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出面(下)
婆子們和徐令宜擦身而過,一個出去,一個進來。
徐令宜奇道:“這是做什麼?”
十一娘把羅大奶奶的來意說的:“……把人交給大嫂,由大嫂安排去。”
徐令宜點頭,把徐令寬畫的圖紙拿出來,給十一娘講哪裡鋪什麼磚,哪裡畫什麼圖案,哪裡雕什麼花。
十一娘雖然覺得有些太過講究,可見徐令宜很滿意的樣子,也就順他了。點頭稱“好”。
“那就二月初六動工。”徐令宜道,“到了四、五月間就可以搬了。”
那個時候正好要辦元娘三年的除喪禮,三姑六眷都要來的,孩子也不用這樣拘在屋裡了。
“就照侯爺的意思。”
徐令宜收了圖紙,第二天吩咐白總管去買土石、備木材。十一娘一面領著孩子們玩,一面關注著茂國公府的動靜。那些被派過去的粗使婆子常常過來給她報信。
“大奶奶領我們去了茂國公府,那些管事看了忙殷勤地給我們安排住的地方。其他的話,竟然問也沒問一聲。一副怕惹麻煩的樣子。說起來茂國公府也是公卿之家,怎麼就沒個忠心耿耿的。我看,這家以後還是得十姨奶奶當才是。”最後一句,當然是為了巴結十一娘說的。
十一娘不置可否,賞了她一兩銀子。
那些婆子就更殷勤,輪著班來給十一娘報信,說話的內容五花八門,只盼著越長越好。好像說話的長短和內容與她們對十娘的關心程度成正比似的。以至於王家廚房的廚娘常常偷了廚房的菜偷偷帶回去十一娘都知道了。
“今天姜夫人要去拜訪刑部的張大人,結果被袁寶柱家的給攔下了。還說了一大通話。文縐縐的。我都學不會。”那婆子咧嘴一笑,討好地道。“我瞧著這女人不一般,就私底下打聽了。原來她讀過《瓊林幼學》的!”她加重了語氣,很得意自己的發現一般。
十一娘微微地笑。
冬青和濱菊跟著她的時候,她也教她們讀過《瓊林幼學》。何況姜家那樣的人家。婦僕會識字不是什麼稀罕事。
那婆子見十一娘沒有什麼反應,不免有些失望。
十一娘就笑著小丫鬟給那婆子重新上了杯茶。
聽八卦、和僕婦們議論別家的事不符合女德的標誰。但王家的矛盾是不可避免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有時候聽她們說一些看似毫不起眼的瑣事,卻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重大信息。所以她會隱晦地暗示她們多說些王家的事給她聽。比如說讓小丫鬟重新上杯茶,以此暗示他們,時間還早,你有什麼話盡管說。
那婆子接過茶,思忖片刻,道:“我還聽說了一件事。”
十一娘眼底露出幾份興致。
婆子看在眼裡,受了鼓勵,立刻笑道:“我聽姜夫人身邊的小丫鬟說。這袁寶柱家的,原不是在姜夫人身邊服侍。是從樂安老家來的。奉了狀元老爺之命,來給翰林老爺的夫人送東西的。後來王家出了這樣的事,翰林老爺就讓袁寶柱家的跟著姜夫人過來打打下手。據說那袁寶柱家的因此有些桀驁不馴,曾經出言頂撞過姜夫人。姜夫人雖然煩她,但看在翰林老爺和狀元老爺的份上,一直忍著。”
十一娘頗為意外,卻又覺得是情理之中的人。
姜家就算是再不待見王琅,姜夫人卻是姜家的媳婦。總有人把姜夫人的意思理解成姜家的意思,總有人看在姜家的面子上不好拒絕姜夫人的要求。只是她沒有想到那個袁媽媽竟然是姜松的人,更沒有想到姜柏會以此為借口派個人到姜夫人身邊去的。
看樣子,這個袁寶柱家的是極受姜家人重視的。
姜家表面上對姜夫人的所作所為不予理會,實際上卻時刻注意著。
那婆子見自己說的十一娘不知道,不由鬆了一口氣,道:“不過,我看那袁寶柱家的說的挺有道理的。婦道人家拋頭露面各有各的難處,可到刑部衙門去,就有些不好了————誰家好生生的,竟然惹上官司啊!”說著,悄悄地打量了十一娘的神色。
她們這些婆子也不是那沒見過世面的。羅家和王家劍拔弩張,她們是當事人,哪裡看不出來。
見十一娘暗暗頷首,那婆子眼睛骨碌碌地直轉。思忖道:夫人也不怠見那姜夫人。
以後到不必給那位姜夫人留情面了。就壓低了聲音,道:“夫人,我還聽說,姜夫人這幾天在清老婦人的箱籠。”
十一娘一怔。
難道那些旁枝的親戚都動了老婦人的東西?
念頭閃過,又搖頭。
應該不會吧!小偷小摸一下有之,動老婦人箱籠,是可以告官的……
正想著,那婆子已道:“老婦人身邊的小丫鬟說,姜夫人把老夫人留給十姨奶奶的一些東西都拿出去當了。”
留給十娘倒未必。
常言說。衙門八字開,沒錢莫進來。
姜夫人差錢打點到是真的。
那婆子走後,她和徐令宜說起這事來:“……袁寶柱家的敢攔著姜夫人,十之八、九是姜柏大人的意思。”
十一娘想到姜家人和徐令宜的態度……覺得姜夫人想給王琅沉冤昭血,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徐令宜點頭:“雖然是無心插柳,可也算是善有善報。”十一娘派婆子過去的時候,並沒有想到會得到這些消息。“不過,姜松這個時候派了這個袁寶柱家的來燕京,又是個這樣能幹的……”他沉吟道,“恐怕和諄哥的婚事也有關系。”
由不得他這麼想。
正好諄哥孝期要滿的時候樂安派了個婦人來見姜柏的夫人。而且來了之後還不急著回去,被姜柏派去看著姜夫人。
十一娘也這麼說。
她甚至想的更遠。
如果是自己,也會派個這樣的人來打前站。
一是熟悉一下燕京的情況,二是打聽一下諄哥的性情。兩家畢竟只是交換了庚貼還沒有過禮。
“您看我要不要去姜夫人那裡拜訪拜訪?”
孩子怎樣那是一回事,大人的態度又是另一回事。
“不用了。”徐令宜搖頭,“他們這樣的人家,你不理,他覺得你沒誠意。你太殷勤,他又覺得你有鬼。我們裝做不知道好了!”
十一娘笑起來,問徐令宜:“蓋房子的東西什麼時候運進來。只怕到時候要用帷布圍一圍。我們這樣住著不方便,您看,我們要不要搬個地方住?”
“明天一早就有石料進來。”徐令宜想了想,“花園令寬他們住著……要不,和娘商量商量,住到娘那裡去。”
十一娘暗暗鬆了口氣。
還好徐令宜沒有提元娘留下來的那個院子。
她笑著點頭,拾瞼卻看見門簾輕動,琥珀的臉在簾縫裡一閃而過。
十一娘不動聲色和徐令宜說了幾句閑話,找了個借口出了內室。
琥珀在廳堂裡。
難道是冬青那邊出了什麼事?
前兩天萬家把庚帖送了過來,說是八字很合適。十一娘正讓陶媽媽商量著過禮的日子。聽綠雲說,冬青沒有什麼喜色,反而很愁。怕嫁到萬家不能適應那邊的生活。有點婚前恐懼症似的。
她輕輕地咳了一聲。
琥珀聽到動靜望了過來,見是十一娘,竟然一路小跑過來,拉了十一娘到東次間,又將東次間門口立著的一個小丫鬟遣了下去,這才附耳十一娘:“夫人,喬姨娘恐怕是有了。”
十一娘怔了怔反應過來。
“你是說,她有身孕了。”
以前徐令宜常常不在家,現在生活基本穩定,喬蓮房又年輕,懷孕很正常的。
“今天一早還來給我問安了。”她眉頭微蹙,“卻什麼也沒有說?會不會是你弄錯了。”
照說懷了身孕是件好事,如果是真的,她為什麼要瞞著呢?怎麼也要找大夫確定一下。要知道,馬上就是她侍寢的日子了。如果因此動了胎,可就得不償失了。
“陶媽媽一直讓我們注意著那邊的小日子。”琥珀臉色微紅,“以前喬姨娘的貼身褻衣都是小丫鬟珠蕊幫著洗,這個月是繡櫞幫著洗的。珠蕊當時還納悶,生怕是自己做得不好,喬姨娘不喜歡。特意去問了繡櫞。現在看來,根本就是有鬼。”
十一娘想了想,道:“她既然不說,我們就當不知道吧!免得侯爺問起來,我們不好回答。橫生些枝節。”
琥珀聽了猶豫道:“那陶媽媽那裡我們要不要說一聲……”
“我來跟她說吧!”十一娘道,“她的心思多,免得又有什麼主意。太夫人一直盼著多子多孫。我屋裡要是出了人命,總是不好。”
喬蓮房這樣不做聲,可乘之機太多,她真怕陶媽媽做手腳。要知道,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就算喬蓮房生下的是男丁,以徐令宜現在的子嗣情況來看,也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嗯!”琥珀應喏著,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夫人,喬姨娘來了!”
十一娘愕然,和琥珀交換了一個狐惑的眼神。
“請她進來。”她笑著吩咐小丫鬟,和琥珀去了廳堂。
繡櫞扶著喬蓮房走了進來。
十一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從她的腹部掠過。
難道真的懷了身孕,所以這樣的小心翼翼,需要人扶著。
第二百四十一章 喜悅(上)
喬蓮房盈盈福身,喊了了一聲“夫人”。
十一娘淡淡地笑著把她讓到內室:“侯爺也在,姨娘屋裡坐吧!”
喬蓮房笑著進了屋。
徐令宜見到喬蓮房頗為吃驚:“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
喬蓮房聽著表情一滯,垂下了頭。
修長白皙的脖子曲線優美、動人。
十一娘就聽見徐令宜微微嘆了口氣。
“有什麼事?”他語氣緩和了幾份。
十一娘就看見垂頭的喬蓮房抿著嘴笑了笑。
她也笑起來。讓琥珀端了錦杌過來:“姨娘坐下來說話吧!”然後又讓小丫鬟上了茶,“我去看看誡哥睡了沒有。”借故起身要走。
“夫人!”喬蓮房卻阻住了她,“我是來找您的。”眸光閃動。
十一娘笑著端坐在了徐令宜對面。
喬蓮房立在兩人面前。
“夫人,我有些日子沒有見到我母親了。想去看看她老人家。請夫人給喬蓮房這個恩典。”
是為了懷孕的事麼?
十一娘面帶淺淺地笑容望著徐令宜。
徐令宜沉思片刻,朝著十一娘幾不可見地輕輕頷首。
十一娘立刻笑道:“不知道姨娘准備什麼時候動身?既然是回去看看,好歹也要准備些東西帶回去才不算失禮。我也得准備准備。”
喬蓮房見十一娘看著徐令宜的眼色行事,心中冷冷一“哼”。
就算你做了繼室又如何?別說羅家現在一日不如一日,早就沒有了當年羅老太爺在時的威況,就算是有當年的威況,妻以夫為天,難道還能越過侯爺去不成?
心裡這麼想,嘴裡卻恭敬地道:“明天是我堂妹歸寧的日子。我在家時和她最為要好。她出嫁我沒能送她。如果夫人同意,我想明天回去。也可趁機和堂妹聚一聚。”
看來挺急的嘛!
十一娘又看了徐令宜一眼。見他沒有異議,她點了頭:“那就明天吧!”然後叫了琥珀來給喬蓮房安排車馬和帶回去的禮品。
喬蓮房福身道謝,寒暄了幾句,起身告退:“不耽擱侯爺和夫人歇息。”說著,看了徐令宜一眼。
徐令宜點頭,十一娘就笑著叫綠雲送她出了門。
琥珀連夜把喬蓮房帶回去的禮單擬好,第二天一大早趁著徐令宜和十一娘吃飯的時候拿了過來:“侯爺、夫人,您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添減。”
十一娘望著徐令宜。
“你決定就好了。”徐令宜說。
十一娘拿過來看了看,比照文姨娘給文家的回禮辦的,笑著將禮單遞還給琥珀:“你倒是好記性。”
琥珀笑道:“奴婢哪有夫人說的那樣好——只是怕耽擱了喬姨娘的時辰,昨天晚上去三夫人那裡翻了往年的帳冊。因沒有秦姨娘回娘家的禮單,就隨了文姨娘的。為這事,我還特意請教了三夫人。三夫人也說,喬姨娘和文姨娘是一個屋裡的姐妹,隨著文姨娘,再適合不過。奴婢這才敢到侯爺和您面前獻醜。”
十一娘聽著不由在心裡暗贊一聲。
這個琥珀,越來越機靈了。自己不過點了一下,她就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怎麼說。
秦姨娘是婢女出身,家裡早沒有什麼人了。自然也就不存在回娘家的問題。而文家是大周屈指可數的大富豪、大商家。對於能在生意上幫他們的徐家,一向出手大方。徐家自然也不會小里小氣讓人看笑話。所以對文家有人上門拜訪,打賞十分的豐厚。按道理,喬蓮房的情況可以比照文姨娘,也可以比照三房的易姨娘或是去世的幾位老姨娘,都不為錯。偏偏琥珀比照了文姨娘。不僅比照了文姨娘,還把這禮單拿去和三夫人商量。三夫人既然當家,這樣大的開支肯定是要單獨和太夫人說一說的。琥珀實際上是借著這個機會讓徐家的人都知道了十一娘對喬蓮房是多麼的“寬厚”。
要知道,文家接了文姨娘的東西可不敢只進不出。程國公府可就難說了。一是喬蓮房的東西送給誰是個問題——要是她這給了自己的母親,難道喬夫人還會拿出這麼大的一筆錢給她回禮?二是喬蓮房的父親畢竟不在世了,程國公府會不會為這個侄女出頭還是個問題——喬家也不是那寒門祚戶,行事自有規矩。出嫁的女兒怎樣隨禮,也得比照先例。為了喬蓮房打破慣例,喬夫人會不會這樣做,誰也不敢肯定。
這樣一來,喬家如果按喬蓮房帶回去的禮品送了回禮過來,也不過是第二個文姨娘,沒什麼稀罕的。如果不按帶回去的禮品送了回禮過來,以喬蓮房小妾的身份,也不是不可以的。只是這樣一來,程國公府在徐家高低立現,坐實了“攀高枝”的嫌疑。而憑著三夫人的氣量,不管喬家還禮不還禮,只怕會嚷得人皆盡知。
這相當於給喬蓮房挖了個坑!
就看喬蓮房聰明不聰明,往不往下跳了。
不過,她跳不跳都不會影響十一娘了——在這件事上,她“理”字、“賢”字可是全占齊了。
“那就把禮單重新用灑金大紅箋謄了,交給喬姨娘身邊的繡櫞。”
十一娘覺得,以喬蓮房的性格,如果自己當著徐令宜的面把禮單給喬蓮房,喬蓮房肯定會認為很俗氣,只怕看也不會看一眼就讓丫鬟拿了。所以她特意交待琥珀把單子交給繡櫞——要知道,心裡怎樣想,在大眾廣庭之下怎樣做,那可是兩回事。
琥珀應聲而去。
徐令宜就笑著說了一句“你到挺大方的”。
十一娘掩袖而笑:“那也是侯爺掙得多,妾身才敢這樣大的手面。”又道,“何況喬姨娘是服侍侯爺的,她風風光光地回娘家,那也是侯爺的體面。”
徐令宜在這方面有點大男子主義,沒再說什麼,低頭吃飯。
不一會,喬蓮房來給徐令宜和十一娘辭行。
她梳了牡丹髻,戴了珍珠髮箍,戴了赤金銜珠步搖,穿了件桃紅色蝴蝶穿花妝花禙子,臉上略施薄粉,眉眼舍笑,顧盼間神色飛揚。一改往日的清冷、孤傲。如放出籠的小鳥般,透著歡快與喜悅。
看得出來,能回去看望母親,喬蓮房從心底感到很高興。
“侯爺,夫人,如若沒有其他的吩咐,我就告辭了。”她落落大方地徐令宜和十一娘行禮。而跟在她身後進來的琥珀卻在此刻朝著十一娘微微頷首,示意事已辦妥了。
十一娘不動聲色地朝徐令宜望去。
“見到了喬夫人,代我向她問一聲好。”徐令宜聲音溫和。
喬蓮房忙曲膝行禮。
十一就讓琥珀賞了一荷包銀錁子給喬蓮房:“拿著打發丫鬟、婆子。也是侯爺的體面。”
喬蓮房眼底閃過一絲意外,笑著道謝,繡櫞立刻上前接了荷包,然後主僕倆由琥珀送著出了門。
徐令宜就去了外院——蓋房子做的石料和磚瓦陸陸續續地運了過來,徐令寬還有差事,他有時候就會和白總管去看看。
十一娘則和琥珀去了暖閣。
“我把禮單給了繡櫞。繡櫞接了就要往衣袖裡塞。我就有意說,你也看看,要是有什麼一時沒想到需要添減的,我也好立刻去辦了。免得回到程國公府被人看笑話。喬姨娘失了顏面不說,我們夫人臉上也無光。繡櫞還要客氣,我態度十分堅持,那繡櫞就找開禮單看了一眼。”說著,琥珀眯眯地笑,“當時臉色就變了。然後心不在焉地應酬了 我幾句,就拿著禮單要去見喬姨娘。我當時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沒臉沒皮地跟了過去。繡櫞自然不好和喬姨娘說什麼。指了禮單給喬姨娘看。”
十一娘正色地點頭。
“喬娘娘看了大吃一驚。問我是誰的主意。我說,這是夫人的意思。比照文姨娘辦的。要是姨娘覺得有什麼不妥的。我這就去稟了侯爺和夫人。”琥珀回憶道,“喬姨娘拿著禮單表情有些陰晴不定的。過了好一會,她抬頭朝著我一笑,說,既然是夫人的恩典,我怎敢推辭,辜負了夫人的一番美意。然後就讓繡櫞將禮單收下了。”
十一娘想著剛才喬蓮房大方的舉止,沉吟道:“看來,喬姨娘是真的有了身孕。”
琥珀愕然。
十一娘解釋給她聽:“連繡櫞都看得出這份禮品太豐富,喬姨娘又怎麼看不出來。她既然思考之後敢接下,必定有所依仗。不信你等著瞧。回來的時候,程國公府最多送個四色或是八色禮盒做回禮。”
為家族孕育子嗣,是媳婦是家族最大的貢獻。什麼回禮都沒有這有底氣。
到了晚上,喬蓮房果然只帶了八色禮盒回來。
十一娘吩咐琥珀:“你去幫我把陶媽媽叫來吧?我有話跟她說。”
琥珀悶悶不樂地去叫陶媽媽。
這院子裡的丫鬟大部分都是陶媽媽推薦的。琥珀很有些手段,大家又見十一娘日益得勢,有的丫鬟想著自己到底不是十一娘的心腹,遲遲早早要出去的,遇事裝糊塗;有的丫鬟想著當初元娘在的時候沒討著好,現在換了個夫人,自己未必就比其他人差,遇事與琥珀走得十分近;還有的丫鬟想著當初進府裡元娘對自己的好,想著陶媽媽的厲害,遇事不免要討陶媽媽的主意。因而喬蓮房的事陶媽媽也聽到了一些風聲。見琥珀臉色不虞地來找自己,心裡已明白了幾份,待到了內室,見十一娘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又有些困惑。反而對喬蓮房懷孕的事一時拿不定把握了。
十一娘請陶媽媽到暖閣坐下,開門見山地道:“喬姨娘懷孕了。媽媽有什麼主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第二百四十二章 喜悅(中)
陶媽媽聽著心中一跳。
“您敢確定嗎?”質疑的話脫口而出,隨即便後悔。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觀察著十一娘。十一娘為人聰慧,卻又很是低調。她這種人,沒有十成的把握,是絕對不會隨意開口說話的。
念頭閃過,她不由抬頭打量十一娘。
柔和的燈光下,十一娘端坐如松。原來璀璨如星的眸子此刻卻水波無瀾地靜靜地凝望著她。讓她想起深不見底的古井,涼氣襲人……
火石電光中,她突然明白。
十一娘這是在讓她表態。
如若喬蓮房懷孕,自己該怎麼辦?
她腦子立刻飛快地轉了起來。
元娘是她奶大的,既有哺乳之恩,又有養育之情。何況元娘是那樣的聰明伶俐,活潑乖巧,讓她看著就喜歡。在她心裡,是比自己丈夫更重要、比兒子更親近的人……卻沒想到,她竟然會病逝。還好是留下了諄哥這一滴骨血。無論如何,她都要好好地保護諄哥,讓她的血脈能永遠延繼下去。
可現在,諄哥年紀還小,需要十一娘的庇護。所以,她會幫十一娘——前提是十一娘會維護諄哥的利益。
陶媽媽微微地笑起來:“夫人,從懷孕到生產,要十個月……您不必心急。”
十一娘望著陶媽媽:“我怕你心急。”
陶媽媽身子微微一震。
十一娘表情很認真:“陶媽媽。我希望你能記住,你幫我的目的。”她的聲音有些嚴厲,“既然不影響諄哥,你就不要節外生枝了。”
陶媽媽凝視著十一娘眉宇間的毅然,雖然半晌沒有做聲,目光卻閃了閃。然後半蹲著給她恭敬地行了一個福禮:“這本是夫人屋裡的事。我是夫人屋裡的人。自然聽夫人的吩咐。”又怕她不放心,道,“何況喬姨娘就是生了兒子,那也要越過二少爺才行。”
說實在的,十一娘她還真怕這位陶媽媽有什麼心思——她對徐府很熟悉,人也精明,她怕自己防不勝防,攔不住。
送走了陶媽媽,她吩咐琥珀:“想辦法把陶媽媽盯住。”
琥珀點頭。
陶媽媽要維護諄哥的利益,她則要維護十一娘的利益。
如果這個時候喬蓮房出了什麼事,最值得懷疑的就是十一娘了。
想到這裡,她覺得喬蓮房這樣藏著掖著簡直是把她趕到了針氈上。
不由嘟呶:“喬姨娘到底想幹什麼?懷了身孕也不告訴我們?”
“她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吧!”十一娘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孩子是她的。只要她不惹到我們身上就行。”說到這裡,她朝著琥珀笑了笑,“何況,你送了那樣大一份禮給喬姨娘,喬姨娘受之無愧。有些人卻要不安了。”
琥珀不解。思忖好一會,道:“您是指三夫人嗎?怕她會在太夫人面前添油加醋……”
“不是。”十一娘輕輕搖了搖頭。
三夫人如今一門心思想單獨開府,想著在離開徐家之前不管大小地撈上一筆。如果是在平常,她肯定心裡不平鬧騰一番,可現在,說不定會讓易姨娘也想著法子回趟娘家,然後照著喬蓮房打賞。至於這些禮品會不會出現在易姨娘的娘家,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想到這裡,她璨然一笑:“我們都別急,等著就行了。”
*****************
十一娘不急,可有些人急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程國公府來了兩個媽媽。說是奉了喬夫人之命,前來給喬蓮房送東西的:“……那帳子自從我們家夫人得了就沒有用過。又是冬天,媽媽們找了大半天也有沒找到。夫人煩管事的媽媽,讓連夜找。這不,一找到就差我們送了過來。”說著,揚了揚手中的匣子。
大冬天送帳子。
虧喬夫人想得出這借口來。
十一娘強忍著沒有笑出來。
沒有得到大夫的確診,喬蓮房怕弄錯,斷然不敢說懷孕的話。但請大夫,就得通過自己。最好的辦法就是回趟程國公府。既可以確診,又可以讓喬夫人、喬太太知道,還可以給她出出主意。真是一舉三得的事。
“兩位媽媽辛苦了。”十一娘笑著端了茶,“代我謝謝喬夫人的關心。”
喬家的兩個媽媽一怔。
她們沒想到十一娘沒等她們說上兩句話就端茶送客了。
其中一個忙站起來道:“夫人,我們來時我們家夫人還囑咐我們。讓我們順道給喬姨娘問個安。”
“哦!”十一娘放茶的動作就頓了頓。
另一個趕緊道強調:“是啊,夫人,我們家夫人來的時候讓我們看看喬姨娘——喬姨娘昨天有些不舒服,我們家夫人一直惦著。我們來送帳子,夫人就讓我們順道看看。是好是壞,也好回個音,讓我們夫人心裡有個底。”
不舒服啊……喬家的人知道喬蓮房不舒服……
望著兩個堅持己見的媽媽
十一娘微微笑起來。
借口送東西引出懷孕之事。這到底是喬夫人的主意呢?還是喬蓮房的主意?是喬夫人想告訴自己喬蓮房有程國公府保護呢?還是喬蓮房擔心腹中的胎兒不能順利生產呢?
不過,十一娘隱隱覺得這是喬夫人的意思。
因為這個局面只對喬夫人有利。
要知道,喬蓮房拿了那麼多的禮品回去,喬家卻只還了八色禮盒。喬家不願意為喬蓮房打破慣例。就只能用其他的事來彌補。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借口給喬蓮房送東西把她懷孕的事捅出來。一來安了喬蓮房的心,二來混淆視聽,讓人覺得徐家是因為喬蓮房懷孕之事才給喬家送了厚禮的。
不管是哪一種,十一娘都會坦然以對。她雖然不敢說自己是好人,可讓她去謀害沒有自保能力的孩子,她還是做不到的。
但喬家這種把別人都當成是傻瓜欺人眼目的做法卻讓她心生不悅。
想通過喬家的人把懷孕的事說出去……
自己如果就這樣讓她們得逞,還怎麼能維護做為徐令宜夫人的威嚴。
有些事可以睜只眼閉只眼,有些事卻不可讓人越雷池一步。
輕輕的碰瓷聲中,十一娘手裡的茶盅就落在了一旁的茶幾上。
“你們回去回了喬夫人。”她慢條斯理地道,“喬姨娘今天一早來給我問安的時候都好好的,沒聽說她哪裡不舒服。讓喬夫人放心。喬姨娘既然進了徐家門,就是徐家的人。我們徐家雖然談不上大富大貴,可要是生了病,縱然是個小丫鬟也是要請御醫院的御醫來幫著瞧一瞧的。讓喬夫人不用擔心。”
說著,起身吩咐琥珀,“送兩位媽媽出去,可別讓兩位媽媽迷了路,不知道東南西北了。”然後頭也不回地進了內室。
兩個媽媽呆立在那裡。
她們沒有想到十一娘的態度會這樣的強硬。“兩位媽媽請隨我來。”琥珀本來就對喬蓮房懷孕之事擔憂,現在見喬家的人這樣氣勢凌人,更是忿然,說話也十分不客氣,“我們徐家規矩大。有些地方只能是夫人小姐走,有些地方卻只能是丫鬟婆子走。免得不知道規矩被人笑話,壞了程國公府的名頭。”
兩位媽媽在喬家也是有頭有臉的,被琥珀這麼一說,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心裡直怨喬三太太在夫人面前說些什麼“永平侯府夫人出身不好,底氣不足,行事全看太夫人和侯爺的眼色,沒有兩位點頭,斷然不敢得罪程國公府”之類的話,這才讓兩人來把喬蓮房懷孕的事捅出來,順便還可以和喬姨娘交好——現在喬姨娘有了身孕,要是生下兒子,就算在徐府站穩了腳。以後有什麼事,也可以通過她吹吹枕頭風……這才把珍藏在箱底的綃紗水墨帳子拿出來讓她們送過來的。卻沒想到,被人這樣不留情面地趕了出來。
不由落荒而逃!
琥珀看著這才覺得有些解氣。笑著去了十一娘那裡。
十一娘早折回了廳堂,正在等她。見她進來,指了指喬家兩個媽媽留下來的匣子:“拿去給喬姨娘。然後再問問她身體如何?如果她說不舒服,你就去跟外院的管事說,讓幫著找個太醫來看看。要是她說自己沒事……”她笑了笑,“我們也不能強行給她請個大夫來吧!”
琥珀笑著應聲而去。
十一娘回到內室繡《谷風》——這些日子亂七八糟的事多,她還只繡了十幾個字。希望慧姐兒看了不要太失望就好。
不一會,琥珀折了回來。
她笑眯眯地朝十一娘伸手:“夫人,對牌!”
十一娘見了也笑起來:“老地方,自己拿去。”
“嗯!”琥珀腳步輕快地去了位外院。
太醫院裡的太醫平日要當差,並不能隨叫隨到。待吳太醫來的時候,已是午初。徐令宜正好從外院回來換衣裳。
見院子裡只有一個應門的婆子,丫鬟、媽媽一個不見。奇道:“這是怎麼了?”
那婆子忙道:“喬姨娘有些不舒服。夫人幫姨娘請了大夫。”
徐令宜眉頭緊蹙,點了點頭,快步進了內室。
十一娘正伏在花架子上繡字,正午的陽光射進來,把她的身影勾勒成了溫暖的金黃色。
他的眉頭不知不覺間舒展開來。
“貞姐兒和誡哥兒呢?”
過了元宵節,出太陽的日子多起來。徐令宜穿了件靚藍色綾鍛袍子,捋了衣袖准備淨臉淨手。
十一娘聽見他回來了,又到了快去太夫人那裡吃飯的時辰。一面收了針線,一面應道 :“諄哥留了在那邊玩。”
“喬姨娘怎麼又不‘舒服’了?”他聲音隱隱透著幾份不悅,“這才好了幾天。”說著,跟小丫鬟進了淨房。
第二百四十三章 喜悅(下)
十一娘站住淨房的門口和徐令宜說話:“說是昨天去程國公府的時候就不舒服了。我這才知道。急趕急地讓琥珀去請那次幫喬姨娘把病看好的吳太醫過來瞧瞧。”
“要是實在不行,就送到落葉山別院去修養吧!”徐令宜的表情有些冷淡,“家裡住著幾個孩子,這要是過了病氣怎麼辦?”
“太醫的診斷都還沒有出來,侯爺到把姨娘的去處安置好了。”十一娘笑道,“總得等結果出來了再說吧!”
兩人正說著,琥珀來了:“夫人,吳太醫過來了!”
十一娘應了一聲,笑著對徐令宜道:“先前是侯爺不在家。既然回來了,還是侯爺去問問情況的好!”
徐令宜點頭,洗漱一番去了廳堂。
雖然隔著個次間,但十一娘還是聽見了吳太醫高興得有些誇張的聲音:“侯爺,恭喜恭喜,如夫人是喜脈。”
“啊!”徐令宜的聲音驚訝中含著幾份喜悅,低聲和吳太醫說著什麼。
十一娘則坐在炕邊沉思起來。
陶媽媽和自己想到一塊去了。從懷孕到生產還有好幾個月。誰知道會發生什麼。自己進門不久,還沒有站穩腳,怎麼也不能把自己的人扯進去。得想辦把這個燙手的山芋丟出去才行啊!
她腦子飛快地轉著。就見簾子一撩,徐令宜面帶笑容地走了進來.
“十一娘,喬姨娘是喜脈。”
十一娘思緒中還有些不集中,順口學著吳太醫說一句“恭喜侯爺”。
徐令宜失笑,道:“我們過去看看她吧!”
“好啊!”十一娘應著,和徐令宜出了門,“正好,等會我們要去太夫人那裡。讓她老人家也高興高興。”
徐令宜“嗯”了一聲,語氣輕快,看得出來,心情很好。
喬蓮房正怏怏地躺在床上,看見兩人進去,立刻坐了起來:“侯爺,夫人!”
一雙妙目含羞帶怯,只盯著徐令宜。
徐令宜坐到了床邊:“你感覺怎麼樣?”語氣十分的溫和。
喬蓮房垂下頭,臉色通紅,沒有做聲。
一旁的繡櫞卻笑著插嘴道:“姨娘就是不想吃東西。”
“沒有,沒有!”喬蓮房連聲否認,眼睛卻怯生生地望著十一娘,好像在擔心十一娘生氣似的——要知道,十一娘剛嫁進來沒多久,就把姨娘們院裡的小廚房給砍掉了。
徐令宜隱隱聽說過這件事。
當初設那小廚房,就是元娘的意思——她不想和幾位姨娘一個鍋裡吃飯。
後來發生了很多事,姨娘們搬了進來,元娘卻住進了點春堂那邊。但這個小廚房還是一樣給了姨娘們用。再後來十一娘嫁過來。大家都在太夫人那裡吃飯,院裡的廚房用的少。十一娘就把兩個廚房合在了一起,只讓姨娘們院裡的廚房用來燒水之類的……聽喬蓮房這麼一說,他也朝十一娘望去。
反正那廚房閑著也是閑著,現在喬蓮房情況特殊,照顧她一下也是應當。
十一娘當然知道喬蓮房話裡的意思,也能猜出徐令宜的心思。
幾個孩子出生的時候或是侯府風雨飄零的時候,或是徐家助七皇子問鼎的時候,哪裡有心情去享受做父親的樂趣。現在則完全不同。徐令宜如今已成長為一個老練的政客,縱有風浪,他也沒有當年的恐懼,成名就,賦閑在家,有錢有閑,再做父親,更多的是享受而不是責任。心情不同,對待喬蓮房懷孕的感覺也會不同。
她雖然理解,卻不能同意。
朝令夕改,上位者的大忌。
“姨娘沒什麼大礙就好。”十一娘坦然地面對兩人的目光,“我姨娘也懷著身孕。據說只愛吃那酸辣之物,家裡腌制的一些東西全往我姨娘那裡搬了。”
喬蓮房聽著就垂下了頭。
她紅唇緊抿,眼角含淚,十分委屈的樣子。
徐令宜雖然不動聲色,心裡卻非常的吃驚。
十一娘是個很機敏的女子,以她的性子,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意思……但還是委婉地拒絕了。
是因為怕喬蓮房懷孕生子威脅到她的地位?還是僅僅因為吃醋呢?
當著喬蓮房,卻不是說話的地方。
他就笑著站了起來,對喬蓮房說:“既然你沒有什麼事,那就好好歇著吧!我和夫人去太夫人那裡,也讓她老人家歡喜歡喜。”
喬蓮房自然也聽得出十一娘話裡的意思。
她不由愕然。
沒想到十一娘會拒絕侯爺,更沒有想到侯爺卻什麼話也沒有說就這樣算了!
喬蓮房不由朝徐令宜望去。
只見他神色溫和,目光清亮,沒有一點點的不悅。
她塗著粉紅色蔻丹的手就緊緊地攥成了拳。
眼角微紅地掙扎著起身要送徐令宜和十一娘。
徐令宜攔了她:“你現在是雙身子的人,那些虛禮就不要講了。”
昨天母親告訴她,孩子頭三個月最容易小產,讓她一定要臥床。喬蓮房也擔心自己肚子裡的孩子。見徐令宜這樣說,不再堅持,讓繡櫞送了徐氏夫婦出門。
十一娘不想把這件事拖成兩人之間的一個疙瘩。
出了喬蓮房的院子就直言道:“侯爺,你的意思我明白。小廚房裡只燒熱水不做飯菜,這是我說的。這還不到半年,話音還未落,您讓我為了喬姨娘開例……侯爺是統領過千軍萬馬的人,自然知道朝令夕改的弊端。如果您真的心痛喬姨娘,不如拿了體己的銀子補貼她一些。可是為她重新開廚房。妾身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的。”
徐令宜很是吃驚。
在他的印像裡,女人行事,大多會扯出一大堆亂七八糟、無關緊要的東西來掩飾自己的目的,很少有像十一娘這樣,開誠布公,坦然率直地說出來。而且仔細一想,她的話很有道理。這件事的確是自己做的不妥當。
“你說的對。這件事是我少思量。照你的意思就是!”
徐令宜並不是個聽不得逆言、固執己見的人。
十一娘見目的達到了,不再多啰嗦,笑著說了一句“多謝侯爺能體諒妾身的為難之處”,和徐令宜去了太夫人那裡。
太夫人知道了果然很高興。
讓杜媽媽拿了些補品賞給喬蓮房。
十一娘道了謝,趁機和太夫人商量:“娘,我年紀輕,經歷的事少,也不知道能不能妥妥帖帖地照顧好喬姨娘。至於喬姨娘身邊的,多是沒有成親的的小丫頭,更加不懂這些事了。您幫幫我,派兩個有經驗的媽媽過去服侍喬姨娘吧。也免得我擔心。”
太夫人聽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到底是庶出,和元娘那會不能比。元娘那會,大太太可是把羅家幾個數得上精明人都做了陪房過來。
十一娘既然沒有娘家人的幫襯,那自己就幫她一把吧。
想到這些,太夫人沒有片刻的猶豫,立刻道:“我讓杜媽媽從我的院子裡給你挑兩個得力的過去服侍喬姨娘。”
十一娘聽了暗暗鬆了一口氣。
有太夫人的人在自己院子裡,萬一有事,也有個澄清的證人。
“那蓋房子的事只怕就要停一停了。”太夫人吩咐徐令宜,“等頭三個月過了再挑個日吧!”
“我也這麼想。”徐令宜道,“不過推到六月間也無大礙——六月白天長,蓋房子更快一些。”
“又不等著住。什麼時候動土都是一樣的。”十一娘笑道,“只是不知道那些石料能不能退。”
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隨後大家都知道喬蓮房懷孕的事,紛紛恭賀徐令宜和十一娘,好像是十一娘懷孕似的,十一娘頗有些啼笑皆非。
不過想到徐令宜以後所有的孩子都在理論上歸自已,又有點明白了這其中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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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從太夫人那裡出來。徐令宜讓小廝傳話給白總管:“……房子待到六月份選個吉日再動工。到了的石料就暫時放在落葉山別院裡吧!”
