郁了許多,氣候都變得舒適了一些,想來是顧絳把靈霧扔到了其他更不易被人看到的地方。

  他現在都還沒冷靜下來,未斷開的共情裡傳來一種疼爽交織的情緒,莫名的愉悅夾在被灼燒的情緒裡,還有潮水似的「聶音之」,從小葉子上涌入她的心中。

  顧絳明明滿腦子都是她,卻還把她趕出門!

  聶音之身上不由得發軟,緊閉上窗,撲到床榻上,在一波一波襲來的情緒中,燒紅了臉。她瞳中滿是迷離水色,雙手雙腳纏緊了被褥,沒好氣地想,魔頭到底想著她在做什麼啊!

  她倒是想偷偷看看,不過顧絳肯定立馬就會發覺。

  這種時候,那除了她無人能察覺的彈幕又不在了,真是沒用。

  聶音之在榻上翻滾了好幾圈,喉嚨裡乾渴到不行,內裙卻濕涼涼的,最後實在受不住,氣喘呼呼地主動斷開了共情。

  入夜後,塢城的靈氣更濃郁了,靈氣往周邊散去,形成涼爽的晚風,格外宜人,飯後出來散步的人很多。

  這種異樣的靈氣波動自然引起了修仙人士的注意,無量宗派駐塢城的佛修將這裡的情況傳回宗門。

  此時,修真界中的高階修士全都聚集在無量宗了,包括所有的化神期大能。

  青石廣場上,正在運轉著新的封魔印,封魔印下困著一頭相當於元嬰巔峰的高階魔獸,在封魔印符光作用下,那魔獸身上的魔氣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離。

  收到塢城的消息,為首的化神修士互相看看,太虛門洛聲道:「看來我們猜測得沒錯,顧絳確實是往萬魔窟來了,萬魔窟上舊的封魔印定然擋不住他,一旦裡面的魔修被放出來,就會撞上新的封魔印。」

  看到藏在兔子身上的封寒纓時,他們就猜到顧絳應該會往這裡來。

  洛聲轉頭看向那頭短時間內已經消融在封魔印下,只剩空殼的魔獸,拂了一把從封魔印上飄出的靈氣,「被消融的魔修越多,萬魔窟上的靈氣就越濃郁,能被催動的新封魔印就越多,到時候天上地下全都是封魔印,就算殺不掉顧絳,也能消耗掉他大半。」

  這是他們在這麼短的時日內,集眾仙門之力,為顧絳布下的天羅地網。

  「如果有機會,抓住聶音之。」

  為了不引起顧絳的懷疑,無量宗還是在萬魔窟外布下了重重防守。

  聶音之被顧絳抱著穿行在黑夜裡,他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周遭的空間被不斷壓縮,都變成了光怪陸離的景象,看久了讓人頭暈。

  她只好抬起頭盯著顧絳的下巴,然後不自覺地落到他突出的喉結上。

  此時如果有正道修士察覺他們的蹤跡的話,就會發現兩人行進的方向正與萬魔窟越來越遠。

  聶音之臨時改了主意,她想找個地方繼續閉關,研究「鎖七情」的共生咒衍生術。

  在解決她的血對顧絳的傷害之前,聶音之才不想進萬魔窟。

  雖然顧絳滿不在乎地說不用擔心,從在折丹峰上時也能看出來,封魔印對他的作用不大。但那時候,她的血對顧絳還沒有起作用,如果現在進萬魔窟,到時候她的血、天威再加上封魔印,三重作用下,萬一效果倍增,直接把他掏空了該如何是好。

  就讓封寒纓繼續等著吧。

  顧絳被她折騰得沒脾氣,「都行,你說什麼都好。」

  大概行了半夜,顧絳才停下來,然後伸手在一片苟延殘喘的林子上一抹,那荒林豁開一道口子,聶音之聽到瀑布的嘩嘩聲,一呼一吸都能感到空氣裡的濕潤,比起塢城的氣候,要好太多了。

