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閑聽落花 -【九全十美】《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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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07:15 PM

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賣身契(上)

    楊元峰垂頭喪氣的站在翻倒的木桶旁,半天才回頭看著錢大夫和丁一道:「我去要方子,她竟要我拿一萬兩黃金去換!」

    錢大夫張著嘴巴,半天才合了回去,「一萬兩黃金!」

    丁一清秀的臉上露出些疑惑來,皺著眉頭,揉起了下巴,都是被這傷寒嚇著了,做得好像過了些,這姑奶奶有點不大對,好像火氣不小,爺當初是吩咐了擄了她回去,可畢竟還沒來得及動手,她就入了官,這事除了爺和他,沒人知道啊!

    丁一正怔神間,楊元峰點著他的肩膀說道:「這姑奶奶到底什麼來歷?跟她要個方子,她竟敢開口要銀子!還一萬兩黃金!連她的人都是爺的!你給我想想辦法,趕緊把這方子弄了來!」

    丁一看了看他,沒有言語,一邊示意錢大夫回屋裡去,一邊拉了楊元峰進了上房,關了門,貼著他耳朵低低的說道:「這姑奶奶的來歷不是你該問的。這事以後萬不可再提半個字!至於方子,今晚上飛鴿傳書給爺,這事得爺決定。」

    楊元峰皺皺眉頭,滿臉狐疑的看著丁一,丁一拍拍他:「楊大爺,我也知道現如今正是軍裡傷寒多發的時候,這方子有多難得我也明白的很!不過這事你放心,反正,快的話,到明天晚上,就能收到爺的吩咐了。現如今,最要緊的是盡快趕到金川府!今天已經耽誤了一整天了,明天一早我們就得上路。」

    楊元峰若有所悟的看著丁一,突然笑容滿面的緊靠著丁一耳語道:「別的我不問,你只說,方子是不是就是那姑奶奶開出來的?」

    丁一意味深長的沖楊元峰笑著道:「這個,不知道,嘿嘿,我怎麼知道!?」

    楊元峰盯著他看了半晌,然後站起身子,板著臉整整衣服吩咐道:「明天一早要趕路,那些丫頭片子還有一半躺著起不來呢,還有個姑奶奶,不,是還有個活祖宗,得重新找些四輪馬車才行,這事,小丁你去辦吧。」

    丁一笑意滿眼,這小楊就是聰明,這人可比方子重要,有了人,要什麼方子沒有!笑著打了個千應道:「是,聽楊大爺吩咐,小的這就去辦。」

    第二天一早,李青她們就上了新換的四輪馬車,車廂內寬敞許多,鋪了厚厚的墊褥,可以半躺下,李青上了車,一個婆子跟在後面準備上車侍候著,李青攔住了她,從現在開始,她得讓他們習慣她一個人呆著。

    「不煩勞嬤嬤了,我想一個人。」

    婆子遲疑的回頭看著丁一,丁一衝她微微點頭,示意她聽從李青的吩咐,婆子笑著退下了。

    一路上雖然趕得極緊,但飲食上卻一直安排得很是妥當。戊初時分,車隊趕到了留山鎮。

    李青洗漱停當,立即趕去給楊玉珠等人診了脈,幾個人都恢復得不錯,李青暗暗鬆了口氣,她們這一場病,說起來可都是自己起的因。

    回到房裡,一個婆子跟著送了紅果湯來,李青看了一會兒那白瓷盅子裡淡紅色的湯汁,端起來慢慢喝了。連慶他們不知道到哪裡了,她的計劃要調整,也只有等趕到匯合地點才能重新安排,這樣緊著趕路倒正合了自己的心思,這湯,正好,她正要補好了體力跑路。

    在房裡吃了飯,一個婆子捧了個匣子進來稟報:「大人在院門口給姑娘請安。」

    邊說邊把匣子送到了李青面前,恭敬的說道:「大人說,這裡面是一萬兩黃金的票子,請姑娘收了,好抄了方子出來。」

    李青低頭喝著茶,也不抬頭,也不看那匣子,慢悠悠的說道:「你去和你們大人說:一萬兩那是昨天的價兒,今天漲了,要兩萬兩黃金。」

    婆子捧著匣子的手抖了一抖,遲疑著沒有動,半晌方低低的說道:「姑娘,這裡面可是一萬兩黃金!大人要是惱了,姑娘要吃虧的。」

    李青放下杯子,起身鄭重的沖那嬤嬤曲膝福了一福謝道:「多謝嬤嬤!嬤嬤不用擔心,只管去和楊大人說了就是。」

    婆子捧著匣子忙回禮不迭道:「姑娘快不要這樣,奴婢擔不起、擔不起!」

    李青笑著重又坐下,婆子仍遲疑著,看著李青,又把匣子舉了過來,李青微微搖搖頭,笑著道:「這匣子嬤嬤只管拿了回去,把我的話說給那楊元峰聽就是。」

    婆子無奈的歎了口氣,抱著匣子轉身出去了。

    楊元峰抱著匣子,一腳踹開院門,院子裡,屋簷下掛著幾個碩大的紅燈籠,幾個護衛正光著上身擦洗,驚得忙轉過頭,正房暈黃的燈光下,丁一正和一個護衛頭兒看著地圖,聽到聲音,丁一急忙回身,正看到楊元峰抱著匣子衝進來,忙示意那護衛頭兒先下去。

    楊元峰衝進正房,把匣子重重的摔在桌子上,瞪著眼睛,臉漲得通紅,用手指點著丁一,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丁一忙上前拉著他坐下,倒了杯茶送到他手中,「楊爺,你先喝口水,順順氣,慢慢說話。」

    楊元峰被他拉到了炕上坐下,接過杯子,仰頭倒了進去,握著拳頭狠狠的捶在炕桌上,咬牙切齒的說道:「奶奶的,那……小丫頭片子,竟說一萬兩是昨天的價兒,今天漲兩萬兩了!有這麼漲價的嗎?!啊?!」

    丁一驚愕的睜大了眼睛,半晌說不出話來,楊元峰看了他一會兒,又重重的捶了下炕桌,「這方子爺明天可是一定要拿到的!你去和那丫頭片子說去!告訴她,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丁一苦著臉看著楊元峰,擰著眉頭道:「她就是不給,你又能怎麼樣她?你還能綁了她?那可是爺的人!她現要兩萬兩?就給她兩萬兩,爺急著用這方子!再說,她人都是爺的,銀子自然也是爺的,只是,我們一時半會到哪再去弄這一萬兩金票子去?再傳信給爺,萬一她明天再漲到四萬兩呢?這祖宗這兩天心情不好!」

    楊元峰眉頭舒展了些,咬著牙道:「你說的對!她連人都是爺的,這銀子自然也是爺的!不過過過她的手!沒錢,我寫了欠條給她!」

    丁一正背著手疾步來回走著,聽了楊元峰的話,笑出了聲,「還是楊爺有辦法,沒錢可以先欠著,我和你一起過去和她商量。無論如何,這方子今天得送出去!」

    楊元峰點點頭,兩人對視著歎了口氣,一起出門往後院去了。

    婆子稟報了,隔著簾子互相見了禮,楊元峰捅捅丁一,示意他說,丁一恭敬的開口道:「姑娘,那方子,就依姑娘,兩萬兩黃金,只是,楊大人現只有一萬兩票子,餘下的一萬兩先寫個欠條給姑娘,等到了平陽府再付,姑娘先請抄了方子出來,可好?」

    李青坐在門口椅子上,轉著手裡的杯子,瞇著眼睛問道:「你是誰?」

    「奴才丁一,是王爺的小廝。」

    「你既是王爺的小廝,不跟著王爺,在這裡做什麼?」

    李青不客氣的追問道,外面略沉默了一會兒,方回答道:「奴才領了差使,跟著楊大人侍候各位姑娘回平陽府。」

    李青轉著杯子的手停了下來,這個丁一的差使就是把她弄到平陽府了,哼!寫欠條?李青眼珠轉動著,這方子給他也無妨,這欠條,嘿嘿,「楊大人現手頭不方便,按理說晚幾天給也行,不過,我在京城裡就聽說楊大人家裡窮得很,大人到平陽府準備怎麼還我這一萬兩黃金?」

    門外,楊元峰恨恨的咬著牙答道:「姑娘放心,在下家裡雖窮,這一萬兩黃金就是借了來,也必還給姑娘!」

    李青在屋裡輕輕笑起來。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賣身契(下)

    李青笑了一陣子,才語帶譏諷的說道:「楊大人既然是窮家,誰肯借給你這一萬兩黃金?到了平陽府,楊大人要是借不到,我可沒法子找大人追銀子去。」

    楊元峰在簾子外,臉漲得通紅,恨恨的說道:「姑娘但請放心,在下請丁一做個保人,回到平陽府十日內,在下必把這銀子還了姑娘!」

    李青笑著轉動著杯子,乾脆的說道:「我不放心。」

    楊元峰一時氣結,丁一轉了轉眼珠,陪笑問道:「那姑娘覺得怎麼樣才合適?」

    李青放下杯子,慢慢的說道:「一、從今天起十五日內,這一萬兩黃金就得還了我,二、麻煩楊大人附個文書,如果到時還不了,楊大人就以身抵債吧,只不過,楊大人雖說也算是個能幹的,但也值不了一萬兩黃金,這債,不但要楊大人以身來抵,就是以後娶了妻生了子,也都要做了我的奴才,以三世為限!」

    楊元峰在簾外氣得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卻又恨恨的回轉過來,丁一滿臉苦笑的看著他,低低的安慰道:「暫且答應,反正也不是還不上。」

    楊元峰咬著牙,擠出幾個字來:「我答應你。」

    婆子送了紙墨上來,不一會兒,簾外遞了剛才的匣子和幾張紙進來,李青仔細的看了收好,方提起筆,寫了方子送出去。

    一連趕了四五天的路,這天傍晚時分,一行人趕到了金川府的臨甸城。

    李青將車簾掀起一角,往外看去,夕陽西下,給天空的雲海渡上了一層金邊,遠處巍峨起伏的積雲山脈一直蔓延進了蒼茫的雲海,前面臨甸城古老而厚重的青灰色城牆,靜靜的佇立在夕陽中。

    一進城門,丁一就離了車隊,騎著馬奔向東城,李青透過車簾的縫隙看到丁一離去,眉頭微微皺起,這會兒離開,做什麼去?韓地在這金川府到底經營的如何?有多少控制力?她原來沒有料到過平王知曉了她就是木先生,悄悄意外失蹤的戲碼是唱不下去了,她要逃出去,要平安的逃到桃仁碼頭,就不能深入金川府太深。

    李青一邊盤算著,一邊透過簾縫看著外面,路邊茶棚裡,一個面容黑黑的小伙子正傻傻的盯著車子,李青看到他,微微笑著放下了簾子。

    進了客棧,李青立即讓婆子去稟了楊元峰,說這一路上,總算到了個有錢莊的大城,她要去趟錢莊,看看他給的銀票子是不是真的,能不能兌得出金子來。楊元峰幾乎氣個仰倒,如果不讓她去,彷彿那銀票子真是假的一樣,只好憤憤然的安排了四個護衛,又派了兩個婆子貼身侍候著,讓她去了錢莊。

    李青穿著厚厚的斗篷,戴著黑色的帷帽,進了錢莊,掌櫃的得了護衛的吩咐,引了李青進到內堂,李青也不取下帷帽,只吩咐婆子慢慢和他對著換著銀票子。

    外面有人高聲叫賣土茯苓,李青眼睛亮了起來,連慶辦事從沒讓她失望過。李青回過頭,吩咐道:「嬤嬤去把這賣土茯苓的叫進來,我要看看他的貨,這積雲山的土茯苓是最難得的。」

    婆子立即出去叫了,片刻,帶著個臉色黑黑,穿著粗笨的鄉下人進來,李青笑著吩咐他把土茯苓打開讓她看看,那鄉下人眼睛亮了亮,立即慇勤的捧出遞給了婆子,李青在婆子手裡翻揀著,兩個婆子在旁好奇的看著,門口的護衛伸過頭來,李青透過帷帽,看著那個護衛,手下頓了一頓,不再翻揀,取了帕子擦了擦手笑著道:「都是上品的東西,我都買了,麻煩掌櫃的換些碎銀子,嬤嬤把這個先放到車上吧。」

    一個婆子跟著掌櫃的去稱碎銀子去了,另一個婆子包了土茯苓,走到門口遞給個護衛,李青盯著婆子和那護衛,飛快的從袖子裡滑出個紙團扔給了木通,木通伸手接過,收進了懷裡。

    等婆子回來,李青起身出了錢莊,回了客棧。

    第二天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天不亮就上路,直到辰正過了,婆子們才過來請大家上車,李青一個人坐在車上,心裡驚疑不定,路上也沒前幾天跑得快了,中午居然停在了一個小小的客棧裡吃的飯,又休息了小半個時辰才上的路,這一切竟像完全合著她的計劃在走!

    李青將車簾掀起一條縫,看著前面騎在馬上的楊元峰和丁一,楊元峰揮舞著鞭子,彷彿在哈哈大笑,李青咬著嘴唇,到底是巧合,還是……不管是不是圈套,她都要試上一試!