十一娘則吩咐琥珀去備些禮品:“……然後把陶媽媽叫來。讓她帶著禮品去趟程國公府,把喬姨娘有喜脈的事告訴喬夫人和喬太太。也免得她們擔心。”
抬頭卻看見徐令宜滿臉困惑地望著她。
“哦,今天一早喬夫人差了媽媽來送東西的時候專門問過這件事。”十一娘解釋道:“現在既然知道是喜脈,於情於理都應該給喬夫人回個信。”
徐令宜奇道:“喬夫人?喬夫人讓人送東西來?”
自從喬蓮房做了妾室,除了喬三太太,喬家其他人與她都沒有接觸。
“送什麼東西?”
“說是一副帳子。”十一娘道,“一幅水墨畫的綃紗帳子。喬國公爺從宣同帶回來的。喬夫人一直放在箱底沒舍得用。聽說喬姨娘喜歡,讓媽媽們找了大半宿才找到。一大早就送了來。”
“她向喬夫人要帳子?”徐令宜聲音低沉,表情有些怪異,“喬夫人一大早還派人來問喬姨娘的情況?”
十一娘點頭,卻看見徐令宜鬢角青筋直冒。
怎麼突然不高興了?難道是因為喬蓮房向喬夫人要東西,覺得自尊心受了傷?或者是難道這帳子很有名?有可能是程國公收的賄賂,徐令宜怕把徐家牽扯進去?
她一面胡思亂想著,一面笑道:“侯爺這是怎麼了?不過是一幅帳子罷了!要是覺得喬姨娘收了不合適。妾身這就派人備了重禮賠個不是,把帳子送回去就是了!”
她不說還好,她越說,徐令宜的臉色就越差,到了最後,已隱隱有些發青。
十一娘看著不對勁,就起身給徐令宜沏了茶:“侯爺有話好好說就是,何必動怒!”
徐令宜卻“啪”一巴掌拍在了炕桌上,震得茶盅“呯呯”亂跳:“荒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百四十四章 暗流(上)
十一娘嚇了一大跳。
徐令宜還是第一次在她面前發這麼大的脾氣。
水墨畫的綃紗帳子,從宣同帶回來的。
徐令宜知道。
那帳子徐家的庫房裡也有幾頂。
揚州半塘龔家托仙綾閣特制的。因為數量有限,因此顯得比較珍貴。
素來勢利的喬夫人卻送了這樣一頂帳子來。
而且,喬蓮房昨天在程國公府就感覺不舒服了,直到今天,喬家的媽媽來,十一娘才知道……
這其中的種種,由不得他不想。
喬蓮房是怎樣進的門,他和元娘最清楚。說白了,她不過是兩人鬥法的最終結果。每當想到這些,他心底就會有些忿然,而喬蓮房進門以後,就幾乎斷了與喬家人的聯系,因此自己才會忽略一些顯而易見的問題。比如說,為什麼是喬蓮房闖進了那小院?為什麼喬家沒有做任何的反擊、在有選擇的情況下依舊把她送進了徐家?
喬蓮房昨天在程國公府就感到了不舒服,卻直到今天,喬家的媽媽來,十一娘才知道……
為什麼喬蓮房在不舒服的時候不僅沒有告訴十一娘,甚至也沒有告訴自己?而且平時沒有什麼來往的喬夫人,卻在“未知喜訊”的時候突然殷勤起來……
一切的一切,他不能不想。
可他更想找個人說說話。
“十一娘……”徐令宜抬頭,眼睛裡看見的是妻子錯愕的臉,耳朵裡聽到的是水滴噠在地的響聲。想到自己剛才的震怒……所有的語言都被鯁在了喉嚨裡。
他不知道該怎樣開口。
只能望著炕桌上的狼籍苦笑:“我不是在說你!”沉默半晌,又低聲道,“我是在說我自己!”
多的話,卻再也說不出來。
而十一娘見他笑容苦澀,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又想到發火之前的問話,心裡已有些明白。
他的話也沒說錯。
這火,他的確是衝著他自己發的。
喬蓮房是怎樣進的徐家,她也是當事人。
貌美如花,青春少艾,程國公府的嫡女,因為他們夫妻之事落得如此下場。徐令宜看了怎能不有一絲的愧疚。再加上喬蓮房的深情款款,他又怎麼不生出幾份喜歡來。有些問題,自然就會被忽略掉。比如說,那麼多的千金閨秀,可為何去小院的偏偏是她?是不是可以說,喬蓮房本身的行為舉止也有不對的地方。被元娘抓在手裡的裙子雖然是證據,可要是羅家拿出來了,卻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讓喬家沒臉的同時也會讓徐家沒臉。做為老牌的政治世家程國公府卻選擇了忍氣吞聲。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喬家是很願意把喬蓮房送進來的。而喬蓮房進府之後對自己態度如此,徐令宜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平時不細想,自然是花團錦簇地過日子。可今天,喬蓮房的行為觸及了徐令宜的底線,他仔細一想,自然也就沒辦法一掠而過。
喬蓮房縱然有千般委屈,萬般的冤枉,可有一樣沒錯。
她有今天,全因自己行止不端。
你不彎腰,誰又能騎到你的背上去。
這火,自然只能衝著他自己發去。
知道是一回事,和徐令宜去討論又是另一回事。這個話題對別人也許合適,但放在自己身上就有些很敏感了。她決定直接跳過去.免得他問起來自己不好回答——那個“度”太難掌握了。左了會讓徐令宜覺得自己在告狀,右了會姑息喬蓮房。只能他自己想通。
她笑著叫小丫鬟過來收拾炕桌:“侯爺的脾氣也太大了些。”又重新給徐令宜沏茶。
只是茶盅還沒有端到徐令宜的手裡,就有小丫鬟進來票道:“白總管來了!”
徐令宜長長地鬆了口氣。
對著十一娘,他真有些如坐針氈。
白總管來的真是時候。
他立刻起身:“我先去把外院那些石料處理了。”語氣帶著幾份歉意。
十一娘也覺得白總管來的是時候。
兩人正好趁著這機會把這一章揭過去。
她笑著送徐令宜出了門,剛進內室坐下,就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夫人,弓弦胡同的杭媽媽來了。”
姨娘懷孕、王琅之死,還有王家過繼之事……那邊正是多事之秋,十一娘忙將杭媽媽請了進來。
“十一姑奶奶,”杭媽媽曲膝給她行禮,“大太太有些不好。大奶奶說,讓您回去看看。”
十一娘愕然。
今天事到全湊一塊去了。
她立刻站了起來:“我這就和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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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娘家,自然要去給太夫人打個招呼。
聽說大太太有些不好,太夫人立刻差人把在外院的徐令宜找了回來:“……一個女婿半個兒。你陪著回去看看!”
徐令宜點頭,吩咐小廝去套車,又讓臨波去白總管那裡支二千兩銀子的銀票,再把回事處的趙管事叫上,一起去弓弦胡同。
“萬一……先把架子搭起來。”
十一娘不知道情況如何。想到要是真到了彌留之際,徐令宜能在場,也能寬寬大太太的心。
她沒有推辭,謝了太夫人,和徐令宜快馬加鞭去了弓弦胡同。
誰知道,弓弦胡同裡氣氛靜謐,一切照舊。沒有一點點他們預想的悲傷氛圍。
徐令宜和十一娘不由面面相覷。而迎接他們的羅振興見徐氏夫妻一副興師動眾的樣子,則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侯爺,這,這是……”
“不是母親不好嗎?”十一娘急急地道。
羅振興聽了不由扶額:“母親嚷著說自己不舒服,要見見你……”可看見十一娘這樣急切,徐令宜也來了,他還是欣慰的,忍不住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十一娘很無語。
想到了《狼來了》的故事……
大奶奶則忙出來解圍:“快進來,快進來。侯爺是稀客。”
徐令宜見是虛驚一場,打發了趙管事回去,和十一娘去給大老爺和大太太問安。
大老爺見兩人一起回來,很是驚訝。羅振興就湊到大老爺耳邊解釋,大老爺聽了連連點頭,看徐令宜的目光全透露著“滿意”。立刻讓羅振興把他珍藏的金華酒拿出來招待徐令宜,讓十一娘去陪著大太太說話。
大太太哪裡能說話。
全是許媽媽在說話。
“大太太有幾句話要問您。讓我來說。十一姑太太還請擔待些。”
“媽媽是母親身邊服侍的,我們姊妹之前在家裡也多虧有您的照顧。何況又是受了母親之托,媽媽不必客氣。”
許媽媽微笑著輕輕頜首。
“大太太讓我問您,喬姨娘是不是有了身孕?”
消息傳來的這樣快。除了陶媽媽,還有誰。難怪當時目光閃爍。
“是!”十一娘身姿筆挺地坐在床前的錦杌上應道。
“那十一姑奶奶有什麼打算?”
那只懸在半空的鞋終於落下來了。
十一娘吁了一口了。道:“我是正妻,有照顧好妾室的責任。請母親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母親的教誨,好好地照顧喬蓮房的。”
許媽媽一怔。
躺在床上一直閉著眼睛的大太太猛地就睜開了眼睛。
如出鞘的劍,寒光四射。
十一娘苦笑。
大太太一點也沒有變。雖然身體不佳,可還是喜歡控制一切。
陪著十一娘坐在大太太床前的大奶奶見了忙笑道:“十一姑奶奶,娘就是擔心你,這才特意把你叫回來,讓許媽媽囑咐你幾句的。要知道,我們都是你的親人。胳膊肘自然是往裡拐。全是為了你好。”
“請母親教誨!”十一娘態度恭敬,眉宇間卻有毅然。
許媽媽看了看氣勢凌厲的大太太,看了看鎮定自若的十一娘,又看了看在一旁巧笑嫣然的大奶奶,咬了咬牙,道:“十一姑奶奶,你在娘家的時候,是最得大太太喜歡的,要不然,也不會不顧你沒及笄就把您嫁給了永平侯爺。要知道。如果耽在平時,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前些日子,大太太擔心姑奶奶,特意叫了陶媽媽來問。聽說侯爺在您屋裡多是點卯。如今喬姨娘有了身孕,對您可是大大的不利。”
十一娘端坐在那裡笑望著許媽媽。
許媽媽見那目光帶著幾份嘲諷,帶著幾份不屑一閃而過,猶如芒刺在背,卻又不能不說下去。
“那喬姨娘不僅出身高貴,而且人長得也漂亮。如今又有了身孕,要是再生下兒子,只怕侯爺會更看重她。她是如何進的府,十一姑奶奶也是知道的。如今她得了寵,只怕第一個不放過的就是十一姑奶奶了。到時候十一姑奶奶可怎麼好?要知道,沒有孩子,這女人就像浮萍,根基總是不穩的。可要生孩子,也得侯爺進您的門才是!可您年紀輕,這個時候懷孩子,豈不是一腳踏在棺材裡。那徐家只要子孫旺盛,我們羅家要的可是兒女平安!”
十一娘低下頭來喝了一口茶:“那母親的意思是?”
“大太太的意思是,讓十一姑奶奶在屋裡收個通房。”
十一娘輕輕吹了只茶盞上飄著的浮葉。
“一來可以幫您留住侯爺。二來,可以給那喬蓮房點顏色看看,免得她自以為是。三來,十一姑奶奶正好養養身子骨,等過兩年了好給侯爺開枝散葉。而且這通房是養在您屋裡,又不是有正經名份的人。您想怎樣還不就怎樣?要是不聽話,隨時打發她回羅家就是了。自有我們大太太為您做主。就算是有了孩子,這孩子養在誰名下?抬不抬她做姨娘?還不全憑您一句話……”
第二百四十五章 暗流(中)
許媽媽絮絮叨叨的,主題就是讓十一娘趁著喬蓮房懷孕不能侍寢收個通房把徐令宜的心攏住,免得年輕貌美的喬蓮房生了兒子後在徐令宜心目中地位驟升,分奪自己在徐府的說話權,從而達不到很好地保護諄哥安危、維護諄哥利益的目的。
既然目的在那裡,至於怎樣達到這個目的,過程並不重要吧!
十一娘笑著打斷了許媽媽的話:“許媽媽,開了春諄哥就七歲了,該啟蒙了。因是養在太夫人的身邊,《三字經》已經學了十五句了。會講孟母三遷、黃香暖席的故事給弟弟聽。兄友弟恭,太夫人和侯爺看了不知道有多喜歡呢!就是二少爺諭哥兒見了,都要誇獎諄哥幾句氣度宏博。母親就別擔心了。您身體不好,還需多多靜養才是。家裡的事大哥和大嫂操心,您就安安心心地享幾年清福吧!”
一席話說的許媽媽錯愕。
大太太望著神色自若的十一娘,想著她那些誅心的話,氣得滿臉通紅,歪著嘴、捶著床,衝她咦咦呀呀地直嚷著。
屋裡的氣氛變得有些滑稽起來。
大奶奶看著不像樣子,出來打圓場。
“十一姑奶奶是聰明人。我們也是擔心你霧裡看花,看不明白罷了。既然你心裡有數。旁的話我們也就不說了。”說著,朝著許媽媽遞了個眼色,然後轉臉對十一娘笑道,“十一姑奶奶還沒有去見五姨娘吧?五姨娘這些日子吃得好,睡得好,人也圓潤了不少……”說著,站起身來,“不如我陪著十一姑奶奶去五姨娘那裡坐坐吧?”
那許媽媽聽了忙上前幫大太太擦口水,算是擋住了大太太憤怒的目光。
十一娘不想和大太太為這事繼續生隙,也趁著這個機會下台階。和大奶奶去了五姨娘那裡。
路上,大奶奶低聲道:“姑奶奶也別惱。娘的性子你知道。可這話說的十分有道理。還請姑奶奶考慮考慮。”說著,語氣一頓,有些擔心地望著十一娘,“你要是能添個哥兒又不同些……”
十一娘不想和大奶奶生隙,敷衍道:“大嫂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這收房不收房,納妾不納妾,我縱然有心,也得侯爺同意才是。”說著,不由苦笑,“母親這樣把我喊回來,又逼著我表態。您讓我怎麼回答才好?”
聽她這麼說,大奶奶也不好說什麼。笑道:“是我們考慮的不周到了!說起來,這畢竟是徐家的事,我們羅家這樣橫插一槓子,別說是你不好回答,就是侯爺那裡,只怕也不喜歡。”又笑道,“像你大哥,就最煩庥哥的舅舅問他屋裡的事……”
十一娘一面笑道應喏著,一面和大奶奶去了五姨娘那裡。
五姨娘在內室臨窗大炕上做針線,看見大奶奶陪著十一娘進來,滿臉驚喜:“十一姑奶奶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說一聲?”忙把她們迎到炕上坐下,叫小丫鬟倒茶上點心。
十一娘和五姨娘寒暄了幾句,就問起五姨娘的身體來。
“我挺好,你不用擔心。”有外人在,五姨娘的話一向都很少,神色也很拘謹。
大奶奶還以為是自己在這裡兩人不好說話,借口要事要找四奶奶起身告辭了。
十一娘也想單獨和五姨娘說會話,客套了幾句,讓小丫鬟送了出去。
五姨娘忙拉了十一娘的手:“我聽珊瑚說了。說你那邊的喬姨娘有了身孕,大太太想讓你收人在房裡。你這次回來,是不是為這件事?”
這麼快就知道了。
自己就是否認,沒幾天也會傳遍。不如好好和五姨娘說說。
“正是為這事。”十一娘笑著,“不過,你不用擔心。這件事我心裡有數。”
“我怎麼能不擔心!”五姨娘長嘆了口氣,“你和侯爺是半路的夫妻,既沒有那‘前貧賤後富貴’,也沒有那‘與更三年喪’。恩情本來就薄。要是再不討侯爺的歡心,以後日子怎麼過?”又見斜倚在大迎枕上十一娘,穿著栗色貂皮襖,襯得一張臉粉一樣的白,清麗秀雅,像朵剛抽萼的白玉蘭似的,不由長嘆了口氣,“等再過兩年你大些就好了……總要把這些日子熬過去才行。還是聽大太太的,在屋裡收個人吧!”
十一娘沒想到連五姨娘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大家對這件事的認識都麼的一致。
她就笑著打趣:“那還不如直接給侯爺抬幾房小妾進來。反正虱多不癢,債多不愁。管他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總有人要圍魏救趙、縱橫捭闔,我就可以左右逢源,獨立風中屹然不倒了!”說著,自己也覺得好笑,笑了起來。
誰知五姨娘聽了卻認真的思考了片刻,道:“這主意也好。要真這樣,倒和我們有些相似。”
十一娘大笑。
“十一姑奶奶,我是在說正經的。”五姨娘見她一點也不放在心,嗔道。
十一娘不忍拿她開玩笑,正襟危坐道:“我剛嫁進去的那會就仔細考慮過。我和侯爺雖然是半路夫妻,可只要我不忤逆長輩,離間手足,挑撥妯娌,搬口弄舌,侯爺無論如何也要給我幾分體面。你就放心吧!不會有什麼事的。”
“也是!”五姨娘沉吟道,“侯爺兒女雙全,你慎守本份,他自然要給你幾分面子。我們又不要那榮華富貴,本本分分地過日子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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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出了嫁的姑奶奶回娘家,一般都是要提前幾天向姑奶奶的婆婆備報的,同意了,定日子,其後才能回去。當然,這是一般情況下。如果有特殊情況,父母病了,家裡突然老了人,則一切從簡。
這樣突然把十一娘叫回去,任誰也會覺得蹊蹺。
徐令宜倒也沉得住氣,一路上什麼都沒有問。
是已經從羅振興那裡知道了!還是對大太太找自己的事根本不感興趣?或者是故作高深等自己發問?
十一娘猜測著,很想就這樣和他對坐無語到荷花里。可再想到她來時太夫人殷殷地叮嚀和關心,她就洩了氣--等會回去,總不能就這樣大咧咧地跟她老人家說“母親叫我回去商量給侯爺收通房的事吧?那和喬夫人給喬蓮房送帳子有什麼區別?”
“侯爺……母親叫我回去,是想和我商量件事?”
“哦!”徐令宜淡淡地應了一句,眼角眉梢動都沒有動一下,好像對此完全不感興趣。
十一娘只好硬著頭皮:“……母親說,我年紀小,不懂事,讓我給侯爺收個通房!”
在喬蓮房傳出喜脈的當天下午?然後突然想起十一娘年紀還小,要給自己收個通房了?
徐令宜聽著就望著十一娘挑了挑眉:“說你年紀小,不懂事,讓你給我收個通房?”語氣頗為嘲諷。
突然把十一娘叫回去,他就知道沒什麼好事。
管了一個還不夠,還要管這個,……真是沒有個消停的時候……
“那你是什麼意思?”徐令宜問道。
索性把球拋給了十一娘。
你問我?我說不同意,你不答應,我還不是白說了不同意。
“我說,我聽侯爺的意思!”她把球重新踢給了徐令宜。
“嗯!”徐令宜點了點頭,“知道了!”
然後再沒有下文。
就這樣!
十一娘愕然。
隨後又覺得鬆了一口氣。
反正該說的我都說了,至於怎麼做……既然說了“聽侯爺的”。那就到時候聽他的好了。
想到這些,她放鬆地靠在了身後的大迎枕上,聽著“得得得”的馬蹄聲回到了荷花里。
徐令宜搶在她前面開口:“……說是想見見十一娘。岳母病久了,脾氣就不怎麼好了,家裡的人不敢忤逆她。到是我們,沒問清楚做就這樣急急地趕了去,鬧了個笑話。”
人病了,一般都會惦記著自己最掛念的人。不是諄哥,而是十一娘……太夫人笑了笑,裝了糊塗。
“還好是虛驚一場。你們也快些下去歇了吧!”
兩人回了自己的院子。白總管立刻趕了過來:“侯爺,順王介紹的那位西席先生過來了!都等了您一個多時辰了。”
徐令宜就向十一娘解釋:“我正托人給孩子們找先生。”
十一娘有事要和陶媽媽說,兩好合一好。忙笑著送徐令宜出了門。
陶媽媽倒沒有回避:“夫人,這件事是我去跟大太太說的。”說著,眼角一紅,“夫人畢竟年紀輕,有些事不知道厲害。我卻是不知見過多少。勸不住夫人,我只好請大太太出面幫著勸夫人了。”說著,她臉色變得有些蒼白起來,“夫人,這事是我不對。但我可以對著天發誓,我對您沒有外心,更沒有將這屋裡的事說給別人聽……”
最怕有人認為自己沒有錯,理直氣壯,一條路走到底。
“你既然稱我為夫人,那這個家,是我在主持吧!”十一娘聲音有些唏噓。
陶媽媽愣怔地望著她。
“你是大姐留下的老人了,各有各的立場。我不想為難你,也不想讓人看我們羅府的笑話,更不想讓諄哥傷心。所以這次我只想問問你:你是想留在我身邊看著諄哥長大,娶妻生子,為他打理內院?還是想讓我把你送到莊子上去和你兒子一起生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百四十六章 暗流(下)
陶媽媽緩緩地跪在了十一娘的面前。
她神色有些木然:“這件事全是我的錯。夫人怎樣罰我都是應該。求您在諄哥面前給我留份體面。我一輩子都感激您!”嘴唇抿得緊緊的。
“媽媽還知道要體面就好。”十一娘端坐如山望著陶媽媽:“這件事就此揭過不提。媽媽下去歇了吧!”
陶媽媽福身行禮,退了下去。
十一娘幽幽地嘆了口氣。
她是真的想和元娘留下來的這些人賓主盡歡,順順當當地把這份責任交到諄哥媳婦的手裡去。可有時候,總是事與願為。
第二天下午,五娘來了。
十一娘聽了小丫鬟的稟告吩咐琥珀;“你眼睛亮一點。她要是又拉著我和她什麼生意,你就找個借口把我叫出去。”
琥珀強忍著笑,點頭:“夫人放心,我省得。”
十一娘這才出去迎了五娘。
“五姐有些日子沒到我這裡來了。有什麼事讓媽媽們帶個信來就行了,怎麼還親自來了。”又望了她高挺的肚子,心裡思忖著,不會是雙胞胎吧!
“沒事,沒事。”五娘笑道,“你姐夫啊,頭一次做爹,緊張得不行,這還有三、四個月才生就給我請了個穩婆在家裡。那穩婆說,讓我多走動。你姐夫就不讓我做針線了,今個白雲觀,明個護國寺,走馬燈似的,我這些日子頭都昏了。這不,今天又說要去護國寺去,說什麼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在護國寺……”說著,掩袖而笑,眉眼間半是歡快,半是羞澀。
十一娘可不是那種煞風景的人。
立刻笑道:“五姐夫待五姐可真好啊!”
“哎呀,好什麼好!”五娘嬌嗔道,“我哪能真像他說的那樣,天天到處走的不管家啊。這不,我看看今天天氣好,就借口腳走累了,順道到你這裡來一趟——我記得你手裡有不少花樣子的,我要給你姐夫做雙護膝。”
“五姐對五姐夫可真好!”十一娘笑著扶她進了屋,安置她到炕上坐下,吩咐小丫鬟去叫了濱菊來:“……就說是五姨太太來了,要花樣子,讓她把裝花樣子的藤笸帶過來。”
小丫鬟應聲而去。
琥珀帶著小丫鬟親自給五娘上茶點。
五娘就望著琥珀:“這丫頭,自從跟了你,可越長越俊了。莫不是這徐府的飯菜特別養人?”
“五姨太太誇獎了。”琥珀笑應著,倒有幾份不卑不亢的大方。
五娘看著直點頭,和十一娘說著閑話:“我聽說冬青配了人,可定了日子?”
“沒有。”十一娘道,“這幾天不是一直忙著十姐那邊的事嗎?倒把這事給耽擱了。”
“這有什麼耽擱不耽擱的。讓陶媽媽幫著操辦就是了。”
“到底是我屋裡第一個嫁人的,總要比別人體面幾份才是。不過,嫁妝之類的已經讓陶媽媽幫著去辦了。”
兩人說了幾句話,濱菊帶著花樣子進來,大家東挑西選了一會,五娘選中了幾張“步步高升”、“連中三元”之類的吉祥樣子,然後朝著十一娘使眼色:“我們姊妹說話,用不著這麼多人伺候著。讓她們去玩吧!也算是我來給她們的恩賞。”
十一娘知道要上正戲了,無奈地在心裡嘆了口氣,遣了身邊服侍的退下。
五娘就將肘支在炕桌上,傾身道:“怎麼?我聽說你們府上的喬姨娘有了?”聲音壓得很低,好像這是件什麼了不起的秘密似的。
十一娘強忍著才沒有皺眉:“五姐是怎麼知道的?”
五娘抿了嘴笑:“是不是?”一副“誰說的,你就別追問了,我不會告訴你”的樣子。
除了羅家的人還能有誰?
十一娘也懶得去追究這些,而且追究起來也沒有什麼意義。五娘來時什麼目的,這才是主要的。
她點了點頭:“喬姨娘剛查出來是喜脈。”
“哎!”五娘就嘆了口氣,"那你准備怎麼辦?”
“好好照顧喬姨娘,讓她順利地把孩子生下來。”
“那你屋裡的事呢?”五娘關心地道。
難道是來給大太太做說客的。
十一娘猜測著,佯裝不懂她話裡的意思:“我屋裡?我屋裡能有什麼事?”
“你啊,也不動動腦子。”五娘一幅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那秦、文兩位姨娘年紀都大了,現在喬姨娘又有了身孕不能侍寢……你就不能打算打算啊?要我說啊,不如收兩,三個年輕貌美的通房在屋裡。趁著這個機會把侯爺服侍好……”
十一娘聽著很膩味,只當蚊子在耳朵旁邊飛,嗯嗯哼哼地應著。
就在她覺得自己忍不下去的時候,琥珀進來了:“五姨太太,我給您重新沏杯茶吧!”
五娘意猶未盡地打住了話,朝著琥珀點了點頭。
琥珀重新給兩人上了茶水,又端了水果進來:“五姨太太嘗嘗,山東的蘋果,贛南的橙子。”
五娘笑著拿了個橙子嗅了嗅。
待琥珀退下,又開始說起來:“……要不,我讓你姐夫幫你買幾個揚州瘦馬來?揚州瘦馬你知不知道?說是經過專門訓練,然後給那些豪門大戶做小的。又漂亮,有順柔,還都很聽話……”
看樣子,她嫁給錢明長了不少見識。
十一娘削了蘋果給她:“五姐,多吃蘋果好!”
“嗯!”她接過吃了一口,繼續說:“……要不,就收了你身邊的。貼心,又能幫襯你。我瞧著琥珀不錯,濱菊也還老實。可惜了冬青,被你訂了人。要不,她倒是個合適的人。年紀正當時,樣子又是最出挑的一個……”
塞都塞不住嘴。
五姨娘這邊滔滔不絕,隔著簾子聽音的琥珀卻心驚膽戰。
只聽見從五姨娘嘴裡一會飄出一句“喬姨娘懷孕”,一會飄出一句“通房”,最後還提到了自己和冬青的名字……又聽見十一娘嗯嗯嗯的。
她一時懵了。
昨天十一娘回娘家的時候她也跟著回去了,還和珊瑚見了面。珊瑚當時就把她拉到柴房說話:“……十一姑奶奶可和你說了什麼沒有?大太太在我們幾個裡給侯爺挑通房呢?當初大太太把你安在十一姑奶奶屋裡,怎麼現在又……到底出了什麼事?”
“姐姐放心,夫人待我好著呢!”琥珀笑道,“屋裡的事多是由我管著。”說著,眉頭一皺,“不過,大太太為侯爺挑通房……我倒沒有聽說。”想了想,又展顏笑道,“沒事。就算是侯爺要收通房,那也得我們家夫人點頭才成!”又看見珊瑚愁眉不展,像個小老太太似的,笑著打趣她,“難道是有誰想去服侍我們家夫人,所以托了姐姐來走我的門子?”
“去你的!”珊瑚笑著去擰她的臉,“死蹄子,我這不是為你擔心嗎?”
是啊,做通房的,有幾個有好下場的。最終能被抬成姨娘的,那還真得有點運氣才行。像她們這種不敢賭的人,還是老老實實地做丫鬟的好。
她想到那天晚上夫人和她說的話,她隱隱覺得夫人希望她做的是她的左臂右肩,而不是一個以色侍人的通房或是小妾。每當想到這些,她就覺得很驕傲,覺得自己與眾不同。
可這話卻不好跟珊瑚說——畢竟不是紅唇白齒說出來或是白紙墨字寫下來的東西。
原來堅信的東西,卻在這一刻變得不那麼肯定了。
現在夫人面臨的窘境是怎樣的,沒誰比她更清楚了——這兩個月,侯爺就是在夫人屋裡,夫人床上都乾乾淨淨的。
想到這裡,她不由走到廳堂的長案,朝上面擺著的觀世音菩薩面前雙手合十暗暗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只盼著夫人早點及笄。
及笄了,這些事就都解決了。
說不定還可以趁著喬姨娘不能侍寢懷個哥兒……
“琥珀,這是做什麼呢?”原來空曠無人的廳堂突然傳來陶媽媽的聲音,“求菩薩給你許個好人家呢?”
琥珀嚇了一跳,急急地轉身。
“陶媽媽走路怎麼沒有聲音?”她嗔道,“可把我嚇的。”又朝著她身後望了望,見只有她一個人進來,知道是門外的小丫鬟積威之下攔不住她,忙道,“五姨太太過來了,正和夫人在屋裡說著體己的話。”
陶媽媽聽了嘴角微撇:“什麼體己話?不是借錢銀子,就是攛著我們夫人和她一起做生意。”
琥珀不好評價。
“媽媽來找夫人什麼事?夫人吩咐我讓小廚房准備晚膳,只怕是要留五姨太太吃飯了,這話一時半會肯定是說不完的。要不要我幫您傳個話?”笑盈盈地,一面和她說著話,一面和她出了廳堂。
“也不是什麼等不得的事。”陶媽媽笑道,“夫人讓我幫著給冬青置辦嫁妝,東西我都備齊了,擬了單子,想拿過來給夫人過過目。”
琥珀想到十一娘的吩咐,又不敢走遠,站在屋檐下和她說話。
“既是如此,那待夫人一空下來,我就差小丫鬟去給您報個信。您看如何?”
陶媽媽想了想,道:“那就麻煩你了。”
“看媽媽說的哪裡話。”琥珀和她客氣了幾句,陶媽媽去了後罩房。
琥珀立刻把在十一娘院裡當差的所有丫鬟、婆子都召集到了院子裡。
她站在有著五級的台階上居高臨下地把院子裡垂手而立的人掃視了一遍,然後指著那個在門口當差的小丫鬟:“把她交給漿洗房的蔡媽媽。就說是我說的,這府上所有的被褥都交給她洗。我看你還偷不偷懶!”
“姐姐,我沒有……”
小丫鬟臉色蒼白,嚇得瑟瑟發抖。
“你沒有偷懶。怎麼夫人讓大家都回避,陶媽媽來了你卻攔都嫌累?這不是偷懶是什麼?”
能到這院子裡服侍的都是聰明人,自然明白這指桑罵槐得是誰?
沒有人出來求情,更多的是探視的目光。
待那小丫鬟果如琥珀說的那樣,沒日沒夜地漿洗著府裡所有的被褥時,十一娘屋裡的風氣也就為之一肅。
琥珀卻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還好今天把那小丫鬟架走的人是平時和自己要好的兩個人,還好自己那天主動借了三兩銀子給蔡媽媽……不過,如果沒有這些還好,她還真不好發落這個小丫鬟。
誰讓她運氣不好,撞了上來!
看樣子,還是夫人說的對。
要廣結善緣,才有善果。
當然,這都是後話。
實際上,那天處置完那小丫鬟,待五娘一走,她就去了十一娘的內室。
第二百四十七章 激動(上)
琥珀說著她處置小丫鬟的事:“……要讓她們知道,這院子裡誰說了算!”
十一娘笑著點頭,給予口頭表揚:“不錯,不錯。反應很快。”
琥珀聽了眉眼都亮起來,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夫人說我反應很快,卻沒說處置的是否得當。夫人……”欲言又止。
士別三日,要刮目相看啊!
“目前來看,你處置的也得當。”十一娘指了一旁的錦杌讓琥珀坐下,輕聲慢語地道,“但你要記往一點。一樣的米,養百樣的人。不可能人人對我們忠心,也不可能人人對我們敬重。比如說我們這院子裡的人。多是大姐以前留下來的,她們受了大姐的恩惠,感激大姐。因而對我們這些新來的有些抵觸情緒,這是人之常情。”
琥珀點頭。
“對於那些人,我們只求他們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地完成差事行了。至於其他的,也就不要強求了。反之,就像冬青和濱菊她們,又不一樣。她們是我帶進府的,是我的陪房,還當了這院子的管事頭,除了老老實實當好差事,還要知道忠心耿耿。”
琥珀聽著,低頭思商起來。
“只要你們能在我身邊為我分憂,大姐留下的那些人能老老實實的做事,這院子裡自然也就清泰平安了。所以我說,你的行事很機靈,及時懲罰了那個小丫鬟,殺雞給猴看,起到了震懾的作用。做得很好。”
琥珀聽著更困惑了:“既然如此,那夫人為什麼……”
“我就是想和你說說這件事。”
十一娘的態度更溫和了。
“大姐留下來的人中間,有像陶媽媽這樣精明強幹、在主子面前又有體面的,也有像綠雲、紅繡這樣當初只是因為人聰明機靈被選到身邊服伺的。像陶媽媽這樣的,論感情,她是大姐的乳娘,論相處的時間,從大姐出生到病逝;論恩惠,她的兒子如今管著大姐最大的莊子。除非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要不然,如果出現了我和大姐同時落水的情況,她肯定是第一個跳下河去救大姐的人,哪怕我就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她也會先救大姐,而不是我。”
琥珀見十一娘打出這樣一個比喻來,有些目瞪口呆。可仔細一想,還真沒有辦法否定。
“可要是換上了綠雲、紅繡遇到這事,只怕又會不一樣。她們縱然會跳下去救大姐,可要是我比大姐離她們近,人之初,性本善,她們只怕會先救我,再去救大姐。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琥珀眼底就露出幾分明了來:“您的意思是不是說,如果是陶媽媽犯了錯,怎麼處罰都不為過。可如果是綠雲和紅鏽犯了錯,卻可以處罰得輕一些……”
十一娘笑起來:“摸到了一點門,卻還沒能進門。你再仔細想一想!”
琥珀歪著頭想了半天,最後訕訕然地道:“夫人,我人蠢鈍,還是聽您說吧!”
“這規矩就是規矩,不管是誰犯了,都是一樣的處置。你打發個小丫鬟去了漿洗房,又言明讓她洗衣全府的被褥,她小小年紀,只怕沒幾天就要受不住了。”
“那,那該怎麼辦?”琥珀鬢角有細細的汗冒出來。
“你帶些東西去那小丫鬟的家裡,看那小丫鬟家裡是誰在當家。然後把這事情給人家說說。把她犯了什麼事,為什麼要罰她,都說清楚了。也告訴她家裡的人,要是她受不住,讓她家裡人把她接回去。管事那裡,你可以幫著說說情,至於賣身的錢,也可以幫她出了。”
“那,那我還罰她幹什麼啊!”琥珀不由輕呼。
“我們和她往日無仇,近日無怨。何必非要把人往恨我們的路上逼。”十一娘幽幽一嘆。
“不過,”緊接著,她語氣一轉,“有些人,縱是我們有心交好也拉攏不成的,她們要是犯了錯,那實在是運氣不好。要是為這個恨起我們來,我們也沒有辦法不是?”說著,她朝琥珀眨了眨眼睛,“那就讓她們想怎麼恨就怎麼恨好了!”
琥珀立刻明白過來。
“正是夫人說的這個理。”
她有些激動,“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犯了規矩,人人都要處罰的。可這板子打了,給不給上藥,上什麼藥,什麼時候上藥,卻是我們的事。”
“總算我沒有白廢這番口舌。”十一娘見她明白,心裡頗為高興,使喚琥珀,“去,只知道在我這裡學規矩,卻不知道倒茶給我潤潤嗓子。”
“哎呀!”琥珀跳起來,“都是奴婢的錯。”忙將十一娘面前冷了的茶倒掉,重新換了杯熱茶。
“我聽冬青姐姐說,夫人以前在余杭的時候,春夏喝鐵觀音,秋冬喝祁紅,然後祁紅裡還要加兩匙蜂蜜。可我跟了您,卻只見你喝龍井……”她坐到錦杌上陪十一娘說話,“是不是我們泡的茶不如您的意?”
十一娘啜了一口熱茶,笑著反問她:“你可見誰喝祁紅的時候在裡面放蜂蜜?”