  這裡是一座山谷,山谷中還有一間小木屋,聶音之好奇道:「原來你不是隨便亂跑的?這裡怎麼會有一座小秘境?」

  顧絳在她腰後一推,「你先進去。」

  「等等,顧絳?」聶音之急忙回頭,秘境已經在她眼前合攏了。

  她茫然地站在樹林裡,並不大的瀑布在下方衝出一個深潭,周遭是高大深綠的雲杉,距這水潭百步遠處便是那座木屋。

  聶音之一仰頭,看到了久違的彈幕。

  【怎麼回事,還不進萬魔窟嗎?封總都等得快要摳腳了!】

  【正道白安排了是嗎?怎麼不按套路出牌,聶音之是不是有什麼未卜先知的能力?】

  【我懂了,這部劇可以改名叫做《魔尊他望眼欲穿》,該不會直到結局才進萬魔窟吧?】

  【不不不,我覺得應該叫《封申克的救贖》】

  【其實我有點害怕,聶音之和顧絳把原著有名有姓的角色都給禍禍了,只有蕭靈還靠女主光環苟著,這下說不定是輪到封寒纓了,畢竟連封寒纓一開始都覺得他師尊是會殺他的。】

  彈幕的廢話真是太多了,就不能看看顧絳到底在外面做什麼嗎?

  小秘境之外,顧絳回身對著荒林深處道:「韓竟,出來吧。」

  一個人從枯朽的樹後走出來,拱手一拜,受寵若驚道:「沒想到前輩認得我?」

  「只是認出了你的劍氣罷了。」玄魄劍是雲笈宗護山大陣的根基,顧絳和大陣中的劍氣對過一招,自然能辨認出裡面威勢最盛的一束劍氣,「你一路從雲舟開始便跟著我們做什麼?」

  韓竟愁苦地望瞭望天,「我快要渡劫了。」

  顧絳輕笑一聲,「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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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2 11:47 PM

第43章

  韓竟是現在為數不多還知道飛升真相的人,只可惜知道得太晚了,還是當初準備渡劫前夕,一位他曾助過一臂之力的前輩匆忙出關,冒著被天道抹殺的風險,告知他真相,並送了他一枚法宗掌門留下的符菉。