    太陽剛落山,他們就歇在了固河鎮上的一個客棧裡。

    李青和往常一樣一個人在房間裡吃了飯,有婆子進來稟報:「姑娘,秀玉姑娘想過來看看姑娘。」

    李青頭也不抬的說道:「我不想見她!」

    婆子擔憂的看了看李青,低不可聞的歎了口氣,答應著出去了。這一路上,劉秀玉幾乎每天都想來看看她,李青卻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她管不了她了,也不想和這些女孩子因交往而生情,而生出任何不得不管來。

    暮色濃厚起來,外面院子裡也點上了大紅的燈籠,李青平穩了心神,仔細的整理好衣服,叫了婆子進來,吩咐道:「你去和那個丁一說,我舊毛病發了,要配些藥,按這單子上列的把東西送過來。」

    婆子接了單子,仔細的看了看李青,匆匆轉身出去了,兩刻鐘的功夫,婆子回來稟報:「姑娘,丁大爺說,姑娘單子上的物件有幾樣實在不易搬動,這鎮上有家藥鋪子,姑娘單子上列的物件都是有的,丁大爺已經讓人去和掌櫃的說了,借了地方給姑娘用用,只是要請姑娘移步過去。」

    李青不耐煩的沉默了一會兒,勉強答應了,婆子侍候著她穿上厚厚的斗篷,李青揀了只厚厚的黑色帷帽戴上,裹得棕子一般出了門。

    鎮子不大,片刻功夫,車子就到了藥鋪,藥鋪門口站著兩個護衛,丁一下了車,垂手侍立在旁,婆子扶著李青下了車,逕直往裡去了,進了藥鋪後院的作坊,李青回頭吩咐婆子道:「你們等在外面。」

    婆子遲疑的回頭看著丁一,丁一忙示意她聽吩咐,醫家製藥,最忌諱有人偷師,不讓人跟著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李青一個人進了屋,回身閂上門,取下帷帽,急急的四處打量著屋裡,藥櫃子後面,連慶帶著個身材體形和李青極相仿的女子轉出來,那女子眼神靈活得轉個不停,笑嘻嘻、肆無忌憚的打量著李青,李青見她居然如此歡快的神情,不禁窒了一窒,忍不住笑著衝她施了一禮,連慶打了個手勢,示意她們快些,李青忙脫了斗篷,連慶背過身去,李青飛快的脫了外面的衣服,那女子一臉興奮的接過穿上,邊穿邊貼著李青的耳朵低低的說道:「妹妹是個有膽子的!姐喜歡!嘻嘻。」

    李青有些無語,真不知道連慶從哪個私窠子裡找了這麼個人!

    那女子穿好了李青的衣服,連慶回身從包袱裡取了件又長又大的棉襖給李青披在身上,李青拉著那女子,貼著她耳朵交待道:「姑娘千萬小心,出了這門,一句話也不要說!到了客棧,直接進院,進屋就閂上門,任誰也不要理,明天卯正前一定要離開,不要睡過了。」

    那女子轉過頭,有些驚訝的低聲回道:「妹妹這聲音,真是好聽,連女人都能迷住!妹妹放心,姐姐可不是一般人兒。」

    李青笑著點點頭,連慶拉著她擠到藥櫃子後面,那女子帶了帷帽,直起腰身,彷彿表演般端莊的在屋裡走了兩步,才轉過身,端莊矜持的開了門,婆子在門口接了,在前面打著燈籠,出門上車離去了。

    連慶和李青躲在藥櫃子後面,緊張的聽著動靜,外面寂靜下來,兩人忙轉出來,連慶打開包袱,取出套小廝的厚重棉衣褲來,李青飛快的穿上,又抬手打散了頭髮,連慶幫她從後面胡亂綰了個男人的髮髻,扣了頂皮帽子上去,兩人走到門口,連慶悄悄的四下張望了一會兒,見四下無人,方護著李青閃身出了藥鋪後門,往巷子裡疾步走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07:18 PM

第一卷 第三十章 逃啊逃啊(上)

    巷子另一頭,木通駕著輛車,正焦急萬分的張望著,見連慶帶著李青跑了過來,忙飛快的跳下車,掀起簾子,連慶托了把李青,李青跳進車子,還沒坐穩,車子已經動了起來,急急的往鎮子外駛去。李青心吊在嗓子裡,一邊掀起半邊簾子看著前面,一邊仔細的聽著後面鎮子裡的動靜。

    鎮子外面,一片小樹林裡,突然閃出一片黑影來,李青嚇得差點尖叫出來,木通回過身,裂著嘴笑道:「小姐別怕,是桑枝。」

    後面連慶已跳下車,木通掀起簾子,連慶和桑枝扶著鄭嬤嬤上了車。轉身又駕了匹馬在車轅上,仍是木通趕車,連慶和桑枝騎了馬一個在前,一個在後,一行四人奔著臨甸城方向趕去。

    晃動的車廂裡,鄭嬤嬤摟著李青,「姑娘瘦了,瘦了這麼多!都是骨頭了。嬤嬤摟著姑娘,姑娘歇會兒,好好歇會兒!」

    李青靠在鄭嬤嬤懷裡,這會兒,她哪有心思歇著?卻也不忍心拂了鄭嬤嬤的好意,笑著說道:「嬤嬤辛苦了,安排得怎麼樣了?」

    鄭嬤嬤輕輕的笑著回道:「姑娘放心,木通在臨甸城找了個窯姐兒,昨天帶到這固河鎮,交給了在京城找的那四個保鏢,就住在藥鋪邊上的客棧裡,讓他們也趕著這個時候出發,護著那個窯姐兒連夜趕往古河城,到了古河城打個轉,再趕回臨甸城把窯姐兒送回去,他們這趟差使就算完了。今晚給姑娘做替身的窯姐兒是連慶找了帶過來的,一直在車上沒讓她下來過,直接送進的藥鋪,等她明天卯正出來,客棧門口安排了三個臨甸城威遠鏢局的鏢師,送她回去。」

    李青點點頭,也不知這些安排能不能給她爭取到這一夜一天的時間,能讓她趕回慶國,那裡不是他韓平王的地界,再想找她就沒那麼容易了。

    這是月末時候,月亮只有細細的一彎,似有似無的掛著,從客棧出來時,李青慶幸這真是個絕佳的天黑風高逃跑夜,可這會兒,這天黑風高的夜晚,路是如此難行!連慶已經下了馬,在前面摸索著引路,木通牽著馬拉著車小心的跟在後面,桑枝牽著兩匹馬緊跟在車後面。

    李青坐在車裡,靠著鄭嬤嬤,心急如焚,卻也只能耐著性子,望著漆黑一團的前方,默默在心裡祈禱:菩薩保佑!讓她能夠跑出這困境,這以後,能過上自己想要的舒心日子!那個窯姐兒可千萬別被發現,可千萬脫身逃出來!

    客棧裡,這一路上,李青的古怪脾氣已經讓丁一和婆子們領教得習慣了,見她一言不發進屋就閂了門,也不敢多問。第二天卯正還沒到,那眼神靈活得出奇的窯姐兒就開了條窗戶縫,往外打量著,內院裡一片寂靜,那窯姐兒悄悄的開了門,掂著腳出了內院,大搖大擺的出了客棧。客棧門口果然如那個漢子說的,有輛威遠鏢局的鏢車等在門口不遠處,窯姐兒奔過去,從懷裡取出個木牌子遞了給車旁站著的鏢師,飛著媚眼學著李青的聲音,嬌滴滴的說道:「好哥哥扶奴家上車呀……」

    那鏢師色瞇瞇的上下打量了她,一把抱起把她送進了車裡,窯姐兒咯咯笑著,車子跑動起來,出鎮子去了。

    婆子起來,看到李青屋裡門戶大開,忙奔了過去,屋裡空無一人,婆子踉蹌著奔出內院。

    楊元峰和丁一正在院子裡洗漱,婆子哆嗦著嗚咽著稟報:「姑娘……姑娘,李姑娘……不……不見了!」

    丁一手裡的杯子「匡」的掉在了地上,腳尖用力,人如一支疾射而出的箭一般出了院門,如一縷煙般飛向內院。

    楊元峰奔到時,丁一已經把屋裡翻得底朝天了,正呆呆的站在走廊下,初冬寒冷的院子裡,婆子們發著抖站成一排,各屋門都大開著,女孩子們也都戰戰兢兢的站在屋裡,膽怯的看著門外。院子外,幾個護衛垂頭站著。

    看到楊元峰進來,丁一似哭似笑的看著他,啞著嗓子說道:「要是有個好歹……我就是死一萬次,也沒法跟爺交待!」

    楊元峰重重的拍拍他的肩,回頭吩咐婆子,好好侍候著姑娘們,今天在這鎮上再歇一天。轉身拉著丁一出了院門。

    護衛關上院門,垂頭喪氣的守在門口,丁一已強打起精神,陰著臉說道:「肯定是昨天藥鋪裡出的事,我……」

    楊元峰拍拍他,打斷了他的說,「藥鋪現在肯定是沒人了,那裡倒不是急的,現在最要緊的是派人去找回這個姑奶奶,如果有人接應還好,萬一這姑奶奶不知天高地厚,一個人偷著跑出去了,這金川府可不是韓地,沒那麼太平,這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這些人都抹了脖子,爺那裡也交待不了!」

    兩個召集了所有的護衛過來,仔細的吩咐了下去,護衛們四下散開出去找人了,丁一黯然說道:「這事兒,得立即報給爺知道。」

    楊元峰點點頭,也垂下了頭,知道兩人這趟差使到現在算是前功盡棄了,找到了李青還能有個交待,萬一有個不測……楊元峰搖搖頭,把這不祥的想法甩遠了去,低聲說道:「我們人手不夠,爺離這兒最多兩天的路程……」

    兩人對視了片刻,丁一苦笑著說道:「你去報了爺,在這兒守著,我出去安排安排。」

    楊元峰點點頭,丁一飛身竄了出去。

    天邊有了一抹亮色,遠處的山形樹影顯現了出來,連慶找了塊高處站了,仔細的打量著周圍,轉身走到車邊,看著滿臉疲憊的李青道:「小姐,這才走了不過二三十里路,前面有個三岔路口,通著臨甸城、古河城和玉山鎮,這會兒,我們直接趕往臨甸城太容易暴露了,不如往玉山鎮走,繞上一圈去臨甸城。」

    李青點點頭,「慶叔說得對,這會兒天亮了,他們很快就能追到這兒,我們得盡快往前趕,能找到人家歇一歇,躲一躲最好。」

    連慶點頭應了,轉身上了馬,木通駕了車,一行人飛奔往玉山鎮方向去了。

    跑了有大半個時辰,李青遠遠看到一條小細路,遠處的山坳裡有幾縷炊煙裊裊升起,忙喊了連慶,指著那幾縷炊煙道:「慶叔,我們到那兒去歇一歇,喝點水,吃點東西,也正好躲一躲。」

    連慶皺著眉頭,仔細的想了想,點頭道:「小姐說得對,他們腳程快,如果路程對的話,也快趕到這裡了,我們還是躲一躲的好,過個這個時辰,再碰到也容易混過去。」

    連慶下了馬,牽著馬往那條小細路走去,李青和鄭嬤嬤下了車,相互扶著跟在連慶後面,木通卸了匹馬交給桑枝牽著,小心拉著馬和車沿著路邊往前走,一行人剛轉個彎,沒了身影,兩匹馬旋風般從後面奔過來,一路上揚著高高的煙塵,飛快的奔了過去,李青等聽到這急促異常的馬蹄聲,都停了腳步,屏氣禁聲,待那兩匹馬跑得遠了,連慶方神情凝重的低聲說道:「多虧小姐警醒,要不然……」

    李青強笑著,安慰大家道:「慶叔不要嚇大家,哪裡就一定是他們?這路上走得人多了,著急的人更多著呢。」

    連慶回頭看了看李青,笑了笑,沒有說話,腳下卻加快了步子。

    不一會兒,一行人到了一戶人家前,三間青石茅草屋,連著東邊兩間更低些的耳屋,燒火的青煙正從耳屋門裡湧出來,院子很大,打掃得乾乾淨淨,連慶挪開樹枝紮成的院門,進到院子裡,高聲問道:「主人在家嗎?」

    正屋裡出來了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看到連慶和門外的李青他們,笑著迎了出來,東邊廚房裡奔出兩三個小孩子來,沖在中年男人前面跑到連慶和李青他們身邊,抬頭好奇的打量著他們。李青低頭看著幾個孩子,頭髮梳得很整齊,衣服破舊而單薄,卻是乾乾淨淨,光著腳,穿著草鞋,臉凍得通紅,手上已經生滿了凍瘡。李青心裡微酸,伸手摸了摸離她最近也最小的一個女孩子的頭,笑著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三丫!」

    三丫清脆而歡快的回答道,李青笑著蹲下來,抱了抱她,「這名字真好聽!」

    三丫興奮得臉有些發紅,另兩個孩子也圍了過來,搶著說道:「我叫大丫!」

    「我是二狗子!」

    李青轉過頭笑容滿面的看著他們,認真的點頭說道:「都很好聽!」



第一卷 第三十一章 逃啊逃啊(中)

    連慶已經和中年男人說完了話,回過身,笑著看著李青被幾個孩子圍在中間,眼裡閃過片濃濃的黯淡來。中年男人上前喝斥著孩子們,憨厚的笑著說道:「這位公子,請屋裡坐吧。」

    李青笑著站起來,點點頭,看著桑枝、木通把馬和車子趕到了屋子後面。方拉了三丫的手,和鄭嬤嬤、連慶一起往屋裡走去。

    屋裡顯得有些空空蕩蕩,東邊靠牆盤著座大炕,西邊靠牆放著幾個半人高的竹簍,屋裡只有炕上是能坐的地方了,中年男人有些窘迫的搓著手,往炕上讓著李青,李青笑著走到炕前,脫了鞋子上炕坐到了裡面,中年男人彷彿鬆了口氣,三丫不顧父親瞪著眼睛,擠到了李青身邊坐著,二狗子看著父親,有些畏縮的從炕角也慢慢的蹭到了李青身邊坐下。大丫有十來歲了,靠著炕站著,傻傻的看著李青。