琥珀想了想,搖頭:“我見識短,自然沒見過。”
“不是你沒見過。是真的很少有人這樣喝茶。”十一娘的聲音有些幽長,說是傷感也不像,說是高興,就更談不上了,讓琥珀聽了覺得怪怪的,“所以,我們要為能在冬天喝上放蜂蜜的祁紅而努力。”
琥珀聽著迷迷糊糊:“可五夫人屋裡的荷葉說,那二夫人還把燒紅了的石頭放在茶裡喝呢!夫人想在祁紅裡加點蜂蜜這有什麼出格的。”
十一娘聽了哈哈大笑。
笑過之後,卻正色地對琥珀道:“新進的小丫鬟都要學規矩,這些規矩,就是丫鬟、媳婦的行為規範。你去抄一份來,然後讓大家重新背一遍。然後跟她們說清楚,以後行事,就照著規矩來。再有人犯事,你照著行事就是,也可少些嗔怪。”
她還有好多事要做——常九河剛接手陪嫁的莊子,也不知道今天的收成怎樣?花露鋪子開不成了,還得想想其他的法子。如今都是元月底了,徐令宜要打發那些涉及到霉米事件的管事也就在這幾天了,她陪房裡劉元瑞的長子今年十二歲了,常九河的次子今年十歲了,得找個機會看看,想辦法推薦到外院去,先從小廝、隨從做起。還有常九河的長女、萬義宗的長女,也到了可以進府當差的年紀,她還沒有見過……她可不想天天陷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裡去。
琥珀點頭。又見十一娘心情很好的樣子,一直坐得筆直的身就朝前傾了傾,低聲道:“夫人,回弓弦胡同的時候聽珊瑚姐姐說,大太太讓您給侯爺收個屋裡人。”她目光閃爍,“還怕侯爺不滿意,想在我們原來的姊妹裡再挑幾個過來讓侯爺看看……”
十一娘看著笑道:“你想說什麼?”
琥珀立刻臉色緋紅,期期艾艾地道:“夫人,你看我,我……”
兩個人在屋裡說話的時候,陶媽媽正望著給她報信的婆子直冷笑。
“真是翅膀長硬了,連個小小的丫鬟都敢甩臉色我看了。”
“是啊,媽媽!”那婆子義憤填膺地道,“常言說的人,打人不打臉。琥珀那小蹄子卻點名道姓。你要是再不想辦法鎮鎮那小蹄子,只怕以後……”說著,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陶媽媽的神色。
陶媽媽聽了只是一笑,讓身邊的小丫鬟拿了二十文錢,一句“給媽媽買酒吃”打發走了。
簾子一撩,穿著官綠色潞綢褙子,插著赤金雙壽簪的晚香走了出來。
“我說那小丫頭片子口甜心苦,您現在知道厲害了吧?”她臉上帶著幾份嘲諷之色。
如果是往日,陶媽媽一個凌厲的眼神早就飛過去了。可現在,想到諄哥……她強忍著心頭不快,深深地吸了口氣。
看見一向強橫的陶媽媽服了軟,晚香心裡不禁有幾份得意。
她湊到陶媽媽身邊坐了:“我求您的那事……您看?”
“不成!”陶媽媽斷然拒絕,“侯爺就是要收房裡人,那是夫人的事。我是不會插手的。”
“哎呀,我的好媽媽!”晚香臉上的譏諷之色更深了,“您還以為您是當年的陶媽媽。現在的永平侯夫人,可不是當年的大小姐了。您的這份忠肝義膽,也要人買才成啊!再說了,我又不是要你把人推薦給夫人,只是讓您幫我瞅著,看侯爺都什麼時候去外院,到時候讓她和侯爺碰個面罷了。不成,那是她福份淺,我一樣感激您幫了大忙;成了,讓我們那位夫人在心裡割磣割磣也好啊!”說著,壓低了聲音,“您看看就知道了,活脫脫一個秋羅!”
陶媽媽長眉一揚,眉宇間就有了幾份冷凜。“我今天心情不好,你也早點兒回去吧!當好你的差事,別想這亂七八糟的。”
晚香氣得胸脯起起伏伏,半響才咬著牙道:“媽媽這樣無情,也就別怪我無義了。”扭頭就走了。
陶媽媽臉色發青。
來收拾茶盅的小丫鬟看著眼裡就有了幾分擔憂:“媽媽,晚香姐姐……”
“別提那個棒槌。她現在日子不好過,狗急跳牆,被油蒙了心了。”說著,人卻突然站了起來,交待那小丫鬟,“我去去就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百四十八章 激動(中)
陶媽媽出了門,躊躇一會,去了十一娘那裡。
門前的小丫鬟攔了她:“媽媽,夫人正和琥珀姐姐在說話。要不要我通稟一聲?”雖然是面露緊張,語氣卻很堅定,並沒有征求她意見的意思。
陶媽媽心裡明白。琥珀殺雞把猴都鎮住了。
她冷冷一笑,揚長而去。
那小丫鬟也是大著膽子攔得人,見陶媽媽走了,不由大大地鬆了口氣,笑容也燦爛起來。
陶媽媽轉道去了後罩房。
剛上了抄手游廊,就聽見濱菊房裡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
她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笑容,叩了濱菊的門。
出來應門的是秀蘭。
小丫頭臉紅撲撲的,臉上還殘留著笑容。
看見是陶媽媽,怔了怔,臉上的笑容也斂了幾分,喃喃道:“陶媽媽!”
變得可真快!
這還沒半天功夫人,這些小丫鬟見到她都沒有了以前的畏懼。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她強壓住了脫口而出的訓斥,道:“怎麼這麼熱鬧?這都是在幹什麼了?”
秀蘭回過神來,重新揚起笑容:“陶媽媽,快請屋裡坐。濱菊妹妹正在和我們看夫人給冬青姐姐的添箱首飾呢?”一面說,一面側身讓了陶媽媽進去,又在她身後高聲稟道:“陶媽媽來了!”
那邊己有人聽到了音,笑聲立刻少了一半,等陶媽媽走進去,屋子裡己靜悄悄一片。
屋裡除了濱菊,還有雙玉、芳溪、雁容、蘭萱等七、八個小丫鬟。大家都圍著桌子正中一張圓桌或坐或站的打量著桌上一字擺開的足銀簪釵。
“陶媽媽,您來了!”濱菊見狀就站了起來,其他幾個小丫鬟則有些畏縮地退了一旁,把個圓桌空了出來,“您是稀客。快快請坐!”
聽到濱菊說“快請坐”,幾個小丫鬃才回過神來,蘭萱則大著膽子端了個繡墩放在了陶媽媽的面前。
陶媽媽也不客氣,坐了下來,笑望著圓桌上的首飾,一面問濱菊: “這是夫人給冬青添箱的?”一面隨手拿起了一支滿池嬌的分心。
東西入手,她暗暗吃驚。
竟然是實心的。
照這樣看來,這些首飾沒有二十兩銀子只怕打不出來。加上工錢……
沒想到十一娘對身邊的人出手還挺大方的。不怪這幾個丫鬟為她這樣賣力。
而濱菊見陶媽媽拿著那分心一副漫不輕心的樣子,很有些輕視的味道,想著這是冬青陪嫁的東西,心中不悅。不動聲色地將東西一件件放到大紅描金的匣子裡:“夫人還添了些綾羅綢緞,瓷器箱笸……”為十一娘掙面子,實際上前沒有她說的那麼多。
正好雁容沏了茶端過來,陶媽媽就將分心隨手放在了桌上,芳溪看著忙將大紅描金匣子收到了一旁的高櫃裡。
陶媽媽看著嘴角就微微撇了撇。
小眉小眼的東西,怕我拿了不成!
她端起茶盅啜了一口,這才慢條斯理地道:“冬青哪裡去了?夫人要見她。”
雙玉是偷偷溜過來的。看見了陶媽媽早己手足無措。聽她這麼一問,立刻道:“我去找找看!”說著,像被鬼追似的一溜煙地跑了出去,輕輕拍了冬青隔壁琥珀的房門:“秋雨,秋雨,你看到冬青姐姐了沒有?”
秋雨正用燙斗給琥珀燙衣裳,拿著燙斗就來應門:“這幾天都關在屋裡做針線,難道不在家?”
正說著,那邊冬青開了門:“什麼事呢?”
雙玉看著鬆了口氣:“冬青姐姐,陶媽媽說,她奉命來找你。你不在家。她現在濱菊姐姐那裡坐著呢!”
冬青聽著忙應了一聲,道:“你跟陶媽媽說一聲,我換件衣裳就和她去。”然後回屋匆匆梳洗了一番,換了件杏紅色的小襖去了濱菊屋裡。
除了跟著濱菊的小丫鬟蘭萱,其他人都不見了。
“讓媽媽久等了。”冬青客氣地道,“我們過去吧!”
陶媽媽並不起身,望著她呵呵直笑:“這個雙玉話都沒聽清楚就跑了——她定是偷偷從五少爺屋裡溜出來的。”
冬青和濱菊聽著都一怔。
陶媽媽解釋道:“夫人讓我帶你去見她。我就想把和夫人商量好了的嫁妝單子拿過來你也瞧瞧……”
冬青聽著臉色一紅。
私底下,夫人性子是十分跳脫的,這還真是她做得出來的事。
“……偏生走到門口,怎麼也找不到了。嚇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又折回去找。結果丫鬟說琥珀有事找夫人,誰也不讓進。我在門口等了半天,又怕這嫁妝單子是落在了路上,只好沿路又找了一通……”說著,眉頭緊鎖,“到現在也沒有找到。真真是急死人了。”
濱菊聽陶媽媽這麼說,不好不搭腔,只得言不由衷地道:“媽媽要不要我們幫著找一找?”
“這樣最好!這樣最好!”陶媽媽打蛇上身,笑著站了起來。
冬青卻笑問:“琥珀有什麼事找夫人說?還誰也不讓進,神神道道的!”
那陶媽媽笑容有些暖昧:“冬青姑娘是明白人。什麼事要關起門來……”她拖長了聲音,“這還用說嗎?”然後笑著指了指東邊喬蓮房住的院子。
喬蓮房懷孕的事以雷電般的迅速早已傳遍了整個徐府。冬青也是知道的。聽了就勉強地笑了笑:“琥珀原就是大太太賞的!”
“冬青姑娘天天在屋裡關著做針線,有些事恐怕還不知道吧?”陶媽媽道,“昨天大太太把夫人叫回弓弦胡同,讓夫人在琥珀、珊瑚等人裡挑個服侍侯爺,誰知道,夫人婉言拒絕了。把大太太氣得不輕。”然後又喃喃的嘟呶了一句 “琥珀的娘、老子還在江南的莊子裡當差呢”,旋即“哎呀”一聲,一副自察失言的樣子。“說這些做什麼?這些事自有夫人做主。”
濱菊不喜歡陶媽媽語氣輕佻地議論十一娘的事,立刻大聲地道: “是啊,說這些做什麼!這些事自有夫人做主。”又問她,“要是那嫁妝單子掉在了路上,這風一吹,要是落在雪上,只怕也沒有用了。我們還是快些去找吧?”一面說,一面朝外走。
陶媽媽連聲應“好”,跟著濱菊朝外走。
走了幾步,腳步一滯,停了下來,頓了頓,轉身回頭看了冬青一眼:“……可惜了!”
然後搖頭、嘆氣地走了。
可惜了?可惜了什麼?
冬青滿臉狐惑地望著陶媽媽遠去的背影……猛地捂住了嘴。
她心怦怦亂跳,臉上不覺露出掙扎的表情來。
十一娘似笑非笑地望著琥珀:“我,我,我,我了半天也沒說出句括來,這可不像你琥珀啊!”
琥珀臉紅得更厲害了,想到平時十一娘對她的好,終於壯著膽子,吶吶道:“我想做您的管事媽媽……”
十一娘點頭,一本正經地道:“原來是為這事啊!我還以為你手頭不便要換銀子呢?”
心裡像打鼓似的琥珀不由愕然。
十一娘已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不過,管事的媽媽要是媳婦子。你嘛……”眼晴亮晶晶地,語帶戲謔。
琥珀這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不禁又羞又臊,嬌嗔的喊了聲“夫人”,起來就要走。
“琥珀!”十一娘卻叫住了她。
琥珀嘟著嘴轉過身去。
“琥珀,”十一娘依舊一臉正色,眼晴裡卻沒有了剛才的調侃之色,取而代之的是鄭重,“琥珀,我就把我屋裡的事全都交給你了。”
琥珀怔忡眼晴不受控制地濕潤起來。
“我……”她剛說了一個宇,外面傳來小丫鬟的驚呼聲。
兩人不由臉色微變,俱朝門外望去。
就見簾子一撩,冬青衝了進來。
“夫人!”她面孔蒼白,頰邊卻飛起一道異樣的紅暈,顯得有些迷離。
跟在她身後進來的小丫鬟滿頭是汗,神色惶恐:“夫人,不是我……”
“你下去吧!”十一娘沉聲道,然後起身望著冬青:“出了什麼事!”
“夫人!”冬青朝十一娘走去。
步履有些慢,開始還有些浮泛,後來卻越來越堅定。
十一娘瞪著冬青,滿臉的不相信。看著冬青一步步走過來,緩緩地停在她面前,徐徐地跪了下去,喊了一聲“夫人”。
前塵往事如幀影,一幕幕在十一娘的腦海裡掠過。
她痛苦地閉上了眼晴。
眼角有水光閃動。
屋裡子就有詭異的氣息四處流竄。
琥珀驚訝地望著十一娘。
發現她垂在裙邊的手緊緊地撂成了拳。
然後她聽到了十一娘蕭瑟如秋風嘆息般的聲音:“冬青,我今天很累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
“夫人……”冬青搖頭,匍匐在了十一娘的腳邊,“夫人,你待我恩重如山,我無以為報。更不能在這個時候丟下您不顧。“她抬頭,揚起粉白的臉,淚盈於睫地望著十一娘,“我願意為夫人分憂,服侍侯爺!”
“啊……”琥珀驚呼,不可置信地望著冬青,“你,你……”已不 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好像被她的聲音驚醒般,十一娘慢慢地睜開了眼晴。
眸子如子夜般的黑漆。
低頭望著腳下的冬青。
冬青含淚迎向十一娘的目光,:“琥珀是大太太的人,娘、老子還在余杭的莊子裡,濱菊只有中人之姿,竺香年紀太小……”
“所以,你覺得你是最合適!”十一娘聲音淡淡的。
可不知道為什麼,琥珀卻分明聽出幾份譏嘲來。
冬青臉上就閃過了一絲猶豫。
第二百四十九章 激動(下)
冬青臉上閃過一絲猶豫。
十一娘看著,嘴角就綻開一個淡淡的笑容。“所以,你覺得,你是最合適!”
一字一句,輕輕地回落在屋裡,輕柔的如春風般拂面,卻讓琥珀和冬青俱是一怔。
難道不是的嗎?
冬青眼裡閃過一絲狐惑,繼而轉為堅定。
夫人為什麼要這樣問?
這不是事實嗎?
而琥珀卻聽著卻暗暗著急。
並不是所有的陪嫁丫鬟都會做通房的。
有的是姑爺看中了,有的是小姐需要。可不管是哪一種,或是言明,或是先給些暗示。比如說,姑爺在書房裡讀書的時候會遣了其他服侍的專叫去紅袖添香,或是姑爺在洗浴的時候被小姐派去服侍……十一娘從沒有對她們言明,更沒有對她們有類似的暗示。甚至嫁到侯爺府的第一件事就是積極為冬青的婚事籌劃。
冬青這樣,等於是打了十一娘一耳光.
十一娘不僅沒大發雷霆,還笑起來了。
要知道,十一娘可不是那種膽小怕事,懦弱好欺之人。
這……太反常了!
她忙上前去拉冬青的胳膊:“冬青姐,看你說的哪裡話?你可是定過親的人。”又為冬青找台階下,“你是待嫁的姑娘,也難道她們沒把這話跟你說明了……”
琥珀不拉還好,她這一拉,卻讓冬青想起來陶媽媽的話。說什麼大太太還要把珊瑚幾個也送過來。要真這樣,那夫人豈不要被羅家架空了。
她不能讓這種事發生,她不能讓羅家把夫人架空了。
想到這裡,她猛地甩開了琥珀的手:“琥珀,你少在這裡假惺惺。我只問你一句,你可能丟得下你的娘、老子?”
琥珀愕然。
冬青已是冷笑:“怎麼?答不上來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在這裡惺惺作態。”
琥珀大急。
她的娘、老子如今都在羅家的田莊;她不可能丟下娘、老子不管。這兩樁事她都沒法否認。可她覺得,只要十一娘得勢一天,只要她還跟看十一娘一天,羅家為了諄哥,就不可能動她的娘、老子。如果萬一哪天十一娘失了勢,或是她被徐家攆了出去。她縱是有心,也沒辦法保住她娘、老子的平安。既然如此,還不如就死心塌地跟著十一娘一條路上走到黑,闖出一條生路來。
只是這件事她一直沒有機會和十一娘說。
現在冬青拿這個說事,她怕十一娘誤會。
琥珀不由朝十一娘望去。
就看見她靜靜地站在那裡,身姿筆挺,俏臉微揚,望著她們的目光中充滿了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漠。
琥珀心中一震,千言萬語都如鯁在喉。
而冬青見琥珀嘴角微翕,欲言又止。知道自己戳到了她的痛處。心頭一鬆,跪著上前兩步,卑微地伏在了地上:“夫人,自您從福建回來就是我和濱菊在身邊服侍。那時候您才八歲,病的只剩一口氣了,大家都怕擔責任,誰也不敢到您屋裡當差。是我和濱菊,一口粥一口藥,沒日沒夜服侍了您整整半年,這才把您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
琥珀就看見十一娘身子微微一顫,緩緩地低下了頭,凝視著腳下的冬青。
“是啊!那個時候,為了讓我有口熱粥吃,你打掩護,濱菊下手,從外院的大廚房裡偷了個小泥爐子來,半夜把氈毯掛在窗欞上熬粥給我喝。”她的聲音比平時要顯得清冷一些。
冬青精神一振,抬起頭來,看見俯視她的十一娘嘴角綻開一個溫柔的笑容。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聲音很溫和,卻不像往日那樣親切,“我雖然不能動彈,不能說話。但你們做過什麼我都知道。我當時就想,以後不管怎樣,我都要盡我所能去照顧這兩個人……”
“夫人!”冬青淚如雨珠順著梨花般的面孔落下來,“那時候我們在羅家,每日擔驚受怕,今日不知道明日的事。打破個碗盤都要照價賠償。每個月二兩的月例,什麼都有打點。實在沒法子了,您帶著我做繡活,辛苦了三、四個月,得了七兩銀子,歡喜得不得了……”
琥珀悄悄退了出去。這是十一娘以前的生活,現在她是高高在上的侯爵夫人。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忍受自己最以前的苦難被人看見的。
屋檐下,當差的小丫鬟正捂著嘴哭得肝腸寸斷,幾個同樣當值的小丫鬟或同情、或憐惜或幸災樂禍地望著她,卻沒有一個人敢擅離職守地過來勸她。
看見琥珀出來,立刻跪在了她的面前:“琥珀姐姐,琥珀姐姐,我攔了,沒攔住。真的,我真的攔了!”
不知道夫人和冬青最後談得如何?要是夫人念著舊情讓侯爺收了冬青,今天處置了這小丫鬟,豈不是打了冬青的臉。
琥珀有些猶豫,就看見陶媽媽和濱菊一面低頭找著什麼,一面朝這邊來。
濱菊性格直爽,小丫鬟們做錯事罵歸罵,可也願意教。大家都願意親近她。她怕這小丫鬟當著濱菊的面喊冤把冬青闖門的事扯出來讓陶媽媽笑話,忙吩咐那小丫鬟:“你先回屋裡反省反省,等想清楚了,再來找我說話。”
小丫鬟抽抽泣泣地走了。
濱菊遠遠的就看見琥珀站在屋檐下訓丫鬟,又煩陶媽媽非這麼一直找到十一娘的正院來而沒借口脫身,急步上前和琥珀打招呼:“這是怎麼了?”
“沒事,沒事。小丫鬟做錯了事,我說了幾句。”琥珀笑著敷衍著,上前給陶媽媽行了個禮,問道:“我看著你們好像在找什麼東西?什麼東西丟了?怎麼找到正院裡來了?”
陶媽媽忙支吾道:“沒什麼,沒什麼。”又問琥珀:“和夫人說完話了。”然後伸長了脖子朝門口望了望,“怎麼站在這裡,侯爺回來了?”
濱菊以為陶媽媽是怕丟了東西被琥珀知道了失了顏面,也就沒有做聲。
琥珀笑道:“冬青姐正和夫人在裡面說話。我在外面站一站。”
陶媽媽聽著,就笑起來。
眼睛深處有種隱藏的暢快。
琥珀看著心中一動。
侯爺要收房,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定下來的。冬青縱然有這心,完全可以找個機會私下裡和夫人好好說說…… 卻在自己和夫人說話的時候闖了進來。而且還不顧自己在場暢所欲言。
她就笑著問濱菊:“你和陶媽媽剛才一起去哪裡了?”
“陶媽媽奉了夫人之命把嫁妝單子拿給冬青看……”冬青簡單地說了說,瞞下了陶媽媽丟嫁妝單子的事。
琥珀聽著心中隱約有些明白。既惱陶媽媽生事,又氣冬青不爭氣,只覺胸口發悶,透不過氣來。臉上就透出幾分不快來。
濱菊不知緣由,反問琥珀:“你這是怎麼了?”
想到剛才濱菊陪著陶媽媽明明在找東西,自己問起卻瞞著不說,琥珀又怪上濱菊是個沒腦子的,忍不住朝著陶媽媽嬌笑了一聲,說了一句“我要是濱菊姐姐說幾句”,然後把濱菊拉進了廳堂。
“冬青在內室,跟夫人說,不嫁萬大顯顧,要服侍侯爺呢!”琥珀開門見山。
濱菊大驚失聲,心中有什麼東西一掠而過,腦子又嗡嗡作響,讓他心煩意亂,只知道直覺地反駁琥珀:“你胡說!你胡說!”
“我胡沒胡說。你難道不清楚?”琥珀冷笑,“你和陶媽媽分明在找東西,我問起來,卻幫她瞞著。我到想問問你,你有什麼把柄給那陶媽媽抓住了,竟然要給她打掩護?”
“陶媽媽是大太太的人。我怎麼會和她來往。”濱菊氣得眼淚都出來:“你血口噴人!我和你去夫人那裡理論去!”
“你別以為我不敢去。”琥珀不屑地道,“我要不是怕今天夫人再傷一次心,我早就拉著你去夫人面前對質了!虧夫人還說,以後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一定會照顧好你們兩人的……”
濱菊哪裡受得了這冤枉,立刻把陶媽媽丟嫁妝單子的事說了出來。
她一面說,一面回憶,自己也知道不對勁了。特別是她前腳出的屋,隱約聽到身後的陶媽媽和冬青說了句話的。
“她竟然敢慫恿冬青姐上當。”她臉色煞白,直接朝門外奔去,“我找她算帳去。”
琥珀一聽,反倒急了。
這府裡上有太夫人,下有三房、五房的,這樣是鬧騰起來,還不讓人看全本啊!
她拔腳就追了出去。
出門卻看見陶媽媽被一個小丫鬟攔在台階下:“您老人家別讓我們為難。要是讓琥珀姐姐發現有人偷聽,我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也不知道她想自己要偷聽被小丫鬟攔了?還是要那丫鬟幫這偷聽?
琥珀念頭一閃,濱菊已上前拉了陶媽媽:“媽媽,你剛才跟冬青姐都說了些什麼?”
陶媽媽看這樣子就知道東窗事發了。
自己說什麼了?
自己可什麼也沒有說?
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竟然想和我鬥!
陶媽媽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濱菊姑娘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
“媽媽是大姑奶奶身邊的老人了,既然敢做,就要敢當。”濱菊氣的渾身發抖,“要不是你說了什麼,冬青姐姐……”
“濱菊,有什麼話屋裡說。”琥珀立刻大聲打斷了濱菊的話,“滿院子的小丫鬟,你讓別人看了說什麼好?”
濱菊被琥珀這一喝,回過神來。拉了陶媽媽的衣襟就往廳堂去:“我們夫人面前說話去!”
琥珀也覺得這件事得讓十一娘知道才行,不僅沒有攔濱菊,反而叫了自己的兩個心腹小丫鬟守著門口“誰來也不讓進”,然後跟著進了內室。...<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二百五十章 混亂(上)
待琥珀跟進去的時候,濱菊和陶媽媽已拉拉扯扯進了內室。
“夫人,冬青姐……”她急衝衝一句話說出口,抬頭看見了十一娘,已是淚眼婆娑。
十一娘站在臨窗的炕邊,背脊挺得筆直,眼瞼微垂的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聽到動靜,她抬瞼望過去。原來明亮、溫和的眸子盛滿了悲愴和哀婉。
濱菊心痛如絞。
小時候就會自己捏了鼻子喝藥,然後眨著眼睛安慰她“不要緊,不是每次都有糖吃嗎”;搬到了綠筠樓,十娘在樓上吵得不得安寧,會用小手拉她的衣裙 “不要緊,她有的我都有,我有的她沒有,你難道還不准人家發發脾氣”;再後來,姚媽媽要為侄兒強娶冬青,夫人借大太太之手推了這門親事得罪了姚媽媽,她們擔心姚媽媽報復,卻望著她們笑,“你們放心,她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那樣的難,那樣的苦,目光都是明快的,愉悅的。可現在……她不由望向冬青,就看見她跪在十一娘腳邊正扭著身子驚訝地望著她。
自己的出現,只換來冬青的驚訝……
她吃驚地望著冬青。心裡翻江倒海般,又悲又憤,滿腔的怒火無處可洩,拽著陶媽媽衣裳的手不覺拽得更緊,目光也憤然地落在了陶媽媽身上:“夫人,就是她,是她胡說八道,所以冬青姐才會……”
陶媽媽在心裡冷冷的笑,臉上卻露出憤怒的表情狠狠地推開了濱菊,上前幾步跪在十一娘的面前:“夫人,您可要為我做主啊?”說著,掏出帕子開始抹眼角,“我尊重濱菊姑娘是您貼身服侍的,”她只提濱菊不提琥珀,一來她知道濱菊和琥珀之間素來有點別扭,二來她不想把打擊面擴大。引起群起攻之。“誰知道她卻血口噴人。說我慫恿冬青姑娘去爭侯爺的通房之名。夫人,我就是再糊塗。到底是在大姑奶奶身邊當差二十幾年,也不會糊塗到尊卑不分,插手替夫人管事……”
濱菊就被她推得一個趄趔,要不是後面進來的琥珀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只怕要跌在地上。
她見陶媽媽不僅不認錯,反而把自己推得乾乾淨淨,氣得滿臉通紅。
又見陶媽媽這樣會說話,更覺得冬青是受了她的蠱惑。沒等陶媽媽說話,她又跳起來打斷了陶媽媽的話:“你說你沒有慫恿冬青姐,那我問你,我出門後,你都和她說了些什麼?”
陶媽媽正等著這句話。
他的抬頭望著十一娘:“夫人,我說什麼您也不會相信。好在冬青姑娘在這裡。你不如問問冬青姑娘,我都和她說些什麼?”
冬青臉上閃過一絲慌張,嘴角翕翕,始終語凝。
濱菊心裡焦急萬分,隱隱有些不安。上前跪到了冬青身邊:“好姐姐,有夫人在這裡,你有什麼怕的。你只管實話實說。夫人待我們不同一般,你看,嫁你的添箱就用了一百兩銀子……”只盼著冬青能夠說句話。
琥珀聽著卻是心裡一動。
如果這個時候冬青把責任全推給陶媽媽,那,那……豈不是既解現在這難堪的局面又把陶媽媽拖下了水。
念頭一閃,她也跪到了冬青身邊,勸她:“冬青姐,這裡也沒有外人。你有什麼不好說的。”一面說,還一面朝著冬青使眼色。
跪在琥珀對面的陶媽媽看個分明,不由咬牙切齒,在心裡狠狠罵了句“小娼婦”,面上卻不敢露一分,打斷了琥珀的話徑直問十一娘:“夫人,您讓我去問問冬青姑娘,看還有什麼東西想要的,您到時間再給添上。我可曾有半句謊言?”
琥珀和濱菊見陶媽媽和十一娘說話,忙打住了話題。
自從看見陶媽媽,十一娘腦子裡就一直亂哄哄嗡嗡作響。
冬青一天天在變,她不是感覺不到。可一想到兩人的情份,她就會猶豫片刻。希望能給她找個好丈夫,熱熱鬧鬧地把她嫁出去,等她小日子過滋潤了,有些執念也就漸漸褪色。她就全當不知道,成全了兩人賓主一場。
變化卻總是比計劃快。最好功虧一潰。
當冬青跪在她面前的時候,她設想過很多種情況,甚至捫心自問自己到底哪裡做錯了。卻從未曾想到過陶媽媽會牽扯到其中。要知道,她曾經多次跟琥珀、冬青她們提起,陶媽媽是元娘的人,她們之間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讓她們離陶媽媽遠一些。冬青怎麼會……又怎麼能……
望著眼前亂糟糟的情景,她只覺得氣血翻騰,兩肋隱隱生痛。
“媽媽說的不錯。的確是我讓你把冬青的嫁妝單子給冬青看的。”十一娘聲音昂頭道。
她很想知道陶媽媽使了什麼手段,能讓冬青不顧一切地跑來自薦枕席。
屋裡落針可聞。
琥珀和濱菊睜大了眼睛望著陶媽媽。
陶媽媽抹了抹眼角,心裡卻不以為然。
想捉住我的把柄,門也沒有。
她轉頭問琥珀:“你剛才和夫人在說話。我沒有說錯吧?”
對冬青的暗示已經如此明顯,冬青卻木木然不接話,分明是還沒有死心。
琥珀心有些冷,默默地點了點頭。
陶媽媽又去問濱菊,“我去找冬青姑娘,叩了幾下門,沒人有應。聽見你那邊有笑聲傳來,准備讓你幫著傳個話。結果是雙玉把冬青姑娘找來的。我說,琥珀和夫人在說話。”她朝琥珀望去,“這是實事吧?”
然後不待琥珀回答,轉頭對濱菊道,“我說,大太太想從珊瑚幾個裡面再挑幾個來給侯爺選。”她望向十一娘,“我也沒有說謊。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去問五姨娘。”
再望著濱菊,“嫁妝單子丟了,你和我一起去找。出門的時候我是說了一句話。”她望向十一娘:“我跟冬青姑娘說了一句‘可惜了’。除了這三個字,我多的一個也沒有說。”然後賭咒發誓:“我要是多說一個字,讓我不得好死。坐在屋裡被雷劈,走上路上被車撞……”
十一娘不由朝冬青望去。
她垂著頭,淚珠落在青色的石磚上,洇成水漬。
“可惜了!”十一娘喃喃地念著這三個字,嘴角綻開一個微笑,人像掉進了冰窟窿似的,從指頭冷到了心田。
一句“可惜了”,就抹殺了她們五年的情誼,一句“可惜了”,就挑起了她心底蟄伏的欲念;一句“可惜了”,就讓她斬斷後路不顧一切……
“可惜了!”十一娘笑著,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嘲諷之色,“真的是可惜了!”
琥珀低頭沉思起來。
濱菊卻失聲驚呼:“不可能,不可能。你扯謊!你扯謊!”又去拉冬青:“冬青姐,你說句話啊!你倒是說句話啊!”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冬青呆呆地跪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陶媽媽看著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然後神色一肅,正色地對十一娘道:“夫人,我說的是句真心話。我真的覺得冬青姑娘嫁給萬大顯可惜了。”她目光往琥珀、濱菊身上一掃,道,“我也不怕得罪諸位姑娘——琥珀姑娘才貌雙全,可惜太過有主見;濱菊姑娘溫柔大方,可惜太過敦厚。只有冬青姑娘。不僅相貌出眾,而且性情柔順,正是花樣年紀……”
“陶媽媽!”十一娘打斷了她的話,快刀斬亂麻地道:“這件事是濱菊不對。既然大家說開了,也就沒事了。你先下去歇著吧!”
陶媽媽見她語氣裡全是維護之意,心中雖然不快。但想到目的已經達到,還是一陣竊喜。臉上卻露出幾份歉意來:“夫人這樣說,可真是折煞老身了……”
十一娘不想聽她多說一句,搖了搖手:“媽媽下去歇了吧!”
陶媽媽福身行禮退下。
濱菊就朝著冬青撲過去:“冬青姐,你怎麼能這樣?你怎麼能這樣?你難道不知道陶媽媽是什麼人?她是大奶奶一伙的。你怎麼能聽她的!你怎麼能聽她的!”
一句句的質問,如響雷打在十一娘的頭頂,她雙腿發軟,頭昏目眩,踉蹌地後退兩步,手胡亂抓住了身後的炕桌,這才站定了身子。
“濱菊,你端張小杌子過來讓冬青坐下!”
她扶著炕桌,緩緩地坐在了炕邊。
濱菊睜大了含滿淚珠的眼睛,不明白十一娘為什麼還要讓她端杌子給冬青坐,不由遲疑了片刻。
琥珀見了立刻起身端了張錦杌放在了炕邊。
十一娘柔聲道:“冬青,你坐下。我有話跟你說!”
冬青猶豫半晌,低著頭坐到了錦杌上。
琥珀拉了濱菊起來,靜聲屏氣地立在十一娘身邊。
十一娘深吸了一口氣,道:“冬青,你真的想給侯爺做通房嗎?”
冬青沒有做聲,放在膝上的雙手卻絞在了一起。
十一娘看著心動了動,又道:“要知道,你一旦成了侯爺的通房,我們之間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親厚了。你還願意做侯爺的通房嗎?”
“不會,不會。”冬青聽著猛地抬起頭來,“我不會和夫人爭的,我會幫夫人把侯爺留在正房的……”
十一娘已不可見地搖了搖頭,聲音輕得如風般飄忽:“如果有一天,侯爺要納你為妾,我不同意呢?”
冬青一怔。
十一娘又道:“如果有一天,你懷了孩子,我卻不想讓你生出來呢?”
冬青張大了嘴巴。
十一娘望著她的眸子如月光般清冷:“如果這樣,你還想給侯爺做通房嗎?”
冬青避開了她的目光,低頭吶吶道:“可夫人不是那種人啊!”
十一娘心灰意冷,一直強忍著的淚水無聲地奪眶而出。
“夫人,夫人……”琥珀看著心裡發酸,捂著嘴哭了起來。
濱菊氣得說不出話來,上前就打了冬青一個耳光。
冬青捂著臉,震驚得望著濱菊。
濱菊想到剛才自己為了替她辯護找了陶媽媽來對質……最後卻讓十一娘顏面盡失。
她恨冬青不爭氣,更恨自己沒腦子。
揚手就給了自己一耳光。
琥珀看著大吃一驚,忙上前拉了濱菊:“你別這樣,你別這樣……”
兩人正亂做一團,屋裡突然響起徐令宜的聲音:“這都是怎麼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混亂(中)
徐令宜什麼時候進來的,大家都沒有注意到。
也不知道他都聽到了些什麼?聽到了多少?
幾個人俱有些不安,屋裡的空氣一滯。
那冬青更是心虛,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般跳了起來,戰戰兢兢地喊了一聲“侯爺”。
琥珀和濱菊則忙各自收了手,神色略帶慌張地曲膝給徐令宜福了福。
徐令宜哪裡注意這些,他的目光徑直落在十一娘身上。
她正半坐在炕邊,面色有些蒼白,眼睛、鼻子都紅紅的,正拿了帕子低頭拭淚。
他心中一沉。
自己回屋,十一娘從來都是笑盈盈的迎上前來,何曾這樣神色怏悒,一副傷心難過的樣子!
徐令宜不由朝幾個丫鬟望去。
冬青唯唯喏喏地站在那裡,左半邊臉紅通通的,顯然是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耳光。再看琥珀,目光閃爍。濱菊,右半邊臉和冬青一樣紅通通的。仔細回想剛才的情景。琥珀分明是在攔濱菊。
十一娘待人從來都是和和氣氣,人單力薄,哪裡扇得出這樣的印子來?分明是幾個大丫鬟掐架掐到她面前來了。
難怪兩個守門的小丫鬟看見他臉色大變,神色慌張了。
可這畢竟是十一娘自己的事,自己不好插手。
雖然這樣想,徐令宜眉宇間還是不覺露出幾份不快來。
三個丫鬟看了不禁都生出幾份怯意來。
剛才的樣子也的確不像話。不怪徐令宜不高興。
十一娘就站起身來解圍:“侯爺回來了!妾身讓春末、夏依進來服侍侯爺更衣吧!”又吩咐琥珀幾個,“你們都退下去吧!”
她這麼一說,徐令宜只好佯裝若無其事的樣子點了點頭:“叫了春末進來吧!”然後朝淨房去,騰出時間來好讓十一娘處置未完之事。
琥珀和濱菊見徐令宜沒有追究,都鬆了口氣,曲膝應“是”。
冬青卻是打了一個寒顫,回過神來。
如果這件事捅了天,夫人為了賢名,也許會成全自己。可要是就這樣算了……
她只覺得心砰砰跳得厲害。
被濱菊扇了的左臉燒得滾燙。
事已如此,還能回頭嗎?
她輕輕地搖頭。
第一個不饒自己的,恐怕就是濱菊了。
念頭閃過,她不顧一切地衝著徐令宜的背影高聲道“侯爺”。話像竹筒倒豆子般又急又快、讓人卒不及防地落下,“都是奴婢不好。喬姨娘有了喜脈。侯爺房中空虛。弓弦胡同那邊的大太太就想把自己身邊幾個漂亮的丫鬟送過來服侍侯爺。奴婢聽說了,就斗膽來告訴夫人……
徐令宜並沒有理會。
十一娘曾經跟自己提過大太太讓她給自己收房。他當時就猜到大太太會有所動作。
不過,做為十一娘身邊的大丫鬟冬青,此刻突然重提此事,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蹊蹺?或是,十一娘的哭與此有關?