  在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那位有恩於他的前輩。

  那時劫雲已經在雲笈宗上空成型,整個修真界都在關注韓竟的雷劫。

  韓竟想要壓製自己的修為,也不過只多拖延了些許時日,天威時時刻刻懸在頭頂,動搖他的道心,退無可退之下,韓竟被驟然降下的雷擊追著登上雲笈宗之巔的天渡台。

  在天劫之下,他用那枚替身符菉矇蔽了天道一瞬,只是這須臾一瞬,他硬生生拆了自己法身和神魂,將自己一分為三,抹殺掉了那個整體的「韓竟」,才覷到一絲生機。

  與其說他的玄魄劍是雲笈宗護山大陣的陣腳,實際上,是用雲笈宗建宗至今數萬弟子的劍氣封印玄魄劍。

  如今玄魄劍出世,它的劍氣讓韓竟辛辛苦苦拆分開的三個自己之間,有了割捨不開的聯繫,被矇蔽的天威重新覺醒,雷劫就又追在屁股後面了。

  「你既然可以躲避天劫這麼久,自然是有本事的,來找本座作甚?」顧絳興致不高地問道。

  韓竟一臉苦相,再次躬身行禮,「晚輩有個不情之請,想請求前輩讓我看一看您渡劫之時的景象。」

  顧絳笑了,「你覺得這是可以隨便給人看的麼?」

  「只要前輩讓我觀上一觀,前輩若有差遣,只要不違背我道心,晚輩定肝腦塗地為您完成。」

  「笑話,你能做到的事,你覺得本座……」顧絳說到一半頓了頓,改口道,「你可知如何抹掉劍銘?」

  韓竟呆怔了片刻,「劍銘一旦落下,就改不了了,前輩是……想要為夫人的靈劍改名?」

  顧絳擺擺手,「你若是找到抹消劍銘的辦法,再來找我,本座或許能讓你看一眼。」

  他說完退後一步,身影從荒林裡消失。

  韓竟愁眉苦臉地坐到一株枯樹上,自我安慰,「有要求總比沒要求好,不過如何抹消劍銘還真是個難題……」他坐了片刻,決定先去冶金門問問看。

  顧絳一踏入秘境,就被一個人影撲到面前,「你做什麼去了,那麼久?」

  「打發跟屁蟲。」顧絳托住她的腰,「才一刻鐘不到而已。」

  「可我覺得很久了。」她都快把那一片草薅完了,聶音之緊張道,「什麼人?竟然能夠跟得上的你的蹤跡?」

  顧絳乾脆抱起她,往雲杉林旁邊的木屋子走,「韓竟,也算得上是你的師祖。」

  「韓竟?」聶音之想了片刻才想起這個名字,她在雲笈宗的課堂上學到過,是雲笈宗開派伊始那一輩的人,「我記得在宗門記載中,他已經飛升了啊?」

  顧絳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看來他沒有飛升成功。」

  從顧絳給她看過的渡劫景象,再加上韓竟這個記載已飛升卻實際未能飛升的人,聶音之不得不懷疑飛升另有隱情,「他找你做什麼?」

  「他又快要被逼渡劫了,想要看看我渡劫之時的情景。」顧絳將她放到廊下,伸手推開門,屋裡騰出一股灰塵,這裡環境很好,但經年累月還是積了一層薄薄的灰。

  「被逼?」聶音之非常順手地掐了一個祛塵訣,一邊打量屋內,一邊繼續追問,「該不會這世間其實不能飛……」她想問的問題還沒說出口,頭頂已經響起悶雷。

  聶音之本是隨口一猜,卻沒想到被天威示警,她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咽下嘴裡的話,雷鳴威脅這恰好證實了她的猜測。她眼眸骨碌碌地轉了轉,笑顏如花道:「那好啊,既然有求於我們,那不如把他拉到一條船上來?」

  顧絳微微蹙眉,「你想如何拉?」

  【綁上後宮咒!綁上後宮咒!!】

  【把這幫實力雄厚的老年人都一起綁了!】

  【草,笑死我了,聶音之乾脆開個老年福利中心算了。】

  【一把子資瓷!還以為封總會是第二片葉子呢,不過韓竟也可以,瞧著長得也不賴,是那種喪喪的帥哥哥。】

  【集郵集郵!把不同類型的美男都湊齊!】

  【這不好吧,綁太多了以後搓葉子都搓不過來。】

  聶音之看到彈幕,下意識撫上自己手腕的緞帶,顧絳眯了眯眼,在她開口之前,斷然拒絕道:「不行,想都別想。」

  聶音之:「……」她想什麼了她?

  顧絳看著她,滿臉嚴峻道:「聶音之,阮家當年有所作為的族人,到最後都被咒術反噬而瘋的瘋,傻的傻,你以為阮家是如何沒落的?」

  聶音之被他的表情嚇到,「咒術的反噬作用這麼大?你給我卷軸的時候怎麼不說?」

  顧絳抿抿嘴角,因為那時候他並不在意聶音之會不會瘋。

  「本座不會傷害你,你自然沒有這種擔憂。」他伸出食指,指尖點在聶音之手腕上,盯著她的眼睛說道,「你只能有我一人。」

  聶音之心跳「撲通」了一下,激烈地鼓動起來,雖然他表情很嚇人,但被恐嚇的人有被他勾引到。

  顧絳的聽覺何其敏銳,立即察覺了,他以為自己真的嚇到了她,收回手,又輕輕拍了拍她的頭,「抱歉。」

  他沉默片刻,放軟語氣勸說她道:「這世上沒有不受限制的功法,越是精妙,越是威勢極大,所受到的轄制,所承擔的後果自然也會越大,創出共生咒的阮家祖先的確是一位驚才絕艷的人物,就連他最後也迷失在自己所創的咒術裡,被他養的無數葉子吞噬。」