    桑枝取了個包袱,木通拎著個黑漆盒子進來,鄭嬤嬤上前接過盒子,連慶忙笑著對中年男人說道:「王大哥,得跟您討些開水,泡碗茶給我們公子喝一口。」

    那王大哥忙叫:「大丫,快叫你娘把鍋刷乾淨,燒一鍋開水端過來。」

    大丫飛奔出去,李青招手讓鄭嬤嬤把盒子拿過來,打開來,取了包棗泥糕,一包蓮茸酥和一包豌豆黃來,放在了炕桌上,笑瞇瞇的問三丫和二狗子道:「喜歡吃哪個?」

    三丫和二狗子死死的盯著桌上的點心,「咕咚」嚥了口口水,渴望的看著李青開心的叫著:「都喜歡吃!都喜歡吃!」

    李青笑著摟了摟兩個人道:「那就一樣一樣的吃!」

    回頭又伸手把緊靠著炕,正伸頭看著的大丫拉過來道:「你也坐過來吃。」

    大丫忙甩了草鞋上了炕,王大哥滿臉通紅,剛要說話,連慶拉拉他,笑著說道:「我們公子就是喜歡小孩子,王大哥不要見怪才是。」

    王大哥忙擺著手連稱「哪裡哪裡」,連慶接著說道:「王大哥能不能找幾個小杌子給我們坐一坐?」

    王大哥答應著,急忙出去,拿了幾個小板凳進來,給連慶他們坐了,不大會兒,門口傳來一聲膽怯的喊聲:「他爹。」

    鄭嬤嬤忙起身跟著出了門,不一會兒,一個面色臘黃,瘦瘦的中年婦女背後背著個孩子,端著只大瓦缽跟在王大哥和鄭嬤嬤後面進了屋,看見李青,有些侷促不安起來,木通忙站起來,接過中年婦女手中的瓦缽,桑枝笑著讓道:「王家嫂子請炕上坐吧。」

    王嫂子有些手足無措,李青直起身子,微微施了一禮道:「王嫂子請這裡坐吧,我看你面色不好,是不是生了病?」

    「娘病了很多時候了,弟弟也病著,老也不好,娘和爹夜裡哭了好幾回了。」

    大丫忙搶著答道,鄭嬤嬤在旁笑道:「那真是巧了,我們公子可是醫林世家出身,別看年紀小,醫術好著呢,正好,讓我們公子給王家嫂子和小公子診一診。」

    李青笑著招呼王家嫂子坐過來,王嫂子一臉不敢相信的看著王大哥,王大哥遲疑的看著連慶,連慶笑著讓道:「我們公子醫術很好,說不定能治了嫂子和小公子的病呢。」

    王大哥沖王嫂子點點頭,鄭嬤嬤上前幫她解下背上的孩子,抱到了李青面前,李青打開包被,是個一週歲左右,孱弱得彷彿不會哭的男孩子,李青把手指按在他脖子邊上診了一會兒,又解開衣服,仔細的看了看,王嫂子已經坐到了炕上,李青衝她微微笑著,拉了她的手仔細的診了脈,片刻,笑著道:

    「沒什麼大病,不過是受了些小風寒,一直鬱結在心裡,沒發出來罷了,我找些丸藥,你吃幾次就能好了,這孩子,也沒大礙,不過是因為嫂子身子不好,奶水差了些,孩子吃不好,又哭得有些傷了心脈,我留些藥,吃上半個月也就能好了,只是嫂子的身體太過虧損著了,這個冬天得補一補,你身子好了,奶水好了,孩子自然也好了。」

    桑枝忙出去取了個包袱進來,李青找了一大一小兩個青花瓷瓶子出來,給了王家嫂子,又向連慶說道:「慶叔取二十兩銀子給王大哥,這個冬天,每兩天買一次大葷,母雞、豬肉、羊肉都行,一次至少兩斤,燉得濃濃的湯,讓嫂子吃上這一冬天,嫂子和孩子就都能好了。」

    王大哥接過銀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王嫂子,又看看鄭嬤嬤,看著李青,李青示意他把銀子收起來,笑著繼續說道:「王大哥可千萬不要吝嗇這銀子,嫂子和孩子的身子才最要緊!」

    王大哥拚命的點著頭道:「公子爺放心,放心,俺知道心痛媳婦孩子,俺知道。」

    門外路上傳來一陣零亂的馬蹄聲,連慶「呼」的一下站了起來,李青臉色有些發白,強自鎮定著示意木通出去看看,木通很快出去又進了屋,沖李青點了點頭,李青直起身子,笑著和幾個孩子說道:「我們玩不說話的遊戲好不好?等會兒,誰說話誰就輸了,輸了的可再不准吃點心了。玩不玩呢?」

    幾個孩子忙著點頭,李青抬頭,目光複雜的看著連慶,連慶衝她點點頭,拍了拍王大哥的肩膀,拉著他出了門,鄭嬤嬤坐到了王家嫂子身邊,和她低低的說著閒話。

    門外傳來護衛客氣的問話聲,在找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連慶恭敬的答著話,他們是昨天就借宿在這家的,因老太太不大舒服,準備晚點再上路,護衛說的人沒有看到過,王大哥憨厚的聲音在旁邊印證著,門被推開,一個護衛探了半邊身子進來,李青俯下了身子,幾個孩子圍著炕桌好奇的看著護衛,鄭嬤嬤神態安祥的坐在炕上和王嫂子說著話。那護衛笑著問道:「你們看到過一個小姑娘沒有?」

    幾個孩子也不說話,一起搖著頭,護衛笑了笑,回身出去了。不大會兒,馬蹄聲遠去了。

    李青長出了一口氣,看著王家嫂子有些疑惑的眼神,也不解釋,只笑著說道:「嫂子這病,只是虧損著了,也算不得病,所以這治病的話,請嫂子就忘了吧,如果有人問起,萬不可提起。」

    連慶已經和王大哥進了屋,王大哥聽了李青的話,鄭重的說道:「公子放心,俺們知道輕重,知道好孬!」

    李青起身下了炕,拱手謝了王大哥,回頭吩咐連慶道:「我們吃些東西就上路吧。」

    小半個時辰後,李青一行人又回到了往玉山鎮的路上,這一路上竟再沒碰到過盤查的人。傍晚時分,到了玉山鎮外,連慶吩咐桑枝先進玉山鎮去探聽情況,桑枝進了鎮子,仔細察看著、打聽了,並沒有什麼異常,心下安定了些,到鎮上最大的一家客棧,福祥老號訂了三間上房。連慶得了回報,壓著行程,直到暮色濃重,看不清楚人影時,才進了鎮子,到了客棧。

    黑暗中,暈暗的燈光下,李青隱在鄭嬤嬤和連慶、木通身後,悄悄的溜進了客棧,躲到了屋裡,鄭嬤嬤寸步不離的守在屋裡,連慶不停的跟客棧掌櫃和夥計抱怨著老太太的身體和老太太的脾氣,告誡著夥計不要去招惹他們家脾氣古怪的老太太。

    半夜時分,外面一片喧囂,李青一下子驚醒過來,鄭嬤嬤也睜開了眼睛,把李青摟在懷裡,輕輕的拍著李青,李青把頭埋在她懷裡,沒有言語。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伴有開門關門的聲音,幾個男人粗聲粗氣的呵斥聲,客棧掌櫃一迭連聲的保證,往這邊移過來。

    很快就到了她們門口,李青聽到了連慶陪笑的說話聲,幾個男人彷彿客氣了些:「兄弟也是沒有辦法,上頭下了令,要找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片子,不光我們玉山鎮一家,這方圓百里的鎮子都得像過篩子一樣的過上一遍,上頭說了,要是查出來,是從我們玉山鎮走了或是傷著了一星半點,我們兄弟這命就保不住了!掌櫃的見諒則個,無論如何也要查看清楚才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07:23 PM

第一卷 第三十二章 逃啊逃啊(下)

    門從外面打開了,李青緊緊的貼著鄭嬤嬤後背,埋在被子裡,一動不敢動,連慶陪笑說道:「大人您看,就住了老太太一個人不是,進來的時候,這客棧的掌櫃和夥計都看著呢,我們三個人侍候著我們老太太,再沒旁的人了。」

    客棧掌櫃和夥計在旁附和著,雜亂的腳步聲退了出去,門關上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趁著暈暗,李青裹得厚厚的,在木通和桑枝的掩護下,偷偷的溜出上房,悄悄的上了車,連慶大聲的抱怨著這越來越冷的天氣,抱怨著老太太的早起,邊抱怨著邊出了客棧。出了玉山鎮,慢慢的往界碑鎮方向去了。

    李青坐在車裡,仔細想著這一天的情形,心裡安定下來,這一天來碰到的都是在找她,並沒有人提到過、關注過連慶、鄭嬤嬤、還有木通、桑枝,看來那丁一知道她是木先生,但並沒有仔仔細細的查過她所有的根底,也不知道她的計劃,更不知道她有人接應!這就好辦,這車連慶早就讓人做了夾層,只要自己躲起來,就不會有人注意連慶這一行人,自己就能順利的混出金川府,趕往桃仁碼頭。唉!早知道丁一根本就不知道這些,她又何苦多做那麼多安排?直接從客棧出來跑路就是,現如今,萬一丁一和那個楊元峰查到那幾個窯姐兒,查到威遠鏢局,豈不是倒要牽出連慶和木通來?這是不是就叫作繭自縛?!

    算了算了,不能再多想了!如果不是自己之前想得太多,這會兒已經離了臨甸城,出了金川府了!今天在界碑鎮住上一晚,界碑鎮離臨甸城只有小半天的路程,明天起個大早,穿過臨甸城,臨甸城可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停留的,直接趕往慶國,進了慶國地界,就能稍微鬆口氣了。

    申初剛過,他們就進了界碑鎮,連慶在客棧院子裡指揮著夥計餵馬、洗車、搬東西,發著脾氣,大聲抱怨著,說東說西的指摘著客棧的不周到,幾個夥計被他一個人抱怨、指揮得頭暈,桑枝和木通侍候著老太太,李青小心的夾在三人中間,悄悄的進了上房。

    進了屋,李青長長的鬆了口氣,鄭嬤嬤開了窗子,小心的往外看了看,關了窗戶,又把房間看了一遍,方鬆了口氣道:「這窗戶離街近,倒也方便聽動靜。」

    李青正要開口,就聽到窗戶外面傳來一陣沉悶急促,卻透著整齊節奏感的馬蹄聲,震得屋子彷彿跟著搖動起來,李青臉色有些發白,只有受過嚴格訓練的騎兵,才會有這樣的馬蹄聲,這是誰的軍隊?金川頭人?慶軍?還是韓地?鄭嬤嬤側耳聽著,面色也陰了下來,擔心的看著李青。

    過了不大會兒,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連慶在門口叫道:「老太太,是我。」

    李青忙閃到門後,鄭嬤嬤上前開了門,連慶回頭看了看,閃身進來,關上了門,鄭嬤嬤著急的問道:「外面怎麼回事?」

    「外面已經貼出了告示,說是因為這一帶匪患過於猖獗,連平王府家眷都受了驚嚇,平王生了氣,命沈凌山沈將軍帶人到這界碑鎮一帶肅匪來了,原來鎮上的守軍說是有通匪的嫌疑,現都被繳了兵器,關起來了。」

    連慶邊說邊擔憂的看著李青,李青皺皺眉頭,想起進入金川府前的急行和進入金川府後反常的緩慢,還有楊元峰和丁一的鬆懈,是不是如果她不逃跑,他們也會安排一場「搶劫」,好讓平王名正言順的「生氣」,然後「肅匪」?

    李青輕輕的挫著牙,眉頭皺在了一起,平王到底是真找她還是假找她?這局面看起來好像對她並沒有太多不利,不管怎樣,小心為上,想了想,李青問道:「外面都是韓地的兵在管著了?會不會影響我們明天的行程?」

    「嗯,都是韓地的兵,今天晚上宵禁,倒沒說不能出鎮子,明天,我們還是稍微晚點,跟著這客棧裡其它人一起出去,也安全些。」

    李青點點頭,連慶皺著眉頭想了想,交待道:「萬事小心總沒有錯,今天夜裡大家都警醒些,小姐更要萬分當心才行。」

    李青點點頭。晚上,李青貼著鄭嬤嬤睡下,聽著窗外不時傳來的急促奔跑的馬蹄聲,心裡總也無法安定下來。子時剛過,李青迷迷糊糊正要睡著,突然聽到客棧裡一片節奏整齊的跑步聲,有人吼道:「所有房門全部打開!快!快!」

    李青嚇得一個激靈,睡意全無,鄭嬤嬤立即翻身坐了起來,拍拍李青,彷彿在安慰她,李青小心的蜷成一團,靠在鄭嬤嬤腳邊上。

    門「匡」的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一陣靴子聲進了屋裡,停了停,又出去了,沒有人關門,腳步聲遠去,又回來,在走廊上來來回回的往返著,李青閉著眼睛,貼著鄭嬤嬤,就聽天由命吧。

    好像過了很長很長時間,門口傳來連慶低低的安慰聲:「老太太,人走了,我給您把門關上,您休息吧。」

    門「吱」了一聲關上了,鄭嬤嬤跳下床,去栓了門,回來摟著李青低低的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姑娘睡吧,睡吧。」

    李青驚魂不定,直到快天亮時,才勉強迷糊了一會兒,辰初時分,連慶來敲了門,稟報道:「老太太,天亮了,我們要出發了。」

    桑枝和木通來回跑著,掩護著李青到了後院,上了車,鑽到了車廂內的夾層裡。一行人和其它往臨甸城去的車隊一起,在韓地騎兵的層層檢查後,出了界碑鎮,往臨甸城去了。

    一路上,不停的有韓地的軍隊設卡檢查,幾個人提著心,鄭嬤嬤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李青乾脆就坐在了夾層裡,聽到木通的警告聲,就趴下讓鄭嬤嬤蓋上車廂板和墊子,檢查過了,鄭嬤嬤再掀起墊子和車廂板,李青就坐起來舒展一下,透透氣。

    一直到未正時分,他們才到了臨甸城下,臨甸城外城裡也駐滿了韓地的兵,他們跟著商隊,過了韓地軍卡的檢查,進了城,不敢停留也不敢走得太急,小心翼翼的穿城而過,出了城,慢慢走了二刻鐘,回頭看不到韓軍的關卡了,連慶臉上表情一下子輕鬆起來,木通和桑枝滿臉喜色,鄭嬤嬤忙著把李青扶出夾層,笑容滿面的給她理著衣服和頭髮,李青長長的鬆了口氣,掀起簾子,笑著吩咐連慶道:「慶叔,快些趕路吧,趕緊出了這金川府!」

    連慶笑著應了,和桑枝騎著馬一前一後,木通一聲響鞭,四匹馬飛奔起來。

    跑了快一個時辰,李青心裡越來越輕鬆,先前她真是想得太多了,平王是個做大事的,哪會把她這個小醫家放在眼裡,他要的不過是個借口罷了,想想,拿了他這一萬兩黃金倒真不算多,在蓮花峰,她救了他的命,才讓他能藉機借勢奪了隴平府,把奚地做成了嘴邊的肉,現在,又借了她這一逃,「生氣」佔了金川府,便宜都讓他佔了,她不過只拿了一星半點銀子罷了。

    太陽已經偏西了,紅通通的斜斜掛著,一點也不刺目,只讓人覺得一片喜色,遠處的山脈彷彿水墨畫一般充滿了詩意,路邊枯黃的茅草被落日餘輝渡上了一層金邊,李青笑瞇瞇的欣賞著這金川府的冬色,進來的時候倒沒留意這裡竟是如此之美!