不管怎樣,有什麼事,十一娘自會跟自己說。
越過她去和一個丫鬟絮叨……
他微微搖了搖頭。
十一娘聽著卻有些啼笑皆非。
自己的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冬青還不死心……再說什麼,再做什麼,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她此刻只希望冬青別把話說的這樣直白,給自己和琥珀、濱菊這些從羅家來的女人留幾份顏面。
“好了,冬青。”她柔聲打斷了冬青的話,“這件事我會和侯爺商量的。你們先下去歇了吧!”
阻止的意思非常明顯。
只是她話音未落,琥珀已衝了過去。
她一面暗罵自己糊塗,這個時候,怎麼能讓冬青亂嚷,一面上前拽了冬青的左臂。“冬青姐,侯爺在這裡,我們還是先退下去,讓侯爺和夫人好好地說說話才是正經!”一面說,一面死死地攥住了她的胳臂,還朝著濱菊使眼色,示意她上來幫忙。
冬青不由掙扎起來:“侯爺,夫人聽了十分傷心。覺得縱然是要給侯爺收房,也應該從自己陪嫁裡選一個……”
濱菊和冬青到底有五年的情誼在那裡,她從來沒有想到用暴力。
可聽著冬青越說越不像話,琥珀給她使眼色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就上前攥了冬青另一支胳膊。
進了淨室的徐令宜聽到外面折騰的聲音,猛地想起來,十一娘好像曾經對他說過,她的陪房丫鬟並不都是從小服侍她的。只是他當時沒在意,記不清楚原話了。
現在想起來,既然不是從小服侍的,那就是臨出嫁的時候大太太賞的。
難怪敢如此囂張。
徐令宜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轉身出了淨房。
“十一娘。”他站在淨房的門口遠遠地望著十一娘,表情淡淡的,顯得有些冷漠,“丫鬟們不聽話,打發出去就行了。”
出現的這樣突然,話說的這樣突兀,屋裡的人俱是一窒。
徐令宜見十一娘並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目光就落在了冬青的身上:“要是丫鬟們不聽話,直接打發出去就行了。犯不著生氣。”
十一娘這才明白過來。
她心裡微微一暖。
“多謝侯爺!”十一娘嘴角微翹,露出一個淡淡地笑意,“我會斟酌著辦的。”
她明白過來,冬青、琥珀和濱菊也明白過來。
冬青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打發出去……”她不相信地望著徐令宜,吶吶低語,“打發出去……”
琥珀和濱菊卻心頭一鬆,兩人不由對視一眼。
有了侯爺的這句話,夫人怎麼處置冬青都沒有了阻礙。
待徐令宜從淨房出來,內室已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十一娘盤腿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正望著外面光禿禿的樹枝發呆。
聽到動靜,她扭過頭,微微笑起來。
“在看什麼呢?”徐令宜坐到她身邊,順著她的方向朝外望去。
窗外是株西府海棠。
“在看樹枝,”十一娘笑望著窗外,聲音溫和輕柔,“過兩天應該抽芽了吧?”
徐令宜想了想:“燕京的春天來的有點晚,要到二月底吧!”
“哦!”十一娘點了點頭。
屋子裡又安靜下來。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坐了一會。
十一娘的心情這才完全平靜下來。
“侯爺,”她低聲道,“冬青不想嫁給萬大顯,所以有些鬧騰。我想,強扭的瓜不甜。不如找個理由把這門親事退了吧?”
如果僅僅是不想嫁給萬大顯,那冬青又何必要拉自己說話,琥珀幾個又何必要死死地攔著她……
十一娘很難堪吧?
他想到她哭紅了眼晴、鼻子的模樣。
摸了摸她的頭。
“等過了二月初二龍抬頭,外院的管事大部分都要換。內院的丫鬟、媳婦、婆子也動一動吧!”他語氣淡然地道,“你這幾天擬個單子,到時候我讓白總管給你找人。有喜歡的丫鬟、媳婦,也可以跟白總管說一聲。”
“侯爺……”
十一娘很是意外。
他這樣,等於是把人事的任免權給了自己。
徐令宜笑了笑:“你以後要管家的。總不能令行不止吧?朝令夕改不好,令行不止恐怕更不好!”
沒想到他還記得這個。
十一娘笑起來:“侯爺是惦記著那小廚房吧?任您說的天花亂墜,我也不會答應重開的。”
徐令宜大笑。
兩人這麼插科打諢一番,十一娘心情好了很多。
徐令宜就站起身來,道:“你今天也累了,好好歇著吧!娘那裡就別去了。我會跟娘說你身體有些不舒服。”
“那怎麼能行!”十一娘忙道。
徐令宜卻笑道:“偶爾也要病一下!”
十一娘錯愕。
徐令宜巳快步出了內室。
十一娘望晃動的門簾半晌才回過神來,忍俊不住笑起來。
晚飯她勉強自己喝了小半碗粥,然後讓小丫鬟去叫了琥珀來,把徐令宜的意思告訴了她:“……得趕快把空缺和人選確定下來。”
“夫人放心,我知道事情的輕重。”琥珀聽了露出歡顏來,“一定會在二月初二之前把名單擬出來,不會拖了外院的後腿。”
十一娘就笑著讓小丫鬟端了一碟臘肉絲,一碟煎黃魚,一碟清炒大白菜,一甌白粥,一小碗白玉飯來。
“現在能吃得下去了吧!”
琥珀一怔,旋即笑起來:“夫人真是的!”
不忍讓十一娘擔心,她就著菜喝了一甌白粥。
“好了。你回去忙吧!”十一娘也不想勉強她,“隨便把這個消息告訴濱菊。讓她也能睡個好覺。這幾天就暫時委屈她一下。什麼也別幹,專守著冬青。別人要是問起來,就說是我准的,讓她陪著冬青繡嫁妝。等過幾天,風聲不是那麼緊了,我再找個借口,說她有病,送出府出。也免得糟蹋了人家萬大顯。”
琥珀點了點頭,眼神微暗。
女子有暗疾,男方可以退親。
十一娘決定以這個借口讓萬家退親。
只是這樣一來,冬青以後就難以嫁人了。
好好前程,最終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她不由輕輕地嘆了口氣。
又見十一娘雖然說得輕快,眉宇間卻閃過一絲悵然,知道她心裡也不舒服。就笑著轉移了話題:“明天林府的慧姐兒過來,您看我們准備些什麼好?”
想到那個高傲的小姑娘,十一娘的神色都變得愉悅起表“甜白瓷的餐具,青竹筷子,家裡打掃得乾乾淨淨,桌上擺幾苗水仙就足夠了。”
“這樣就夠了嗎?”
“夠了!”
兩人說著,徐令宜身邊的照波突然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
“夫,夫人,您,您快躺下。太夫人聽說您不舒服,親自來看您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百五十二章 混亂(下)
謊言是雪球,越滾越大。
十一娘先腹誹了徐令宜兩句,然後才接了太夫人手裡的青花白底小碗一飲而盡:“謝謝娘!我沒什麼事,就是覺得頭有些昏。”
騙老人家……她心裡很是不安。
太夫人不做聲,笑眯眯地將裝了清水的蓮紋青花小碗遞給她漱口。
杜媽媽更是伸手要去接小丫頭手裡的漱盂,嚇得琥珀忙搶在了手裡,端到了十一娘嘴邊。
“……我已經讓白總管去請太醫院的劉醫正了。
太夫人掏出帕子給漱了口的十一娘擦了擦嘴,“你先捂著被子睡一覺。”
十一娘強笑道:“娘,晚上的風寒氣重。您先回去吧!我不過是受了點涼。已經喝了姜湯,您又給我請了劉醫正,還有琥珀她們幾個照顧,不會有什麼事了。”
又歉意地望著跟著太夫人一起來探病的三夫人和五夫人,“勞得三嫂和五弟妹也跟著受累。”
“四嫂待我們太客氣了。”五夫人笑道,“我們一場妯娌,難道這點情分也沒有。”
眼睛卻溜溜地打量著屋裡的陳設。
見帷帳半新不舊,全色的黑漆家具,鋪著秋香色坐墊、椅褡,牆角、茶幾點綴了些花草,整潔大方,質樸無華。
也不由暗暗點頭:倒也能坐得下去。
三夫人也客氣了一番:“你好生歇著,想吃什麼喝什麼,跟我說一聲就是。”
十一娘向她道謝。
她的目光卻被炕幾上一個黑漆漆的梅瓶吸引。
過年回娘家的時候在娘家大嫂那裡見過。
說是什麼石雕的,一個要兩百多兩銀子,比得上個鑲寶石的項圈了。
沒想到十一娘嫁過來沒幾天,也學會了這一套附庸風雅了。
只是不知道這梅瓶是羅家的陪嫁,還是太夫人賞的?
想到這裡,她就朝太夫人看了一眼。
就看見太夫人正摸著十一娘的額頭試體溫。
見一切都正常,她滿意地“嗯”了一聲:“還好沒有發熱。”坐直了身子眼睛一掃,發現屋裡全是丫鬟沒一個年長的媽媽,她不動聲色:“陶媽媽呢?”
琥珀不由睃了十一娘一眼,就見十一娘笑盈盈地道:“又不是什麼大事,沒驚動她。”
太夫人聽著十一娘說“驚動”兩個字,眉角微微地挑了挑,沉默片刻,道:“雖然是小病,可這大病從來都是從小病起,你也不要馬虎。”
又道,“你這幾天就好好的歇歇,晨昏定省也免了。讓貞姐和誡哥住到我那裡去,免得吵你。”
騙了她老人家不說,還勞頓她老人家幫著帶孩子。
十一娘汗顏。忙道:“娘,不用了。一點點小病,哪有那樣嬌貴。說不定我吃兩副藥就好了。”
說到這裡,她心裡又開始腹誹徐令宜。
為什麼要說她是吹了風,就不能說是胃不舒服。還好這個時空治病都是用中藥,要是用西藥,還不知道怎麼收場呢?
嘴裡卻道:“要是明天還不好。再送到您那裡去也不遲。”
一直乖巧地立在太夫人身後的貞姐兒聽了上前道:“祖母,讓五弟給諄哥做伴,我在這裡給母親侍疾吧?
三夫人和五夫人聽了就一個道:貞姐兒真是孝順”,一個說著“貞姐兒不虧是在娘身邊長大的”。
和魏紫、姚黃等在一起立在內室門口的文姨娘聞語就望了貞姐兒一眼。
十一娘沒想到還扯上了貞姐兒。
坐如針氈般地微微扭了一下身子,忙道:“我看還是不用了。明天慧姐兒還要來做客呢?你招待好她就行了。”
太夫人微微點頭:“病則致其憂。你能想到這一點,很好。”她望著貞姐兒的目光中盛滿了欣慰,“不過,你母親既是頭昏,以靜養為宜,何況慧姐兒過兩天要,你幫著你母親待客,也一樣是盡孝道。”
親自來探望媳婦的病情,卻沒有同意孫女在媳婦跟前侍疾。
滿屋子的訝然。
在眾人面面相覷目光中太夫人站起身來:“大家都散了吧!也讓十一娘好好歇歇。”
跟著太夫人來探病的三夫人和五夫人忙跟著站了起來,十一娘也“掙扎”著下床,將幾人送至門口,這才站直了身體長吁口氣。
“侯爺真是的,”她不由抱怨徐令宜,“怎麼也不把娘攔住。“這樣多不好!”
徐令宜尷尬地笑了笑。
他也沒想到太夫人會親自來探病。
正說著,劉醫正來了。
十一娘似笑非笑地看了徐令宜一眼:“看侯爺這話怎麼圓?”
放了帳子,用帕子搭在右腕上讓劉醫正診了脈。
徐令宜就在一旁邊道:“她受了涼,你看歇幾天的好?”
劉醫正也是妙人。
聞言也不把左手的脈了,和徐令宜去了廳堂,唰唰開了方子,道:“最好歇個七、八天,如果能歇個十天半個月就更好了。最不濟,也要歇個四、五天。”
十一娘在內室聽了掩袖直笑。
突然覺得這藥應該也不是很難喝……
而此刻卻有一人影悄悄閃進了元娘生前的院子。
天上只掛了一彎玄月,屋子裡影影綽綽看的不十分清楚。
人影沒有任何障礙,熟絡地進了元娘的正屋。
多寶閣上的玉石盆景閃耀著幽幽的光華。
人影卻看也沒看一眼,徑直去了元娘的內室,坐到床邊的小杌子上。
“夫人,我今天讓那十一娘吃了個啞巴虧。”
人影摸著床頭迎枕,“我知道這時候不應該和她翻臉,諄哥還小,她還沒有自己的孩子,依仗她的時候多著。可我這也是沒有辦法了。您不知道,她竟然唆使琥珀給我臉色看。不過半天的功夫,那些丫鬟對我就沒有了從前的敬畏。我要是再不還手,那些貫會逢高踩低的只怕就要作踐我了。我被作踐沒什麼,可到時候我若連個丫鬟、婆子都指使不動了,又怎麼能維護諄哥?諄哥豈不任那十一娘擺布?不過,您也不用擔心。那十一娘想處置我,總得有個名分。我先前私自去了弓弦胡同報信,是我做的不對。她罰我我無話可說。可同樣的錯我不會犯兩次。”聲音漸漸變得幽怨起來,“夫人,我真沒想到,弓弦胡同竟然會變成那樣……”
低沉的喃喃聲如無奈的唏噓回蕩在寂靜無人的庭院。
***********
“你說什麼?”
喬蓮房猛的坐直了身子,“太夫人親自上門去探病?”
繡櫞點頭:“我親眼看見侯爺把太夫人送到了門口。”
喬蓮房咬了咬唇,表情有些陰晴不定。
“您說,您這剛懷上,她就病上了……”繡櫞不由低聲道,“會不會是心裡不痛快?”
“她當然會心裡不痛快!”喬蓮房不以為然地揮了揮手,“她不痛快又能怎樣?還不是請太夫人派了兩個媽媽過來照顧我。我量她也不敢怎樣。”
說著,撇嘴一笑。又猶豫半晌,道,“她病了,那侯爺……歇哪個屋了?”
繡櫞眼神微沉,聲音不覺低了幾分:“歇十一娘屋裡了!”
喬蓮房細長的秀眉蹙了起來:“歇在了她屋裡啊!”手不禁輕輕放在了自己的腹部,“你說,要我不舒服,太夫人和侯爺會不會……”說著,她抬頭望著繡櫞,眼睛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繡櫞嚇了一大跳:“哎呀,我的好小姐。您可千萬別這樣想……”
“我知道。”喬蓮房笑著打斷了她的話,“我就是說說而已。”她低頭望著自己依舊平坦的腹部,“這是我的未來,我怎麼會輕舉妄動呢?”
繡櫞這才鬆了口氣,又怕她會胡思亂想,勸道:“小姐,三太太也說了,侯爺不歇您屋裡這是規矩。等孩子半歲了,你的身子恢復了,侯爺也就和以前一樣了……”
燈光下的繡櫞,柳眉輕掃,朱唇絳點,嬌艷的如一朵迎春花。
喬蓮房看著心中一動。
不知不覺中,黃毛丫頭也長成了個明艷照人的大姑娘了。
她微微一笑:“繡櫞,你去打聽打聽,十一娘准備把誰收在房裡!”
*********
十一娘聽見身邊徐令宜均勻平穩的呼吸聲,輕輕翻了個身。
身體明明很累,卻怎麼也睡不著。
腦子裡明明什麼也沒有想,怎麼也安靜不下來。
寂靜的長夜裡,一丈多寬的床太過空曠,讓她覺得有些冷。
往被子裡縮了縮。
還是覺得有些冷。
又縮了縮……
直到腳尖一點,可以觸到床尾的檔板。
她繃起腳尖蹬了一下檔板。
想了想,又蹬了一下。
隔了一個呼吸,她又蹬了一下。
像找到了一個好玩的游戲。
頭頂就突然傳來一個幽幽的嘆息,被子一撩,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快睡。”
“我以為你睡著了。”
十一娘聲音裡含著濃濃的歉意,“是不是吵著你了?”
以前在大學裡住宿,大家評論最不受人歡迎的習慣,位居榜首的是“不尊重別人的生活習慣”。她一直記得。
徐令宜摸了摸她緞子般的青絲,答非所問地道:“在想什麼?”
“沒想什麼!”十一娘找個舒服的位置放鬆了身體,“就是睡不著!”
徐令宜沉默片刻,輕聲道:“要不要看看《大周九域志》?”
聲音裡隱隱帶著點猶豫。
十一娘微怔。
她想到剛成親那會,自己曾經拿了《大周九域志》開導徐令宜……不由笑道:“好啊!”
徐令宜就窸窸窣窣地下床點了燈,拿了書過來。
十一娘笑著向他道了謝,隨手翻了一頁,倚在半舊的寶藍色綾緞大迎枕上看起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多事(上)
黃昏的燈光暖暖地灑落在帳子裡,溫馨安寧,遠處隱隱傳來的更鼓聲,又平添了一份靜謐。
只有細細的呼吸聲,半晌也沒見翻書的聲音。
好一陣遲疑,他張開眼睛。
就看見十一娘怔怔地望著那本《大周九域志》發著呆。
被娘家的人這樣傷害,縱是再豁達的人,只怕也有幾份傷心。何況十一娘年紀還輕,沒遇到多少事……
他輕輕地翻了個身。
要不要開導她幾句?
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自己要是點破了,十一娘會不會覺得失了顏面很是難堪呢?
想了又想,還是決定不管。
有些事,得自個兒仔細思量,別人說,未必說的通,聽得進去。最多自己在一旁多看著點,多提醒她一下。
主意拿定,心也定下來,睡意漸襲,人昏昏睡過去,又猛地被驚醒,聽到三更的鼓聲。扭頭一看,十一娘背對著他側身曲臥,被子滑落在腰間,只著薄薄月白色綾衣的肩膀、手臂都露在被子外面。
這麼冷的天!
徐令宜支起身來幫她掖被子。
燈光下,十一娘柳眉輕蹩,長長地睫毛上還掛著一滴淚珠,如海棠含露,楚楚動人。
徐令宜動作一滯,細細打量了她半晌,輕輕地握了她垂落在大紅錦被上白皙纖細卻冰冷如霜的手,附耳低低喊了一聲:“默言”。
十一娘心裡亂糟糟的,捧著《大周九域志》,一個字也看不下去。
癡癡呆呆中,又覺心酸,眼淚就無聲地落了下來,漸漸模糊了視線。
她不想讓徐令宜發現自己的異樣。
側身背對著他倚在大迎枕上,閉上眼睛,任眼淚一滴滴地從眼角滑落枕上……頭昏腦脹中,人也變得迷迷糊糊。
突然有人在她的耳邊喊“默言”。
她大驚失色,猛然坐起。
“誰?”
抓住了胸前的衣襟,驚恐地朝著聲音的出處望去。
就聽見“哎呀”一聲,徐令宜捂著下頜睜大了眼睛瞪著她。
十一娘愣住。
片刻才回過神來。
“侯爺……您,您沒事吧?”伸了手想摸摸他的下頜安撫一下,旋即想到那地方是被撞痛的,自己去摸,豈不更痛。又訕訕然地縮了回去。“我不知道是您……”
徐令宜看著她像受驚的小獸般一躍而起,神色惶恐顧目四盼……見是自己,這才長長地吁了口氣,強笑著問自己怎麼樣了。
為什麼會突然害怕起來?
徐令宜目光微凜。
想到今天下午發生的事……
而十一娘這才感覺到指尖冰冷冰冷的。
又見他眉宇有幾份不悅,心中頗為不安。
任誰好心去蓋被子卻被撞了下頜都會不高興的吧!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侯爺……”然後指了指他的下頜,“您,您沒事吧?”
“沒事!”徐令宜躺了下去:“快睡吧!”
有了這樣的插曲,誰還睡得著。特別是十一娘,身體冷冰冰的,徐令宜那邊又像個火爐子似的散著熱。她不由窸窸窣窣地一點點地挪了過去。
冰冷的身子瑟瑟地靠了過來,除了十一娘還有誰?
剛才的不快煙消雲散。
徐令宜想到她被驚醒時的恐懼,不由轉身打量她的神色。
十一娘已完全清醒過來。
至少此刻她很清楚自己是誰。
見徐令宜盯著她看,想到自己剛才的魯莽,只好對著他歉意的笑。
此刻的十一娘頭髮凌亂,眼睛紅腫,神色卻溫和而恬靜,甚至帶著些許讓人安心的寧謐,哪裡還有一點點剛才的驚恐與慌亂。
徐令宜心中一動,輕輕拂了拂她垂落在頰的青絲,“剛才為什麼害怕?”
他動作輕柔,甚至帶了一點點憐惜的味道在那裡,卻讓十一娘語凝。
她總不能說,她以為自己被人識破了吧?
只好垂下眼瞼“沒什麼?就是您突然一喊,嚇了一跳。”
一副不欲多說的樣子。
那為什麼害怕?
徐令宜想了想,道:“五姨娘還好吧?”
十一娘愕然。
怎麼突然提起五姨娘來?
“挺好的。”十一娘道:“人長胖了不少,氣色也好了很多。天天在家裡給未出世的弟、妹做針線了。”又覺得徐令宜不是那種沒話找話的人,頓了頓,道“侯爺可是有什麼事?”
看樣子,是自己猜錯了。
“哦,沒什麼。”徐令宜很隨意地道,“就是想起來,問一問。”隨即轉移了話題:“我看,你還是在家裡歇個五、六天吧!要是有人問起來,就說是受了風寒。這個病,旁邊的人最容易染上。”
他的話轉得太快,十一娘片刻後才明白他的意思。
也好,就是自己受了風寒傳染給了冬青。這樣一來,就算是陶媽媽想傳出什麼話來,明面上也有個應對。而且,人早點送出去她也早點安心。這樣住在她的院子裡,像根扎在肉裡的刺般不舒服。而且還可以洗刷一下自己的嫌疑——喬蓮房剛懷孕自己就病了,有心人不免多想。
她想了想,和徐令宜商量:“我想把冬青的賣身契給她,送她回余杭。”
徐令宜頗有些意外。
他以為十一娘會把冬青交給羅家處置。這樣一來,羅家為了給徐家一個交待,肯定會狠狠地處罰冬青。冬青到時候不死也要脫層皮,下場可想而知。同時也可以告誡一下大太太和與十一娘有二心的陪房們。還可以把自己撇清。沒想到十一娘卻這樣輕輕揭過了。
認真一想,十一娘的心腸還是很軟的。
不過,考慮到這是十一娘的意思,他還是表示了贊同:“你定好了日子告訴白總管就行了。他會照你吩咐的把人送回去的。”
這倒是個誤會。
十一娘是想,既然冬青沒把她們五年情份放在心上,那她就當這五年不存在好了。把她毫髮地傷地交給她的家人。以後是死是活,再與自己不相關了!
她現在擔心的太夫人那裡:“這樣讓娘擔心總是有點不好……”不免有些不安。
“沒事。”徐令宜道,“娘那裡有我。”
心裡卻想著自己說十一娘不舒服時母親驚愕後揶揄的笑容……
娘十之八、九猜到十一娘是假病了,說不定還以為十一娘的病與喬蓮房懷孕有關系。要不然,她老人家也不會讓杜媽媽特意去告訴快要落月的丹陽說十一娘不舒服,又帶了兩個媳婦親自來探病,儼然一副為十一娘打氣、撐腰的模樣。
想到這裡,他不由暗暗好笑。
卻不知十一娘根本不是那種小氣的人。她之所以不高興,卻全是因為娘家的那些事。
徐令宜不由緊緊摟住了十一娘。
雖然是母子,但關於媳婦的事,該瞞還是要瞞的。
“你別擔心,娘不知道多喜歡你呢!”他輕聲笑道,“你要是覺得忐忑,病好了以後,歡歡喜喜地去給娘問個安。 以後用心孝敬她老人家就是了。”
徐令宜的懷抱很溫暖,把身體裡的寒意一點點的驅散。
“要不,就病一天吧?”十一娘沉吟道,“馬上慧姐兒要來家裡做客,您還說要幫我把院子裡的人換了。還有十姐那邊,眼看要過三七了,順天府那邊就算是不結案也要讓王家的人把屍身領回去好做法事……好多事呢!”
徐令宜微微點頭:“就依你。”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只覺得懷裡的身子春柳般柔弱纖細、惹人憐愛,忍不住探進衣襟細細撫挲著她日漸優美的曲線,還咬著她的耳朵打趣她,“正好讓眼睛消消腫!”
空氣裡就有了淡淡的曖昧。
十一娘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覺得游弋在自己身上的大手火般的燙人,燈光明亮的刺眼。
她逃避似的閉上了眼睛。
“我,我生病了……”
徐令宜聽了微微一怔,垂瞼卻看見她雪白的面孔早已渲染成一片緋紅,長長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輕輕地顫抖,竟然是一副又驚又羞的模樣。
他不由心旌搖曳。卻又怕驚著她。
“哦,不舒服?哪裡不舒服?”聲音略帶嘶啞,“讓我看看。”
十一娘心裡發慌:“侯爺……”胡亂去拉被子。
卻沒有僵直,沒有掙扎,沒有忍耐。只是慌張、羞怯、忐忑不安。
徐令宜的目光立刻如火般的炙熱起來。
“默言!”他聲音裡有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淡淡喜悅……
***************
第二天一大早,文姨娘和秦姨娘就來了。
徐令宜已經去了外院,十一娘躺在床上,臉紅紅的,像在發熱。
兩個人看了十分的殷勤,在一旁又是端茶又是遞水。
琥珀怕被她看出破綻來,好說歹說才把她勸走。
十一娘沒精打采地應酬了兩人幾句,正要把人打發走,貞姐兒、諄哥和徐嗣誡來探病。
因對外說是得了風寒,孩子們只能遠遠地隔著問候兩聲。
貞姐兒和諄哥還好,徐嗣誡卻眼淚巴巴地望著她直喊“母親”。
諄哥忙上前勸他:“母親病了,你別吵。你一吵,她更不容易好了!”
徐嗣誡強忍著眼淚點頭。
十一娘更覺內疚,忙讓琥珀拿糖出來招待孩子們,徐嗣勤、徐嗣儉兩兄弟來了。十一娘少不得又陪著說了幾句話,然後又有一些有頭有臉的媳婦、婆子來探病。一個早上,竟然門庭若市,十一娘只覺得比真的生了病還要累人。
琥珀看著這情況不對,將探病的全擋在了門外,十一娘這才安安穩穩地吃了個午飯。
她正要眯一會,羅大奶奶來了。
十一娘和琥珀面面相覷。
“這消息傳得可真快啊!”
忙差綠雲把羅大奶奶請了進來。
羅大奶奶進來看見十一娘大白天的臥在床上,反嚇了跳:“你這是怎麼了?”
看樣子是誤會了。十一娘不由失笑,反問她:“大嫂可是有什麼事?”
羅大奶奶嘆氣:“王家明天把十姑父的屍身抬了回去,算好日子五日後發殯。”
十一娘忙道:“那案子怎樣判了?”
羅大奶奶苦笑:“任家的那個小廝被判了秋後處決。”
也就是說,姜夫人的努力全白費了。
雖然是意料中的事,但聽到結果,十一娘還是沉默了一陣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百五十四章 事忙(中)
見十一娘沉默,羅大奶奶也有些黯然,安慰她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任家那小廝供認不諱,又證句確鑿,加上還有常寧公主在背後推波助瀾,順天府尹就算知道人是誰殺的也沒有辦法判他的罪啊!”
她前世是律師,哪裡不知道這其中的道道!只是,知道是一回事,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這也是她為什麼會選擇做一名專打離婚官事的律師,為什麼她的錢越賺越多人卻越來越沉默的原因。
王琅畢竟是羅家的女婿,羅大奶奶並不想多談這些事。她問起十一娘來:“你這是怎麼了?”
有些事不能深想。
十一娘也不想多談這件事。
“也沒什麼。”她輕描淡寫地道,“就是有些不舒服。劉醫正來看過了,說是受了風寒,讓吃幾副藥,歇幾天。”然後不留痕跡地轉移了話題,“大嫂趕過來,可是有什麼事要與我商量?”
羅大奶奶顯然更關心十一娘的身體,跳過了十一娘的問題接了前面的話茬:“那你感覺好點了沒有?既然病了,也不派個人去說一聲。我那裡還有兩枚五十年的沙參。我回去就讓人給你送過來。”
“不過是個小小的寒風罷了。”十一娘連聲推辭,揪起之前的話茬來:“大嫂怎麼想起到我這裡來坐坐?”
羅大奶奶打定主意回去就把十一娘生病的消息傳出去,也就不在這上面糾纏了。直言道:“十姑爺葬禮的三牲祭品、隨禮之類的,各家有各家的規矩。你大哥的意思,除了這些。我們在每家多出三十兩銀子,這銀子不上禮單,單獨給十姑奶奶。至於五姑奶奶那一份,就由你大哥墊出來——她馬上要落月了,用銀子的地方多著。”
“我聽大哥和大嫂的。”既然知道了五娘那一份是羅振興墊的,十一娘倒不好意思讓他們全出,“我幫著出一半吧!”
“我又不是來橇你錢櫃的。”羅大奶奶笑道,“等你掌了家,你不說,我也要你要這一份。”
十一娘笑起來。
就有小丫鬟稟道:“夫人,侯爺回來了!”
羅大奶奶就道:“十之八、九是王家報喪的到了,所以侯爺特意進來跟你說一聲。”
她轉音剛落,徐令宜神采奕奕地走了進來。
見到羅大奶奶,他很客氣:“大舅奶奶來了!”
一時拿不准羅大奶奶是來探病的,還是為王琅的事來和十一娘商量的。又朝十一娘望去,只覺是她神色有些怏悒。更拿不定主意她是因為昨天沒睡好精神不濟,還是因為知道了王琅的事不虞。
十一娘正裝病,不好下床行禮,只打了一聲招呼:“侯爺回來了!”吩咐小丫鬟端了太師椅過來,給徐令宜上茶。
羅大奶奶則上前行禮,說明了來意:“茂國公爺那邊到弓弦胡同報了喪。我特意過來和十一姑奶奶商量商量,也好挑個時間一起去看看十姑奶奶。誰知姑奶奶正病著。可不巧了!”
這樣說來,十一娘已經知道了。
“我也是為這事進來的。”徐令宜有些擔心看了十一娘一眼,“我剛接到王家的報喪。正想和振聲商量一下怎麼辦。”
羅大奶奶謙虛道:“路隔十里,鄉風不同,何況我們余抗和燕京千里迢迢的。還請侯爺幫我們拿個主意。我回去跟相公說了就是。”
兩人遂商量好明天辰正時分一起去王家祭拜。
羅大奶奶見事都說清楚了,就起身告辭了。
徐令宜就坐到了十一娘的床邊:“你也別擔心。王琅的官事我不好插手。可十姨的事,我會看著辦的!”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相比王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十一娘更擔心徐家的安危,“侯爺也不要勉強。”
正准備穿衣起床,太夫人那邊的魏紫過來了:“侯爺,太夫人在五夫人屋裡留膳,讓你也在自已屋裡吃晚膳。”
算算日子,五夫人也差不多要落月了。
十一娘道:“可是五夫人那邊有什麼動靜了!”
魏紫聽了笑道:“可瞞不過四夫人。五夫人那邊有動靜了!”
十一娘忙叫了琥珀:“你去五夫人那裡看看,有什麼動靜也來報給我聽聽。再代我跟五夫人說一聲,我在病中,不好去看望,請她原諒。”
琥珀應喏,和魏紫一起出了門。
第二天早上丑時三刻,五夫人終於順利地產下了一名女嬰。
十一娘聽著鬆了口氣。
古代女人生產,一腳踏在鬼門關。
過了一會,徐令宜回來了。
他吃過晚膳就去了徐令寬那裡,兩人一直在書房裡等消息。
“那小丫頭長得可真漂亮。眼晴、鼻子像五弟妹,頭髮、嘴巴卻像小五。”徐令宜挺高興的,“曾祖父是一脈單傳,祖父也是一脈單傳,到了父親手裡,只有皇后娘娘一個女兒,到了我們這一輩,終於有了兩位千金。”
“五弟妹順利生產,你也可以放心睡了。”十一娘笑著上前服侍他更衣,“明天一早還要去王家吊喪了。”
徐令宜見她只披一件薄薄的月白小襖,反把她拖到被子裡:“小心別真的著了諒。”自己叫了當值的綠雲服侍著梳洗了一番。回到床上見十一娘已經側彎著身子睡下。燈光下,烏鴉鴉地青絲堆在杏黃色的枕頭上,恬淡的表情讓她的面孔有梨花般的素靜,溫和的目光讓她的眸子有春水般的溫柔!明明寧靜自然,卻有種說不出的嫵媚動人。
他不動聲色地躺了進去,把她摟在了懷裡。
身上帶進去的冷空氣讓十一娘小小地瑟縮了一下,可他暖暖的胸膛很快讓她溫暖起來。
一直惦記著五夫人那邊的消息,她早巳睡意濃濃。
十一娘調整了一下姿勢,歪著腦袋閉上了眼晴。
朦朦朧朧中,胸前的稚嫩突然被人握在了手裡,頂端的艷麗還被輕輕地摩挲著。
十一娘立刻睡意全無。
“侯爺……”
“嗯!”慵懶地聲音輕輕地應著,灼熱的氣息撲在她的頸間,“病好了沒有?”
十一娘大窘。
昨天自己說生病了,他就借口狠狠地調侃了自己一番。
“沒事了……”十一娘有些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很長時間相安無事了。雖然昨天……但他們從來沒有連著兩天……
她翻身俯臥,把臉埋在了迎枕上。
徐令宜看著低聲笑起來。
十一娘感到害羞的時候就會把臉捂起來。頗有點掩耳盜鈴的的味道。
實際上這樣更嬌媚。避開了並不豐滿的胸,她優美的曲線,欺霜賽雪的肌膚,一一展視在他的面前,有令人眩目的美艷。
他細細地吻她的背。
一路蜿蜒而下。
十一娘不安地動了動。
今天的徐令宜與往日不同。
就在昨天,他還是以都一樣,雖然也親吻了她,卻帶著幾份逼不及待,然後在她剛剛准備好的時候就長驅直入……這一次,卻顯得很有耐心。好像他所感興趣的僅僅是親吻般。
她不喜歡。
身體會突然變得很軟,像沐浴在春光般的懶洋洋的,變得沒有力氣。
太磨人了。
還不如快點……
“侯爺……”
她突然翻了個身。
徐令宜順勢覆在了她的身上。
他身體的變化一覽無遺。
卻依舊細細地吻她。
修長脖子,圓潤的肩頭,美麗的鎖骨……一點點的,慢慢地吸吮。
十一娘的體溫緩緩地攀升,身體染上了一層粉色。
她不耐煩地翻了個身。
徐令宜開始親吻她的背。
十一娘輕輕顫栗。
“侯爺……”聲音沒有往日的清脆,不輕離間露出幾份破碎。
徐令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身體的血液爭先恐後地朝一個方向奔騰,好像慢了一步,就不能再享受一次被緊窒、柔軟、嬌嫩、濕熱包裹美妙滋味。但他只能選擇繼續慢條斯理地親吻她。
同樣的錯誤不可以犯兩次。
昨天他就是這樣被她引誘,然後急不可待地衝了進去……被她淚眼婆娑地問“你快點好不好”。
十一娘又翻了個身。
臉如朝霞。
前戲雖然很重要,但這次,是不是太長了些。
而且,他們之間的問題是他的時間太長,又不是她的時間太長。
是不是有點本末倒置了。
他劍拔駑張地就貼著她的大腿,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的顫抖。
快點做完吧!明天她的“病”就好了,她要去看五夫人的新生兒,還要去王家祭拜,接待慧姐兒……
她抿著嘴,修長光潔的腿猶猶豫豫地纏了上去。
柔嫩和硬堅輕輕地撞了一下。
徐令宜例吸了一口冷氣。
他告訴自己“再等一會”。可身體自有它的主張。刻不容緩地衝撞過去。
身體的腫脹感讓她鬆了口氣。
她抱著他的脖子,如大海裡的一葉扁舟,不管怎樣的驚濤駭浪,只要隨著它的頻率飄浮,就不會沉下去。
頭昏目眩中,她漸漸覺得有些吃力。
再過一會,取而代之的會是刺痛感。
念頭一閃,她身體已微微有些僵。
徐令宜突然停下來。
“默言。”他呼吸沉重,吐著熱氣吮吸著她的鎖骨。
十一娘怔住。
他的力度有點大,在皮膚上留下一個個紅色的印跡。
她感覺身體又熱起來。
然後徐令宜開始橫衝直撞。
當她感覺到不舒服的時候,他就會退出去。
或是急迫,或是舒緩,或凶狠,或輕柔地親吻她。
待她覺得燥熱時又進入。
十一娘的頭腦漸漸模糊。
她手臂箍著他的脖子,大腿緊緊地纏在他的腰間……
“徐令宜……”
律動的身體微微頓了頓。
細細的聲音嬌嬌柔柔,像在撒嬌,帶著點抽泣,“你別親我……”
徐令宜笑起來。
歡快,帶著點肆無忌憚。
“好!”
他開始隨心所欲地放縱。
“徐令宜!”
“嗯!”
“徐令宜!”
“嗯!”