  【草!我傻了,我的封總沒了嗚嗚嗚嗚我美人痣的封總!】

  【後宮佳麗三千也沒了】

  【老年人福利中心也沒了1551】

  【我等了好久的師徒一起爬也沒啦!我不活啦!】

  【音音創業未半而中道崩塌,嗚嗚嗚嗚】

  【我就說這種咒術怎麼可能這麼強大,原來要瘋,哭泣】

  【其實……就算是瘋了也值得,弱弱地說,要色不要命。】

  【不綁別人,就多綁一個封寒纓總可以吧?我看魔頭根本就是在吃醋!在嚇唬聶音之!】

  顧絳只覺得心口有些發悶,但他不想把自己的情緒發泄在聶音之身上,只是微不可聞地嘆息了聲,輕聲問道:「聶音之,有我一人,你還不滿足麼?」

  他的語氣太輕了,身影消失得太快,聶音之被哀嚎的彈幕分了神,反應過來時根本抓不住他。她從屋裡追出去,四處都沒能找到顧絳的身影。

  聶音之茫然地站在水邊,「哥哥,我答應你,只綁定你一個人,你別生氣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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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4-3-2 11:47 PM

第44章

  「我沒生氣,你安心閉關吧。」

  顧絳沒有出現,只飄來這麼一句話,就又無聲無息了。聶音之循著聲音去找,也沒能找到,這座小秘境很小,就是雲杉圍起來一圈小空間,並不需要太多靈氣支撐秘境,所以才能在野外存活至今。

  聶音之感覺到,顧絳離開了秘境,只丟下她一個人在這裡。

  他這樣子,她根本就靜不下心來閉關。聶音之咬咬牙,即便知道他聽不見,也對著無人處詢問道:「我要用共情哦。」

  共生咒下的這一衍生術是為了監控手中人的心理,就算她使用了,顧絳也發現不了,但聶音之習慣了每次使用前都要告訴他一聲。

  共情生效的那一瞬間,從金芽的葉上涌來的燒灼之意直接讓聶音之痛哼出聲,仿佛一剎落入熊熊燃燒的烈火中,她下意識抱住手臂,有那麼片刻,恍惚以為自己已經被燒到皮開肉綻了。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踩進了水裡。

  不,這不是她的錯覺,這就是顧絳現在的感受。

  聶音之按著心口跪到水邊上,額頭上的汗浸濕了鬢發,感受到他的心念,聶音之簡直哭笑不得,「顧絳,這麼難受,你就不能想想別的……」

  她花了好一會兒才從這種灼燒中掙脫出來,斷開共情,滿臉空白地坐在水裡,殘留在身體裡的情緒緩緩退去,聶音之擦了擦臉,從水裡起身,往小木屋裡走。

  聶音之先打坐入定了近一個時辰,才終於靜下心來,從芥子裡取出共生咒卷軸。

  小秘境之外的荒林裡,地面彌漫的靈霧浸潤進乾裂的土地,就如久旱的土地迎來甘露,枯敗的灌木,矮小的樹種,潛藏的蟲獸,都在大口大口飲著靈霧。

  不過一日,荒林裡生出新綠,顧絳轉眸看到一隻被吸引而來的赤狐,夾著尾巴觀察著他,走兩步就要趴在原地觀望片刻。那狐狸眼中警惕不足,帶著懵懂天真,是隻年幼的小狐狸。

  顧絳對它招了招手。

  赤狐歪歪腦袋,琥珀色的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遲疑好一陣,才試探性地又朝他靠近幾步。