    地面微微有些震動傳來,李青怔了怔,連慶拉住馬韁繩,急忙掉轉馬頭往後看去,李青也掀開車窗簾子,探頭往後面看去。

    後面彷彿有一團黑雲飛快的壓過來,轉眼間,竟已能看清楚人影,李青怔住了,這速度這視覺,讓她恍惚中彷彿回到了那高速路上,那呼嘯著撲面而來的車隊……

    幾十個人黑衣黑甲,騎著馬疾馳而來,一股肅殺之氣直撲到李青身上,李青只覺得喉嚨發緊發乾,不過幾十個人,卻比千軍萬馬更讓人壓抑!

    轉眼間,已有幾匹馬奔到了連慶前面,勒馬回首,那馬高高的揚起前蹄,直立了起來,幾乎是眨眼間,他們已經被黑衣人團團圍住。一個同樣黑衣黑甲,卻沒有戴頭盔的人閃了出來,盯著車子,伸出手,緊跟著他的黑衣人立即把一桿長槍送到了他手中,他接過槍突然刺向馬車,車子應聲破碎四散開來,李青和鄭嬤嬤滾到了地上。

    等李青昏昏然爬起來,破碎的車子中間只有她一個人了,李青扶扶帽子,抬起頭,轉著身子,看著圍在她周圍的黑衣人,她看到了丁一,丁一緊緊的抿著嘴,垂著眼簾,並不看她,丁一是平王的小廝!她再移過去些,果然看到了平王,正滿臉寒霜,擰著眉頭,眼神凌利的盯著她,他是碰巧遇到的她,還是專門來捉她的?丁一來捉她就行了,其實不用他親自來。李青雙肩軟軟的垮了下去,功虧一潰!



第一卷 第三十三章 條件(上)

    平王策馬往前走了幾步,到了李青面前,舉起馬鞭,打飛了她的帽子,伸出鞭子托起她的下巴,居高臨下的打量著她,李青瞇起眼睛看著他,落日的餘輝從他背後照過來,刺得李青眼睛痛得想流淚,平王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冷冷的說道:「看看你的樣子!」

    突然俯身抓起她的衣領,提起來扔到了馬上,李青驚叫一聲,就被頭朝下腳朝下的掛在了馬背上,李青拚命的伸手抓著平王的褲子和大氅,拍打著他,大聲喊著:「我的行李!我的藥!我的金子!」

    馬幾乎直立起來,然後飛奔出去,李青的頭重重的磕在了平王腿上,又磕在了馬肚子上,一口氣噎在喉嚨裡,暈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青彷彿從沉睡中醒了過來,睜開眼睛,鄭嬤嬤正眼裡含著淚,坐在旁邊看著她,見她睜開眼睛,忙站起來俯身仔細的看著她,關切的問道:「姑娘,覺得怎麼樣?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的?」

    李青皺著眉頭,看著鄭嬤嬤,支起上身,疑惑的問道:「嬤嬤,怎麼是你?我好像做了個夢,被人捉住了,這是在哪裡?」

    鄭嬤嬤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上前坐到床邊,托著李青的後背,輕輕的拍著,黯然說道:「姑娘沒做夢,是平王把我們帶了回來,這裡是王爺的軍帳。」

    「連慶他們呢?」

    李青急忙轉過身問道,「他們都沒事,沒事,姑娘放心。那些人對我們很客氣。」

    李青松了口氣,平王要用的是她的醫術,倒不犯著和下人們為難。李青環顧四周,這是間巨大的帳篷,地上鋪著厚厚的毯子,她躺的大床放在帳篷中間偏後些的位置,床後掛著厚厚的帷幔,帳篷邊上依次支著四五個架子,放著燒得紅紅的炭盆,烘得帳篷裡暖意融融,她又低頭看看,自己身上只穿著貼身的衣服,李青微微皺皺眉頭,問道:「嬤嬤,誰給我脫的衣服?」

    鄭嬤嬤輕輕笑起來,「姑娘放心,是嬤嬤給你脫的,那個平王把你帶到這裡,就讓我過來侍候了。」

    李青松了口氣,眉頭舒展了些,既然沒跑成,日子總要過下去,以後也許還會有機會呢,實在不行,就在韓地開個醫館,也不見得就一定不好不是,畢竟,平王還是很看重她的醫術,可是,到底有多看重呢?這個倒是要試試才好,李青轉著眼珠,笑著吩咐鄭嬤嬤:「嬤嬤,你去找人要些熱水來,我髒得難受,要好好洗個澡,洗洗頭髮,還有,讓他們找些衣服來給我穿。」

    鄭嬤嬤有些怔神,看了李青半天,李青衝她眨眨眼睛,鄭嬤嬤一下子明白過來,失笑道:「看來姑娘是真沒事了,我的姑娘就是這點最好!我去找人!」

    鄭嬤嬤掀簾出來,就看到一個黑衣護衛打扮,十八九歲,面目清秀的少年正筆直的站在帳篷前,看到鄭嬤嬤出來,忙上前拱了拱手,笑吟吟的問道:「小姐醒了嗎?姑姑有什麼吩咐?」

    鄭嬤嬤怔了怔,立即笑著曲膝福了一福問道:「軍爺是……?」

    那少爺忙回禮道:「姑姑客氣了,我是王爺的小廝,姑姑叫我丁三就是了。」

    鄭嬤嬤含著笑打量著丁三,客氣的說道:「是丁三爺,我們姑娘醒了,想沐浴,能不能麻煩丁三爺讓人送些熱水來,還有換洗的衣服。」

    丁三立即點頭答應著:「爺已經吩咐過了,都準備著呢,我這就讓人送了過來,爺還讓人熬了紅果湯,等小姐醒了就送過來。」

    鄭嬤嬤有些愕然,連忙笑著點頭謝過,轉身回到帳篷中稟了李青,李青驚訝之餘有些茫然起來,這行軍中洗澡不易,何況平王這一次應該還是急行軍,她這試探,倒像探在了虛空中,李青皺著眉頭正思量間,帳篷外傳來恭敬的稟報聲:「姑姑,奴婢們送東西來了。」

    鄭嬤嬤看著李青,李青衝她點點頭,鄭嬤嬤到了門口,伸頭看了一眼,掀起了簾子,兩個婆子一個提著個小小的紅漆食盒,一個捧著個大大的包袱,垂著頭恭敬的進了帳子,李青仔細看去,竟是使團中侍候過她的兩個婆子,李青有些無奈的垂頭歎了口氣,她這費盡心機的安排,到現在,竟像是演了出鬧劇一樣!鄭嬤嬤上前打開食盒,取了只白瓷蓋碗出來,打開看了看,回身遞給了李青,李青沉默的接過喝了。

    不一會兒,外面稟報說熱水準備好了,鄭嬤嬤和兩個婆子侍候著李青轉到床後,後面帷幔圍著個小小的淨房,一個嶄新的大木桶裡熱氣縈繞。

    李青洗了澡,洗了頭髮,只覺得清爽無比,換上乾淨的褻衣,穿上白綾小襖,蔥黃綾棉裙,李青長長的舒了口氣,舒服的坐到了床上,鄭嬤嬤站在床邊幫她絞起了頭髮,剛絞到一半,一個婆子進來稟報:「姑娘,王爺要見您。」

    鄭嬤嬤絞頭髮的手一下子停了下來,身子微微有些發抖,李青知道她肯定是被平王,和平王的那些黑騎嚇著了,轉過頭笑著安慰道:「嬤嬤不要怕,沒事的,也不用急,慢慢來,把頭髮絞乾,再給我編兩個辮子就行了。」

    「姑娘!」

    鄭嬤嬤帶著些抱怨般的喊了一聲,李青笑著,平王又不會怎麼樣她,不過就是留在韓地當個醫者罷了,她身如浮萍,在這世間,所求的不過是一份平靜舒適些的生活罷了,如果平王能給她,留在韓地也沒什麼不可以。李青轉過臉,不再理她,鄭嬤嬤絞得快了起來,很快就絞乾了頭髮,仔仔細細的給李青綰了個鬆鬆的髮髻。李青站起來,理了理衣服,笑著吩咐鄭嬤嬤:「外面冷,嬤嬤就不要跟著去了。」

    邊說邊往帳外走去,門口侍立著的婆子忙上前一步掀起簾子,丁三正筆直的站在門外,手裡捧著件衣服,見李青出來,滿臉笑容的彎下腰,恭敬的稟道:「小姐,爺說了,外面冷,讓您穿了這件大氅再過去。」

    婆子忙上前接了,抖開來,給李青披在身上,這是平王的大氅,隱隱散發著一股馬革的味道,衣服很長,拖到了地上,李青用手往上提著大氅,跟在丁三後面沿著帳篷往前走去。他,讓她住他的帳篷!讓她穿他的衣服!李青的心一點點往下沉,臉色也漸漸難看起來。

    轉到帳篷前面,雄雄燃燒著的火把的光暈下,跪著兩個人,李青覺得有些眼熟,腳步頓了頓,停下來,轉頭仔細的打量著跪著的兩個人,兩人聽到聲音,抬起了頭,是楊元峰和丁一,李青突然開心起來,倒霉的原來不是她一個!滿臉笑容頓時如花兒般綻放,鬆了大氅,沖兩人揮起了手。楊元峰和丁一看著裹在大氅裡的李青,看著她花兒般的笑容,揮舞著的雙手,憤然而啞然而默然,轉過頭互相看了看,垂下了頭,這姑奶奶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更不願意惹了她,她高興了就好。李青挑釁般的揮完了手,心情大好,笑吟吟的繼續往前走,不料一腳踩在了大氅上,趔趄著向前撲去,婆子急忙撲過去扶,丁三腳尖一點,竄過來拉住了她,李青站直身子,輕輕的咳了兩聲,理了理衣服,重新提著大氅往前走,帳篷前的護衛緊繃著臉,忍住笑掀起簾子,李青進了大帳。

    大帳最後面掛著幅巨大的地圖,平王背對著門,正仔細的研究著那張地圖,李青放肆的轉著頭,打量起帳篷裡的陳設來,地圖前面放著把鋪著白虎皮的扶手椅,據說吳三桂就喜歡坐在這種白虎皮上,後來……嘿嘿,李青惡意的想著,椅子前面放著張長案,上面壘著滿滿的文書和筆硯,案子前面放著兩排小些的椅子,帳篷左右兩邊各支著個架子,上面放著燒得旺旺的碳盆,只有兩個,剛才她呆的帳篷裡可是足足放了五個!這裡是比她那個帳篷冷得多了,李青把大氅裹得緊了些。

    平王轉過身,看著正四處打量著的李青,面色過於蒼白,人也太瘦了些,那雙眼睛,籠在長長的睫毛下,和他上次看到的一樣眼波盈盈,如水般靜謐。衣服太大了些,握著衣服的手細長白皙,粉紅的指甲彷彿有些透明。年紀比他想像中還要小些,還是個……孩子!蓮花峰曉風院裡那股溫柔的風穿過千山萬水,吹進了軍帳中,平王臉上的線條柔和了許多。

    李青轉過頭,平王正腰背挺直、面色冷峻的看著她,李青立即斂了眼神,溫順恭敬的曲膝福了一福,低眉順目的站在旁邊,他倒是比在寒谷寺見著時胖了些,氣勢也比那時強盛得多了,當然,那時,他是病人,她是醫者,現在,他是王爺,她是他的奴婢。平王皺起了眉頭,半晌方開口道:「這次就算了,若再有下次,哼!」

    李青立即溫順的上前曲膝答道:「是!謝王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08:44 PM

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 條件(下)

    平王眉頭擰得更緊了,繞過長案,走到李青面前,李青微微垂著頭,溫順的看著平王的鞋子,用同色絲線繡著暗紋,是用了心思做的,可惜看不清楚繡的是什麼紋樣。

    「這世間,只有本王,能護得你周全!」

    頭頂上傳來平王傲然的宣佈,李青忙曲膝應道:「是,王爺!」

    平王微微窒了窒,臉色沉了下來,伸手托起李青的下巴,李青垂下眼簾,並不看他,平王的眉頭微微舒展了些,臉色也緩和起來,慢慢的說道:「爺和你也算是有了肌膚之親,你是我的女人!這天下,我,才是你的周全之道!」

    李青抬起眼簾,安靜的看著平王,微微笑著答道:「我不做妾!」

    平王臉上寒意驟升,眼神陰冷的盯著李青,李青微微笑著,迎著他的眼神,雙眸如幽深的潭水般靜謐安然,不自由,毋寧死!平王突然嘿嘿乾笑了兩聲,雙手背到身後,轉過身,乾脆的說道:「好,本王三媒六聘娶你為妻!」

    「我還有三個條件!」

    平王話音未落,李青立即說道,語氣依然恭敬溫順,平王猛的轉回了身,微微俯身看著李青,眉頭高高揚起,李青仰頭笑著看著他的眉毛,繼續說道:

    「一、我不住王府,如果王府有閒著不用的別院,給我住住就好,如果沒有,我自己買個宅院住住也可以;二、不主家事,我自小無雙親長輩教導,不知規矩不懂事理,理不得王府家務;三、我不是醫家,除了王爺和我自己的人,我不醫治任何人!」

    平王的眉毛落了下來,目光深沉的看著李青,李青依舊是安然靜謐的笑著,看著他,半晌,平王點點頭道:「爺都答應你,平陽府東面有個逸梅莊,是王府的產業,你以後就住在那裡吧。」

    李青曲膝謝了,平王眼神複雜的看了她半晌,繼續說道:「明天讓丁一送你回平陽府,既然要做本王的王妃,就得有個合適的出身,一切都由本王安排,你只安心養好身子,等著嫁進王府吧。」

    李青曲膝答應著,笑著請求道:「王爺,我想見見連慶,有些事要吩咐了他。」

    平王皺起了眉頭,盯著李青的眼光漸漸冷洌起來,李青笑著解釋道:「母親給我留了二十六間鋪子和三個忠僕作陪嫁,鋪子被人賣了,三個僕人死了兩個,母親留給我的陪嫁,就只剩了慶叔一個了。」

    平王微微有些動容,「那兩個小廝是什麼人?」

    「是我買來給自己準備的陪嫁,一共四個,木通、桑枝、半夏和蘇葉,這次跟著來的是木通和桑枝,半夏和蘇葉留在京城主持慶余堂,慶余堂是慶叔幫我開的陪嫁鋪子,還有兩個陪嫁丫頭,秋月和琉璃,寄養在寒谷寺。」

    平王突然笑了起來,李青眼前一花,這笑容似陽光般燦爛,笑起來的平王沒有了煞氣,竟露出些孩子氣的天真來,「一個陪嫁嬤嬤、一個管事、四個小廝、兩個丫頭,還有鋪子,嗯,你還拿了我一萬兩黃金,這樣看來,你給自己準備的嫁妝還不錯,那我就不用給你預備嫁妝了?你那兩個丫頭,我會派人給你接過來。」

    李青笑吟吟的點著頭,除了一萬兩黃金,她的陪嫁裡還有張身契呢!