那三個音節像個魔咒,讓她如一只破蛹而出的蝴蝶,扇動著今人眼花撩亂的彩色的翅膀,恣意飛舞在充滿栗子花香的眾林中。
依稀仿佛有個醇厚的聲音與她耳鬢廝磨,笑著嘆息:“你真是個小嬌嬌!”
第二百五十五章 事忙(下)
三間五架的門樓,金漆獸面錫環。
十一娘將馬車簾子輕輕撩了一道縫,悄悄朝外望。
茂國公府大門洞開,門前稀稀落落停了幾輛黑漆平頂馬車。一個老者正指揮著幾個青衣小廝正搭了梯子在門前掛孝帳。見有馬車過來,他踮起腳來張望了幾眼,然後匆匆迎了過來。
臨波上前遞了貼子。
那老者一看,立刻朝臨波拱手作揖,又叫了兩個掛孝帳的小廝過來卸了偏門的門檻,十一娘和羅大奶奶等內眷的馬車長驅直入進了外院,徐令宜和羅振興、錢明等人則下了馬車。由那老者迎進了正廳。
茂國公府的外院很寬闊。有七、八個小廝在那裡搭孝棚,更多的人則是躲在屋檐或是牆角聊天,顯得鬆散、無序。
王琅的屍身是前天中午抬回來的,到現在喪事該准備的東西都沒有准備好。
十一娘輕輕搖了搖頭,放下了簾子。
就算十娘能掌家,獨木支傾廈,只怕也難。
來迎她們的是袁寶柱家的。
她穿了件素淨的玄青素面褙子,烏黑的頭髮綰了圓髻,只在鬢角簪了朵白絹玉蘭花,看上去清爽利落,十分幹練,恭敬地上前給眾人行禮,她先領她們去給臥病在床、已神情恍惚的王老夫人問了安,然後帶她們去了十娘處。
四娘估計對王琅的事比較了解,悄聲問袁寶柱家的:“姜夫人可還好?”
袁寶柱家的不動聲色道:“夫人傷心過度,又染了風寒。如今正在大老爺處歇著,有大夫人照顧,又有少爺和小姐在床前侍疾。想來沒幾天就能痊愈了。”
四娘聽著長嘆了一口氣,和十一娘感慨:“前幾日還冷得要穿皮襖,這兩天太陽一出,只穿得住夾襖,也不怪感風感冒的多了起來。”
在來王家之前,羅家在來茂國公府前先到徐家探了十一娘的病。十一娘趁機留眾人在家裡吃了早飯,這才一同趕過來祭拜。
“還好我們十一姑奶奶年輕,熬得住,”羅三奶奶笑道,“喝了姜湯捂了捂,就捂好了。”
十一娘微微笑,不動聲色腳步緩了緩,讓羅大奶奶在走在最前面,跟在羅四奶奶的身後進了十娘的院子。
十娘、金蓮和銀瓶都換月白色的小襖,戴了白花,金蓮和銀瓶更是兩眼紅腫,面色憔悴,神色落寞地給眾人上茶。
羅大奶奶看著就嘆了口氣。
兩人都是被王琅收過房的。十娘還可以守著,她們沒名沒份的,未來還不知道在哪裡。
十娘盤膝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目光癡癡地望著窗外,也不理人。
大家說了幾句話,沒個回音的人,漸漸也有些尷尬起來。
羅四奶奶出來解圍:“這樣大的事,十姑奶奶也累了。我們到廳堂坐坐吧!”
眾人無異議,在廳堂坐下,說起閑話來。
“……前前後後一起出門,我們家七娘肚子還沒動靜呢!”今天五娘沒有來,三奶奶想起遠嫁到山東的七娘來。
大家的目光或落在十一娘身上,或落在了四奶奶身上。
十一娘佯裝不懂,四奶奶卻漲紅了臉,支吾其詞地轉移了話題:“聽說五弟要訂親了?求娶的是三嬸娘的小侄女。”
前幾日三太太柳氏寫信將此事告訴了大老爺。言下之意讓大老爺從公中撥些銀子過去。自從大老爺不做官以後,羅家鋪子的收益大不如以前。而且大太太臥病,家中的開支多為其求醫問藥了。大奶奶好不容易湊了五百兩銀票讓人帶過去。
這件事十一娘等人還是第一次聽說。四娘噫了一聲,向羅大奶奶求證。
羅大奶奶點頭:“說是四月中旬交換庚帖。”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那柳家也是世代官宦。五弟也算是個有福氣的。”
大家的話題終於偏了。
四奶奶長長地吁了口氣,就看見十一娘正朝著她笑。
她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頭。
就有小丫鬟進來請她們到花廳去喝茶。
十一娘趁機起身告辭。
大家留了一頓,見她去意已定,遂不強留。十一娘派綠雲去跟徐令宜說了一聲,帶著紅繡、雁容幾個回了府。
太夫人那邊正歡聲笑語,十一娘給太夫人行過禮,幾個孩子都笑盈盈地上前行禮。
慧姐兒穿了大紅茶花穿蝶刻絲小襖,戴了赤金西番花文金項圈,墜了塊鴿子蛋大小的祖母綠,娉娉裊裊地站在那裡,如株馥郁的牡丹花。
“嬸嬸,聽說您去祭拜茂國公府的王公子了?正傷心見不到您,想不到您趕了回來。”她快言快語。
“慧姐兒真是客氣。”十一娘笑道,“我還沒有謝謝上次慧姐兒招待我們貞姐兒的盛情。”
“嬸嬸可別這樣客氣。”慧姐笑道,“我們住在隔壁,本就應該常來常往才是。”說話十分得體,倒與往日的印像不太一樣。或者是過了一年,又長大了。
十一娘笑著和寒暄幾句,留在太夫人那裡吃了午飯,帶著慧姐兒、貞姐兒、十二娘、諄哥和徐嗣誡回了自己的院子——徐嗣勤、徐嗣諭和徐嗣儉因年紀的原因並不在其間。
慧姐兒一進屋就發現了她放在炕上的花架子。
“這是……”她目光閃爍。
十二娘卻大步走了過來:“十一姐,這就是你繡的《谷風》嗎?我聽六姨娘說,你在娘家的時候,還曾經繡過一幅百壽圖。”
她穿著杏黃色褙子,豆綠色挑線裙子,沒有了六姨娘在跟前,她比平常顯得要爽朗,很討人喜歡。
“未出嫁的時候時間多,”十一娘含糊其詞地道,“現在沒那個時間了。”
貞姐兒聽了也走了過去:“不過幾日功夫,母親又多繡了一個字。”
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綾襖,藍綠色挑線裙子,亭亭玉立,嫻靜如白蓮。
“有時候就繡一繡。”十一娘笑著招呼她們到炕上坐,讓小丫鬟徹了水果招待她們。
十二姐小心翼翼地扶平裙褶,慧姐兒卻滿不在乎地坐下,抱了個迎枕在懷裡:“嬸嬸繡了多久了?”
十一娘把最小的徐嗣誡抱到炕上去:“有兩、三個月了吧!”
她聽了掩袖而笑:“我要是有嬸嬸這功夫,寧願提筆寫首《長門賦》。只怕更簡單些!”
把《谷風》和《長門賦》相提並論……慧姐兒肯定以為自己是想借此告訴她,女紅除了可以縫衣刺繡外,還可以做為拉攏丈夫的手段。
十一娘微怔。她實際上是想告訴慧姐兒,女紅在萬一的情況下,可以維持生計。而繡這種附庸風雅的東西,最有銷路,又最給賺錢。
不過,她既然這樣認為,不如順著她的話說好了。
十一娘就笑道:“所以蘇蕙的《璇璣圖》人人稱道,陳阿嬌卻只留下了善妒之名。”
這當然有些詭辯,可對慧姐兒這樣聰慧卻有些自以為是的孩子卻是最好的辦法。
她若有所思,之後話說的很少,走時還帶了兩塊帕子回去。
十一娘鬆了口氣。這個社會對女人的限制太多,想要過上自由的生活,僅憑著銳氣是遠遠不夠的。
送走了小客人,十一娘和貞姐兒去了五夫人那裡。
石媽媽很委婉地把十一娘攔在了門外:“……說受不得風寒。剛剛歇下。”
是怕自己病沒好傳染給孩子吧!
十一娘挺能理解的。
要是自己,也會想著法子把人攔了。不過,她盡了禮數就行了。
十一娘沒有勉強,關切地問了問孩子的事。
石媽媽笑道:“白白胖胖的,吃了就睡,睡醒了就哼兩聲。十分乖巧,一看就是個好帶的孩子。”
十一娘誇了幾句就起身告辭了。
石媽媽把她送出院子,轉身回到了內室。
五夫人抹著額帕紅光滿面地躺在床上,見石媽媽進來,撇了撇嘴:“走了!”
“走了!”石媽媽笑著,走過去打量著一旁小床上熟睡的嬰兒。
“知道自己病了還不在屋裡歇著。”五夫人不以為然地道,“豈不是讓別人為難!”
石媽媽自然是不想加深兩人之間的矛盾,含糊地應付了幾句,忙笑道轉移了話題:“太夫人差魏紫拿了五兩血燕來了。我已經讓廚房裡燉上了。等一會就可以喝了。”表示太夫人一樣的關心她。
又道:“剛才五爺差了身邊的小廝過來,說今天晚上當差,不回來了。問小姐今天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沒有哭?”告訴她,雖然生的是女兒,但徐令寬卻一樣的喜歡。
五夫人就抿著嘴笑了起來。
只是她臉上的笑容還沒有褪去,有小丫鬟大驚失色地衝了進來:“夫人,不好了……曉蘭姑娘,曉蘭姑娘……通身是血……”
五夫人“騰”地一下坐直了身子:“誰幹的?”目光卻直直地落在了石媽媽身上。
石媽媽滿臉的震驚,問那小丫鬟:“說清楚了,到底是什麼一回事?”
小丫鬟戰戰兢兢的:“剛才還好好的……吃了一碗雞湯……突然說肚子痛……曉梅姐姐說她是吃多了,讓她走動走動,消消食……誰知道話還沒有說完……就出了血……”
五夫人“啪”地一掌就拍在了一旁的炕桌上:“給我查。狠狠地查。一定要查出來是誰幹的?”
石媽媽的臉色也陰了下去。
五夫人剛生了嫡長女,懷孕的通房就流了產……別人會怎麼想!
不是她們也變成了她們。
她神色凝重:“夫人放心,我這就去看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百五十六章 挪動(上)
十一娘對五夫人那邊發生的事一無所知,她正和琥珀商量著自己屋裡的事。
“……冬青的缺就暫時由綠雲補上。綠雲的缺由雁容補上。這樣一來,也可以安撫一下從大姐那邊來的人。讓她們都知道,做事不分出身,只分忠心。”
琥珀點頭,把十一娘的安排記在冊子上。
“那陶媽媽?”她猶豫道。
“這件事關陶媽媽什麼?”十一娘表情淡然,“怎麼不見你們跑來自薦枕席?陶媽媽,也不過是給她一個說服自己的借口罷了。”說到最後,已漸不可聞。
屋裡就靜了靜。
琥珀忙撿了話題:“夫人吩咐的事我已經辦妥了。您看,什麼時候送出府的好?”
十一娘一大早吩咐琥珀想辦把冬青生病的事傳播出去。
“就三日以後吧!”她抿了抿嘴,“此事宜快不宜慢。”又吩咐琥珀,“冬青到金魚巷那邊養病,萬宗義家於情於理都會派人去探望。劉元瑞家的就要囑咐幾聲……”說著,她看了琥珀一眼。
琥珀會意:“我明天一早就去辦這件事。”
十一娘點頭:“那個劉元瑞家的,是個精明人。你見她的時候,順便提一提,說府裡在選小廝。我本有這意,如果她自己提出來豈不是更好。”
琥珀笑起來:“夫人放心,我省得。”
“濱菊這幾天怎樣?”自從那天她自請看著冬青後,十一娘有幾天沒見到她了。
琥珀笑容微見苦澀:“吃得很少。不過幾天,瘦了一圈。我們也勸了。她嘴裡答應的好好的,轉身依舊如故。”
“我明天去看看她!”十一娘輕輕嘆了口氣,還想和琥珀討論一下小丫鬟裡還有誰不錯的,徐令宜回來了。
她只好迎了上去。
“侯爺回來了。”十一娘曲膝行禮,“吃了飯沒有?要不要加一點?”
徐令宜望著她,眼底浮現一絲笑意。
他從來不宵夜。十一娘是知道的。自然也就從來不問。現在卻突然語無倫次起來……他想到前天晚上十一娘那個“我生病”了的蹩腳借口。
或者,是心慌?
徐令宜不露聲色,也不提點她:“不用了。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滿身是灰。讓春末進來服侍更衣吧!”
琥珀忙去叫了春末進來,十一娘領著紅繡用湯婆子暖了被窩。
徐令宜出來的時候正看見她在擺枕頭。
深藍色底,繡了粉色的並蒂蓮。
他第一次覺得這兩種顏色配起來十分的醒目、漂亮。
徐令宜坐到床邊脫鞋。
“我今天在王家碰到姜柏了。”他輕描淡寫地道,“聽姜柏那口氣,姜桂的性子十分隨和。家裡、家外的事都是姜王氏做主。姜家的人因此十分看重她。”
徐令宜不會無緣無故去見姜柏,也不會無緣無故跟自己說這些。
十一娘認真地聽著,仔細裡想著他話裡的內容。
“時間久了,姜王氏不免養出幾分脾氣來。順天府那邊的案子沒有進展,她竟然要去告御狀。姜柏看鬧得有些不成體統了,想請我出面做個和事佬。看能不能讓常寧公主出面在皇上面前說幾句話,免得王家絕了嗣。至於姜王氏那邊,由他們來安撫。”徐令宜撩被躺下,“我看這樣王家承爵的把握更大一些。對王家也更有利一些。到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侯爺做主就行了。”十一娘想到今天早上在王家的所見所聞,覺得這事要是再不快點完結,王家還要亂下去。她按照徐令宜的習慣移了一盞羊角宮燈放在床邊的小杌子上,然後放了帳子上了床。
徐令宜撩了被把十一娘攬進懷裡:“只是十姨那邊,得拿個章程出來才是。王家旁系都有些什麼人,品性如何,都要查清楚才好。免得引狼入室。”
十一娘覺得他把自己抱得太緊了些。
難道今天晚上還要……
她想想都有些尷尬。
他們不過是一對熟悉的陌生人罷了。
念頭一閃而過,身子掙扎了幾下。
徐令宜沒有在意。
經過前天和昨天,他更能肯定了。
十一娘是個很嬌氣的人。抱著她睡,要挪來挪去,挪半天才找到一個讓她覺得舒服的位置。
他微微鬆了鬆手臂。
十一娘心頭一鬆。
應該沒有控制好力道吧?
“侯爺是想讓我去問問十姐的意思嗎?”她問徐令宜。心裡卻猶豫著要不要把她和十娘不和的事告訴徐令宜——只怕自己不去還好,去了,她為了反對而反對,說不定會做出明知對自己不利還要做的決定來。
徐令宜見到她口氣並不十分熱絡。想著前天晚上那睫毛上掛著的那滴如水晶般璀璨的淚珠……他突然對十一娘生出淡淡的憐憫。
娘家的人那樣對她,她卻還要幫著娘家的人謀事。就是再寬厚的人也有心裡不舒服的時候吧?
何況又讓她為難。
“你這些日子事也挺多。”他的聲音不覺柔和了幾分,”我想,能不能讓羅大奶奶出面去辦這事?”他立刻改變了主意,而且還說服她不去,“有個中間人,十姨有什麼要求,有什麼想法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說出來。以你現在的情況,只怕她不好說。我們摸不清楚,反而容易壞事。”
十一娘立刻同意了:“就依侯爺的意思!”
徐令宜見她答的這樣爽快,更覺得自己猜測的不錯。
把這件一直擱在心頭的事解決了,他的心情也輕鬆起來。
軟軟的身體讓他回憶起昨天的銷魂。
“默言……”他輕輕地吮吸著她的耳垂,手也開始探進她衣襟裡細細的撫挲。
怎麼又……
“我,我累了!”十一娘的聲音有些磕磕巴巴,臉也像打了胭脂似地。
和“我病了”有異曲同工之妙。
徐令宜在她耳邊低聲笑起來:“哪裡累?要不要我幫著看看?”
十一娘也憶起前天晚上的事來。
那個時候,她被冬青鬧騰的精疲力盡,懶得再掙扎!
所以這次,她胡亂拉著被角,想把自己像繭似地裹起來。徐令宜不為所動。只管壓了另半邊被子親吻她……然後他再一次從侯爺變成了徐令宜,享受到了痛至極致後的淋漓盡致的放縱。
事後,他幫縮成一團的她擦拭身體。
突然覺得有一點點的困惑。
自己怎麼會為了這瞬間的歡愉而變得這樣低聲下氣起來!
*********
第二天早上,十一娘從太夫人那裡回來,劉元瑞家的已經來了。
十一娘讓人端了小杌子給她坐。
“我前兩天受了風寒,冬青在一旁服侍,誰知也染上了。我好了,她倒越病越厲害了。院子裡還住了小姐和少爺,還有個懷孕的姨娘,實在是不能久留。我尋思著,在是這兩天還不好,就暫時送到你那裡去養一些日子……”說著,她端起茶盅來啜了一口茶。
劉元瑞家的聽了大吃一驚。
冬青和萬大顯眼看著要訂日子,怎麼突然病了。
她卻不敢問。
要知道,內院裡彎彎曲曲最多了。誰知道哪句話能說哪句話不能說!
想到這裡,她露出恭敬的神色來,一副全憑十一娘吩咐的模樣。
十一娘不由暗暗點頭。
知道照著主子的意圖來就好。也免得到時候自己又平白浪費口舌。
“我也知道,你那裡也住著一家老小,總不能為了她讓你們也不安生吧?”她道,“你到時候給她收拾間乾淨的房子就行了。濱菊會過去照顧她一段日子。”
劉元瑞家的見話說完了,忙起來恭敬地應了一聲“是”:“夫人放心,我一定按你的意思好好照顧冬青姑娘的。”
十一娘點頭,眼底露出幾分滿意來。
劉元瑞家的看著就嘿嘿一笑,道:“夫人,我聽說院子裡要招小廝……”
“是有這事!”十一娘隨手給了她一個梯子,“難道你有什麼人推薦?”
“是這樣的。”劉元瑞家的笑道,“我家的大小子,今年滿十二歲了。”像他老子,人很老實。做起事來卻十分的用心,夫人,能不能讓我那小子來試一試?”
“行啊!”十一娘很爽快的應了,然後“噫”了一聲道:“要是我沒有記錯,你們那邊還有幾個適齡的小子、丫頭。你到時候一並帶過來給我看看吧!”
劉元瑞家的聽了喜出望外,曲膝給十一娘行禮道謝。第二天下午就帶了兒子劉太平,常九河的次子常學智、常九河的長女繡兒,萬義宗的長女四喜過來。
“本來江秉成的長子今年也有十歲了。只是江秉成把兒子送到一家綢緞鋪子裡當學徒去了,我就沒開這個口。”
這件事十一娘還是第一次聽說。
她突然有了主意。
不如就這樣晾著那江秉成,然後漸漸把那邊院子裡的費用減下來。燕京人煙阜盛,物華天寶。以他的性格,哪裡能甘心守著這清貧。到時候自己不說讓他走,只怕他也會找機會另謀出路。她又見那劉太平老實,繡兒活潑,常學智機靈,四喜沉穩,都是能用的,很是喜歡,讓琥珀就把名字記下,吩咐綠雲送劉元瑞和幾個孩子出府。
不一會,綠雲匆匆跑了進來:“夫人,五夫人那邊出事了。”
十一娘心中一驚。
綠雲已道:“五爺的通房曉蘭死了!”
十一娘和琥珀不由面面相覷。
第二百五十七章 挪動(中)
“你先喘口氣。”琥珀忙道,“不是說只是動了胎嗎?怎麼……到底怎麼一回事?”
綠雲點頭,勻了勻氣息,這才道:“說是前天晚上喝了盅雞湯後人就不舒服,接著動了紅。五夫人知道了立刻去請了太醫院的吳太醫過來。說是燥熱積滯所致。開了甘露飲,誰知道幾劑藥下肚……”曉蘭是怎麼懷的身孕,大家多多少少都聽說了一些。現在五夫人剛生了女兒,曉蘭就沒了。她不敢多想,但聲音卻漸漸低了下去, “齊齊整整一個小少爺……”
十一娘眼神微暗,半晌沒有做聲。
一時間,屋子裡靜悄悄的。
琥珀看著忙道:“那五夫人那邊怎麼說?”
“石媽媽正和太夫人商量這事呢!”綠雲道,“聽魏紫說,五夫人想請慈源寺的濟寧大師過來好好做場法事。”
佛教講究六道輪回,這樣死於非命通常會有怨靈,要做法事超渡。但曉蘭是通房,又是在嫡夫人懷孕之期間懷上的。這就有些難度了。
“那太夫人是什麼意思?”琥珀道。
“太夫人說,先請濟寧大師在家裡做三天的道場,再到慈源寺做十四天道場。”
三天小殮,七天大斂。也就是說,小殮一過,就把曉蘭母子的棺材抬到慈源寺去了。
三人不由都沉默了一下。
琥珀道:“那我們怎麼辦?”
雖然是婢女,但畢竟懷了徐令寬的孩子。大面上總要過得去。
只是怎樣祭拜卻成了一個問題。平時有陶媽媽,交給她辦就是了。現在和陶媽媽走到了這一步,再去請教她……豈不是自找沒趣。
十一娘也頭痛。
想了想,道:“要不看三房怎麼辦吧?三房怎麼辦我們就怎麼辦!”
這也是個沒辦法的辦法。
要錯,大家一起錯。
自從冬青和萬家的婚事傳出來之後,幾家歡喜幾家愁。歡喜的是有個大丫鬟的位置空出來了,愁的是不知道十一娘會定誰。可做為二等丫鬟的綠雲和紅繡,卻不約而同地使上了勁。結果冬青一病,接替她的成了綠雲。綠雲心裡暗自高興,做事比以前更殷勤了幾份。
因此十一娘一開口,她立刻應“是”,道:“夫人,我這就到秋綾姐那裡打聽打聽去。”
十一娘點了點頭,綠雲笑盈盈地曲膝行禮退了下去。
卻在廳堂遇到了匆匆撩簾而入的紅繡。
今天又不是她當值……
想到紅繡自從知道接替冬青的人是自己後不以為然的態度,綠雲心中一緊。
不知道她找夫人什麼事?
“妹妹走這麼急,這是要幹什麼去呢?”
紅繡笑了笑,道:“閑著也是閑著。所以到夫人這裡來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
昨天還聽到她說自己沒時間,跑到琥珀哪裡央求秋雨給她做雙單鞋……
大家一起共事,有些事心裡有數就行了。
綠雲說了句:“夫人正和琥珀姐姐在說話,我得了差事,就不和妹妹多說了”,然後笑著走了出去。
紅繡吁了口氣。
綠雲接了冬青的手,不見得自己就沒有機會——說起來,濱菊年紀也不小了,這兩年就應該放出去了。可自己今年才十五歲。比綠雲還小一歲。
說起來之前全是自己不好。想著自己從前是大姑奶奶的人,在夫人面前沒有綠雲殷勤。現在既然知道夫人不是看重這些的人,也要改一改才是。要不然,就是濱菊放了出去,自己只怕也沒機會。難道要在二等上坐到老不成?
想到這裡,她整了整衣衫,恭敬地稟道:“夫人,奴婢是紅繡。有要事稟夫人。”
“進來吧!”十一娘的聲音和從前一樣舒緩,卻有些懶洋洋的意味,好像提不起精神一樣。
她心中暗暗稱奇。
夫人自從生病以後就顯得有些無精打采的。難道是病還沒有痊愈?因為上有婆婆下有妯娌,還有侯爺和小姐,少爺要照顧所以強撐著?
念頭一閃而過,紅繡已低眉順眼地走到了十一娘的面前。
蹲下去行了福禮,她低聲道:“夫人,喬姨娘身邊的珠蕊剛才向奴婢打聽侯爺什麼時候回府。奴婢沒敢說。”
徐令宜這兩天為了王家的事早出晚歸,十一娘都沒機會向他推薦劉太平和常學智。
這個喬蓮房,又要幹什麼?
她大大方方地派了丫鬟來說要見徐令宜,難道自己還攔著不成?
十一娘微微有些不悅,卻不露聲色,對紅繡的行為進行了表揚:“你做得對。有些話當講則講。有些話,不當講則不講。”
紅繡面露喜色,又見琥珀立一旁,知道她們有話要說,立刻曲膝退了下去。
琥珀就笑道:“現在大家做事都機靈了不少!”
十一娘聽著笑了笑,問起琥珀自己的私房錢來:“……還剩多少銀子?”
琥珀算帳給她聽,十一娘擺了擺手:“你告訴我余額就行了!”
“除了太夫人賞的那袋金豆子,還剩三百二十四兩八錢。”
十一娘沉思片刻,道:“那就拿出三百兩銀子給冬青——我已經跟白總管說好了,十日後就送她回虞縣。”語氣有些躊躇。
琥珀卻暗暗吃驚:“夫人,送三百兩?那我們……”
“這都到了月末了,例錢馬上要發了。”十一娘笑了笑,“沒事。”
琥珀還有些猶豫。十一娘已站起身來:“你去跟她說就是了。我去看看濱菊。”
她不好再多說,陪著十一娘去了後罩房。
**********
和濱菊住一個屋的蘭萱小心翼翼地給十一娘上了茶,剛退到一旁,濱菊就進來了。
“夫人,您有什麼事讓小丫鬟們叫一聲就是了,怎麼親自過來了。”
她恭敬地上前給十一娘行了禮。
十一娘看了蘭萱一眼:“先下去吧,我和濱菊說說話。”笑容親切,語氣溫和。
蘭萱鬆了口氣,忙曲膝行禮退了下去。
濱菊見屋裡只有她和十一娘,立刻道:“夫人,冬青這幾天一直挺安靜的……”
十一娘卻指了指炕前的小杌子:“你也坐吧!”打斷了她的話。
濱菊坐了下來。
“冬青那裡有你,我沒什麼不放心的。”十一娘將剛才蘭萱端給她的茶遞給了濱菊,“我聽琥珀說,你吃的少,人也瘦了一大圈。所以特意來看看你的。”
濱菊聽著眼淚就撲撲地落下來。
十一娘看著眼圈紅了:“我這幾天,心裡亂糟糟的,你可別再出什麼事才好!”說著,心裡就酸楚起來,那天因徐令宜的出現而強忍著的眼淚此刻才毫無顧忌地落下來。
濱菊想著之前在一起的歡快,再看著這時候的分崩,也跟著哭了起來。
琥珀站在窗欞下,聽到屋裡沒有動靜,這才讓蘭萱打了冷水進去幫十一娘敷了眼睛。
可能是哭了一場的緣故,濱菊的樣子反而比之前精神了些。
十一娘就吩咐濱菊:“……家裡的事有琥珀,那邊劉元瑞家的也是個聰明人。你去了,趁這個機會好好歇歇。等三月三,我再接你回來。”
濱菊用冰冷的帕子敷在眼睛上:“看夫人說的。我哪有那樣金貴。送走了冬青我就回來。”
兩人正說著,有小丫鬟跑了進來:“夫人,侯爺回來了!”
十一娘不好多留,又交代了幾句,和琥珀回了正屋。
路上,她問琥珀:“冬青怎麼說?”
“什麼也沒有說。”琥珀想著冬青接過三百兩銀票放聲大哭的樣子,“哭得很厲害!”
十一娘聽著腳步一滯,然後快步進了內室。
徐令宜已經更了衣,坐在內室臨床的大炕上,紅繡正彎腰給徐令宜上了茶,嘴裡還道:“……一直強撐著,偏生冬青姐又病了……”聽到動靜扭頭,看見是十一娘,甜甜地笑著喊了一聲“夫人”,“您可回來了!侯爺正問著您呢!”說著,輕手輕腳地退到了一旁。
十一娘看著覺得奇怪,不知道這是唱得哪一出,狐疑著上前給徐令宜行禮:“侯爺回來了!”
徐令宜沒像往常那樣點點頭就完事,而是仔細地打量了她一會。
見她眉宇間果然有幾分不快,想到剛才紅繡說她“一直強撐著”,就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炕墊:“來,坐下來說話!”
十一娘見他回來的比往日早,行事又有些異樣,再看了滿屋子的丫鬟一眼,雖然有些別扭,還是勉強坐到了他的身邊。
琥珀一看,立刻朝屋裡服侍的丫鬟們使眼色,帶著她們魚貫著出了內室。
十一娘見屋裡沒有了人,神色自然了不少:“侯爺可是有什麼話要跟妾身說?”
徐令宜看在眼裡,暗暗覺得好笑——沒想到十一娘的臉皮子這樣薄。
他正色道:“我把王家的意思跟常寧公主說了。常寧公主也覺得這樣好。至於姜夫人那邊,姜柏已寫信給姜桂。要是有必要,姜桂會親自來一趟燕京。就等羅大奶奶那邊的事一辦妥,常寧公主就會進宮跟皇上說。我到時候再跟禮部那邊打個招呼,這事十之八、九沒什麼問題。你就放心吧!”
王家的事解決了,她應該安心些了吧!
原來是為這件事。
十一娘向他道謝:“這事能成,全憑侯爺從中周旋!”又道,“既然要走禮部的路子,侯爺雖然貴為公卿,可禮多人不怪。看要准備些什麼禮品,侯爺跟我支會一聲,我也好准備准備。”
“這些瑣事我會讓趙管事他們准備的,你就別管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百五十八章 挪動(下)
夫妻倆在屋裡說話,站在院子裡的琥珀卻十分隨意地和紅繡說著閑話:“剛才我進去的時候看到你正和侯爺說話。說什麼呢?侯爺好像挺高興的!”
紅繡捂了嘴笑:“侯爺進門就問我夫人呢?我說,夫人這些日子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出去散步了。”然後壓低了聲音對琥珀耳語,“侯爺聽了,還問夫人到哪裡去散步了呢!”
琥珀聽著微微笑了笑:“你膽子可真大。連我都不敢在侯爺面前亂說。”
紅繡不以為然:“喬姨娘懷了身孕,正是我們夫人的好機會。我們自然要幫著夫人在侯爺面並爭一爭了!”
琥珀不再說什麼,“嗯”了一聲:“綠雲怎麼還沒有回來?”
她的話音剛落,綠雲施施然走了進來。
看見丫鬃們都站在院子裡,上前低聲道:“侯爺回來了!”
琥珀“嗯”了一聲,道:“三夫人那邊怎麼說?”
“說是准備讓易姨娘過去上炷香。”綠雲道,“說這還是看在五夫人要為曉蘭做道場的份上另眼相待的。”
琥珀不好說什麼。
三房只有一個姨娘,她們這邊卻有三位。
紅繡卻笑道:“哎呀,夫人派那位姨娘去,哪位姨娘豈不就是我們院裡的頭一位了!”
琥珀和綠雲都笑著沒有做聲。
紅繡有些訕訕然,自顧自地說了兩句,就借口有事告辭了。
待徐令宜和十一娘去太夫人那裡吃了飯回來,綠雲把這件事稟了十一娘。
十一娘見徐令宜也在場,與他商量:“要不,我們派了秦姨娘過去吧?她是諭哥兒的生母。”
“這些事你做主意就行了!”徐令宜點頭,問起曉蘭來,“……是怎麼死的?”語氣有些猶豫。
“吳太醫說是燥熱熾滯。”這種事情不好多說,十一娘說話盡量簡潔。
徐令宜聽了沒有做聲,神色間卻有些陰睛不定。
十一娘想到早逝的佟姨娘……
正想輕手輕腳地出去,把空間留給徐令宜,秦姨娘和文姨娘來給十一娘問安。
十一娘趁機把這差事派了下去。
誰知道秦姨娘一聽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我不去,我不去!”
徐令宜看著臉色一沉。
秦姨娘竟然嚇得驚慌失措,看到身邊的文姨娘,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狐住了她:“讓文姨娘去,讓文姨娘去。她比我會說話……我去了,會丟臉的!”
十一娘開了口,徐令宜在場,文姨娘怎麼會出這個頭。
忙推辭道:“秦姐姐說什麼胡話。既然夫人讓你去,那就是瞧得起你。何況你是我們諭哥兒的生母,怎麼會丟臉呢!”
聽文姨娘提到徐嗣諭,秦姨娘怔了怔,吶吶地辯道:“我,我沒做過……”
“誰又天生會做。”文姨娘笑著勸她,“什麼事都有個開頭……”秦姨娘這才勉強點了點頭。
將兩人退下,徐令宜不由嘆氣:“白費了你一番好心。你以後也別管她了。她一向這樣,上不了台面。”
十一娘心裡卻有些奇怪。
這樣簡單的一件事,秦姨娘的反應卻這麼大……
她隨口應道:“是我考慮不周到。事先應該先問問她的意思的。這樣胡亂安排,也不怪她一時不能接受。”
徐令宜聽著呆了呆,道:“你安排差事,要她們同意做什麼?”
難道自己還能因為秦姨娘不想出頭所以罰她不成?最多以後有什麼好事也不用顧著她。
十一娘不想在這個事上和他多做糾結,笑著轉移了話題:“侯爺這兩天為王家的事奔波,我遇到侯爺也說不上兩句括。”然後把劉太平和常學智的事說了,“您看有沒有合適的地方——您也知道,我莊子上的收益不好,能給他們找條出路是條出路。”
徐令宜答應的挺痛快:“你看著哪裡好就安到哪裡好了。這件事我會和白總管說的。”
兩個都只有十來歲的年紀,正是可塑性最強的時候。她以後還要依仗他們,可不能慣壞了。
“總要把他們安排到合適他們的地方去。”十一娘笑道,“先老老實實從小廝做起。他們有那造化,侯爺到時候提點提點。要是沒那造化,也別強求。免得到時候丟了我的臉。”
正說著,就有小丫鬟進來票道:“侯爺,五爺求見!”
這個時候?
徐令宜微微一愕,對十一娘道:“我去看看!”然後去了廳堂。
兄弟倆談了快一個時辰,他才返回內室。
十一娘偎在被子裡看書,徐令宜脫鞋上床:“說曉蘭的死把五弟妹嚇著了,他想請長假在家裡照顧她一些日子。聽說外院在換人,想把自己院子裡的人也換一換。”
語氣很平靜,晚上卻輾轉反側一番。
十一娘見他心事忡忡的樣子,低聲道:“侯爺,想不想和妾身說說話!”
徐令宜沉默了一會,伸手把她摟在了懷裡:“聽小五說,曉蘭之所以會出事,全因曉梅平時幫她進補過度引起的。”語氣頗有些唏噓。
別人家的事,十一娘能說什麼。
“可能是不懂這些吧!”她和稀泥。
徐令宜沒有做聲,抱著她不再動彈,讓倦縮在他抹裡的十一娘安安心心地睡了一個好覺。
**************
第二天一大早,十一娘剛醒,當值的綠去就悄聲告訴她:“秦姨娘一早來了,說是要給您陪罪。”
十一娘望著空空如也的半邊床,低聲問:“侯爺走的時候可曾遇到秦姨娘?”
“遇到了。”綠雲的聲音又低了幾分,“秦姨娘一見到侯爺就跪了下去。說,昨天被油蒙了心,所以今天一大早來給您陪不是。侯爺聽了臉色好了很多。還問秦姨娘吃過早飯沒有。”
“那秦娘怎麼說?”
“說,吃過了。”綠雲道,“侯爺聽了就讓她到廳堂裡等。還讓小丫鬟給她端了杯熱茶。”
“既然她在廳堂裡喝茶,我們也不用急。”十一娘梳洗一番見了秦姨娘。
秦姨娘進門就跪了下去:“夫人,昨天全是我的錯。我知道您是為我的,想給我個體面。是我自己膽小懦弱……”
“好了,好了。”十一娘還真不習慣有人這樣跪著跟她道歉,她讓綠雲將秦姨娘扶起,“大家一場誤會,說開就好了”然後端了茶,“易姨娘和你也相熟。你和她一起去給曉蘭上柱香吧!”
秦姨娘見十一娘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只好低頭應“是”退了下。
十一娘鬆了口氣,劉元瑞家的來接人了。
她讓劉元瑞家的過兩天把孩子帶過來。
劉元瑞家聽了滿臉是笑,謝了又謝。
那邊琥珀進來,看見劉元瑞家的在這裡,欲言又止。
劉元瑞家也是聰明人,立刻避了出去:“夫人和琥珀姑娘先說說話。我去幫著搬東西。”
“怎麼了?”十一娘問琥珀。
琥珀上前幾步走到她身邊才低聲道:“冬青鬧著要見您。說,要問個清楚明白!”
十一娘眼角眉梢也沒有動一下:“跟她說。該說的我都說了。有什麼事她要是想不明白,也不用想了。說到底,她也是我羅家的買來的婢女。現在我將賣身契還給了她,另送三百兩銀子的儀程。她要是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只當是我力小位卑,達不到她的要求。她跟錯了人。”
琥珀聽著這話軟中帶硬,不敢再多說,匆匆去了。
不一會,院子裡響起哭鬧聲。
可也不過幾聲,就立刻安靜下來。
十一娘坐在臨窗的大炕上,表情平靜望著窗外。
晚上,她的小日子來了。
與此同時,喬蓮房得到了曉蘭的死訊。
她有些意外:“曉蘭死了?知道是怎麼死的嗎?”