  顧絳曲起一條腿靠坐在一棵樹下,身後那棵樹最受潤澤,乾裂的樹幹恢復生機,樹冠已經可以遮蔭。

  搭在膝蓋上的手垂下去,指尖被一個濕乎乎的觸感舔過。

  他偏了下頭,懶怠地微微睜眼。赤狐又用鼻尖小心翼翼地碰一碰他的手指,見他沒有什麼動作,才在原地轉了一圈,在他身旁臥下。

  等赤狐習慣他後,顧絳才伸手摸了摸它的毛,狐狸嚶嚶叫兩聲。

  「你在我身邊多無聊。」顧絳低聲道,一縷神識藏在狐狸毛裡,伸手在赤狐前方劃一圈,劃出一個小洞口,洞口裡面的青綠透出來,水聲嘩嘩。

  赤狐轉著腦袋來回打量,終於抬步鑽進洞中,秘境重新合上。

  聶音之耗盡神識,正躺在地上休息,感覺到秘境波動,她驀地坐起身,跑出門外,沒看到顧絳,反而看到一隻背毛赤紅的小狐狸在草地上翻滾。

  那狐狸渾身濕漉漉的,顯然剛玩過水,被聶音之的動靜驚到,警惕地縮進草叢裡,從草叢裡漏出一雙圓滾滾的狐狸眼。

  聶音之和它對視片刻,勾脣笑起來,她從芥子裡取出一盤牛肉放到台階上,退回屋裡打坐恢復神識。

  她只用了一盤肉就俘獲了赤狐的芳心,這之後,小狐狸開始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腳邊,會四腳朝天地躺在地上讓她揉肚皮。

  聶音之神識耗盡,精疲力竭抱著狐狸睡著的時候,顧絳藏在狐狸毛裡的那縷神識就飄出來,在無知無覺的人臉上蹭蹭。

  雖然這麼做的後果是,他又要忍受一番加劇的灼燒。

  聶音之想要分離七情,這裡沒有實驗對象,就只能在自己身上嘗試,比起從豐富的情感中去隔離開一種,直接先全部鎖住,再一種一種去釋放辨別要更簡單一些。

  聶音之將自己的七情鎖住的那一刻,整個人都有一種空洞的麻木,就算想到顧絳,都不能帶給她絲毫波動,這個人於她而言,和身邊的狐狸,和草叢裡的石頭,沒什麼差別。

  那麼,她何必為他做到這個地步?

  這個動搖的念頭一起,便有心訣驅動纏上金芽,灼燒的感覺從葉子上灌入心中。

  靈台裡響起她自己事先留下的一縷心念,「別動搖,你就是為了他才會這麼做的,不要胡思亂想,做就對了。」

  隨著灼燒的感覺一起傳來的,還有……顧絳這個時候的心緒。

  聶音之轉頭看了赤狐一眼,他的神識藏在狐狸毛裡了。

  赤狐從她身邊翻身起來,狐狸眼與她對視片刻,腦袋歪來歪去,仿佛不認識她了,片刻後,赤狐嚶嚶叫著退出門外,躲到了雲杉林裡。

  不得不說,動物對人類的情感變化其實很是敏銳。

  顧絳藏在狐狸毛裡的神識飄回去,隔空看著木愣愣坐在卷軸前的人。

  他很想進來看看聶音之究竟在搞什麼鬼,但小秘境封閉,以他現在的狀態,可能不足一盞茶的功夫,這座小秘境就會被靈氣撐破。

  聶音之開始單釋自己的七情,負面情緒要好分辨得多,她一時怒一時悲的樣子著實把顧絳和小狐狸都嚇得炸了毛。

  顧絳在秘境外的林子裡坐立難安,元神離體落入秘境,聶音之手中掐著訣,閉著眼睛,眉目間不安地微動。

  他蹲在她不遠處看著她,暫時不敢去打擾,地面上鋪著那張共生卷軸,旁邊鋪滿了畫著咒術符文的宣紙,顧絳來回掃了好幾遍,對這上面的字符一知半解,實在看不明白。

  等到聶音之睜開眼睛,他才蹙眉問道:「你到底在做什麼?」

  聶音之正好細細分離出愛念,一睜眼看到他,腦子裡嗡一聲,滿臉依戀地抱上去,緊貼在顧絳的元神上,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只想和他融為一體,永遠跟他膩在一起。