    「我想和慶叔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用這些金子在平陽府城外買兩個莊子,再開幾間鋪子。總能掙些脂粉點心錢,也好幫王爺省些銀子。」

    平王收了笑容,怔了怔,奇怪的看著李青問道:「你掙錢,怎麼就成了給我省銀子?」

    「我自己掙了錢買脂粉點心,王爺不就可以少給我些家用,這不是就幫王爺省了銀子嘛。」

    平王臉色陰沉下來,重重的「哼」了一聲,惱怒的說道:「爺的女人爺還養得起!」

    李青忙曲膝垂目溫順應承,你養得起就好!平王惱怒的看了她半晌,揮揮手吩咐道:「早點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啟程回平陽府!」

    李青沒敢再提見連慶的話,告了退,提著大氅回了居住的帳篷,鄭嬤嬤正焦急萬分的在帳篷裡轉著圈,見李青掀簾進來,忙上前接進來,李青解了大氅遞給她,鄭嬤嬤接過大氅,疑惑的翻看著,李青歪到了床上,懶懶的說道:「不要看了,是平王的大氅。」

    鄭嬤嬤身子僵了僵,一把丟了衣服,回身奔到床邊,推起李青,手忙腳亂的查看她的衣服,李青哭笑不得的推開她,「嬤嬤,你想哪兒去了!」

    鄭嬤嬤長長的鬆了口氣,雙手合什念了句「菩薩保佑」,走過去揀起衣服,胡亂拍了兩下,扔到了衣架上。

    帳篷外傳來丁三恭敬的稟報聲:「姑姑,奉爺的令,小的帶連管事來見小姐。」

    李青一下子翻身坐起,笑容從眼睛裡溢出來,這個平王,還不錯!忙示意怔著的鄭嬤嬤去領了進來,鄭嬤嬤掀起簾子,連慶低頭進來,跪倒磕頭請了安,李青忙叫鄭嬤嬤扶他起來,連慶站起來,仔細的看了看李青,舒了口氣,李青笑吟吟的任他打量,看他面色舒緩了下來,方開口問道:「木通和桑枝沒事吧?」

    連慶點點頭,笑著應道:「都很好,行李也是一樣沒少,小姐放心就是。」

    頓了頓,連慶疑惑的問道:「剛才那個丁三讓收拾好行李,說明天一早就啟程去平陽府?」

    李青「噢」了一聲,有些尷尬起來,這個,要如何說起?李青臉上泛起些紅暈來,咳了兩聲,解釋道:「那個,是這樣,平王說要娶我,我答應了。」

    鄭嬤嬤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李青,連慶一口氣噎在了喉嚨間,帳篷內一時寂靜無聲,片刻,鄭嬤嬤顫抖著聲音問道:「姑娘答應了給他做妾?」

    「噢,不是做妾,嬤嬤知道,我是不給人做妾的,是娶,三媒六聘的娶。」

    連慶理順了氣息,滿眼焦急擔憂的看著李青,「小姐……」

    李青看了看連慶,垂下眼簾,「我和他約了三個條件,一是不居王府住別院,二是不理家事,三是除了平王和我的人,不醫治其它任何人。」

    連慶長長的出了口氣,臉上漸漸的浮出笑容來,柔和的看著李青說道:「小姐嫁給他做這樣的正妃,倒是個絕好的……歸宿,這天下,沒有比他更硬的靠山了,有了這身份,我們再小心些經營著,小姐想過的日子,指日可待!」

    鄭嬤嬤不滿的看著連慶,抱怨道:「姑娘怎麼能提這樣的條件?不住王府,不主王府家事,姑娘以後如何立足?這王妃不成了個空架子?王爺百年之後,姑娘又該怎麼辦?」

    李青有些啼笑皆非的看著鄭嬤嬤,連王爺百年之後的事都想到了,她甚至覺得明年都很遙遠,無法把握,一年前,她哪會想到今天會在韓地?就算昨天,不,就算剛才,去見平王前,她也沒想到過會嫁給平王,去做這個王妃!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

    「嬤嬤,我們是沒有根基的人,平王后院裡侍妾眾多,現在主持王府中饋的文氏,是王爺母親文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又生了長子,我們怎麼去爭?只怕還沒爭出點什麼來,命倒沒了!」



第一卷 第三十五章 新身份

    鄭嬤嬤黯然歎了口氣,帶著幾分不甘的看著李青,咬咬牙問道:「姑娘知不知道,一個不得寵的女人,日子有多難過?!」

    李青和連慶都笑了起來,李青站起來,拉了鄭嬤嬤坐到床邊上,拖長了聲音撒嬌似的說道:「我知道嬤嬤疼我。」

    頓了頓,聲音微微低了些,「嬤嬤,有了平王妃這個身份,慶叔又是個極善經營的,我們就不會缺了錢用,有了錢,日子就好過,我們躲在城外,就遠離了王府,任事不管,又遠離了是非,這樣清清靜靜的過過舒心日子,多少好!」

    鄭嬤嬤滿眼寵愛的看著李青,眼角滾下幾顆淚水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難道姑娘就這樣像個清修的姑子一樣過一輩子?嬤嬤總覺得太委屈姑娘了,嬤嬤心痛呢,姑娘這樣的人品,這樣的才情……」

    李青眼裡閃過絲黯然,連慶扭過了頭,抬手彷彿擦了擦眼角,李青靠在鄭嬤嬤懷裡,撒嬌似的說道:「嬤嬤,我就想過這樣的日子!這天下,沒有哪個男人能讓我看得上的!」

    鄭嬤嬤忙拍著李青的後背,連聲說道:「好、好、好,姑娘想過什麼樣的日子,就過什麼樣的日子!姑娘哪天想搬到月亮裡住著,嬤嬤也侍候著姑娘去!」

    連慶笑了起來,李青也直起上身,笑著說道:「這成親的事,王爺自會安排,我們不必理會,我們自己的事,慶叔,得好好的用心安排了才行……」

    連慶鄭重的點點頭,三人又商議了一陣子,連慶才告了退出來,丁三依舊筆直的站在離帳篷不遠的地方,笑著沖連慶微微點頭示意,抬手叫了名侍衛過來,連慶恭敬的拱手謝過,隨侍衛回去了。

    第二天卯正時分,李青就睜開了眼睛,鄭嬤嬤已經悄悄起身,正在收拾鋪在李青床前的被褥,見李青醒了,忙過來笑著問道:「姑娘睡得可好?」

    李青點點頭,鄭嬤嬤叫了婆子進來侍候著李青洗漱完畢,吃了早飯。

    李青披著平王的大氅,出了帳篷,丁一和丁三正站在帳篷外的一輛四輪馬車旁,低聲說著話,見李青出來,兩人上前請了安,丁三滿面笑容的遞了只手爐過來,恭敬的稟報:「這是爺吩咐給小姐準備的。」

    李青笑著謝了,鄭嬤嬤上前接了過來,丁一微微垂著頭,垂手侍立在車子旁邊,李青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帶著笑意上了車。

    車子裡非常寬敞,鋪著厚厚的坐褥,放著熏爐,烘得車廂裡很是溫暖,鄭嬤嬤跟著上了車,李青脫了大氅遞給她,剛把自己放舒服了,就聽到外面丁一恭敬的詢問是否可以出發了,李青點點頭,鄭嬤嬤將簾子掀起條縫,吩咐了下去,車子輕輕晃動了一下,緩緩的動了起來。

    李青將車窗簾子掀起一角,往外看去,連慶和桑枝、木通已騎上了馬,跟在了車子後面,圍在車子周圍的,是黑衣黑甲的護衛,李青放下了簾子。

    一路上走的很慢,晚出早歇,住宿吃飯都安排得很是精心周到,走了有七八天,一行人到了平陽城下,李青掀起車窗簾子,望著遠處灰濛濛一片,高大到彷彿需要仰視的城池,這城如同平王般,讓她有種壓抑的感覺。

    快到城門口了,黑衣衛停了下來,準備返回金川府。鄭嬤嬤掀起車簾,滿臉笑容的抬手招呼丁一,丁一忙下馬將韁繩扔給旁邊的小廝,快步走到車前,鄭嬤嬤遞了個荷包給丁一,李青在車裡吩咐道:「把這個拿給你家王爺,告訴他,入了臘月,上次那張方子就不要用了,改用荷包裡的這個,每三天喝上一次就行了。」

    丁一怔了怔,忙伸手接過荷包,單膝跪地施了一禮,轉身走到黑衣衛頭領身邊,把荷包遞了過去,又俯在他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話,黑衣衛頭領驚訝的抬起頭,小心的把荷包放進懷裡,看著車子,突然舉起左臂,做了個手勢,黑衣衛立即整齊的翻身下馬,抬手至胸,衝著車子行了個軍禮,李青從簾縫裡看著行禮的黑衣衛,眼底滲出些笑意來,目送著那些黑衣衛們翻身上馬,如風般離去,方放下了簾子,不知道平王一共有多少這樣如狼似虎的侍衛,這次竟派了四十個送她到平陽府,不放心她還是不放心金川府?

    丁一恭敬的在前面引導著,一行人緩緩的進了平陽府城門,沿著寬闊的街道,往城東走去。路兩邊越來越安靜,不多時,來到了一處朱門大戶前。

    李青掀起車簾,仔細打量著,朱紅大門五間五架,上面掛著黑底匾額,寫著安遠侯府四個溜金大字,李青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鄭嬤嬤也仔細的看著外面的府門,輕輕的問道:「姑娘,這安遠侯府是哪家?」

    李青沉默了一會兒,才鬱鬱的答道:「文家,是平王母親文老夫人和王府現主持中饋的文氏的娘家。」

    鄭嬤嬤愕然的看著李青,半天才恨恨的說道:「這平王把姑娘送到文府,是個什麼意思?這可是文氏的娘家!」

    李青眉頭皺得更緊了,是啊,平王這是什麼意思?給她安排個新身份,竟然安排到了文家!

    丁一在侯府門前翻身下了馬,有兩個門房飛奔進了二門通傳,其餘七八個門房蜂擁而出,迎了上來,牽馬的牽馬,請安的請安,恭敬而熱鬧的招呼著丁一,丁一笑著問道: 「老太爺在家嗎?」

    門房頭兒一邊慇勤的用衣袖給丁一輕輕撣著並沒有什麼灰塵的衣襟,一邊滿臉媚笑的答道:「回丁大爺的話,老太爺在家呢,小的們已經進去稟報了,丁大爺您請!」

    丁一笑著點點頭,轉身回到車旁,恭敬的稟報道:「小姐,到文府了,小姐先在二門暖閣裡歇息片刻,小的這就進去見文老太爺稟明了,再來接小姐進府,可好?」

    李青面無表情的點點頭,鄭嬤嬤滿臉擔憂的看著李青,掀起車簾沖丁一點點頭。車子被拉進二門,外面有婆子打起簾子,放了腳踏,鄭嬤嬤小心的扶著李青下了車子,丁一低頭垂手侍立在旁,一直等到李青進了暖閣,看著婆子送了茶水進去,方轉身往後面正堂去了。

    文老太爺的貼身小廝雙喆已迎到了二門外,一路慇勤的奉承著接了進去,丁一也不理他,面無表情的快步往裡走著,文家老太爺雖沒有聰明也沒有才幹,卻勝在對王爺惟命是從,可他那兩個兒子,嫡子無能,好歹總還算能守著些本份,文氏那個同母兄長,那個庶出長子,就有些提不起了,偏偏這樣的人,還一直覬覦著安遠侯的爵位,爺這會兒把那位姑奶奶送進文府,是個什麼打算?

    為了找她,他們幾乎把整個南金川翻了個底朝天,爺竟然孤軍深入金川府直至臨甸城,冒了多大的風險!他和楊元峰在帳篷外跪了一夜,爺對她,卻連句重話也沒說,爺親自帶她回營,把大帳讓給她住,吩咐丁三給她找衣服、找沐桶、找侍候的婆子,熬紅果湯,準備車子,準備手爐,用了四十個黑衣衛送她回平陽府,雖說她是木蓮大師的傳人,她救過王爺,沒有她那方子,進入金川府,他們會因為傷寒死上不少人,可是,爺對她還是……耐性太好了些!丁三說的對,爺對她,耐性好到讓人瞠目!