繡櫞把打聽到的一五一十告訴了她:“……落下來是個男嬰!”
喬蓮房沉吟道:“知道是誰下的手嗎?”
“說是曉梅。”繡櫞道,“五夫人賞了幾支人參給曉蘭補身體。結果曉梅放多了……”
人參是大補,補強不補弱。
曉蘭這樣不管不顧地亂吃,哪有不出事的道理。
有些藥材,看似補藥,可配了其他東西吃,就成了催命符。
喬蓮房聽了冷冷地笑:“放多了?我看未必!再怎麼說,那曉梅也是侯爺裡出來的,這點道理應該懂吧!”說著,她端起茶盅喝了一口,隨口問道,“那太夫人呢?太夫人怎麼說?”
繡櫞眼神一暗:“太夫人讓杜媽媽拿了補藥送到五夫人那裡,安慰五夫人好好地做月子。”
曉蘭雖然只是個通房,可她懷的卻是徐家的骨肉。
喬蓮房的手不覺地捂往了自己的肚子。
要知道,那十一娘奸詐狡猾,又沒有孩子,誰知道她妒火中燒下會做出些什麼事來。雖然現在有太夫人的人在這裡坐鎮,但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一想到這些,喬蓮房的嘴唇就有些發白。
繡櫞卻比她想的更遠。
太夫人對曉蘭如此,如果她們家小姐出了什麼事,只怕一樣指望不上。
她不由低聲道:“您看,我們要不要給太太帶個信?讓她來看看您?”
喬蓮房聽了猛地抓住了她的手:“你說的對。我怎麼忘了這一茬!”說著,下炕趿了鞋。
繡櫞忙蹲下給她穿鞋。
喬蓮房卻動作一滯。
“不行,這件事得跟侯爺說。”她喃喃地道,“跟侯爺說,讓我娘來看我。”
喬三太太要見喬蓮房,十一娘不答應也一樣見不著。
繡櫞覺得這件事跟徐令宜說更好,何況喬蓮房此刻正懷著孩子。
她小心翼翼地扶著喬蓮房出來了內室。
迎面撞到太夫人派過來的一位媽媽。
“姨娘這是要去哪裡?”她笑盈盈地道,“外面風大,小心著涼。”
喬蓮房匆匆說了一句“我要去見侯爺”,然後像怕被人攔住了似的,急急和繡櫞出了門。
第二百五十九章 落定(上)
十一娘正和羅大奶奶說話。
“……這可怎麼辦?王家明天就要開祠堂了。”羅大奶奶急得團團轉,“白白浪費了侯爺的一番心意。”
綠雲輕手輕腳地端了熬了益母草的紅糖水進來。羅大奶奶聞到熟悉的味道,神色一頓:“你……”
十一娘接了青花瓷小碗。紅棕色的湯汁熱氣騰騰,她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我正不舒服著!”神色很平靜。
羅大奶奶不由擔心起來:“那你屋裡……誰服侍侯爺?”
十一娘沒有和人談論隱私的習慣。接了前言:“沒有可能更改了?”
羅大奶奶見十一娘不欲多談,也不好追問。
實際上羅家的人這幾天一直在和王家的人交涉,結果王家還是決定過繼一個兒子到國公爺的名下。可能是怕羅家的人知道了不在承爵的事上盡心盡力,他們一直瞞著羅家的人。要不是十一娘派過去的一個婆子發現有個七歲的男孩子連著幾日留宿在王老夫人的屋裡起了疑心,羅家恐怕到現在都不知道王家的打算。
“已經定下來了。”她想起這件事就有些怨恨,“你大哥到現在還在王家和他們理論。特意讓我來跟你說一聲,看你沒有什麼好主意。”
羅振興是正正經經的娘家大舅兄,連他都沒辦的事,十一娘能有什麼辦。羅大奶奶話說的委婉,實際上是想讓十一娘請徐令宜出面,看能不能有轉機。
想到羅大奶奶連夜趕過來,十一娘讓綠雲去請徐令宜,又向羅大奶奶解釋:“之前的一批管事都是老侯爺在世時的人,如今年事已高,精力不濟,多向侯爺請辭。侯爺正為這事忙著。”
“這也是實在沒有子了。”羅大奶奶聽了面有赧色:“你大哥也知道,這是王家宗族之事。做為娘家人的羅家都沒資格插手,更何況侯爺只是連襟。要不然,侯爺也不會把說服王家的事交給我們,把承爵的事攪到自己身上了。實在是侯爺沒這個立場……”
十一娘打斷了羅大奶奶的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侯爺見多識廣,說不定能拿出什麼好辦來呢!”反而安慰起羅大奶奶來。羅大奶奶更是羞慚。
徐令宜回來了。
十一娘忙將羅大奶奶的來意說了。
徐令宜眉頭緊鎖:“難怪能養出王琅這樣的人來。”
羅大奶奶聽了面紅耳赤。又怕十一娘多心,喃喃道:“都是我們沒把這件事辦好。要不然,侯爺也不用這樣為難……”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重要的是能不能解決眼前的難題。
十一娘輕輕“咳”了一聲,道“我從前看那些演義,都說縣官判案的時候要是拿不准,就讓師爺幫著找以前審過的舊案卷宗出來看,看能不能找到類似的……”她望著徐令宜,“只是這些我們都不懂,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徐令宜沒做聲,背著手在屋裡踱起步子來。
羅大奶奶不敢打擾,靜息屏氣地望著徐令宜。
十一娘重新給羅大奶奶沏了杯茶,低聲道:“大嫂別急,總能想出辦來的。”
羅大奶奶接過茶盅微微點頭,一直踱步地徐令宜停下了腳步。
“那孩子有多大了?”羅大奶奶忙放下茶盅:“有七歲了。”
“性情怎樣?”
羅大奶奶苦笑。要不是十一娘的人發現,他們哪裡知道。更別說是觀察這孩子的品性了。只好含含糊糊地道:“長得白白淨淨,看樣子是個乖巧伶俐的。”
是國公爺提出來的?還是王大夫人提出來的?還是那幫親戚的意思?”
“應該是那幫親戚的意思。”羅大奶奶也不十分肯定,“國公爺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裡,王太夫人臥病在床,姜夫人由袁寶柱家的伺侯著回了姜家,十姑奶奶連王家有哪些親戚都不知道……這孩子自然是那幫親戚自己選出來的。”
別說是徐令宜了,就是十一娘聽了也在心裡暗暗嘆一口氣。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們連基本的事都不知道,不怪被動挨打了。
羅大奶奶也自知這事辦得不妥當,低頭道:“國公爺原是答應了你大哥的,誰知道……”
徐令宜就看了看東次間的自鳴鐘,問羅大奶奶:“如今到了宵禁的時候,大舅奶奶就在這裡歇一夜吧!茂國公府那裡,我去看看。”
羅大奶奶聽了十分意外,滿臉感激地站了起來:“怎麼好意思讓侯爺這樣奔波。我也過去看看吧!”又道,“我這幾天一直陪著十姑奶奶……”
人家姑嫂見面都是難分難解,秉燭長談也是常事……
徐令宜就看了十一娘一眼。
她穿了件家常的白綾小襖,素著臉,眉宇間略帶倦容,表情卻十分的柔和,正低聲吩咐羅大奶奶:“你路上小心。我派去的幾個婆子都是徐府的老人,懂規矩,又細心。你有什麼事,直管叫她們。自己別累著了……”
全是關心別人的話,一句也沒有提自己。徐令宜不由暗暗嘆了口氣。
十一娘送他們到院門口。東角門卻閃出兩個人影:“侯爺!”
借著抄手游廊下的大紅燈籠一看,竟然是喬蓮房和繡櫞。
徐令宜奇道:“這個時候,你怎麼在這裡?”
喬蓮房和繡櫞匆匆到了正院,向守門的婆子一打聽才知道,徐令宜還沒有回來。夜晚風大,繡櫞怕喬蓮房受了風寒,勸她回去,自己在角門等。看見徐令宜回了院子,她忙去稟了喬蓮房,喬蓮房趕過來,又聽說羅大奶奶來了。她看著天色不早,想那羅大奶奶待不了多久,就在東角門等了一會。誰知道,不僅等到了羅大奶奶走,還等到徐令宜出門。
她顧不得許多就走了出來。
“侯爺!”她曲膝要給徐令宜行禮。
徐令宜忙攜了她:“你還是雙身子的人,這些就免了!”
喬蓮房原有些忐忑的心情平靜下來。
她笑道:“這麼晚了,侯爺准備出門嗎?”徐令宜點頭:“我正准備出門,你可有什麼事?”
喬蓮房望著羅大奶奶,欲言又止。
羅大奶奶看了就朝前走了幾步:"妾身坐著車,侯爺騎馬——妾身先走一步。”
徐令宜聽著就招了十一娘過來,對喬蓮房道:“你有什麼事直接跟夫人說吧!我現在要出趟門。”又吩咐十一娘,“你看喬姨娘有什麼事。要是為難就跟白總管說一聲。”
並沒有走遠的羅大奶奶聽得分明。
她不由暗暗點頭。
侯爺能把懷孕的妾室托付十一娘,足見對十一娘的信任,難怪十一娘不擔心侯爺沒人服侍——說到底,安排人服侍侯爺的目的也是想把侯爺的新留住。
十一娘聽了忙應喏:“妾身知道了!”
徐令宜就朝喬蓮房點了點頭,帶著小廝隨從和羅大奶奶一起出了內院。
一時間,院門冷清。喬蓮房望著徐令宜的背影不由咬白了嘴唇。
十一娘則客氣地請她到廳堂裡坐:“……喬姨娘是雙身子的人,有什麼事,直跟我說就是了。”又道,“侯爺也說了。如果我辦不到,請了白總管也幫你辦到。”
“不用了。”喬蓮房拒絕了,支支吾吾地道,“也沒什麼大事……”
繡櫞看著著急。
如果讓十一娘起了疑心,有心阻攔,以後想見侯爺就更難了。
她忙在一旁插言:“實際上姨娘是來見夫人的。沒曾想到遇到了侯爺,就上前來打了一聲招呼。”說著,她拉了拉喬蓮房的衣角。喬蓮房心裡也明白,到底有些不甘心,臉上露出幾分猶豫。
繡櫞索性幫喬蓮房說了:“喬姨娘想見見喬太太。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正猶豫著呢!”
反正侯爺也說了,十一娘辦不到的讓白總管也幫著辦到。這對十一娘來說根本就是件小事。
誰知道十一娘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很痛快地答應,而是道:“喬姨娘今非昔比。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見客。要不,我問了兩位媽媽再說?”她說的兩位媽媽,是指太夫人派過來照顧她的田媽媽和萬媽媽。
路上,繡櫞低聲道:“小姐,十一娘分明是推脫之詞。你應該和她一起見過兩位媽媽後再做打算的……”
喬蓮房笑望著她直搖頭:“侯爺不在跟前,說這些有什麼用!”
繡櫞一想,也有道理。
別人知道有什麼用,得侯爺知道才行!
她不再多言,服侍喬蓮房歇下。
十一娘略一想也明白過來。
她不由失笑,吩咐綠雲去請兩位媽媽過來。
知道來意,兩位媽媽都表態:“喬姨娘身體很好。見客應該沒什麼關系!”
十一娘笑著點了點頭,客氣地道:“我不懂這些,少不得以後要請兩位媽媽多多指點。”兩位媽媽忙起身道:“不敢當”。
大家客氣了一番,十一娘端茶送了客。綠雲服侍她歇下,幾次欲言又止。
十一娘笑道:“你有什麼話說就是。”
綠雲道:“我看平時夫人待人十分大方。為什麼不趁機打賞兩位媽媽一番?”
十一娘意味深長地道:“我怕有人誤會!”
綠雲聽了若有所思。...<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1-1-20 01:12 PM 編輯
第二百六十章 落定(中)
徐令宜到了第二天申初才回來。
“沒事了。”他見到十一娘就道,“孩子過繼到王琅名下。”
這麼快……
十一娘奇道:“侯爺是怎麼辦到的?”又見他儀容雖然乾淨整潔,嘴唇卻有些乾燥,還穿著昨天出門時的衣裳,身上有股難聞的酒味,懷疑他昨天根本沒睡,還在王家喝了不少的酒。壓下驚訝轉身吩咐丫鬟打水進來服侍他梳洗,道:“侯爺喝了酒?要不要讓廚房做些醒酒湯來或是熬些雞湯暖暖胃。”
“不用了。”徐令宜道,“就是從昨天到現在沒合眼。你鋪了床我靠一靠。”
大家圍著他團團轉,好不容易服侍他上了床,十一娘原准備待他好好睡一覺之後再問問情況的,誰知道徐令宜卻主動說起來。
“國公爺耳根子軟的,但心裡不糊塗。我把話跟他說清楚,他自然就同意了。”
怎麼可能這樣簡單?
要是這樣簡單,難道羅振興不會說啊!
徐令宜見她不信,笑道:“有些事振興不懂。說不到點子上來。加上那幫親戚在一旁吵吵嚷嚷的,國公爺一時沒了主意,沒想明白罷了。
“要知道,承襲爵位是皇家的恩典,但讓誰來承襲,卻是王家自己的事。他現在有兒媳,完全可以收養孫子。若是自己收養兒子,將來還要看嗣子有沒有兒子過繼給王琅。就算如此,王琅也不是嫡支了。如果讓十姨收養嗣子,以來仍可以繼承爵位,二來,自己的兒子是下一任國公的父親,就可以得到更好的祭奠。否則,將來國公供奉的可是嗣子,而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王琅了。
“國公爺說到底還是心痛兒子多一些。我這麼一說。他自然就同意了。”
十一娘恍然。
這種以嫡支、祭祀為切入點勸國公爺,只有徐令宜這種同樣出生於公卿之家的人才想得到,說出來的話國公爺才能聽得進去。
羅振興畢竟年紀輕了些、資格淺了些。
“侯爺辛苦了。”她趁機表揚一下他,然後說喬蓮房的事,“……說是想見見喬三太太。我問了兩位隨身服侍的媽媽,兩位媽媽都說喬姨娘身體健康,會會客沒什麼要緊的……”
自十一娘說喬蓮房要見母親後,徐令宜原本就淡淡的笑容如陽光下的晨霧消散殆盡。待十一娘說到喬蓮房可以會客的時候,他眼角眉梢已全是淡然,打斷了十一娘的話道:“畢竟是懷了身孕的人。多在家裡安胎,少和那些閑雜人等來來往往的好。”
把話還沒有說完的十一娘鯁在了那裡。
還沒待她回過神來,徐令宜已悉悉索索地躺下:“有幾天沒去太夫人那裡吃飯了。你記得酉初喊我起來。”一副不必多說的模樣。
正好有小丫鬟進來稟道:“侯爺,夫人,喬姨娘來了。”
再看徐令宜,已閉上了眼睛:“記得酉初時喊我。”
語氣淡淡的,卻透著堅持。
十一娘只好去了廳堂。
“侯爺……”見只有十一娘一個人出來,喬蓮房眼底有難掩的失望,她不由伸長了脖子朝她身後看。
“侯爺剛歇下。”十一娘笑道,“喬姨娘有什麼事,跟我說也是一樣。”
喬蓮房也找不到其他接口了。道:“我就是想來問問我上次說的,讓我娘來看我的事……”
徐令宜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十一娘委婉地道:“你懷了身孕,還是以靜養為主的好。”
喬蓮房聽著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半晌才道:“我,我要見見侯爺!”
十一娘無所謂,立刻側了側身,讓出路來。
喬蓮房一看,反而猶豫起來。神色驚疑不定良久,才低聲說:“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能打擾侯爺休息,先回去了。”
十一娘點了點頭,讓綠雲送了喬蓮房出門,自己轉身回到內室,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繼續繡那副未完成的《谷風》。
過了東角門,繡櫞悄聲問喬蓮房:“小姐,您剛才怎麼不進去問問?”
喬蓮房輕輕“哼”了一聲:“十一娘詭計多端,她既然敢讓我進去問話,十之八九早有了對策。我這樣冒冒然衝進去,豈不上當!”
繡櫞聽著有道理,不住地點頭。
喬蓮房就吩咐她:“你機靈些,我們再找個機會單獨見見侯爺。”
繡櫞應喏。
可惜接下來幾天徐令宜忙著外院的事,別說喬蓮房,就是十一娘也只早晚能見上一面。
到了二月六日,又有消息傳來,三爺徐令寧被任命為山陽縣令。
消息傳出來,一陣嘩然。
徐令宜剛丟了一個正三品五軍都督都督的閑職,皇上就讓徐家的老三出了仕,雖然只是個小小縣城的七品父母官,但卻是文職。
皇上怎樣想,不免讓人幾番思量。
一時間,徐府門前車水馬龍,慶賀之人不斷。
三夫人第一次成為眾人注目的主角,人逢喜事精神爽,每天穿著大紅色綰絲通袖襖指使丫鬟、婆子奉茶燒水,擺酒佐肴,忙得團團轉,風頭出盡。偏還要抽空到太夫人面前哼哼:“三爺公事上精明,可這日常上的事卻糊塗的緊。這千里迢迢的,我怎麼能放心。”
太夫人沉吟:“他屋裡不是還有姨娘嗎?要不讓她跟著過去?”
三夫人心中暗暗焦急,臉上卻不敢露出分毫,笑道:“那也是個糊塗鬼。爺跟前一個月服侍不到三天。”
“這倒是個難事。”太夫人點頭。面色微凝,“你是他媳婦,這些事要安排好。”
“我們三爺是在您膝下長大的。他的脾氣您最清楚。”三夫人笑道:“本來想給他添個人,可他眼孔高,這個、那個的,也不大瞧得上眼,這事就這樣耽擱下來了。可現在走得急,就更挑不到合適的了。”然後露出幾分赧色,“我又不放心。想來想去,只盼自己能跟著過去,可又怕您老人家跟前沒有個服侍的人……”說著,拿眼睛偷偷睃著太夫人。
太夫人覺得火候差不多了,微微點頭:“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動彈不得了,還不要你們伺候。只是你走了,沒個管家的人……”
兩人先頭說了那麼多,不過就是為了引出這一句。
三夫人立刻笑道:“娘,要說管家,我們家還有個爽利人。”
“哦!”太夫人挑了挑眉。
“四弟妹啊!”三婦人掩嘴笑道,“她本身就會斷文識字。這些日子跟在我身邊,一點就通,一撥就靈,我看是個能幹的。你何不如讓她試一試?”
“她啊?”太夫人笑道,“還沒及笄呢”
語氣已有幾份鬆動。
三夫人忙道:“有志不在年高。那甘羅十二歲還當宰相呢!何況過幾個月她就及笄了……”極力推薦了一番。
太夫人猶豫半天,還是答應了:“暫時讓她試一試再說。”
三夫人聽了喜出望外,生怕太夫人後悔,自作主張讓秋綾去請十一娘來:“……我有沒有誇大其詞,您問一問就知道了。”
待十一娘來後,太夫人少不得要詢問一番,十一娘自然要推辭一番,三夫人則力保了一番,大家你來我往,十一娘這才勉勉強強地接了對牌和鑰匙:“……三嫂什麼時候啟程?這幾天還是要指點指點我才是。”
三夫人如釋重負,笑盈盈地保證:“放心,放心,我走之前一定把事情妥妥當當地交到你手裡,不會讓你慌慌張張不知道該怎麼辦的。”然後她拉著十一娘辭了太夫人,去了回事的西花廳。
家裡的管事媽媽都早有心理准備,只是沒想到來得這樣快,更沒有想到三夫人不是黯然離場,而是高升外放,個個也都收起了輕怠之心,滿臉堆著笑,好送好迎,場面熱鬧,也十分和睦。
琥珀和竺香都跟過來。琥珀幫著管人事,竺香幫著管錢物,兩人和眾婆子接手對帳目。十一娘和三夫人坐在內室聽報。不一會就有人來報三夫人:“宋大奶奶來了。”
秋綾丟下手裡的東西吩咐小丫鬟去迎到三夫人的正屋。
三夫人就對十一娘解釋:“是我一個庶妹。想來知道她姐夫外任了,所以特意來賀的。”並不接待。
十一娘笑著點了點頭。
不一會又有人來報誰誰誰來了。
三夫人或是讓小丫鬟去看看,或是讓甘媽媽去奉杯茶,或是親自去應酬一番。到了點燈時分還只把日常賬目這一塊交接了一大半。三夫人差人到外院去問,說徐令寧和徐令宜還在外院喝酒。兩人草草吃了晚飯,接著繼續對賬。到亥初時分才算對完。
兩人約了明天再清理倉庫的賬目——這可是大頭。既要對賬,還要對物。然後吃了宵夜,各自散了。
既然他們倆口子都要走,沒有把孩子丟在這裡的道理。
三夫人回到家裡就讓丈夫想辦法。
徐令寧喝的有些多,摸著三夫人的手:“你跟著我去就行了,管他們去不去!”
三夫人臉色緋色,“啐”了三爺一聲,甩開手喊了小廝來:“去,把兩位少爺叫來,我有話說。”
小廝飛奔而去。
三爺從背後摟了三夫人:“走,我們回內室!”
熱乎乎地氣息噴在脖子上,三夫人身子微微發軟。
三爺得意的哈哈大笑,橫抱著三夫人進了內室……過了大半個時辰才喊了小丫鬟打水進去服侍。
“大少爺過來了沒有?”
三夫人臉如打了胭脂般。
小丫鬟低著頭:“還沒有!”
三夫人一怔,又差了小丫鬟去找。
半晌,小丫鬟才回來:“說大少爺不在屋裡。到處都找遍了也沒有找到。”
三夫人嚇得一身冷汗:“再找,多派幾個人手去找。”
她突然想起來,徐嗣勤這兩天晚上都沒有來問安。
嫣紅刷地一下變成了慘白。
第二百六十一章 落定(下)
徐令寧覺得三夫人太過緊張,笑道:“家裡雖然客多,可他也不是七、八歲的孩子了。何況還有徐嗣諭在一起。可能是躲到那裡玩去了。”
正說著,徐嗣勤和徐嗣諭冒了出來:“爹,您找我啊!”
“我們兩人看著人多,躲在後花園的暖閣裡看書呢!”徐嗣諭笑著解釋。
徐令寧就看了三夫人一眼,笑道:“我說吧!”
三夫人見有徐嗣諭在場,不好問,訓斥了幾句,放徐嗣勤走了。
“你看見了吧?不把勤哥帶走,他和諭哥這樣攪在一起,還指不定整出什麼事來呢?”三夫人不由抱怨,“怎麼也要把孩子帶走。金窩銀窩,比不上自己的狗窩。”
聽到妻子說徐嗣諭,三爺有些不高興:“你說什麼呢?他們兄弟年紀相仿,在一起玩得來,是件好事……”
三夫人知道自己踩了線,忙笑道:“我可不是爺說的這個意思。我是說,他們兩個這樣在一起,不免耽擱了學業。侯爺只手通天,諭哥自然不用怕。可我們不同。不走讀書這條路,還能走哪條路啊!”
這話到說到三爺的心坎上了。他考慮了半天,道:“我明天跟四弟說說——娘那裡,他去比較適合。”
孩子是三夫人的心頭,雖然聽到了自已想聽到的,她還是催三爺:“要不,現在就去說說!”
“還是明天再說吧!”三爺打了個哈欠,“四弟已經有些日子沒見客了。兵部幾個從前曾在他手下任職的借著這機會灌了他不少酒。我看他走的時候步子都有點飄。”
徐令宜喝的的確有點多。表情上看不出什麼來,只是眼晴顯得比平常要亮一些。進門就讓十一娘給他弄醒酒湯來:“……我到東稍間歪歪,免得熏著你了。”說完,也不待十一娘回答,就趔趄一下去了東梢間。
十一娘帶著綠雲、雁容幾個幫他更衣、鋪床,服侍他喝了醒酒湯。
好在徐令宜醉酒了也不折騰,只是安安靜靜地睡。
十一娘開始還有些擔心,後來見他好像沒什麼事,讓小丫鬟在一旁服侍著,叫綠雲去請琥珀、竺香幾人到廳堂商量這幾天和三夫人交接的事。
綠雲應聲而去,雁容卻上前幾步低聲道:“夫人,我看見喬姨娘那邊的繡櫞在東角門那裡探頭探腦的。”
十一娘略一沉思,道:“你去看看。如果人還在邢裡,就問她有什麼事。如果她支吾,也不用客氣,該用哪條規矩駁了就用哪條規矩駁了——你是我身邊的二等丫鬟,繡櫞是喬姨娘身邊的三等丫鬟。”她提醒剛升上來的雁容,“如果她是來看侯爺回來沒有的,直接跟她說,侯爺喝多了,已經歇下了。讓她到我面前來說話。”
雁容想了想,應喏著退了下去。
琥珀、竺香和綠雲幾個進來。
綠雲如今協管琥珀,專管十一娘屋裡的人事,紅繡和雁容協管竺香,紅繡管著十一娘屋裡的漿洗、吃食,雁容則管著十一娘衣飾和庫房。沒看見雁容,紅繡噫了一聲:“跑哪裡去了?”
正說著,雁容進來。
十一娘朝著她微微頓首。
雁容立刻稟道:“繡櫞說她服侍喬姨娘歇下,聽到這邊有喧嗔聲,所以過來看一看。”
十一娘挑了挑眉:“你怎麼辦?”
雁容道:“按規矩,東角門戌正一刻就立刻上匙,如今已是亥初。我罰了守門的婆子半個月的例錢。言明,要是還有下一次,就攆出去。”
“不錯,不錯。”十一娘笑起來。原來只覺得雁容行事大方,卻沒想到還是個能幹的。
大家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紅繡張口欲問,十一娘己讓大家坐下:“明天和三夫人交接庫房的事,大家要記住了,寧願多花些工夫,也不可馬馬虎虎。要知道,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最怕這個時候有人混水摸魚。可有些事你們也要注意。你們直管照著帳冊上對東西,如有不符,直接交給三夫人的人處置,千萬不要多嘴或是插手問原曲。要知道,三夫人的帳冊,是從大姐手裡接過來的。別到時候拔出了蘿蔔帶著泥。反到讓我們不好看。我們只管把帳實核誰了,讓三夫人的人畫押送到太夫人那裡過目就是了。”
又指了琥珀,“這件事你負責。”吩咐其他幾個丫鬟,“有事,先跟琥珀說。不許胡亂自己開口在那裡嚷。”
大家恭聲應“是”,她又叮囑了幾句,然後端了茶。
結果第二天下午,雁容匆匆來見:“夫人,忠勤伯甘府的大奶奶來了。三夫人把甘媽媽和秋綾都叫了回去。今天的帳恐怕對不成了。”
這兩天三房的客多。
十一娘點頭,問她:“帳目可有什麼不妥的?”
“沒有!”雁容道,“一有三十六本帳冊。我們現在對到了第十二本,全部帳實相符。
“那三夫人怎麼說?是等會再對帳?還是明天再對?”
“什麼也沒有交待就把人叫走了!”雁容有些洩氣,“照這樣下去。只怕還要往後拖幾天。”
“拖就拖吧!”十一娘笑道,“三爺到任是有期限的。就算我們等得,三夫人也等不得。”又吩咐了她幾句“小心”、“仔細”之類的話,然後回了內室一一貞姐兒這幾日正跟著她做針線。
看見十一娘進來,她將自己繡了一半的蘭花給十一娘看:“母親,您看我繡得可對。”
貞姐兒很細心,做起事來也很認真,進步很快。
十一娘仔細端詳了片刻,笑道:“比我那會可進步快多了。”
這是句實話。
當時心中有怨懟,繡花只是為了平息心中的怒火。後來平靜下來,繡得多了,才漸漸感覺到其中的樂趣。
貞姐兒微赧:“母親又要打趣我。”
像貞姐兒這樣乖巧、懂事的孩子要以表揚為主,可表揚也不能亂表揚.
十一娘指了前面繡的蘭花:“你對比一下,是不是好很多。”
貞姐兒仔細一看,針腳果然平整了很多。
她眼晴微微發光,抿著嘴笑起來。
十一娘也笑起來。
兩人做了會針線,看著時候不早了,去了太夫人那裡。
諄哥正捉著徐嗣誡背《三宇經》。看見十一娘,他立刻跑了過來:“母親,母親!”
十一娘彎腰摸了摸他的頭:“要好好的走路。這樣容易跌倒,也不美觀。”
徐嗣誡笑容可掬地點頭。
諄哥過來給十一娘行禮。
幾個人一起進了內室。
石媽媽正和太夫人說著徐令寬的長女:“……眼晴像黑葡萄,五爺抱著愛不釋手,恨不得日日夜夜抱著才好。”
眼角瞟過十一娘身邊的嗣誡,她臉上的笑容微斂,上前給十一娘行禮打招呼。
杜媽媽端了繡墩給十一娘:“太夫人惦記著小孫女,特意把石媽媽叫來問問。”
十一娘就順著杜媽媽的話問起孩子的情況,一時間,倒也笑語殷殷。
只是等到酉初一刻,三夫人和徐嗣勤、徐嗣諭、徐嗣儉都沒過來。
不僅如此,也沒有丫鬟、小廝過來稟告一聲。
杜媽媽笑道:“怕是那邊客多,一時走不開吧!”
太夫人倒淡然:“那我們不等了,開飯吧!”
十一娘扶了太夫人,幾個孩子跟著去了東次間。
大家剛坐下,三夫人那邊的秋綾過來,說三夫人那邊客多,十分熱鬧,她和三個孩子就不過來。
太夫人挑了挑眉,舉了著。
十一娘見秋綾臉色灰敗,心中暗暗稱奇,當著太夫人又不好多問,服侍太夫人吃了晚膳,又陪著太夫人坐著說了會話,然後帶著貞姐兒和徐嗣誡告辭。
誰知道她們剛出了太夫人的院門,旁邊就閃過來一個人:“四夫人,我們家三夫人請您過去喝杯茶!”
十一娘定晴一看,竟然是剛才來報信的秋綾。
想到下午中斷的對帳,突然來訪的忠勤伯甘府的大奶奶,沒有到太夫人這邊來吃晚膳的徐嗣勤三兄弟……再一看等在門外的秋綾,她直覺事情不簡單,卻怎麼也不能把這些事聯系到一塊去。
她不露聲色地朝秋綾笑了笑:“我把孩子安頓好就去!”
秋綾猶豫了片刻,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曲膝行禮先走了。
十一娘忙喊綠雲:“去,看看侯爺和三爺都在幹什麼?二少爺人在哪裡?忠勤伯府的大奶奶什麼時候走的?”
綠雲應聲而去。
待十一娘把兩個孩子安頓好,綠雲已來回信:“行人司馬左文馬人來了,侯爺和三爺都陪著馬大人在外院的花廳喝酒。二少爺不在屋裡,跟前服侍的文竹說,一大早就由沁香服侍著去了大少爺那邊。我去大少爺那邊問了,大少爺屋裡的小丫鬟說,大少爺和二少爺在三夫人那邊玩鬧。忠勤伯府的大奶奶剛走不到一盅茶的功夫。聽垂花門前服侍的婆子說,甘府的大奶奶來去都氣衝衝的。送客的甘媽媽在不停地賠笑臉。”
十一娘依舊理不出個頭緒來,帶著琥珀去了三夫人那裡。
三夫人院門前紅燈高照,丫鬟們笑得滿面春風,一派詳和喜慶的氣氛,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秋陵正在台階上等,迎過來行了禮,帶著十一娘往三夫人正屋去,一路上丫鬟婆子俱都恭敬地半蹲下行禮。
只是越往三夫人的正屋去,人越少,氣氛越凝重。
等到秋綾撩了三夫人平時用做宴息處東次間的簾子時,十一娘掩飾不住驚訝地喊了一聲“諭哥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不甘(上)
徐嗣勤、徐嗣諭、徐嗣儉三個青衣小帽做小廝打扮,一字排開跪在地上。聽到動靜,屋裡的人都朝十一娘望去,只有徐嗣諭,低頭垂目。面色蒼白。
“四弟妹,你可來了!”坐在太師椅上的三夫人粉面含煞,指著徐嗣諭面前的一團白綾,“你們家諭哥做的好事!”
十一娘眼角余光一掃,只看見帕子上“天涯”兩字。字跡秀麗,正是徐嗣諭的筆跡。
她又飛快地瞥了徐嗣諭一眼。
原本低垂的頭高高昂起,臉色更顯蒼白,薄唇緊抿,眉宇間透著幾分悲壯與蒼涼。
十一娘對徐嗣諭的態度已有幾份明白。
她不動聲色,冷冷地道:“我剛進門,腳都沒有站穩,三嫂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通訓。知道的,說生孩子們的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做了什麼天地不容的事。也不知道三嫂這是什麼意思?”目光隱隱含怒。
三夫人一怔。
十一娘向來忍讓,怎麼這回……可一想到今天的事關系重大,她顧不得細思量,急急地道:“怎麼一回事?你問問你的好兒子!”
“三嫂這話奇怪了!”十一娘緊盯著她,“諭哥被你罰跪,你不說原由,到要我問被罰的人來。莫不是諭哥說什麼就是什麼?”
用話逼著三夫人表態。是不是諭哥說什麼,什麼就是事實。
她的態度讓三夫人臉上閃過一絲驚愕。
徐嗣諭更是露出幾份詫異來。
徐嗣勤臉上卻閃過一絲喜色,忙遂:“四嬸,這事與諭哥無關……”
只是沒等他的話說完,三夫人怒目瞪了過去:“長輩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
徐嗣勤還欲爭辯,三夫人已轉身對十一娘道:“我本沒臉說,既然你問,我就只好說了。也好讓你知道,你們諭哥到底做了些什麼腌臜事。”說著,橫了一眼頭顱微垂地跪在那裡一言不發的徐嗣諭。
“你們家諭哥兒不知道從哪裡抄了兩句亂七八糟的詩,借著我的名頭到甘府做客,卻趁著媽媽、婆子們不注意的時候溜進了媛姐兒住的院子……”說著,她語氣一頓,“還好我大嫂發現的早,要不然,還指不定做出什麼不知廉恥的事來!”
十二、三歲的孩子,青天白日,受過封建士大夫教育,能做出什麼事來?
“哦!”十一娘挑了挑眉,“不知道這媛姐兒是什麼人?”
“是我大哥庶出的女兒。”
“原來是你外甥女啊!”十一娘目光銳利地望著三夫人,把“外甥女”三個字咬得重重的,“三嫂這話說的我不明白了。說起來諭哥今年已經是十二了。三尺童子不進內堂。我們家諭哥兒真是好腳力,又不是他的外家,竟然能進了垂花門,一路摸到媛姐兒的院子裡去。不僅摸到了媛姐兒的院子,還能順順當當地見到媛姐兒本人,做出些腌臜事來。忠勤伯府的丫鬟、婆子們可真是‘不注意’的巧啊!‘不注意’的妙啊!”她含譏帶嘲,最後還看了徐嗣勤一眼。
三夫人被嗆得一鯁。
十一娘見她氣勢一弱,順勢拿回了主導權。問三夫人:“不知道三嫂從什麼地方得到這帕子?”
三夫人緩了口氣才道:“是我大嫂今天下午拿給我的……”
沒等她說完,十一娘就強硬地打斷了她的話,吩咐一旁的琥珀:“把那帕子拿過來我看看。我倒想知道,都抄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竟然見不得人了!”
琥珀進屋就被十一娘咄咄逼人的態度嚇了一跳,聞言片刻才回過神來。忙蹲身撿了帕子遞給十一娘。
十一娘拿了帕子展開,緩緩地念道:“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
隨著她的聲音,三夫人漸漸冷靜下來。她如泅河的人抓住了一塊浮木,恢復了原有的氣勢:“四弟妹看仔細了。那可是你們諭哥的筆跡。”
十一娘聽著就“唰”地一下收了帕子,喃喃地道:“也不知道是我的書讀的太少了,還是這世道變了。王子安的詩都被稱為‘亂七八糟’了。”
她的聲音有些低,卻很清亮,滿屋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三夫人臉色微青。
十一娘卻已經直問琥珀:“今天誰在二少爺身邊服侍。”
琥珀知道十一娘正和三夫人打擂台,說話行事比往日更是恭敬了三分,低頭垂手地道:“回夫人的話,今天在二少爺身邊服侍的是沁香。”
“把她叫進來!”
琥珀應聲而去。
“四嬸,這詩是我讓二弟寫的。”被母親喝斥後一直沒做聲的徐嗣勤趁著這個機會道,“去看媛姐兒,也是我的主意。”
“你給我住口。”三夫人氣得直發抖,“你不要以為把事情全扯到你身上了,我就不罰你了。你知情不報,讓諭哥兒犯了這等大事,等你父親回來,我一樣要告訴你父親的。讓他狠狠地罰你。”
“不是,”徐嗣勤急切地道,“這件事是我的錯。與二弟無關……”
這種爭辯不可能得到一個結果,沒有任何意義。
十一娘對徐嗣勤溫和地一笑:“你母親說得對,你們兄友弟恭是好事,卻也不能看著他出錯不指正。這也不是為哥哥的道理。”軟軟地把徐嗣勤的好意堵了回去。
徐嗣勤愣住。
徐嗣諭卻目光微暗。
三夫人心裡就有了幾分得意。
庶長子,竟然不顧男女大防,私相授予……但凡有點腦子,都會抓住這個不放的。
她依仗的就是這個,所以才悄悄地把十一娘叫來的。
三夫人眼裡有了一絲笑意。
琥珀就帶著沁香走了進來。
沒等她們行禮,十一娘已把帕子丟在沁香面前:“這帕子上的字可是二少爺寫的?”