  顧絳只聽到纏在身上的人在他耳邊呢喃,柔軟的脣貼在他的耳側,黏糊糊地蹭過脖頸、下頜,在他脣上徘徊。

  「顧絳,我好想你,我好喜歡你,如果我的血把你燒化了,是不是這樣也算是永遠在一起再也分不開了?我覺得這樣也挺好,讓我燒化你好不好?」

  「聶音之……」顧絳的元神哪裡受得住她這樣蛇似的糾纏,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又開始起變化,他伸手想將她推開一點,反倒被對方抱得更緊,「你說好不好呀,哥哥,你想不想和我在一起啊,我們永遠都不分開,好不好?你回答我啊。」

  「好。」顧絳順著她的意,輕聲應道。在他應聲那一刻,聶音之敞開了自己的靈台,把他的元神往靈台裡拽,神識朝他纏來。

  顧絳渾身一顫,一連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在這種溫香軟玉的誘惑中定下神,慢慢將自己從她身體和神識的雙重糾纏中往外抽離,現在的聶音之明顯不對勁,他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接受她的邀請。

  聶音之偏頭看向他,眼瞳中帶著迷戀,「你拒絕我?」

  「聶音之,你想做什麼,我都會同意,但是要在你全然清醒的時候。」顧絳動作輕柔又堅定地把自己抽離開。

  「我想與你合為一體。」聶音之不折不撓地黏上去。

  顧絳被她纏得沒辦法,元神縮進了在門外探頭探腦的赤狐皮毛裡,看到聶音之茫然地跌坐到地上,他下意識動了動。

  赤狐脖子上發癢,蹲到地上,揚起後腳開始瘋狂撓癢癢。

  顧絳屈指彈開赤狐黑色的爪子。

  聶音之閉了閉眼,攪亂她心潮的人身影消失,她身體裡那種令人飄飄然的感覺退去,終於清醒了一些,返回屋裡打坐了好半晌勉強冷靜下來,繼續嘗試。

  顧絳躲在狐狸身上看了她一會兒,退出秘境外。

  紅葉刀插在荒林的地面,在這裡布下結界,將濃郁的靈氣盡數鎖在此地,顧絳強壓下身體的衝動,閉上眼睛,意識沉入自己體內,血月影湖上的裂痕被他強硬抹平後,再次龜裂了。

  比之前變本加厲,枝蔓似的往外蔓延,雪白的裂痕在這片以黑紅為主色調的空間裡,格外醒目,就連湖上蒸騰起的霧都遮擋不住。

  從那裂紋中漏出第一縷魔氣,血月影凝成的湖中飄出一縷黑紅色的影子,與周遭靈氣互相排斥,從裂紋中滲出。顧絳睜開眼睛,伸手勾住那縷逃逸的魔氣,血月影毫無留戀地從他指間游走。

  這一縷魔氣不再受他控制了。

  在萬魔窟準備守株待兔的正道修士一直未等來動靜,洛聲的隱翅蝶以萬魔窟為中心往四面飛去,尋找蛛絲馬跡。

  透明的蝴蝶隱藏在深秋金燦燦的陽光中,隨著靈氣的細微波動而追來此處,洛聲透過隱翅蝶看到那一片格外蔥蘢的綠洲,靈氣下沉入地面,使得這周遭的荒漠都重新煥發生機。

  有幾縷魔氣就從刀光的屏障中逸散開,消散至虛空中,其中一縷被隱藏在岩土中的蟲獸吞噬。

  顧絳開始控不住他的魔氣了。

  不需要他們做什麼,顧絳也開始衰弱了。

  綠洲中的人抬起眼眸,直直朝他看來。

  洛聲心中一驚,隱翅蝶從半空中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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