    爺讓他留在平陽府侍候著,是看著這個姑奶奶,別讓她再鬧出逃跑的事來,還是因為別的什麼?不管怎樣,在爺臘月二十二回來之前,這二十幾天裡,他得確保這位姑奶奶平平安安,一根頭髮也不能少了。

    正堂門口,文老太爺紅光滿面的站在台階上,一隻手背在身後,一隻手裡「光當光當」的轉著兩隻鐵膽,丁一露出一臉笑容,幾步上了台階,上前打了個千請安,文老太爺忙用一隻手拉了他起來,哈哈笑著,一邊拉著丁一往正堂進去,一邊底氣十足的說道:「大丁就不要跟我客氣啦,快進屋快進屋,我剛得了包好茶,你真是來得巧!雙壽,快泡上我剛得的雲霧,給你們丁大爺嘗嘗味兒。」

    丁一笑著連稱不敢,文老太爺把丁一按到東邊第一張椅子上坐下,自己在上首坐了,雙壽送了茶上來,丁一端起來掀開蓋碗看了看湯色,笑著讚道:「老太爺果然是愛茶懂茶之人,這茶真是上品中的上品。」

    文老太爺開心的哈哈大笑起來,丁一回頭看了看雙壽和雙喆,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下去,雙壽和雙喆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08:48 PM

本帖最後由 C萍妹 於 2011-11-29 09:10 PM 編輯

第一卷 第三十六章 文府(上)

    丁一回頭看著文老太爺,帶著笑容說道:「老太爺,小的這次到來,是奉了爺的令,順便送位親戚到您府上。」

    文老太爺一臉茫然,怔怔的問道:「親戚?什麼親戚?爺不是在上嶺關嗎?那裡怎麼會有我的親戚?」

    丁一有些尷尬的乾笑了兩聲,端起茶喝了一口,才回答道: 「老太爺家裡的親戚,爺必定是清清楚楚的,爺說是,那就必定是了,老太爺,您說呢?」

    文老太爺恍然領悟過來,忙說道:「大丁說得很對、很對!爺說是,那必定是的!爺的話,從來就沒錯過!」

    丁一低頭喝著茶,眼裡都是笑意,王府裡的文老夫人和文府的文老太爺的人生信念是一致的:王爺說得都是對的!

    「爺說是老太爺的遠房外甥女,叫李青,今年十四歲,帶著幾名舊僕來投奔文府的,爺吩咐小的順路送了過來,現在二門的暖閣裡候著呢。」

    文老太爺滿眼迷惑的點著頭,「爺說得對,說得對,可不是我那外甥女來了!多虧大丁給送了來!我這就讓人領她進來,讓老二媳婦好好安置了。」

    邊說邊叫了小廝進來,吩咐了下去。丁一又喝了杯茶,就告辭了。

    李青帶著鄭嬤嬤隨著個婆子進了內院,穿過一個小花園,來到一處寬敞的花廳前,門口侍候的小丫頭凍得鼻頭有些發紅,掀起厚厚的墨綠色織錦緞棉簾子,李青進了花廳。

    廳裡四角放著燒得旺旺的炭盆,烘得屋裡非常溫暖,正面榻上端坐著位約莫三十歲左右的女子,戴著大紅抹額,穿著玉色素絨繡花襖,大紅色縐紗銀鼠皮裙,面容姣好,雙目炯炯,顯得人很是精幹,嘴唇略有些薄,帶出幾分嚴厲來。

    婆子笑著對李青說道:「這是二奶奶。」

    李青忙曲膝福了一福請安道:「給二奶奶請安。」

    二奶奶眉頭微微皺了皺,轉頭看向那婆子,婆子笑著上前給二奶奶行了禮,稟報道:「這位李青姑娘,是老太爺的遠房外甥女,來投親的,老太爺吩咐,請二奶奶好好安置。」

    二奶奶揚了揚眉,轉過頭打量著李青,過了一會兒,方帶著幾分笑,讓道:「青姑娘請坐吧。」

    又吩咐了小丫頭倒茶來,李青溫順的謝了坐,鄭嬤嬤侍立在旁,二奶奶帶著些笑問道:「青姑娘聲音真是溫柔動聽,只是聽姑娘這口音,不像是平陽府人,青姑娘家在哪裡?不知令母是文家哪一支的?我進文家也不過十來年,也不知道認不認得。」

    李青忙直起上身,略顯得有些怯怯的回道:「我原一直住在洛城,這邊的親戚,從沒聽母親提起過,這次來,是遵了吩咐來文府投親的。」

    二奶奶眉頭皺了起來,轉過頭有些嚴厲的看著那婆子,那婆子忙陪著笑回道:「是老太爺親自吩咐的。」

    二奶奶回過頭,似笑非笑的看了李青一會兒,李青垂目溫順端坐著,換了是她,也得疑惑,也得多想一想,這門親戚實在有些詭異!二奶奶端起茶,慢慢喝著,半晌方開口吩咐道:「這也快要進臘月了,天寒地凍的,又要忙著過年,也不好再去收拾院子,青姑娘就暫且和婉如小姐擠擠吧,等過了年,開春再好好的收拾個院子住著。」

    李青忙站起來曲膝謝過,二奶奶也不理她,轉頭吩咐那婆子道:「你帶了青姑娘,去見見陳姨奶奶和大奶奶,順便把暫且讓青姑娘和婉如小姐擠過這一冬天的事也稟了陳姨奶奶知道。」

    婆子面色滯了一滯,立即笑著答應了,帶著李青出了花廳。

    二奶奶目送兩人出了門,想了一會兒,抬手叫了個丫頭過來,低聲吩咐道:「玉扣,你去打聽打聽,這個青姑娘到底什麼來歷,老太爺的親戚來打秋風的是不少,接進府的可從來沒有過,你去,打聽仔細了。」

    玉扣答應著出去了。

    李青一行三人沿著抄手遊廊一路前行,走了有一刻鐘的功夫,進了一處高大軒敞的院子,房屋一色的雕樑畫棟,富麗異常,正屋門口垂首低眉恭敬的站著三四個小丫頭,見婆子帶著李青進來,一個小丫頭掀簾進去通傳了,片刻,小丫頭出來掀起簾子,請了婆子和李青進去。

    婆子帶著李青進了正屋,笑著和李青說道:「青姑娘請等候片刻,我進去回了姨奶奶,再來請姑娘過去請安。」

    李青心裡微微一怔,垂下眼簾,笑著應了,婆子轉過放著各色玉器擺設的百寶閣,進了東廂,東廂臨窗大炕上,一位四十多歲,穿著蜜合色棉襖,秋香色刺繡妝花裙,面容精緻美麗的女子正斜斜的半躺在墨綠色百蝶穿花大條枕上,看著兩個穿戴華麗的丫頭坐在旁邊剝著蓮子米,見婆子進來,兩個丫頭忙起身擦了手,笑著曲膝福了一福,站到了旁邊,婆子含笑點頭回了兩個丫頭的禮,急走兩步上前,滿臉笑容的跪在榻前磕了個頭,「請姨奶奶安!」

    陳姨奶奶帶著端莊的笑,抬抬手道:「快起來,莊嬤嬤不在前院侍候著,怎麼有空給我請安來了?」

    莊嬤嬤站起來,又福了一福,陪笑道:「要不是怕打擾了姨奶奶,我倒是想一天三趟來給姨奶奶請安呢!今兒,奴婢倒不是專程來請安的,是奉了老太爺的令,送位親戚請二奶奶安置,二奶奶吩咐了先和婉如小姐一處住著,等開了春再另外收拾院子,奴婢帶了人來給姨奶奶請安來了。」

    陳姨奶奶坐直了身子,秀美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不解的問道:「哪裡來的親戚?怎麼能和婉如一塊住呢!?」

    莊嬤嬤笑著回頭看了看兩個丫頭,陳姨娘揮手示意兩個丫頭退下,莊嬤嬤看著她們出了門,才開口解釋道:「老太爺說是他一個遠房外甥女,不過……」

    莊嬤嬤走近榻邊,壓低了聲音在陳姨娘耳邊悄悄說道:「不過那丫頭自己竟說不清楚和我們府裡到底什麼親戚,聽雙喆說,是王爺身邊的小廝丁一送了來的。」

    陳姨娘驚訝的看著莊嬤嬤,臉色漸漸的沉下來,眼神也陰鬱起來,莊嬤嬤小心的看著她的臉色,半晌,只好陪著笑提醒道:「姨奶奶,青姑娘還在外面等著呢,您看……」

    陳姨娘醒過神來,抬手理了理髮簪,依舊歪在靠枕上,眼神有些冷冷的吩咐道:「帶她進來吧。」

    莊嬤嬤招呼著李青進來,李青站到榻前,垂著眼簾,曲膝福了一禮:「給姨奶奶請安。」

    陳姨娘眼裡閃過不悅,莊嬤嬤在旁邊陪笑介紹道:「姨奶奶,這就是老太爺的遠房外甥女,李青姑娘。二奶奶吩咐,先安置到婉如小姐一處住著。」

    陳姨娘眼神冷冷的盯著李青看了一會兒,半晌方開口說道:「可憐見的,這大冷的天,連件皮毛大氅都沒有!怎麼就瘦成了這樣?今年多大啦?」

    李青柔順的回道:「回姨奶奶話,過了年就十五歲了。」

    陳姨娘又仔細的上下打量了李青一會兒,才又慢慢開口說道:「以後就安心的在府裡住著吧,婉如是個溫柔懂事的,好好相處著吧。」

    李青曲膝答應著,陳姨娘彷彿不太想和她多說話,揮揮手示意她可以下去了,莊嬤嬤帶著她出了門。

    陳姨娘坐直了身子,微微蹙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抬手叫了翡翠過來吩咐道:

    「你現在就去趟王府,把這事告訴太太。」

    莊嬤嬤帶著李青和鄭嬤嬤,穿過一個小花園,到了一處房屋眾多,粉牆翠瓦的院子裡,進了正屋,一群穿戴華麗,環肥燕瘦的侍妾把屋裡填得滿滿的,正面炕上,坐著個瘦削蒼白,五官纖細,面容顯得有些蒼老的三十多歲的婦人,李青上前請了安,莊嬤嬤也忙著上前福了一禮,笑著介紹道:「稟大奶奶,這是李青姑娘,是老太爺的外甥女,往後就住到府裡了。」

    大奶奶恍不在意的看了李青幾眼,眼神飄忽開來,笑容有些機械的點著頭,回頭吩咐旁邊侍候的丫頭道:「聽書,取對金鐲子來給青姑娘。」

    聽書曲膝應著,轉身下去,很快就用紅漆小托盤托了對蝦須鐲來,大奶奶取了,笑著遞給李青道:「不知道妹妹來,這對鐲子也不知道妹妹喜歡不喜歡,如果不喜歡,妹妹就留著賞人吧。」

    李青忙曲膝謝了,雙手接過。旁邊的莊嬤嬤臉色有些尷尬起來,張了張嘴,卻沒有開口說話。

    莊嬤嬤帶了李青出來,李青已經覺得疲憊不堪,這一天,趕了大半天的路,進了這文府,將近一個時辰裡,她就是跟在莊嬤嬤後面,不停的從一個院子走到別一個院子請安。鄭嬤嬤扶了她,輕輕的說道:「姑娘?」

    李青衝她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莊嬤嬤在前面聽到,回過頭,笑著說道:「青姑娘趕了一天的路,這會兒也該累了,我這就帶青姑娘去菱花院吧,姑娘的行李,我等會就讓人給姑娘送過去。」



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 文府(中)

    李青和鄭嬤嬤忙笑著謝了,李青看了鄭嬤嬤一眼,眼珠微轉,鄭嬤嬤會意,上前一步曲膝笑道:「真是麻煩姑姑了,這半天,多虧了姑姑照應!」

    邊說著邊不露聲色的遞了張銀票子到莊嬤嬤手裡,莊嬤嬤眼角掃了下銀票子,立即滿面笑容的曲膝福了一福謝道:「老奴謝青姑娘賞!青姑娘真是太客氣了。」

    李青羞澀的笑著回了半禮,鄭嬤嬤笑意盈盈的繼續說道:「我們姑娘初來乍到,以後還請姑姑多教導才是,那婉如小姐,姑姑看我們姑娘要如何稱呼才好?」

    莊嬤嬤滿眼笑意,慇勤的說道:「婉如小姐是我們陳姨奶奶的嫡親侄女,因姨奶奶疼愛,這幾年一直養在府裡,今年十七歲了,比青姑娘大上幾歲,姑娘稱個姐姐也就是了。」

    鄭嬤嬤感慨的說道:「府上真不愧是名門世家,這份仁慈寬厚真讓人歎服!」

    莊嬤嬤窒了一窒,尷尬了一會兒,露出絲譏諷的笑來,半晌才接口說道:「這話,嬤嬤以後不要提起,府裡……」

    莊嬤嬤回頭看了看垂著眼簾,疲憊柔弱的李青,心裡長長的歎了口氣,怎麼就想起要投奔文府呢?!