琥珀不知道十一娘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可她知道,這種場合,除非是事前反復對質好了的,臨時的謊言總會有破綻。不如說真話的好。所以來的時候她反復囑咐了沁香要說實話。盡管如此,十一娘眉宇間的凜然還是讓沁香瑟瑟發抖,嘴唇翕翕半響,沒能吐出一個字來。
一幫人在這裡惺惺作態,不過是欺他沒人維護罷了。
他輕輕地道:“母親不必多問,這帕子上的字是我寫的。”語氣透著幾分蕭瑟。
十一娘淡淡一笑,把說徐嗣勤的話又重新說了一遍:“你們兄友弟恭是好事,卻也不能出了錯就往自己身上扯。這不是幫人,這是在害人。”
徐嗣諭驚訝,徐嗣勤卻笑起來。
十一娘轉身望著驚恐不定的沁香。
沁香咬了咬牙,點頭道:“是二少爺寫的。”
三夫人鬆了口氣。
“什麼時候寫的?”十一娘輕柔地問她,“在什麼地方寫的?用哪裡出產的白綾?哪裡出產的墨?”
沁香目瞪口呆。
這些細節,她怎麼會注意。
沒等她回答,十一娘已道:“這樣說來,你不知道了?”
沁香不覺點頭。
“你既然什麼都不知道,怎麼說是二少爺寫的?”
沁香怔了怔,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十一娘已道:“是不是因為這上面是二少爺的筆跡?”
沁香忙點頭。
十一娘立刻道:“也就是說,你只是覺得這筆跡像二少爺的,卻不敢肯定是不是二少爺寫的。”
她語音未落,三夫人已暗呼不好,沒等沁香回答她就接了話茬:“誰知道諭哥是什麼時候寫的?”
“也是。”十一娘微微一笑,吩咐琥珀,“去,把二少爺身邊服侍的全叫來。看看有沒有人知道二少爺什麼時候在這樣一個帕子上抄了這樣一首詩。”
一直陪跪在旁邊睜大了眼睛望著十一娘的徐嗣儉就捂著嘴無聲地笑起來。
三夫人則有些慌張起來。
她等到這個時候把十一娘叫來就是不想把事情鬧開,不想讓太夫人知道。要知道,事情一旦鬧開,徐嗣勤也脫不了干系。
三夫人只好道:“又不是什麼好事,何必弄得人皆盡知!”氣勢低沉。
“三嫂這話就不對了。”十一娘卻揪住不放,“這帕子既然是忠勤伯府的大奶奶拿來的,三嫂不在場,卻認定是我們諭哥寫的,想來這是甘大奶奶的意思了。要是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揭了過去,侯爺那裡我怎麼交待?”
她把徐令宜拎了出來。“出了這樣的事,兩個孩子都在往自己身上拉扯,足見他們兄弟義重。我們要是不把事情調查清楚了,是罰勤哥好呢?還是罰諭哥好?要是兩個都不罰,又怎麼向忠勤伯府交待?要是兩個都罰,豈不是在袒護那個犯了錯的,委屈了那個愛護手足的?”
說完,她語氣一轉,眉宇間透出幾分決然,“這件事不僅要查,還要徹底地查。除了諭哥身邊的,勤哥身邊的也要查,還有儉哥身邊的……內院要查,外院也要查。”然後略略拔高了聲音,語帶幾分肅然地道:“要不然,徐家清譽何在?”
吩咐琥珀,“去,請了三爺和侯爺過來。”又用大家都能聽到的聲音自言自語道:“這可不僅僅是我們一家的事,還關系到甘家姐兒的名聲。要是不查清楚。我看,那位媛姐兒只有自盡以示清白了……”
屋裡的人聽了臉色俱是一變。
三夫人見十一娘態度堅決,怕她會查下去,鬧得人盡皆知。而徐嗣勤等人則為媛姐兒擔心。
“娘,這件事是我所為。”不過瞬間猶豫,徐嗣勤已滿臉毅色地開了口,“上次大表妹出痘,我去探望,遇到了在一旁照顧大表妹的三表妹……”
他語如落珠,又快又急,一副怕人打斷的樣子。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不甘(中)
有的時候,怕什麼來什麼。
徐嗣勤話剛開了個頭,一個柔和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勤哥,我知道你們兄弟要好。這件事,你還是別往身上扯了。”
說話的是十一娘,她打斷了徐嗣勤的話,又望了一眼徐嗣諭,“諭哥,你也別往身上拉。”
這個時候,因聽到十一娘吩咐琥珀去叫徐令宜和三爺來而有些惶惶不安的三夫人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當務之急是不能把事態鬧大,到時候,徐家沒臉,甘家也一樣沒臉。而且要是大嫂知道是因為自己處事不當造成的,可就不是像今天這樣發一通脾氣完事。恐怕連大伯父忠勤伯也會驚動,父親也會因此受牽連……
一想到這裡,三夫人不由打了一個寒顫。”勤哥,你四嬸嬸說的對。”
她當機立斷,決定先把眼前的困境就會過去再說,“你們兩個也別你幫著我說話,我幫著你隱瞞了。這件事,自有我和你四嬸嬸做主。”
說著,她側身和十一娘商量:“四弟妹,我看這事還是暫時不要驚動侯爺和三爺的好。你不知道,我大嫂一來,帕子朝我一甩,劈裡啪啦就是一通排揎,我當時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只怨孩子們不懂事,哪裡想到那許多。現在聽四弟妹這麼一說,還的確有些蹊蹺。要是就這樣喳喳呼呼地嚷到侯爺和三爺面前,不免顯得有些輕浮。我看,這事還要再查查才是。免得冤枉了孩子們,不知道四弟妹意下如何?”
三夫人神色沮喪,氣勢全無。
徐嗣勤拙樸,徐嗣諭機敏。
十一娘心裡有數,見好就收。
場也要講究方法與策略。
她深思良久,道:“三嫂這話也說的有道理。我們這樣嚷到侯爺和三爺面前,不免有失沉穩。”語氣有所緩和。
三夫人心中一喜,忙道:“正是這個道理。”
誰知道她話音剛落,十一娘口風一轉:“不過這查證之事……”
三夫人的心又提了起來。“四弟妹的意思是?”
十一娘面露難色,掙扎了片刻,道:“自從我嫁到徐家來,三嫂待我親熱有加,告訴我怎樣管家,又推薦我主持中饋,說起來,親姊妹也不過如此。何況,此事還涉及到忠勤伯府……”她說著,就長嘆了口氣,“此刻我要是固執己見,實在是有負三嫂對我的一片關愛之情。”
三夫人聽著臉色大霽,“四弟妹太客氣了。我見四弟妹是個敦厚人,值得一交,這才傾力相助。再說了,你本是堂堂正正的永平侯夫人,這家裡的事交給你也是應該。”
“三嫂快別這麼說。你年紀比我長,經驗比我豐富,我本應該向你多學才是。要不然,娘也不會把我交給你了。”十一娘和她客氣了幾句,然後回到了正題上,“那,查證之事,就全拜托三嫂了。”然後附身對三夫人耳語,“畢竟兩家的體面才是最要緊的。”
“對,對,對。”十一娘的態度如冬日暖陽,讓三夫人通體都舒暢起來,“這件事,你交給我好了!”
十一娘微微一笑。
兩個人和和氣氣地轉過身來。
“你四嬸嬸說的對,這件事得好好查查。”三夫人面露肅然,“誰幫你們弄得這套小廝的衣飾?誰駕車送你們去忠勤伯府的?隨身服侍的去了哪裡?都要查清楚。”只字沒提徐令宜、徐令寧的事。
三個孩子聽了神色一鬆。
徐嗣儉喜上眉梢,徐嗣諭和任務嗣勤卻交換了一個眼色————前者朝後者挑了挑眉,後者目露毅然地朝前者點了點頭。
一直注意著三個孩子神色的十一娘看在眼裡,心中微有不虞。
為個徐嗣諭,太不懂事了。
自己幫他狡辯脫身,並不代表他就沒有錯。事到如今,他不好好反省,還和徐嗣勤眉來眼去……
“諭哥兒。”她臉色一沉,“雖然說這件事還待你三伯母查證。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你扯進這樣的是非裡,總有不對之處。從今天起,你閉門思過。除了去給太夫人問安,沒有我的吩咐,不許踏出麗景軒半步。待你三伯母把事情查清楚了,再做處置。”說完,吩咐琥珀,“你這就傳我的話給文竹,二少爺被禁足。如若再讓二少爺從她們的眼睛裡不見了,每個人杖責三十,然後攆出府去。”
徐府杖責僕婦的大棒,十五棒就能要人命,三十棒,又是十來歲的小姑娘,打下去非死不可。
在場的人全倒吸了一口冷氣,就是琥珀,應答的聲音也微微有些顫抖。
更別說徐嗣諭,聞言已面無血色。
“四嬸……”徐嗣勤喊十一娘,面上已露哀求之意。
十一娘佯裝沒有看見。
“時間不早了,那我就先帶諭哥回去了!”她朝著三夫人微微頜首,“免得侯爺回來擔心!”
三夫人連連點頭,送十一娘出了門。
轉身看見兩個兒子還跪在那裡。大的道:“娘,三表妹那裡,你幫著向大舅母求求情吧?她根本不知道我要送帕子給她!”小的道:“娘,當時大舅母來說這事的時候,您就應該像四嬸嬸這樣,問大舅母憑什麼說這帕子是我們送進去的?當時我們是托了一個婆子送進去的。她又沒有看見我們!”
她剛剛略略平息下來的怒火像點燃的炮竹似的爆開了:“你們這對孽障!還有臉說。要不是你們做出這種不知輕重的事來,我會被你大舅母訓斥嗎?我會對你四嬸低聲下氣嗎?你們大舅母敢當著我的面說要把媛姐兒許配給你大哥嗎?”
甘大奶奶想把媛姐兒許配給徐嗣勤。
兄弟兩都是第一次聽說。
徐嗣勤張口結舌。
徐嗣儉則愣了愣:“大舅母真的說要把媛姐兒許配給大哥嗎?那你幹嘛說寫詩給媛姐兒的是二哥?”話說完了,他也將這困惑甩在了腦後,笑逐顏開地道,“不過,大哥娶三表姐也挺好的啊!大哥喜歡,三表姐人長得漂亮,性格又好。大表姐病著的時候,丫鬟們都避到了一旁,只有三表姐在一旁細心照顧著……”
三夫人望著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小兒子,又望了望在一旁咧著嘴傻笑的大兒子,氣得半響說不出話來。她在屋裡團團轉了幾圈,眼角瞥到牆角花幾上景泰藍花觚裡插著大紅雞毛撣子,二話不說就抽了出來。
“這件事到底是誰的主意?你們給我說清楚了!”她指著兒子的手哆嗦個不停,“要不然,你們誰也別想有好果子吃!”
********
徐嗣諭默默地跟在十一娘的身後,望著前面纖裊娜的身影,聽著遠處隱隱傳來的更鼓聲,走在抄手游廊大紅燈籠照在地上形成了一個溫暖的光暈裡,他幾次欲言又止。待十一娘居住在院落抬眼可見時,他忍不住腳步一滯,吶吶道:“三表妹,…… 不會有事吧?”
期期艾艾,語氣心虛又茫然。
走在前面不時用眼角的余光窺視徐嗣諭的十一娘暗暗鬆了口氣。
知道擔心媛姐兒,還算有救!
她心情微霽,但轉身眉宇間還是帶上了幾分冷屑。反問他:“你說呢?”
徐嗣諭語凝。
“我聽剛才勤哥的口氣。他是在嫻姐兒供奉痘娘娘的時候見到媛姐兒的?”十一娘語氣有所緩和。
“嗯!”徐嗣諭忙點頭,“也只見了那一次。”
十一娘瞥了徐嗣諭一眼,語重心長地道:“出痘疹,是會傳染的。丫鬟們都避之不及,媛姐兒卻在跟前服侍。她的處境可想而知。你們竟然還去壞媛姐兒的名聲……”
“我們沒有!我們沒有!”徐嗣諭面皮發紫,連連擺手,“大哥知道三伯母一心一意想幫他娶大表妹。可大表妹為人倨傲,大哥亦不悅意……”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三伯母要帶他們去山陽了……大哥就是想跟三表妹說一聲……我們只是使錢讓人帶了帕子給她……”說著,他神色略帶慌亂地望著十一娘,“她什麼都不知道。真的!她什麼都不知道!而且我們沒有進內院……”
想到那帕子上寫的詩,幾個孩子的態度……十一娘相信徐嗣諭說的是實話。問題是甘家大奶奶不會不會相信。
她想讓他受點教訓。
免得以後這樣魯莽行事,害人害己。
“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十一娘冷冷地道,“可對媛姐兒來說,你們卻是帶給她傷害的人。我禁你的足,也是想讓你趁這機會好好地反省反省。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說完,她吩咐沁香,“你送二少爺回屋吧!”
沁香戰戰兢兢地應喏,陪著神色抑郁的徐嗣諭回了麗景軒。
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琥珀有些擔心道:“夫人,我們這樣和三夫人針尖對麥芒的,只怕會招來三夫人的忌恨!”
“剛才的情況你也看見了。”十一娘神色冷峻,“難道我幫著諭哥陪不是,三夫人就會息事寧人不予計較?”
琥珀猶豫道:“應該不會吧……”
“既然如此,我們為何要忍氣吞聲呢?”
既然如此,我們為何要忍氣吞聲呢?
十一娘的聲音雖然不高,卻如金石相擊般透著鏗鏘之聲,“別說三夫人是想和我私下解決,就是鬧到太夫人那裡,我也不會讓她半分。何況諭哥是我們屋裡的人,我們都不維護他,豈不讓他心寒?”
琥珀若有所思。十一娘微微一笑,轉身進門。
遠遠的就看見繡櫞正和雁容站在穿堂前的紫檀木牙雕梅花凌寒的插屏前說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不甘(下)
雁容身姿筆挺,面帶笑容,顯得有些矜持。繡櫞正和雁容說著什麼,笑容可掬地捂著嘴,帶著幾份諂媚。
琥珀皺眉:“她想幹什麼?”
十一娘就朝著她眨眼睛:“說起來,繡櫞也挺辛苦的。我們怎麼也應該去打個招呼才是!”然後施施然走了過去。
兩人的對話隱隱傳來。
“……雁容妹妹不必和我客氣。姨娘那邊有太夫人送來的兩個媽媽照應,我閑著也是閑著。”
“實不相瞞。琥珀姐姐身邊的秋雨己經幫我做了六雙暑襪。再多,我也穿不完。何況明天又有新樣式。”
“那我給妹妹做條挑線裙子吧?”繡櫞猶不死心,“姨娘剛賞了我一匹白綾……”
雁容打斷了繡櫞的話:“既然是姨娘賞的,繡櫞姐自己留著吧!夫人前兩天賞了我一匹杭絹,一匹焦布……”正說著,看見十一娘和琥珀走了過來。忙笑著喊了一聲“夫人”,丟了繡櫞迎了上來。
繡櫞不敢馬虎,緊跟在雁容身後給十一娘曲膝行禮。
“是繡櫞!”十一娘神色淡然。
繡櫞忙笑著解釋:“奴婢特意過來向幾位姐姐請教些針線上的事。”
“做針線?”十一娘聽著臉上就透出幾份笑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
穿著豆綠色的比甲,白綾襖,烏黑豐盈的頭髮梳了螺髻,襯著略施薄粉的臉,倒也嬌艷動人。
繡櫞不禁有些拘謹:“夫人……”
十一娘一雙眼晴不離她:“平時不注意,今天仔細一看。繡櫞也是個大姑娘了。是該操心針線上的事了。”說著,笑了笑,轉身朝正屋去。“也不知道誰家的小子有這福氣!”
琥珀、雁容幾個忙跟了過去。
繡櫞卻神色大變。
她既然跟著喬蓮房到了徐家,那她就走是徐家的僕婦了。十一娘是主母,自然有權利把她指給任何一個小廝。
一想到這裡,她不免心驚膽戰,匆匆朝東角門去。
十一娘看著目光微冷,問雁容:“侯爺回來了嗎?”
雁容低聲道:“回來有半柱香的工夫了。進門就問夫人。知道您被三夫人叫去了,喊了夏依服侍著更衣梳洗。這個時候應該歇下了。”又道,“繡櫞七彎八拐地打聽侯爺回來了沒有,我一直推托……”說到最後,語中已帶詢問之意。
十一娘停下腳步,抬頭望著了一眼。
夜風吹動著樹葉,簌簌作響,迎面已沒有了寒意。
“她再來問,你直管攔著。”她的聲音有些低,夾在風裡,時隱時現,“如果是喬姨娘……你們就不用攔了!”
雁容微怔。
十一娘已轉身進了廳堂。
雁容急步跟上。
琥珀已為十一娘撩了內室的簾子。
“三嫂喊你去做什麼?”徐令宜正坐在臨窗大炕上看書,聽到動靜抬頭,眉眼間已有笑意。
“有點事商量。”十一娘含含糊糊地應道,“侯爺什麼時侯回來的?”
“剛回來……”
夫妻倆打了個照面,十一娘去了淨房洗漱,出來的時候徐令宜已經上了床,歪在床頭看書,見她收給完了,一面放下書准備睡覺,一面隨口道:“帳對得怎樣了?三哥今天和我商量,准備二月十六啟程。”
“這麼快!”十一娘上了床,“日用的帳冊都交待清楚了,就是庫房的帳,三十六本,只對了十二本。”
“有錯?”徐令宜問著躺了下去,“除了那些祖傳的、御賜的,其他你看著辦就成了。山陽是個窮地方。以後就是回了京,大家各立門戶……他們以後的日子還長著。”
“侯爺的意思妾身明白了。”十一娘調整了一下枕頭,也躺了下去,“庫房的帳對的慢,卻不是為了這件事。”她把徐嗣勤幾個偷偷去見媛姐兒被甘家大奶奶發現投到三夫人的事告訴了徐令宜,略下了自己和三夫人的對質,說了自己對徐嗣諭的處置。
徐令宜聽著頷首:“這件事你做的對。讓他閉門思過,既可以讓他抽身,還可以讓他靜思反省。”說著,眉頭蹙了起來,“我瞧他行事一向穩妥的,誰知道也做出這樣不知道輕重的事來!”
“諭哥兒再穩沉,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十一娘勸道。“有些道理還需要細細地教。”又道,“諭哥聰明機敏。您遇到了他也不要發脾氣,有什麼好好的說。他不是聽不進去的孩子。”
徐令宜輕輕“嗯”了一聲,說起媛姐兒來:“……這樣一鬧,只怕日子不好過。我看,要是實在不行,你就去見見甘夫人。孩子們畢竟還小,和她商量個什麼法子掩飾過去算了。這件事畢竟是諭哥他們不對。”
“還是先看看三嫂那邊有什麼動靜再說吧!”十一娘道,“萬一她和甘家大奶奶談得不愉快。我們再來做這個和事佬也不遲。”
徐令宜點頭,和她說起為三爺請師爺的事來:“……馬左文推薦的。我也見了。人情練達,錢糧方面的事也精通。只是我還有些擔心。想把買辦處的宋買辦派到三哥身邊做總管。要不然,三嫂鬧騰起來,我怕三哥勒不住。”
“哪家的大總管不是自己心腹之人。”十一娘委婉地道,“這件事您還是要和三爺好好商量商量才是。免得三爺心裡是個疙瘩。”
“你說的有道理……”
兩人說了半天家常話,這才歇下。
第二天一大早秦姨娘就來了。給十一娘奉茶奉水,雖然滿臉感激,卻木訥無語。
眼看著十一娘要去給太夫人問安了,才吶吶地道:“夫人,我,我給您做雙鞋吧!”
當著徐令宜的面,十一娘不好拒絕,只笑道:“秦姨娘也別太勞累了。”
秦姨娘像小孩子過年得了大紅包似的興奮起來:“不勞累,不勞累。”
十一娘笑著和徐令宜去了太夫人那裡。
正好三夫人帶著甘媽媽來向太夫人告假,說是自己要跟著三爺外放了,家裡的親戚要走動一番。把對帳的事交給了秋綾。
太夫人自然應允。
她自己早出晚歸,回來就發一通脾氣。
徐嗣勤惦記著甘大奶奶想把媛姐兒許配給他的事,每次都甘之如飴地聽著。徐嗣儉就在一旁偷笑。
十一娘很隱晦地問了兩次,三夫人都道:“沒事,沒事,我正和大嫂說這事呢!”
她也不好多問。
這樣又過了兩天,庫房的帳冊終於對完了,每冊中雖然偶爾有兩、三件對不上的,大面上倒也齊整。這期間,綠雲又攔了繡櫞一回。
十一娘聽著眼角眉梢也沒有動一下,只是讓讓琥珀幾個將帳冊重新謄了送到太夫人那裡。
太夫人看也沒看,只問她:“大件的東西可有損耗?”
“沒有。”知道太夫人心裡明鏡似的,十一娘不由笑來,“只損耗了幾件小東西。”
“那就好!”太夫人笑道,“雖然說水清則無魚,可也不能讓魚把草都吃光了。”
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甘媽媽簇擁著三夫人走了進來。
她滿臉笑容,神來奕奕,一改往日的煩躁焦慮,進門就笑盈盈地嚷道:“我可把這包袱甩給四弟妹了。”心情十分悅愉。
十一娘心中暗暗稱奇。待和她交接完畢,立刻差了琥珀去打聽消息:“到底怎麼一回事?”
琥珀回來道:“甘家的媛姐兒訂了親——公公是榆林衛千戶,世襲的。”
十一娘忙去翻《大周九域志》。
榆林衛西有奢延水,北有黑水,經衛南,三岔川彙入……
可她只注意到了最後一行“距布政司一千一百二十里”。
十一娘心都涼了半截。
思忖半晌,將《地理志》上關於榆林衛的內容抄了下來。
“你給二少爺送去!”
琥珀眼神微暗,接過紙條低聲曲膝應“是”,去了麗景軒。
消息傳開,三個孩子臉上前沒有了笑容。變化最大的徐嗣勒。以前他只是少言,現在卻是沉默。還帶著幾份稚氣的臉上透著幾份愴涼,讓人看了心驚。
徐嗣諭也一下子沉靜下來。
他足不出戶,每天在家裡練字。
而始作俑者三夫人,不知道是因為即將選行的喜悅讓她有所忽略,還是事已至此別無選擇,她對兒子的變化沒有流露出任何異樣,在十一娘面前態度很是強硬:“捉賊要捉贓吧?總不能大嫂怎麼說就怎麼是,壞了我們家孩子的聲譽吧!”
十一娘不想和她多說,問起她行囊准備的怎樣了。
三夫人立刻得了精神:“什麼都准備好了,只等訂制的官轎到了。”
兩人說著話,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夫人,弓弦胡同的羅大奶奶來了。”
羅大奶奶和三夫人見面一陣寒喧後,三夫人起身告辭。羅大奶奶就笑著問十一娘:“當家的滋味怎樣?”
“挺順利的!”十一娘請羅大奶奶到炕上坐了。“開始太夫人還怕我不習慣,讓管事的媽媽們在東次間回事,她老人家就坐在東稍間裡聽著。聽了兩天,就讓我去花廳示下。說免得吵得她頭痛。”
“這就好,這就好。”羅大奶奶聽了替她歡喜,“畢竟在家時從來沒有接觸過。我還一直為你擔心呢!”
“我之前好歹跟著三夫人學了幾天。”十一娘含糊其辭,笑著接了小丫鬟奉的茶放在羅大奶奶面前,“大嫂找我什麼事?”
“四姑奶奶病了有一陣子。”羅大奶奶低聲道,“我昨天才得信,想約你一起去看看。”
十一娘聽著嚇了一大跳:“是什麼病?正月裡見著還好好的。”
“粗脖子病。”羅大奶奶道,“說人瘦得風大些都能吹走了。”
十一娘忙吩咐琥珀幫著打點禮品、准備車馬,然後和羅大奶奶去給太夫人問了安,又讓人給徐令宜報信,去了四娘那裡。
晚上徐令宜從外院回來去給太夫人請了安,轉到自己屋裡時只見一室清冷,不由奇道:“夫人還沒有回來嗎?”
“夫人還沒回來!”
綠雲上前服侍他更衣,又沏了熱茶伺候他到內室臨窗的大炕上坐了。
徐令宜剛端起茶盅啜了一口,就聽到外面一陣喧嘩聲。
他眉頭微皺,內室的簾子已輕輕一撩,有道月白色的人影衝了進來。
“侯爺……”
第二百六十五章 意外(上)
聲音含怨帶怯,又隱隱透著幾份委屈。
徐令宜詫異,定晴一看,是喬蓮房。
“什麼事這樣喧嘩?”
語氣微有不悅。
緊跟著喬蓮房進來的雁容忙曲膝行禮:“姨娘突然進來走得又急,奴婢們看著實在是惶恐。不免喧嘩了些,還請侯爺怒罪。”
剛才喬蓮房進來,繡櫞打頭陣,丫鬟們攔的是繡櫞,不是她。
她不想在這些事上和十一娘的丫鬟多糾纏,笑著給徐令宜行禮:“妾身有些日子沒看見侯爺了。侯爺好像清減了不少?”說著,手輕輕放在了腹部。
徐令宜順著她的手望過去,就讓小丫鬟給她端了個杌子來。
喬蓮房側身坐下。
徐令宜道:“你可有什麼事?”
喬蓮房笑道:“沒什麼事!天天躺在床上,悶得慌。出來走動走動。聽說侯爺回來了,妾身就來問個安。”然後道,“侯爺都在忙些什麼呢?”
“也沒什麼事!”徐令宜簡短地道,“都是外院的一些瑣事。”
“侯爺是統領過千軍萬馬的,家裡的這些事的確是大材小用了些。不像妾身,嘴笨手拙的,想幫著孩兒做件小衫,七、八天,才縫了個袖子。”說著,喬蓮房嫣然一笑。
徐令宜端起茶盅啜了一口。”
“倒也不是妾身做不來。妾身在家的時候,也常常幫著家裡的長輩和姊妹們做針線。實在是這些日子身體不適,沒有精神。”喬蓮房露出幾分怏然之色來:“雖然媽媽們說過了頭三個月就好了。可這滋味實在是不好受。”
她紅唇微嘟,“也不怎地,妾身十分想念母親做的臘蒜頭。前兩天竟然做夢都夢見了,醒來的時候口水都流到了枕頭上。結果這幾天吃什麼都不香。”
她掩袖而笑,“淨惦記著那又酸又甜的臘蒜頭的味道了。”
徐令宜端著茶盅的手一僵,然後慢慢地坐直了身子:“這些東西家裡也應該有。你要是想吃,跟兩媽媽說一聲就是了。”
望著她目光微凝。
喬蓮房笑道:“家裡雖然也有。只是味道有些不一樣。家裡泡臘蒜的時候,可能直接放了霜糖。我聽母親說,她泡臘蒜的時候,放的是冰糖……”
徐令宜靜靜地望著她,嘴角漸漸抿成了一條縫。
一時間,滿屋子只有喬蓮房略顯嬌柔的聲音。
但很快,她就查覺到了異樣。眼角的余光不覺地朝著徐令宜瞥去。
只見他身姿如松地盤坐在大炕上,目光微垂,視線落在正摩挲茶盅的大拇指上,神色冷凝。
喬蓮房心裡沒底,忙道:“……原想讓母親帶些過來大家都嘗嘗的。誰知道夫人卻怕我動了胎氣,非要我在家靜養不可。”
說著,她悵然地嘆了口氣,“侯爺,我問過兩位媽媽了。兩位媽媽也說我身子骨好著呢!會會客不打緊……”
“你想讓你母親喬三太太來見見你?”徐令宜抬起頭來突然打斷了她的話。
喬蓮房一怔。
徐令宜表情很平靜,可說出來的話卻有些怪異,讓她頗覺不安。
“嗯!”她一面甜甜地笑,一面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盡量地把話說的委婉些,“這樣母就可以給我帶些自做的臘蒜頭。侯爺和夫人也可以嘗嘗鮮了,我也可以解解饞……”
“夫人讓你靜養,你卻想見自己的母親。”徐令宜直直地望著她,再一次打斷了她的話,“莫非,你難道是想駁了夫人的話不成?”
喬蓮房呆住。
徐令宜眉宇間驟然浮現凜冽之色:“你難道是想駁了夫人的話不成?”
這一次,他聲若錚鞭,夾著雷建萬鈞之勢直擊在喬蓮房的心頭。
“沒有,我沒有。”她急急站了起來,下意識地辯道,“侯爺,妾身絕對沒有這個意思。”臉色微微透了幾份蒼白,“妾身只是嘴饞……妾身沒有多想……”
“沒有?”徐令宜目光冷竣,“沒有還明知夫人要你靜養卻嚷著要見你母親?”
喬蓮房被他略帶譏諷的口氣嚇了一跳,一時語凝。
徐令宜眉宇間就有了一絲倦意,喊了雁容:“去,請兩位媽媽過來!”
雁容應喏,急步而去。
喬蓮房暗覺不妙。
“侯爺…”她淚如雨下,上前幾步伏在了徐令宜的膝頭,“侯爺……是妾身說錯了話。妾身以後一定好好的改…”她抬頭望著徐令宜,如雨打梨花般戚然,“侯爺千萬別發脾氣。千萬莫因妾身之故氣壞了身子……”
徐令宜沒有動,眉宇間的倦意更濃,揮了揮手,示意她不要多說。
喬蓮房愕然,愣愣地望著他半晌無語。
田媽媽和萬媽媽走了進來。
徐令宜再也沒看喬蓮房一眼,吩咐兩位媽媽:“你們好好服侍喬姨娘在屋裡養胎。以後沒有夫人同意,不允許隨意踏出那院子一步。”
“侯爺!”喬蓮房大吃一驚,緊緊攥住了徐令宜的衣襟,“妾身糊塗。您就原諒妾身這一回吧?看在妾身正懷著您的骨肉的份上,您就願諒妄身這一回吧……”
徐令宜聞言目光更冷。
兩位媽媽看得清楚,忙上前架了喬蓮房……
***********
十一娘剛進門,雁容忙附耳將事情一五一十發告訴了她。
“侯爺人呢?”
“在內室看書。”
雁容悄聲道,“綠雲在一旁服侍著。”
十一娘想了想,直接在廳堂裡轉身:“走,我們去看看喬姨娘去!”
不去看侯爺,卻先去看喬姨娘……雁容有些驚訝,卻不敢多問,服侍十一娘去了喬蓮房那裡。
珠蕊正蹲在屋檐下打扇煎藥。看見十一娘,忙站了起來一面朝裡稟了一聲“夫人來了”,一面迎了上來。
十一娘指了藥:“這是給喬姨娘煎的?”
“是!”珠蕊連忙點頭,“喬姨娘有些不舒服!”
說話間,繡櫞撩簾而出:“夫人,您來了!”
她神色間有了一絲畏懼,轉身幫十一娘打簾,服侍她進了屋。
田媽媽從內室走了出來。
“田媽媽,”十一娘主動和她打招呼,“姨娘還好吧?”
“還好!”田媽媽笑容有些勉強,“哭了一陣子。剛剛歇下!休息休息就沒事了。”
“這我就放心了。”十一娘說著,轉身坐到了廳堂的太師椅上。
田媽媽看著就鬆了口氣。
十一娘看得分明,佯裝不知,柔聲道:“我剛回來就聽說了,衣裳都沒來得及換就過來了。侯爺是個急脾氣,姨娘又正是特殊的時候。兩位媽媽跟著受委屈了。”
田媽媽沒想到十一娘會說這樣一番話,臉上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心裡覺得一暖。忙道:“夫人客氣了。是我們的差事沒有當好,這才惹得侯爺生氣。哪裡說得上委屈。”
“是媽媽太過謙遜。”十一娘客氣道,“兩位媽媽都是娘身邊的老人了,又是我特意請來幫著照顧喬姨娘。禮應待為上賓才是。出了這樣的事,我心中十分不安。”
“夫人快別說了。”田媽媽忙道,“真是折煞奴婢了!”
兩人說著,繡櫞端了茶進來。
十一娘沒有接茶,而是頗有些無奈地站起身來:“茶我就不喝了。侯爺那裡我還要去看看呢!這裡就交給兩位媽媽了。”
田媽媽忙躬身應是。
十一娘帶著琥珀、雁容匆匆走了。
田媽媽看著晃動的簾子沉思了半晌,去了內室。
喬蓮房正倚在床頭的大迎枕上,眼晴紅得像櫻桃,看見田媽媽進來,抽泣道:“她走了!”說著,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田媽媽點頭。
喬蓮房又伏在迎枕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萬媽媽就在一旁勸道:“姨娘,哀思傷肝。還請您寬寬心。姨娘就不為自己,也要為肚子裡的小少爺想想……”
田媽媽則朝著萬媽媽使了個眼色。
萬媽媽看著微微點頭,又勸了幾句,然後借口要去看看藥煮好了沒有,和田媽媽一起出了內室。
田媽媽就把剛才十一娘的話說了。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田媽媽低聲對萬媽媽道,“我看這事,得跟太夫人稟一聲才是。”
“我早就有此意了。”萬媽媽點頭,“說實話,喬姨娘好歹是半個主子,我們雖是太夫人身邊的,可也不能越過她去。偏偏她又是個一意孤行的。實在是讓人難做。何況離生產還有七、八個月。照這位姨娘這樣折騰下去,十之八、九還要生波瀾。到時候只怕你、我晚節不保!我看這事,不僅要跟太夫人稟一聲。喬姨娘這邊的差事,只怕也要喊喊苦才行。”
田媽媽很贊成:“我們兩人合計合計,看這話該怎麼說好。”
兩人旁在廳堂的牆角耳語起來。
住在喬蓮房前院的文姨娘,此刻也正和貼身丫鬟秋紅說著悄悄話。
“……被兩位媽媽架著回來的。”
秋紅低聲道,“回來就一直哭到現在。”
“這樣說來,吃了侯爺的排頭?”
文姨娘沉吟道。
“八九不離十。”秋紅點頭“要不然,也不會哭得這樣傷心……”
“正懷著孩子……侯爺還發脾氣……”文姨娘思忖道,“我得仔細想想……”
秋紅不敢打擾,輕輕掩門出去。
冬紅過來:“秋紅姐,我剛才看到秦姨娘身邊丫鬟翠兒在我們屋外探頭探腦的。”
秋紅聽了哂笑:“這個秦姨娘,說她聰明吧,她腦子硬轉不過彎來。說她傻吧,她卻知道什麼事都隨著我們姨娘行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yu2791 於 2010-12-24 02:33 PM 編輯
第二百六十六章 意外(中)
十一娘回到屋裡,徐令宜正掩卷沉思。聽到動靜抬頭:“回來了!四姨的病怎樣了?”
“請了太醫院的劉醫正。”十一娘想四娘眼凸脖粗的樣子,不由輕輕嘆了口氣,“說要慢慢地調養,少一、兩年,多則兩、三年。”
徐令宜點頭:“既然如此,看家裡有沒有合適的藥材,送些去。”
十一娘點頭,端詳著他的神色。
徐令宜微怔:“怎麼了?”
“我看侯爺的氣消了沒有!”十一娘盈盈地望著他,眼底露出幾戲謔,有些俏皮。
徐令宜先是一愣,然後恍然而笑。
“氣消了怎樣?氣沒消又怎樣?”
“氣消了……嗯,妾身就和侯爺說說話。氣沒有消……”十一娘佯做沉思的樣子,“妾身剛回來,一身塵土,得更衣洗漱一番才行。”
徐令宜大笑起來:“看這蓬頭垢面的樣子——快去更衣去。再過來說話。”
氣氛活躍了,十一娘笑著去了淨房。出來的時侯,看見坐在炕桌邊的徐令宜低頭沉思,神情有些恍惚。
十一娘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坐到了他的對面:“侯爺是在擔心喬姨娘嗎?”
“喬姨娘?”徐令宜抬頭,神色有片刻的茫然,“哦,不是。”他漸漸回過神來,“今天皇上見了王九保,王九保上了萬言書。馬左文給我謄了一份……陳閣老和梁閣老的態度很暖昧……”徐令宜有些出神。
十一娘躡手躡腳地給他重新沏了茶。
徐令宜按過茶盅,神色又是一斂。笑道:“對了,梁閣老家三月二十六娶媳婦。”
“哦!”十一娘面露喜色,“七小姐要出嫁了?”
徐令宜點頭:“到時候我去忠勤伯府、你去梁家參加喜宴吧?”
十一娘很是意外:“我還准備送送蘭亭呢!”
徐令宜也有些意外:“大家正在議論海禁的事。我去梁家,少不得要被人拉著問東問西的。我們家和甘家隔著媛姐兒這件事,你去了不免要聽些閑言閑語的。這樣正好錯開。”
雖然知道徐令宜說的有道理,但十一娘還是很失望。
徐令宜只好含糊其辭地道:“反正日子還早,到時候再說吧!”然後和她說起喬蓮房的事來:“……我咐咐兩位媽媽沒有你的話不允許她出院子。你以後注意點。免得她和喬家的人拉拉扯扯的。”
永平侯府和程國公府的關系太複雜,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楚的。十一娘自然尊重徐令宜的決定。
她點頭應“是”,徐令宜話風一轉,道:“你剛才說有話和我說……你有什麼話和我說?”
十一娘之前見他神色不虞,以為他在為喬蓮房的事傷心,所以才拿了話打趣他,調節一下氣氛。沒想到根本是個誤會。更沒有想到他還惦記著這句話,認真的問她。
“沒什麼事!”十一娘笑道,“就是和侯爺隨便說說話。”
燈光下,她笑容寧謐,粼粼目光仿若晚霞倒映的湖水,讓他有些眩目。
徐令宜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
總把她當小孩子似的。
十一娘頭一偏。
徐令宜的手落空。
他愕然。
十一娘已嘟呶道:“又把我的頭髮弄得亂糟糟。”
徐令宜忍俊不住大笑起來。
剛才的不快如煙消雲散。
又見十一娘眉宇間有淡淡的倦意,想到她今天出了趟門,剛接手主持中饋,明天一早還有很多事要做,心中隱隱有些不忍,笑道:“你先去睡吧——王九保的萬言書我還要仔細琢磨琢磨!”
十一娘的確有些累了,和徐令宜說笑了兩句,自顧自地睡了。
半夢半醒中,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她調整了一下姿勢,睡得更沉了。
******
第二天一大早,喬蓮房被禁足的消息立刻傳遍全府。文姨娘和秦姨娘都小心翼翼地和喬蓮房保持著距離。繡櫞覺得自己走在路上大家看她的目光都有些不同了。
想到這裡,她不由神色黯然。
迎面碰到秦姨娘。
她領著丫鬟翠兒,滿臉喜滋滋的。
繡櫞側身回避。
秦姨娘見到她笑容微斂:“是繡櫞姑娘啊?”
繡櫞見翠兒身上穿了件草綠色比甲,抱了個猩猩紅的氈毛,想到前幾天小丫鬟們在傳,說十一娘把二少爺禁了足,秦姨娘怕十一娘生氣,連夜幫十一娘做鞋……她的嘴角就不由微撇:“秦姨娘這是要到哪裡去呢?”
“哦!”秦姨娘笑容憨厚,“濟寧大師來看五夫人。我繡了經文,托她幫我供奉給菩薩——二少爺這些日子有些不太平。”
大字都不識的人,還繡經文!
繡櫞聽了在心裡冷笑,不鹹不淡地寒暄了兩句,就各自散了。
喬蓮房大哭了好幾場,又吐得厲害,人瘦得厲害,很是憔悴。
看見繡櫞回來,她有氣無力地道:“怎樣?可找得到門路!”
繡櫞搖頭,神色有些沮喪。
喬蓮房做夢也沒有想到徐令宜會這樣對她,把每句話在腦海裡翻來覆去想了無數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句話說錯了。現在的她驚恐又慌張。亟需有人幫她拿個主意。
所以派了繡櫞去找門路,看能不能讓人給母親捎封信去。
可大家一看是繡櫞,要不拒絕,要不一口答應卻要獅子大開口地向她們要跑腿的費用,明著就是敲她們的竹槓,繡櫞還怕這些人拿了銀子不送信,到時候兩手落空。
喬蓮房又伏在迎枕上低聲哭了起來。
繡櫞真怕她哭個三長兩短來。坐在一旁不住地勸她。
喬蓮房抱怨:“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早知道如此,還不如直接帶信讓母親來看我——我原想著讓徐家去請,母親能更體面些!”
繡櫞卻聽著靈機一動:“小姐,濟寧師太在五夫人那裡。”
喬三太太是個信佛之人。濟寧也常在程國公府走動。喬蓮房小的時候,濟寧還曾經送給她一個開了光的沉香木佛珠。
“你是說,讓她幫著送封信回去?”喬蓮房眼晴一亮。
“嗯!”繡櫞道,“我聽秦姨娘說,濟寧師太今天進府來看五夫人——趁著兩位媽媽都在屋外,你趕快寫封信,我去五夫人那裡看看。”
喬蓮房連連點頭,寫了封簡短的信。繡櫞把信藏在護膝裡,然後去了五夫人那裡。
誰知道太夫人也在。
繡櫞不敢過去,在那裡徘徊了半天,碰到從五夫人那裡出來的秦姨娘。
秦姨娘看見她很是驚訝。
繡櫞心虛,忙笑著解釋道:“我到園子裡來散散心。”
秦姨娘覺得這話題不安全,笑了笑,帶著翠兒往花園外去。
繡櫞就聽到照妝堂裡有喧嗔聲傳出來。
她怕是太夫人打道回府,只好往回走。
秦姨娘和繡櫞兩人同程,慢慢快快總在一條路上,互不理睬又有些不好。
繡櫞只得笑著和秦姨娘寒暄:“姨娘的經書送出去了嗎?”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還住在一個院裡,抬頭不見低頭見。
“送出去了!”秦姨娘和她說著話。
“太夫人怎麼也在五夫人那裡?是去見濟寧師太的嗎?”
“太夫人是去見二小姐的。”秦姨娘道,“正巧碰到了濟寧師太。”
“哦!”
話說不下去了。
可路還長著。
秦姨娘無話找話,想了半晌,道:“喬姨娘還好吧?”話一出口又後悔。
繡櫞卻覺得秦姨娘這是有明知故問,她索性道:“姨娘也不知道侯爺為什麼生氣?天天以淚洗面,人都瘦了一大圈。”
秦姨娘聽“唉呀”一聲:“這可不行——她可是雙身子的人。”想了想又道,“侯爺是個念舊的人。禁你們家姨娘的足,也只是一時氣憤罷了。等喬姨娘生了兒子,就好了。”
生兒子?
誰敢保證生下來的就一定是兒子!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她生了兒子一步登天……
念頭就停在了最後一句話上。
“姨娘是怎麼生的兒子?”話脫口而出。
秦姨娘愕然。
繡櫞立刻查覺到自己說錯了話。忙笑道:“我是問秦姨娘有什麼生兒子的秘方沒有?”
秦姨娘愣愣半晌,道:“我沒什麼生兒子的秘方。不過先頭的夫人,就是現在夫人的姐姐,她是求了長春道長生的四少爺。我想,應該有秘方吧?”
繡櫞聽著眼睛閃閃發亮,心不在焉地和秦姨娘一直扯到東角門。秦姨娘去見十一娘,她一溜煙地跑回了自己的小院。
“小姐,小姐。我剛才聽到一件事。”她氣喘吁吁地站在喬蓮房面前,面色因激動而彤紅,“秦姨娘說,元娘之所以能生兒子,是因為吃了長春道長的。”
神色怏怏的喬蓮房“騰”地坐了起來,一把攥住了繡櫞的手:“你說什麼?”手微微有些哆嗦。
繡櫞深深地吸了口氣,調整了一下呼吸,口齒清晰地道:“秦姨娘說,元娘之所以能生兒子,全是因為吃了長春道長秘方的緣故!”
“長春道長……”喬蓮房一陣狂喜,“他曾經到程國公府做過客。我還記得當時大伯父送了一對紫檀木的鎮尺……”
“小姐,我們把這件事也跟太太提一提吧!”繡櫞說著就掏出剛才喬蓮房寫的信,“讓太太幫著打聽打聽。要是真有此事,也可以幫小姐謀劃謀劃。您看那秦姨娘,不就是因為生了兒子才能有今天的嗎?要說人品、相貌,這府裡不知道有多少比她強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意外(下)
最初的高興過去,提筆寫信的喬蓮房坐在書桌前,卻露出驚疑不定的更改為,半晌也沒有落筆。
“小姐,您這是怎麼了?”繡櫞很是困惑,“您是不是懷疑秦姨娘的話?”
喬蓮房搖頭:“她倒沒有扯謊。當年的事我也隱隱聽說了些。那長春道長也因此而聲譽更隆。有好多人家都信了他。只是,如果要請長春道長出面,恐怕得大伯母親自出面才行……”
而喬夫人願不願意為她們出面,這還是個大問題!
繡櫞明白喬蓮房的意思。她遲疑道:“您上次回去送了那麼多東西給她……這件事可關系到您的身家性命,夫人不可能不管吧?”
喬蓮房卻沒有這樣把握。
她苦笑:“但願如此!”
外面傳來田媽媽和萬媽媽低低的笑聲。
繡櫞聽了,立刻機警地關了內室的槅扇。
田、萬兩位媽媽看了不由相視一笑。
而此時的琥珀,正輕手輕腳地領著丫鬟退出了十一娘的內室。
十一娘笑望著神色有些憔悴的濱菊,柔聲道:“你怎麼不多住幾日。”
濱菊搖頭:“您交給我的差事已經辦完了,住在那裡也不安心,還不如回來。”
“也好。”十一娘笑道。“你不在我身邊,我還真不習慣。”
濱菊聽了欲言又止。
“怎麼了?”十一娘笑問,“我們之間難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望著笑容和從前一樣溫和的十一娘,濱菊有些茫然。
她覺得從前那個需要自己保護的女孩子已經在自己沒有察覺的時候長大了。再也不需要自己保護了。不僅如此,自己好像還成了她的負擔……在金魚巷的時候,她反復地想。如果自己像琥珀一樣聰明,陶媽媽進去的時候說不定就能猜到她的用心,當時就把冬青攔在屋裡,或者不被她當槍使似的和十一娘對質,情況也許又不同。
濱菊後悔的好幾天沒有睡。
她急著趕回來,也與此有關……
但一想到自己的決定,濱菊就覺得自己的眼角濕潤。
“夫人,您,把我配了人吧!”視線突然模糊起來,“我一回來就聽說了喬姨娘的事。大家都說,雁容活脫脫第二個琥珀,聰明能幹,做事有章程……”話說到這裡,臉上已經濕漉漉,她忙低下頭去:“我出去了,也可以空個一等丫鬟的位置出來……”
自從冬青出事,濱菊臉上就再也沒有了那種爽朗的笑容,人也變得有些畏手畏腳起來。
十一娘暗暗為這種變化擔心,卻又一直找不到機會和她好好聊一聊。
再在聽她這麼一說,十一娘趁機就一掌拍在了炕桌上,佯做出一副怒然大勃的樣子:“胡說些什麼呢?這是你說的話嗎?”
濱菊聽著心中一滯。
“夫人,我說的是真心話!”她淚如雨下,“我舍不得夫人。可我也知道,我現在已經不能幫夫人什麼忙了……”
十一娘聽著,就露出幾份失望來:“濱菊,我沒有想到,我在你心裡,竟然是這樣的人!”
濱菊愣住,滿臉淚水地望著她。
“我現在是永平候夫人了。只要我願意,別說在府裡找幾個像雁容這樣聰明伶俐的丫鬟在身邊服侍,就是一個不滿意,差了白總管南下廣東、西到甘肅,跑遍大周給我找幾個滿意的丫鬟也不是不可能的。”十一娘的聲音一沉,“可我只是羅家十一娘的時候,我病在床上不能動彈的時候,我還記得,是你一口粥一匙水讓我活命的……”說著,往日的一些舊事就浮現在她的心頭,她淚盈於睫,“你要是也走了,難道留我一個人在這裡不成?”
“夫人!”濱菊伏在十一娘的膝頭哭了起來,這些日子以來的傷心、難過、擔憂全都隨著這淚水落了下來,“是我胡說八道……全是我不好。我陪著您,您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十一娘也哭起來,抽泣著握了濱菊的手:“那不能再說這話……”
“嗯!”濱菊不住的點頭。
徐令宜回來,看見琥珀幾個都立在屋檐下。奇道:“怎麼了?”
“夫人和濱菊姐在屋裡說話。”琥珀曲膝上前行禮,“我這就去給您通稟!”
“不用了。”徐令宜想了想,“我等回再來吧!”轉身去了前院的書房。
琥珀就聽見十一娘喊她的聲音。
她忙進了內室。
看見兩個人眼睛,鼻子都是紅紅的。
“去給我們打水來洗個臉。”十一娘用帕子擦了擦臉,“侯爺應該要回來了!”
“侯爺剛走。聽說您和濱菊姐在說話,就避開了。”琥珀說完,吩咐小丫鬟去打水。
濱菊急得跳起來:“這可怎麼是好?我去給侯爺陪個不是吧!”
“他既是避開,也是有心。”十一娘態度很自然,“也不用拂了他一片好心。”
濱菊想想,雖然覺得十一娘說的有道理,但心底到底有些不安。好在小丫鬟打了水進來服侍她們洗臉淨手,一時也不好說這些話。
大家重新坐下,小丫鬟上了茶,十一娘看著臉上重新有了笑容的濱菊心中一動,又遣了身邊服侍的,單獨留了濱菊說話。
“你說,讓我把你配了人……”她笑眯眯地望著濱菊。
濱菊滿臉通紅:“我當時想糊了……”
“不,不,不。”十一娘笑道,:“你見過萬大顯了?覺得這人怎樣?”
濱菊臉紅得能滴出血來:“我什麼時候見過萬大顯了?夫人這話問得好奇怪!”到也恢復了幾分爽快。
十一娘道:“萬家讓我再給萬大顯配一門親事……”
“哎呀!”濱菊站起身就走,“夫人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十一娘忙拉了她,正色地道:“濱菊,我說的是真的,萬大顯我是看了又看的……”
濱菊垂著頭,打斷了十一娘的話:“我只要能跟著夫人就行……”聲若蚊蚋,漸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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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義宗得到消息先怔了怔,旋即露出歡顏來:“夫人對我們家可是恩重如山——沒想到這次還是指了身邊的大丫鬟給我們大顯。”
萬義宗家的也很滿意:“冬青太漂亮了,我當時就心裡打鼓。”
兩人商量起糊房子、請廚子的事來。
一旁的萬大顯就躡手躡腳地出了屋子。
萬二顯看在眼裡,眼睛珠子一轉,也悄悄跟了出去。
萬大顯把在徐府當差時穿的潞綢棉襖脫了放在一旁的石碾子上,穿了單衣在那裡劈柴。
“大哥!”萬二顯把萬大顯劈好的柴碼到一旁,“你還惦記著冬青姑娘……”
萬大顯的動作一滯,沒有做聲。只是劈柴的動作幅度更大了些。
萬二顯看著在心裡嘆了口氣:“娘說的對,冬青姑娘太漂亮了。侯爺是個正經,可不保別人和侯爺一樣……有一句話怎麼說著,偶大非福。說不定這是你的福份呢!”
萬大顯橫了弟弟一眼:“什麼偶大非福。是齊大非偶。不會說話就別亂說。別人不會把你當啞巴。”
雖然語氣不好,但哥哥總算開口說話了,萬二顯鬆了口氣——從萬大顯知道冬青有惡疾要退親後,他就一直很沉默。
“對,對,對。”萬二顯故作羨慕的樣子,“大哥去徐府當差以後,學問都比以前好了。”
看著逗自己開心的弟弟,萬大顯昂頭長長地透了口氣。
“你哥哥不傻。有些事心裡明白著呢。!”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我會好好幹的。不會讓濱……濱菊……”說起那個陌生的名字,他還有些不習慣,“不會讓濱菊姑娘跟著我吃苦的。”
萬二顯只覺得哥哥說這話時的口吻有些奇怪。
可看到哥哥有了振作的兆頭,他立刻把這些拋到了腦後,笑著攬了哥哥的肩膀:“哥,你不能娶了媳婦就忘了兄弟。還有我。你混好了,也要帶我一把才成。最起碼,等嫂嫂進了門,讓她跟夫人說說,給我也指門婚事。”
“去你的!“萬大顯輕輕地捶了萬二顯一下。
兄弟倆不由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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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義宗對為兒子重新求一門親事動作很大,不僅請來了劉元瑞家的說項,還特意請白總管到徐令宜面前幫著探口風。
徐令宜笑道:“沒想到這個萬義宗也是個機靈人。”又問十一娘,“誰嫁過去?”
“濱菊!”十一娘正在自己首飾匣子裡給她挑添箱的。
太夫人那邊的魏紫過來了:“夫人,太夫人聽說濱菊配了人,讓我帶過去給她老人家看看。”
十一娘愕然。
太夫人從不管媳婦房裡的事。就是五爺收通房也沒叫人去看看,更別說是媳婦身邊大丫鬟配小廝了。
這可是難得的殊榮啊!
她忙讓小丫鬟叫了濱菊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這才讓她跟著魏紫去了太夫人那裡。
過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濱菊回來。
她臉色緋紅:“太夫人賞了我一對金手鐲,給了四十兩銀子的添箱錢。”
十一娘替她高興。
琥珀匆匆走了進來。附耳道:“夫人,喬姨娘托了外院的一個小廝往外送信呢?”然後從懷裡掏了信出來。
十一娘看也沒看一眼:“你當著兩位媽媽的面,把這信親自送到喬姨娘的手裡去。然後把那小廝交給白總管處置。”
琥珀應聲而出。
沒幾天,就傳出喬姨娘生病的消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1-1-20 01:14 PM 編輯
第二百六十八章 意料(上)
十一娘接到消息後先差人去稟了徐令宜,然後去了喬蓮房那裡。
“我全然不懂。”她請教兩位媽媽,“你們看這如何是好?”
兩位媽媽的臉色都不太好著。田媽媽沒有做聲,萬媽媽則笑道:“說起來,當初太夫人生五爺那會,也是我們照顧的。到沒有瞧見像喬姨娘這樣什麼東西都吃不下的情況。我們畢竟是內宅婦人,見識短。要不,夫人幫著請個太醫來瞧瞧。我們也好跟著長長見識。”
話裡有話,讓人思量。
十一娘不好評論,只道:“全依媽媽所言。我這就差人去請太醫來。”當場就讓綠雲拿了對牌讓白總管幫著請太醫,帶著琥珀去看喬蓮房。
她病怏怏地躺在床上,臉色蒼白,一雙大眼睛神彩全無,人很憔悴。
看見十一進來,無力地掙扎著起身:“夫人,您來了!”
繡櫞忙扶了她。
“喬姨娘不必多禮。”十一娘客氣地道,“你身體不好,快躺下歇著吧!”
喬蓮房客氣了幾句,還是堅持著坐了起來。
十一娘問了問她的情況。
“……喉咽像被掐住了似的,什麼也吃不下。”
十一娘安慰了她幾句,說已經幫她去請了大夫,又囑咐她好好地休息,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臨波正在院子裡等她。
看見她進來,忙迎了上去:“夫人,侯爺說,讓您給喬姨娘請個太醫,好好看看得的是什麼病?一個太醫查不出來,就請兩個,兩個太醫查不出來,就請三個。弄清楚到底是太醫院的太醫醫術太差了,還是喬姨娘的病與眾不同查不出來。”畢竟只是帶話,又涉及到內院,他說到最後,已語帶惶然。
十一娘點頭,柔聲道:“你回去跟侯爺回一聲。就說我問過兩位媽媽了,兩位媽媽的意思也是請個太醫過來給喬姨娘瞧瞧。綠雲剛拿了我的對牌去了白總管那裡。太醫應該很快就會來。讓侯爺不必擔心。”
臨波聽到最後一句嘴角微翕,欲言又止,恭敬行禮退了下去。
下午,吳太醫來了。
男女有別,十一娘讓兩位媽媽在一旁服侍。
兩刻鐘後,田媽媽來回:“吳太醫說姨娘沒什麼事。只是春天來了,人有些困頓,加之正是有身子的頭三個月,食欲不振。開了些銀翹散。”然後將方子遞給了一旁的琥珀。
十一娘從琥珀手裡接了方子,看了一眼,與田媽媽商量:“畢竟是雙身子的人,用藥之事,我看還是要跟侯爺說一聲的好。”
田媽媽點頭:“還是夫人想的周到。”然後問候起十一娘來,“……這些日子事多,您也要保重身體才是。我看您前些日子清減了不少。要不要也請個太醫來瞧瞧?”
三房要走了,三夫人只帶了平時貼身服侍的幾個丫鬟和甘媽媽一家、甘老泉一家,就是易姨娘,也留了下來。有人因不能跟著去而心生怨懟,更有人盯著甘老泉的位置汲汲營營。
她那裡門庭若市,不時有人來找十一娘稟事,說著說著,就會說到自己怎樣能幹、忠心上面去了。然後又有晚香等人蠢蠢欲動,不時放出風去說自己要重新掌事了。弄得僕婦們人心惶惶的。
十一娘這幾天的主要精力就用來平衡這些關系。
好在這個年頭不像她所在的世界,老板炒員工,員工炒老板,大家選擇很多。這個時代,講究“忠誠”,被像徐府這樣的人家開除了的人,大家都會懷疑此人的人品,很難再被別家雇用。揮著這個大棒,到也所向披靡。
並沒有田媽媽說的那樣“辛苦”。
“多謝媽媽關心。”十一娘笑道,“我感覺還好。就是有些欠瞌睡。”
田媽媽聽了直笑:“太夫人年輕的時候也常說事情多,時間少,欠瞌睡。”又關心地道,“夫人好歹還是注意些。年輕的時候挺得過來,不覺得,到年紀大了,常會因此吃苦頭……”
兩人絮叼著,徐令宜回來了。
田媽媽行了禮,並沒有退下,反而越過十一娘主動說起喬蓮房的病來:“……方子給夫人看了。夫人說喬姨娘如今懷著身孕,這藥方用不用,還要請侯爺定奪。”
徐令宜拿著方子冷笑。對十一娘道:“再給她請個太醫瞧瞧。看她除了什麼春困、食欲不振之外,還有沒有其他什麼毛病。免得這病治好了,又冒出新的病來!”
“侯爺!”十一娘當著田媽媽的面攔了徐令宜,免得鬧得不消停,“您就幫著看看這藥方能用不能用,妾身也好派人去抓藥。”
徐令宜“哼”了一聲,轉身去了淨房。
十一娘讓綠雲幫著去抓藥,又對田媽媽道:“三爺馬上要啟程了,侯爺這兩天事多,怕是累著了。媽媽不要放在心上。”
田媽媽忙自謙了一番,起身告退。
出了正院,直接去了太夫人那裡。
“開了銀翹散?”太夫人坐在太師椅上,杜媽媽正在給她按摩肩膀。
“是!”田媽媽恭敬地應了,然後蹲下身去,熟練地幫太夫人按摩小腿,“四夫人不敢做主,讓侯爺拿主意。侯爺發了通脾氣,被四夫人攔了回去……”
“哦!”太夫人一聽來了精神,“說說看,當時是個什麼情景?老四生氣了沒有?”
杜媽媽不由掩嘴而笑:“兒子屋裡的事,您操什麼心!”
本來是句打趣的話,卻讓太夫人臉色微暗:“我這幾個兒子裡面,我最對不起的就是老四了……”
聽她說起前塵往事。兩位媽媽交換了個眼色,都笑著岔開了話題:“福兮禍所至,禍兮福所倚。沒有以前的事,哪有現在的好!”
太夫人聽著臉色微霽。
田媽媽趁機道:“四夫人就說了一句話……”把太夫人注意力引開了。
***********
那邊十一娘細細地交待綠雲:“藥方是你拿出去的,藥是你拿進來的。你要仔細查對清楚了交給兩位媽媽。”
好在銀翹散是一劑尋常清熱解毒的茶飲,春季的時候大家都常喝,藥材也很熟悉。
綠雲點頭:“夫人放心。我知道輕重!一定不假他人之手。”
十一娘聽著點了點頭。
琥珀不免惱怒:“喬姨娘還是快點生吧!她這樣,不是在折騰自己,是在折騰我們。”
十一娘想想,覺得她說的還真有點道理。忍俊不住笑起來。
誰知道第二天,喬三太太來訪。
十一娘愕然。
是巧合還偶然呢?
她請了喬三太太到廳堂說話。然後沒有問喬三太太的來意就開門見山地把喬蓮房被徐令宜禁足的事告訴了她:“……實在是不方伎讓你見喬姨娘。我看,你還是等侯爺氣消了再來吧?也免得連累了喬姨娘。”
喬三太太聽了臉色漲得紫紅,心不在焉地和十一娘說了幾句客氣話就轉身告辭了。
十一娘叫了琥珀來:“你再仔細查查,看我們有沒有什麼漏洞。我總覺得喬三太太來的有些蹊蹺。要真是這樣,只怕遲遲早早要出事。”
琥珀點頭,認真地查了兩天,卻一無所獲。
十一娘想到吳太醫那裡……要是查那條線不免會涉及到兩位媽媽。她只好吩咐琥珀:“那就只有仔細別讓外面的東西流進來。”
琥珀應喏著。
徐嗣諭來了。
這段時間他一直被禁足。因為明天三房就要啟程了。這一去千萬里,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十一娘准備給徐嗣諭一天時間和徐嗣勤、徐嗣儉話別,特意讓丫鬟把他找來。
徐嗣諭很詫異。
十一娘直言道:“你們一起長大的,感情深厚。我拘著你,是怕你們想為媛姐兒打抱不平再去看她,又惹出什麼風波來。”
“不會了!”徐嗣諭垂了頭,“我們以後行事再也不會這樣魯莽了。”
十一娘才不相信他的保證,所以輕輕地看了文竹一眼。
文竹嚇得戰戰兢兢,立刻道:“夫人,我會按著您的囑咐一直跟著二少爺的。”
徐嗣諭聽了欲言又止。
十一娘端了茶。
徐嗣諭退了下去。
有小丫鬟進來秉道:“三夫人和程國公府的喬夫人、中山侯府的唐夫人來了。”
十一娘聽著訝然,警鈴大響。
在喬太太被攔之後喬夫人突然出現,而且還和唐夫人一起……
她忙叫了琥珀:“你快去跟侯爺說一聲。那喬夫人和唐夫人都是長輩,萬一拿話將我……到時候只怕我攔不住。”
琥珀小跑著去了外院。
十一娘迎了出去。
三夫人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陪著兩位夫人。
喬夫人一見到十一娘就親親熱熱地上前拉了她的手:“明天三夫人要走了,我們來給她送行,順道來看看你。”
唐夫人則維持著長輩的持重,笑容淡淡地和十一娘點了點頭。
十一娘客氣地將三人請進了屋裡坐下。
待丫鬟上了茶,喬夫人就左顧右盼地道:“怎麼不見蓮房?她沒有在你跟前服侍嗎?”
十一娘笑道:“喬姨娘有了身子,怎能在一旁服侍……”
她的話音剛落,喬夫人已面露驚訝:“她有了身孕?我怎麼不知道?”然後站起身來,“這可是件喜事,我要去看看才是!”
唐夫人聽了有些不屑地看了喬夫人一眼,道:“我可走乏了,先喝杯茶再說。”
打人不打臉。
十一娘就陪著喬夫人走出了廳堂,然後將喬姨娘被禁足的事告訴喬夫人。
喬夫人聽了十分震驚,臉上露出幾分猶豫來。
十一娘看得分明,給她找台階:“您一路走來,想來也累了,坐下來喝杯茶吧!”
喬夫人還有些遲疑。
偏偏有小廄進來,“夫人,侯爺說,喬夫人如果想去看喬姨娘就去吧!”
喬夫人聽著神色一鬆,挑著眉對十一娘笑了笑:“既然是被侯爺禁了足,我正好去教訓她兩句。讓她知道為人妻妾的道理。”
十一娘覺得沒必要和這種人客氣,讓小丫鬟陪著喬夫人去了喬蓮房那裡,自己陪著唐夫人在廳堂裡喝茶。
晚上徐令宜回來,她不免嘟呶:“都是侯爺一句話……我看喬夫人也不是一定要見喬姨娘的。”
徐令宜聽著鬢角的青筋都冒了出來:“你就讓她見。我到要看看。她這是唱得哪一出?”
三房走後的第三天,喬蓮房小產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意料(中)
站在凌穹山莊俯視。左邊是小巧玲瓏的半月洋,如曉星伴月圍繞在旁邊的是春妍亭,春妍亭不遠處,是端麗秀美的麗景軒。順著麗景軒望過去,就是碧水環繞的垂綸水榭。左邊聚芳亭與碧漪閘亭隔著一片參天古樹遙遙相望,掩映在綠叢中的流芳塢灑脫寫意、依香院古樸自然、照妝堂富麗堂皇,三足鼎立,各有趣味。
二月微風吹過,整個後院的樹葉都隨著風的方向婆娑起舞,簌簌做響,溫柔如歌者的淺吟,讓人沉醉。
“侯爺!”十一娘望著不遠處背手立在地錦支窗前的徐令宜,聲音有些猶豫,“您還是披個斗篷吧!”
徐令宜沒有做聲。
他穿著件石青色寶相花刻絲錦袍,站姿筆挺得如北方原野上的白楊樹,英俊的面孔繃得緊緊的,以至於線條分明的嘴旁有深溝。
十一娘想了想,接過小丫鬟手裡的斗篷幫他披上。
“侯爺,您都在這裡站了一下午了。”她輕柔地幫他系著斗篷,“妾身讓人溫了壺酒,您好歹暖暖身子。”
徐令宜的目光動了動。
十一娘嘴角微翹,強露出一個微笑朝著他點了點頭。
徐令宜緊繃的面孔緩了緩。
十一娘笑著把他推到一旁的鋪了寶藍色雲龍捧壽坐褥的禪椅上坐下。
徐令宜這才發現山莊大廳的擺設有了很大的變化。
原來中間的黑漆彭牙大圓桌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張小小的黑漆半月桌,擺著雕紅漆山茶花的九攢盒,整整齊齊地碼著水晶肉、醉青蝦、熏雞翅、風鴨脯等佐菜,又有白底藍花的高腳瓷盤裡擺著紅彤彤的蘋果、金燦燦的橙子、黃澄澄的梨子、紫盈盈的葡萄……
徐令宜露出驚訝之色來。
十一娘笑著端了藍底白花的鈴口酒盅:“侯爺看這酒溫的可合適。”
徐令宜有些猶豫地接過酒盅,淺淺地嘗了一口。
醇厚綿長,是上好的金華酒。
他一飲而盡。
十一娘用白綾帕子包了烏木筷子遞了過去。
徐令宜接過筷子拿在手裡,推了推酒盅。
十一娘斟酒。
徐令宜一飲而盡。
琥珀等人照著十一娘的吩咐躡手躡腳地關了左右的地錦支窗,只留中間兩扇,徐令宜抬頭,就可以眺覽徐府後花園的景致。
錦帛一樣的彩雲漸漸隱去,天色暗了下來。
臨波輕手輕腳地將牆角五連珠大紅宮燈點燃。
屋子裡撒下了一層喜慶的紅色,讓徐令宜少了幾份冷竣。
“侯爺!”十一娘又給她斟了一杯酒,和他說起喬蓮房的事來,“妾身仔細問過喬姨娘身邊的繡櫞了……”
“十一娘,”徐令宜朝她擺手,示意她不要再說,“好生生的,孩子為什麼會沒了?沒有人比喬蓮房更清楚的了。牛不喝水,難道我們還能強按它的頭不成?”他的目光明亮,口齒清楚,一點也看不出是個己經喝了兩壇金華酒的人,“來,你這些日子也被折騰夠了。坐下來陪我喝一杯。”
“妾身不善飲酒。”十一娘聲音溫和,“侯爺也停了吧!”她端了一小碗桂花糯團子湯放在徐令宜的面前,“我陪著侯爺喝點甜湯吧!”
徐令宜笑:“你以為我醉了!”他說著,步履穩健地走到了窗前,對著窗外的景致飲盡了手中的酒,然後回頭望著十一娘,好像在“你看,我沒事”。
越是喝醉的人越說自己沒醉!
“侯爺海量,妾身到沒覺您醉了。”十一娘眼中閃過一絲擔憂,聲音卻溫和柔美,“妾身只是斟酒斟累了。”
徐令宜哈哈大笑,大步走到半月桌前,一把就抱住了十一娘。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十一娘低低的驚呼一聲,雙手撐在他的胸膛上,本能地向後仰了仰。
白玉般的面孔,精致的五官,一覽無遺地呈現在他的面前。
他的笑容徐徐斂去,修長的手指劃過遠山般的黛眉,高挺秀麗的鼻子,停在紅潤的唇角,目光也漸漸灼熱起來。
“你真是朵解語花。”
線條分明的唇在她的視線裡漸漸放大。
十一娘低頭。
唇就輕柔地落在了她額頭上。
“默言……”他嘟呶著,親了親她的額頭,又親了親她的面頰,親了親她的脖子,把臉埋在了她的髮間。
寂靜的屋子裡響起窸窸窣窣衣襟磨擦的聲音。
她眼角的余光看見立在一旁的丫鬟、小廝俱垂著頭魚貫著悄聲退下。
療傷的方法有很多種。
但不包括奉獻自己。
十一娘靜靜地任他抱著,尋找一個適當的機會。
貼著她後頸的臉進來越燙,箍著她腰的胳膊越勒越緊……但僅此而己,並沒有多的舉動。
就在她覺得呼吸都困難的時候,他醇厚的聲音時斷時續的在耳邊響起:“默言……我自認為沒有虧欠誰……”語氣壓抑而苦悶,“為什麼會……”
為什麼?
因為生活不是一加一,沒有公式、標准和統一的答案。
這個問題太複雜,十一娘也沒有辦法回答。
她有些茫然地望著窗外點點的繁星,手不覺輕輕地繞在了他的腰間。
耳邊傳來他夢般的藝語:“……不……我欠……碧玉的……”
十一娘愣然。
碧玉?佟姨娘碧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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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夜風很大,劈裡啪啦拍打著凌穹山莊的窗戶,被大紅燈籠照著的廳堂溫暖靜謐,如世界的一隅,讓人輕鬆下來。兩個人對坐在半月桌前,一個慢慢地喝酒,一個慢慢地斟。喝酒的人越喝越精神越好,斟酒的人卻不敵睡意伏在了桌前。
她最後的印像是自己蜷縮在一個溫暖的懷裡……
等十一娘再張開眼晴的時候,她已經在自己的床上。
羅帳半垂,右半邊床空空如也。
她起身。
帳子立刻被人挑了起來。
“夫人,您醒了!”
映入眼簾的是琥珀那張笑盈盈的臉。
十一娘還有片刻的糊塗。
“侯爺呢?”
琥珀服侍十一娘將在烘籠上烘了的綾襖穿上:“侯爺把夫人抱回來就去了後花園,舞了會劍,剛剛回來,夏依正服侍梳洗沐浴了!”
十一娘點頭,低聲問起喬蓮房那邊的情況來:“……還口口聲聲說是秦姨娘害的她嗎?”
“沒有了!”琥珀蹲下來給十一娘穿鞋,“自從夫人訓斥了她一番,讓她說話要有憑有據之後,喬姨娘就再也沒提‘秦姨娘害她’這樣的話了。”說到這裡,她動作一滯,“不過秦姨娘好像很害怕喬姨娘這樣說似的。她從昨天下午就一直等您回來,還不停地跟我們解釋,說自從喬姨娘禁足之後,她就從來沒見過喬姨娘,更別說去喬姨娘那裡拜訪……她昨天等您等到落匙,今天天沒亮又來了。”
“遇到侯爺了?”十一娘伸開雙臂站在那裡,由琥珀服侍她系上裙子。
“遇到了。”琥珀低聲道,“被侯爺訓斥了一番。”
“被侯爺訓斥了一番?”十一娘沉吟,“都訓斥了些什麼?”
琥珀低聲道:“侯爺說,讓她別聽風就是雨,在這裡給您添亂!然後理也沒理秦姨娘,直接去了花園。”
十一娘卻坐在鏡台旁的繡墩上沉思起來。
琥珀想到徐令宜說秦姨娘“聽風就是雨”,一副根本不相信秦姨娘會為難喬姨娘的樣子,不由擔心地道:“夫人,您是怕侯爺會偏袒秦姨娘……”
“不,不,不,”十一娘輕輕搖頭,“我在想,侯爺對人一向客客氣氣的。可對秦姨娘……說起……秦娘還是二少爺的生母,卻是想訓就訓,想甩臉就甩臉……”
琥珀笑道:“秦姨娘原是侯爺身邊的婢女。自然不同一般的人……”話音未落,已面露惶然。
十一娘望著她笑。
琥珀默然。
“請秦姨娘進來吧!”十一娘笑道,神色間又恢復了往日的淡定從容,“侯爺說的有道理。喬姨娘流產的事還沒有查清楚,她這樣聽風就是雨的,的確有些不好。”
琥珀應喏,帶了奉姨娘進來。
秦姨娘浮頭腫面,無精打采的,看上去一下子老了五歲。她見到十一娘就跪在了她面前,眼晴一紅,落下淚來:“夫人,我真的沒有害喬姨娘。要是您不信,可以問我身邊的人,也可以問院子裡的媽媽們……”
“什麼事都要講憑證。”十一娘讓琥珀扶她起來,“泰姨娘不用擔心。”
秦姨娘抽泣著站了起來:“夫人相信我就好,我是真的沒有害喬姨娘!”
她反反復復就是這幾句話,十一娘不時地點點頭。
還好文姨娘來了。
“哎呀,秦姐姐,你可真早啊!”她神清氣爽地給十一娘行禮,耳朵上垂著的赤金鑲青金石的耳墜隨著她的動作搖拽出美麗的弧線。
秦姨娘強笑著和文姨娘見禮。
“今天的天氣真好啊!”文姨娘和大家打哈哈,“去年這個時候也是出了好幾天的太陽,結果月底下起了陰雨。不知道今年會不會不一樣——二小姐月底不是要做滿月了嗎?”又道,“聽說五爺給二小姐取了名字,叫‘嗣歆’。真的定下來了嗎?”
她問十一娘,沒等十一娘回答,自顧自地道,“這名字我瞧著挺好。‘歆’,‘其香始升,上帝居歆’。真是個好名字……”
她囉囉嗦嗦的,對喬蓮房流產之事卻一字不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