    三人沿著抄手遊廊,又過了一座小橋,進了花園西邊的一個精緻院落,粉白的月亮門上方用篆體寫著菱花兩個字,莊嬤嬤上前敲了門,不一會兒,門開了,一個小丫頭探出頭,看到莊嬤嬤,忙拉開門,笑容滿面的招呼道:「莊嬤嬤來啦!您老快請進,我這就去稟報姑娘。」

    說著轉身跑進去了,莊嬤嬤回身笑著招呼李青:「青姑娘請進,小丫頭們不懂事。」

    李青含著笑,扶著鄭嬤嬤的手進了院子,院子裡放滿了各種花草盆景,這樣的節氣裡,一片蕭然,想來春夏之際,肯定是極美麗的,院子很是小巧,正屋三間,東西各有兩間耳屋,都是綠瓦紅柱,玲瓏精緻。

    一個身形苗條,形容俏麗的丫頭從正屋掀簾而出,笑著福了一福道:「莊嬤嬤是稀客呢,嬤嬤快請進屋吧。」

    邊說邊打量著李青和鄭嬤嬤,莊嬤嬤哈哈笑著,讓了李青,三人進了屋。李青進了屋,只覺得溫暖中夾著股濃郁的花香撲面而來,屋裡到處放著各色半開的水仙,東西屋角各放著個半人高、插著滿滿的紅梅的梅瓶。

    屋子中間,一個穿著桃紅撒花襖,月白色暗花細絲褶緞裙,身形小巧,面容精緻美麗的女孩子迎著莊嬤嬤笑著說道:「莊嬤嬤好,嬤嬤今天怎麼有空到菱花院來?」

    莊嬤嬤上前福了一福,笑答道:「今兒是奉了二奶奶的令,送這位青姑娘到菱花院來,二奶奶說了,現如今天寒地凍的,又要忙著過年,等開春再給青姑娘收拾院子,這個冬天就暫時讓青姑娘在菱花院和婉如小姐擠一擠。」

    陳婉如怔了一怔,轉頭打量著李青,李青含笑上前施了一禮,「李青給婉如姐姐請安。」

    陳婉如忙笑著回禮,「妹妹客氣了。」

    轉過頭,看著莊嬤嬤笑著說道:「我說剛才二奶奶怎麼突然讓人送了兩套被褥過來,送東西的小丫頭子也說不清楚,我想著我這邊也沒添人,幾個丫頭的被褥又都是新的。原來是有客人來了。」

    莊嬤嬤眼底閃過絲譏笑,也不搭這話,只笑著告辭道:「兩位姑娘慢慢說話,老婆子就先告退了,眼看就進了臘月了,外頭正忙著呢。」

    李青微微曲膝謝了莊嬤嬤,陳婉如忙笑著吩咐丫頭送莊嬤嬤出去。目送著莊嬤嬤出了門,陳婉如方回過身來,招呼李青道:「妹妹請坐吧。」

    這屋裡只在左右兩邊各放了兩張扶手椅,李青揀了右手邊第二個位子坐了,陳婉如眼裡閃過絲滿意,在李青對面第一個位子上坐了,笑問道:「妹妹喝什麼茶?雲霧?珠茶?白眉?」

    李青怔了怔,竟然有雲霧,這陳婉如在這文府裡生活得好像不差,畢竟是文姨奶奶的嫡親侄女。

    「多謝姐姐,白眉吧。」

    陳婉如眼含笑意,吩咐了丫頭去泡茶,回過頭,慢慢的盤問起李青來,李青疲憊異常的應付著她的盤問,待丫頭泡了茶上來,略喝了兩口,就岔開了話題直接說道:「青兒自幼身子弱,今天又趕了一天的路,這會兒疲倦得很,還請姐姐見諒,」

    陳婉如眼裡閃過絲惱意,頓了頓,臉上依舊帶了笑容說道:「妹妹來得急,這菱花院裡也來不及收拾,兩間廂房,東邊現如今春俏和冬韻住著,西廂房倒是空著的,要不,我讓春俏和冬韻搬到西廂,妹妹就住在東廂房如何?」

    李青忙推辭道:「姐姐客氣了,我就住在西廂房吧,這寒天凍地的,實在不宜搬來搬去,再說,我也真是乏極了,只想早點收拾了,好休息休息。」

    陳婉如笑容滿面的點著頭,回頭吩咐春俏:「去叫幾個小丫頭子,趕緊收拾了屋子出來,好讓青妹妹休息休息。」

    李青忙起身謝了,鄭嬤嬤在旁邊陪笑道:「煩勞春俏姑娘,能不能叫些熱水來?好讓我們姑娘沐浴洗漱,這一路上,真是又累又髒。」

    春俏回頭看著陳婉如,陳婉如笑著點點頭,「倒是我疏忽了,妹妹的行李可都送進來了?缺什麼少什麼,只管和春俏說了就是。」

    不一會兒,小丫頭回說熱水送來了,莊嬤嬤也讓人送了行李過來,鄭嬤嬤侍候著李青沐浴洗漱完畢,換了家常舊衣服,披了件狐狸皮大氅,進了西廂房。

    西廂房已經收拾乾淨了,李青的行李有些零亂的放在廂房外間,李青仔細的看著行李,鄭嬤嬤滿眼是笑的看著她說道:「姑娘放心,這行李是我剛才拿衣服時翻動的。」

    李青輕輕鬆了口氣,回頭認真的囑咐鄭嬤嬤道:「嬤嬤,我們的行李可是要看看好著,如今,只有我們兩個人,嬤嬤更要萬分當心才行,等秋月和琉璃來了,嬤嬤才好休息一二。」

    鄭嬤嬤點點頭,「姑娘放心就是,嬤嬤知道輕重。我們安頓下來前,都得當心著!這文府裡,也不是個省心的地方,姑娘也要當心些才行。」

    李青一件件看著行李,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忙裹緊大氅,蹲下來清點起行李來,鄭嬤嬤在旁忍不住笑出聲來,邊笑邊說道:

    「姑娘不用點了,少了四隻包袱,是連慶帶去了,連慶讓丁一帶了話來,說他和木通、桑枝不進府,就在外面安置,那個丁一還讓轉告姑娘,說王爺留他在平陽府聽姑娘傳喚,他安排了小廝在街東頭凌雲茶樓候著,姑娘有事,讓人直接去那裡找他,或者讓文老太爺身邊的小廝雙喆、雙壽去叫了他也行。對了,他還說,王爺臘月二十二回平陽府。」

    李青有些不好意思的直起身子,輕輕咳了兩聲,跺跺腳嗔怪道:「嬤嬤真是的,也不早說!我們的家當可都在那四個包袱裡呢,倒嚇得我……」

    鄭嬤嬤一邊笑著扶了李青往廂房裡間去,一邊低低的耳語道:「姑娘還是先歇一歇吧,且放寬心,那些銀票子,都縫在連慶和嬤嬤的貼身衣服裡呢,連慶自從衣服裡縫了姑娘那些黃金票子,這一路上,連外面的衣服都沒敢脫過。包袱裡哪敢放那許多?!」

    鄭嬤嬤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了些,繼續說道:「我身上縫的,脫了件給連慶帶了去了,只餘了件縫著二千兩小額銀票子的夾背子貼身穿著,是備著姑娘日常用度的。」

    兩人說著進了廂房裡間,裡間一片清冷,李青微微打了個寒噤,鄭嬤嬤臉色陰沉了下來,鬆了李青,幾步走到炕前,伸出手摸了摸被褥,頓了頓,又掀開被褥,把手往裡面探了探,臉上就帶了些怒氣出來,李青知道那炕必定是涼的了,眉頭皺了皺,想了想說道:「嬤嬤不要急,這西廂平日裡沒人居住,我們來得急,這炕肯定是現燒起來的,要燒熱也需要些時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09:19 PM

第一卷 第三十八章 文府(下)

    鄭嬤嬤臉色略緩了緩,輕輕歎了口氣說道:「姑娘不想生事非,嬤嬤也想安穩的熬到王爺回來,可這屋子裡冷得哪裡能住人?姑娘身子弱,一向又極怕冷,這樣冰冷的屋子,就是住一個晚上也熬不住啊。」

    李青默然無言,平陽府的臘月,冰天凍地,這冰冷的屋子,冰冷的炕,如果是入官前,她也許還能熬上幾天,可自入官以來,確切的說,是自七月她搬回李府之後,就一直生活在憚思竭慮、顛沛流離中,飲食休息無法周全,中間還犯過病,身體已經過於瘦弱,透支太多,這樣的冰屋子,只要一個晚上,她就得病倒了,這會兒,寒氣已經從她腳下升起,剛剛沐浴後的熱氣也消散的差不多了。李青緊了緊大氅,無奈的吩咐鄭嬤嬤:「嬤嬤去問問吧,這炕燒上了沒有,再看看能不能要個炭盆過來。」

    鄭嬤嬤點點頭,先扶著李青上炕坐下,拉過被子,把李青連同大氅裹了起來。轉過身,急忙出屋去了。

    不一會兒,鄭嬤嬤陰著臉進了屋子,李青示意她坐到炕上說話,鄭嬤嬤側身坐在炕沿上,拉了拉李青裹著的被子,幫她再裹緊些,方開口稟報道:「那春俏說,這屋子的炕道今年還沒有通過,要等明天稟了二奶奶,讓人來通過了,才能燒上,說是已經告訴了外面管事的婆子,讓先送兩個炭盆過來了。」

    李青微微有些發怔,這文府裡的人,真有些不上檯面,這會兒,她已經渾身發冷,只怕明天,就得病倒了,嗯,如果病倒了……也許能省些心。只是,明天,這炕也不知道能不能燒上。

    鄭嬤嬤看著有些出神的李青,心底歎著氣,眼圈有些發紅。正要說話,外面傳來小丫頭的聲音:「鄭嬤嬤,廚房送炭盆過來了。」

    鄭嬤嬤急忙站起來,李青伸手拉住了她,輕輕的說道:「嬤嬤,打點下吧。」

    鄭嬤嬤點點頭,這炭還有個好壞、多少呢,片刻,鄭嬤嬤帶著兩個婆子端著炭盆進了屋子,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也笑嘻嘻的跟在後面進了屋,婆子放好炭盆,笑容滿面的跪倒磕頭,小丫頭也跟在後面磕頭謝賞,李青笑著抬手示意她們起來,鄭嬤嬤客氣的送了三人出去。

    鄭嬤嬤急忙從行李裡取了手爐進來,用火筷子夾了幾塊旺炭放進去,遞給了李青,李青抱在懷裡,頓時覺得暖意滿懷,舒服了很多。鄭嬤嬤又出去找了個熏爐出來,燒上炭放進了被褥裡,李青挪動著身子,移過去靠著大靠枕,把腳伸到了熏爐上,舒服的哼哼了兩聲,鄭嬤嬤笑著上前,幫她脫了大氅,又理了理李青背後的靠枕,把她放舒服了,笑著說道:

    「姑娘先躺一會,暫且不要睡著了,等會廚房就要送晚飯過來,姑娘吃些再睡。剛才我問過那個小丫頭了,說是這府裡吃飯都是送到各院的,除了年節,平時並不聚在一起吃飯。」

    李青點點頭,這府裡老侯爺屋裡沒了夫人,只有個姨奶奶,還是各院自己吃飯便宜。鄭嬤嬤一邊進進出出的收拾著行李,一邊和李青說著話,免得她睡著了。

    不到半個時辰,外面小丫頭清亮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鄭嬤嬤,廚房送晚飯過來了。」

    鄭嬤嬤忙出了屋,不大會兒,提著個紅漆填金食盒進來,放下食盒,移了張炕桌放到李青面前,把食盒裡的菜一一取出來放到了炕桌上,李青坐直了身子看去,一共是四樣菜:五花肉炒酸菜,芙蓉雞片,清炒羊肉絲,瓦塊魚,還有一碗清雞湯,李青微微皺皺眉頭,韓地冬天酷寒,青菜自然稀少,也難怪這菜都是葷的了,鄭嬤嬤邊放邊歎著氣說道:

    「早就聽說韓地冬天沒有青菜吃,就沖這個,當初,嬤嬤也贊成姑娘不到這地方來,現如今,只怕姑娘要在這地方終老了,唉,以後這冬天裡,哪有姑娘吃的東西?!」

    李青笑起來,伸手接了米飯過來,聞了聞,又伸頭看了看食盒,笑道:「嬤嬤一起吃吧,好歹還有米飯吃呢,以後的事,嬤嬤不用太過擔心,只要有錢,什麼青菜沒有,我已經讓連慶留心著這平陽府附近有沒有溫泉,如果有,看看能不能買下來,這樣,我們冬天裡就能自己種青菜吃了。」

    鄭嬤嬤笑起來,也是,沒什麼事能難倒她的姑娘。

    兩人吃了飯,不一會兒,廚房來人收了食盒子去,鄭嬤嬤笑著進來稟報道:「那婆子又送了一蔞子銀霜炭,還有小半蔞紅羅炭來,這些炭,能燒到後天了!」

    邊說著,邊取了手爐和熏爐出來,換上了紅羅炭。

    匯澤院裡,二奶奶楊氏迎了文二爺進到東廂,打發了丫頭下去,親自倒了杯茶來遞給文二爺,迫不及待的說道:

    「爺聽說沒有?王爺給老太爺送了個外甥女到府裡來了!今天下午,外院的管事婆子周嬤嬤親自帶過來的,說是老太爺的外甥女,讓好好安置了,我留心盤問了兩句,那丫頭竟不知道和我們文府是個什麼親戚!我就生了疑,讓玉扣出去打聽了,門房上的錢貴說,竟然是丁一送進府的。這事,爺聽說了沒有?」

    文二爺接過茶喝了兩口,瞥了楊氏一眼,才開口說道:「老太爺交待過了,是他一個遠房外甥女,來投親的路上,正巧碰到王爺,王爺就讓丁一順路帶到我們府裡了。」

    二奶奶楊氏不滿的看了丈夫一眼,側身坐到文二爺旁邊,壓低了聲音說道:「爺也真是夠實誠的!老太爺那些個窮親戚,哪一年不來府裡打幾趟秋風的?我當了這十來年的家,從來就沒聽說過老太爺還有個堂妹在洛城的!這尋親路上,竟能遇上王爺,哪有這樣巧的事?再說,王爺的脾氣,你還不知道?那可是號稱『閻羅』的!哪是替人尋親的主?」

    「不許胡說!」

    文二爺厲聲喝止了楊氏,楊氏哆嗦了一下,立即住了口,文二爺緩了緩聲氣,「這不是你應該操心的事!老太爺既然說了讓你好好安置,你就好好安置了,王爺的閒話是你能說的?!」

    楊氏聲音低了下來,柔和小意的解釋道:「我是想著,這丫頭萬一,是王爺有意送進府的呢?如果真是這樣,我們總得思量思量,王爺為什麼要送這麼個人到府裡來?這丫頭到底是個什麼身份?說到底,我是不信她真是老太爺的什麼外甥女,爺沒看到那丫頭,雖說又瘦又小,可那股子溫柔嫻靜,還有那管聲音,連我都想憐惜憐惜!保不準……現如今,府裡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個太太生了兩個兒子,把著王府,雖沒有名份,跟王妃也差不多了,大爺和姨奶奶因了這個,在府裡……家裡的下人暗地裡不知道有多少人巴接著,老太爺又是個沒主意的,以後,真要是讓大爺襲了爵,我們這一家子日子可怎麼過?」

    文二爺面色僵了僵,重重的歎了口氣,無奈的說道:「你也不要太操心傷了身子,這人的富貴生死,都是命中注定的,爭也爭不得,就隨他去吧,真要是大哥襲了爵,我們就搬出去過過平常日子,總不至於沒了活路。」

    楊氏恨鐵不成鋼的看著文二爺,用手指點著他的額頭說道:「你啊,這本份的也太過了些!你可是嫡子!大哥那樣的人,真襲了爵,哪裡容得下你?再說,孩子以後可怎麼辦?」

    說著,楊氏有些哽咽起來,文二爺伸手拿過帕子,溫柔的給楊氏拭著眼淚,摟著她強笑著安慰道:「不還有王爺的嘛,總不至於……你且,放寬心。」

    第二天一早,李青睡過來,就覺得鼻塞頭重,知道是受了風寒,傷了風,鄭嬤嬤焦急的摸著她的額頭,李青輕輕推開她的手,聲音沙啞的安慰道: 「嬤嬤不用擔心,就是小傷風罷了,連藥都不用吃的,正好趁著這功夫歇一歇呢。」

    鄭嬤嬤幫她掖了掖被子,柔聲說道:「姑娘也不能太大意了,等會兒我就去稟了二奶奶,還是請個大夫把把脈的好,姑娘自己不也說過的嘛,醫不自治。」

    李青笑著點點頭。



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 探病

    門外傳來小丫頭的聲音:「鄭嬤嬤,青姑娘醒了沒有?我們姑娘要帶了青姑娘一起去給姨奶奶請安呢。」

    鄭嬤嬤忙走到門口,笑著解釋道:「煩勞姑娘和婉如小姐稟報一聲,我們姑娘今早上一起來,就鼻塞頭沉,看樣子是傷著風了,得請個大夫來看看才行。」

    小丫頭奔回正屋稟報了,片刻功夫,春俏出來走到西廂門口,也不進來,只高聲叫了鄭嬤嬤出來說道:「我們姑娘說了,一會兒就會派人去回二奶奶,請青姑娘好好歇息吧,我們姑娘要去給姨奶奶請安,怕帶了病氣過去不好,就不過來看望青姑娘了。」

    鄭嬤嬤忍著氣回到廂房裡間,李青笑著開解她道:「嬤嬤和她計較什麼,再說了,我這傷風是會過了人的,她就算要來,嬤嬤還得攔著呢。至於大夫,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隨她什麼時候去回二奶奶吧,也不過是早點晚些的事,你且放心,最多不過晚些去回罷了,她必定不想我在這院子裡病重起來的!」

    鄭嬤嬤也笑起來,外面小丫頭慇勤的送了熱水過來,鄭嬤嬤伏侍著李青洗漱了,廚房裡也送了熱熱的早飯進來,李青強忍著不適,半坐著勉強吃了小半碗粥,就再也吃不下了。

    陳婉如帶著丫頭出了院門,李青剛躺下迷迷糊糊正要睡過去,院子裡傳來一片喧囂聲,一個小丫頭飛奔進來稟報道:「二奶奶過來看青姑娘了!」

    鄭嬤嬤詫異的看著李青,李青也有些驚訝,這二奶奶昨天那樣的態度,今天怎麼就親自來看她了呢?

    鄭嬤嬤忙到門口掀起簾子,二奶奶帶著赤金五鳳銜珠釵,穿著大紅織錦鑲毛斗篷,捧著手爐,玉扣輕輕扶著她的臂膀,進了西廂,李青已經披著衣服下了炕,站到了裡間門外,恭敬的曲膝福了一福,「給二奶奶請安,勞動二奶奶親自過來,青兒不敢當。」

    二奶奶站在外間門口,微微抬了抬手,玉扣忙上前兩步,扶起了李青,二奶奶笑容滿面的說道:「姑娘這是哪裡的話來,是我這當嫂子的照顧不周,竟讓姑娘睡了一夜的涼炕!真是該打,嫂子已經罰了這些個做事不經心的丫頭婆子了,今兒一早就清好了炕道,這會兒,炕大約也燒得暖和起來了。」

    李青忙曲膝謝道:「二奶奶這樣客氣,青兒當不起,是青兒來得貿然了,自昨日進了府,熱水、炭盆的,煩擾二奶奶之處已是極多,青兒心裡感激不盡。」

    說著又深深福了一福,二奶奶滿眼笑意,鄭嬤嬤搬了凳子過來,李青示意她放得遠一些,笑著跟二奶奶解釋道:「怕我這病氣過給了二奶奶。」

    二奶奶笑容滿面的坐了,看著垂手侍立的李青,恍然若悟的笑道:「我這光顧著說話了,妹妹還病著,玉扣,金鎖,快搬了凳子,扶姑娘坐下。」

    玉扣和金鎖忙搬了凳子過來,上前虛扶著李青坐下,二奶奶仔細的打量著李青,也太過瘦弱了些,這形容竟還像個孩子!雖說這份溫柔嫻靜難得,可比起王府裡那些個百里挑一的美人,畢竟差著呢,跟太太那身段形容更是比不得,王爺會看上這樣的小丫頭?也許,是想把這丫頭送進府裡,給誰,老太爺?大爺?或者,是二爺?二奶奶心頭猛的一跳,眼角微微縮了縮,面上卻仍是滿含笑意,看著鄭嬤嬤問道:「姑娘面前就你一個人侍候著?」

    鄭嬤嬤曲膝答是,二奶奶拍拍手,感慨道:「這也太委屈姑娘了!」

    轉過頭,看著李青笑道:「我身邊有兩個丫頭,一向還算謹慎,姑娘看看,如果合意,就讓她兩個過來侍候姑娘吧,這屋子也暫時委屈姑娘這一冬天,等開了春,我就讓人另外收拾了院子給姑娘住。」

    說著招招手,玉扣忙推了推旁邊侍立著的兩個丫頭,兩個丫頭都是大約十五六歲年紀,身量苗條,一個面容清麗,穿著白綾襖綠色掐牙背心,一個面容柔美,穿著紅綾襖墨綠掐牙背心,兩人上前半步,跪倒磕頭道:「奴婢小葉/小蕊給姑娘請安。」

    李青忙起身,笑著謝了二奶奶,小葉和小蕊站起來,垂著頭,小心的侍立在炕邊,外面有婆子過來回話:「回二奶奶,已經派了人去請劉太醫了,最多一個時辰就能到府裡。」

    二奶奶「嗯」了一聲,婆子屏聲退了下去,二奶奶轉過頭,笑著囑咐道:「姑娘且安心養著,想吃什麼,想要什麼,只管派了人找我說去!丫頭、婆子哪裡不好了,也告訴了我去,在這府裡,斷不能讓人委屈了姑娘。」

    李青笑著恭敬的謝道:「青兒有什麼想吃的想要的,定會和二奶奶說了去,二奶奶本來就事情繁多,這又臨近年關,青兒不過受了些小風寒,休息兩天也就好了,二奶奶不必太過掛心。」

    二奶奶聽了,眼底閃過絲滿意來,笑著站起來說道:「那我就先過去了,姑娘有什麼事,只管打發人去回了我就是。」

    李青笑著應了,起身就要送了二奶奶出屋門,二奶奶忙示意玉扣攔住李青,含著笑吩咐她不要出來,以免再受了風,李青在門口止了腳步,曲膝福了一禮,目送二奶奶出了院門,小葉和小蕊才侍候著她進了裡間,躺到了炕上。

    片刻,鄭嬤嬤送了二奶奶回來,見李青神情倦怠疲憊的躺在炕上,上前摸了摸李青的額頭,心痛的囑咐道:「姑娘且睡一會兒吧,我和小葉、小蕊在外間侍候著,等劉太醫來了,再叫醒姑娘就是了。」

    李青點點頭,瞄了瞄兩個丫頭,眨了眨眼睛,示意鄭嬤嬤盤問盤問這兩個丫頭,鄭嬤嬤笑著微微頜首,給她掖好了被子,帶著小葉和小蕊輕手輕腳的去了外間。

    王府,春熙院,文氏端莊的坐在花廳窗下的大炕上,一個婆子恭敬的回著話:「回太太話,奴婢去尋了丁大爺,傳了太太的話,可丁大爺說……」

    婆子的聲音低了下來,文氏不耐煩的問道:「丁一說了什麼?」

    婆子小心的說道:「丁大爺說,王爺一向不許外院的小廝和內院交接,他不敢違了爺的意思。」

    文氏眉梢高高揚起,臉上浮出怒氣來,這個丁一,竟敢這樣直接回了她!她主著王府中饋,雖差了名份,可也只是差個正式的名份罷了,她是這王府的女主人!就算那名份,也不過是早晚的事!他一個奴才,從爺身邊回來,本就應該先到她這兒來稟告一聲爺的飲食起居,可如今,她去叫了他來,他竟說起什麼交接不交接的話來!她是什麼身份!用得著交接個奴才!

    婆子偷眼望著文氏,心中微微感歎著,雖說是王府當家人,可畢竟只是個姨娘身份,爺身邊的小廝哪會把個姨娘放在眼裡?想著丁一那斷然的回絕,婆子的頭低得更深了。

    文氏臉色鐵青,昨天翡翠說的,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真是爺在外面收用的女人,可為什麼不送回王府,反倒要送到文府去?她自問不是那善妒的人,現如今最得爺寵愛的張姨娘不就是她挑了給爺的!本想叫了丁一來問問清楚,可他竟然就這樣駁了她的話!哼,等爺回來,一定得跟爺說說這話。可是,文府裡那個女人,是怎麼回事?爺到底是什麼意思?她要不要去接了回來?嗯,還是先去看看,當面盤問清楚,如果真是爺收用或是看中的人,還是接進府好好安置了才是。

    文氏臉上漸漸緩和過來,吩咐垂首侍立著的婆子道:「你先下去吧。」

    婆子垂手恭敬的退了出去,文氏坐在炕上,端起杯子,慢慢喝了幾口茶,方起身帶著丫頭僕婦,去了春暉院,她要去文府,得先稟了老太妃,得了允許才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09:26 PM

第一卷 第四十章 診病

    婆子領著個四十來歲,中等個,精瘦幹練,留著三縷鬍子,眼睛極為明亮的大夫進了院子,來到西廂門口,婆子稟報道:「鄭嬤嬤,太醫來了。」

    小葉掀起象眼格厚棉布簾子,鄭嬤嬤微微曲膝,引著大夫進了屋,婆子跟在大夫後面,一起陪著進了裡間。

    裡間炕前已經掛上了細棉布簾子,小蕊垂手侍立著,見大夫進來,隔著簾子低聲稟報了李青,李青從簾子裡伸了只手出來,小菊取了只絲帕蓋在手上,大夫垂著眼簾,小心謹慎的低頭在炕前的凳子上坐了,伸出三根指頭隔著絲帕子診起脈來,片刻,大夫極客氣的請李青換了只手,又診了片刻,鄭嬤嬤在旁有些焦急的問道:「劉太醫,我們姑娘這是?」

    婆子在旁邊,帶著些驕傲的神情笑著解釋道:「鄭嬤嬤,這是太醫院周醫正,劉太醫有些不便,周醫正聽說是我們府裡有人生了病,就親自趕過來了。」

    鄭嬤嬤忙曲膝謝道:「煩勞周醫正了,不知我家姑娘這病?」

    周醫正忙擺手,連聲客氣道:「不敢說煩勞,從小姐這脈象上看,是虧損太過,又受了風寒,如今已經成了小傷寒之症,我開個方子,小姐先認真吃上幾天,其實小姐這病,最需靜養,藥倒在其次,飲食上要以細軟清淡為上,只是這小傷寒,最易過人,府裡還需小心些侍候著。」

    旁邊的婆子悄悄往後退了兩步,鄭嬤嬤眼風掃過,嘴角微微往下扯了扯,只當沒看見,笑著對周醫正說道:「周醫正請到外間寫方子吧。」

    婆子忙笑道:「二奶奶交待過了,周醫正診完了脈,得趕緊將病情稟了二奶奶知道,二奶奶可是極掛念著青姑娘的身子呢,周醫正還是隨我到外面花廳,再開方子吧。」

    鄭嬤嬤眼底閃過絲不屑,這方子只隨他開去,藥總歸是要送進來煎的,周醫正陪著笑對鄭嬤嬤說道:「小姐這傷寒,倒不甚嚴重,只是身體虧損太過,這病還是要以靜養為主,只要安心養上半個月,飲食上再仔細妥當些,吃上幾帖藥,也就能痊癒了。」

    鄭嬤嬤忙曲膝謝過,婆子帶著周醫正出了門,往前面花廳去了。

    小葉和小蕊已經掛起了簾子,李青正半躺在炕上,垂著眼簾,仔細的聽著外面的動靜,這周醫正的方子雖然還沒看到,但交待的這些,倒也正對症,只是,為什麼要說她這是小傷寒呢?小傷寒是要過人的,韓地又很怕這傷寒之症,他這樣一說,只怕直到春節,她都可以清清靜靜的窩在這西廂房裡,養一養身子了,這周醫正診的病,過於貼心了些。

    她答應嫁進王府,卻不願意和那個平王府有什麼關係,甚至,王府裡有些什麼人、發生過什麼事,她也不願意去關心,更不想費心去打聽什麼,她只盼著大婚之後,能夠趕快搬到平王給她的那個逸梅莊去,好好的讓這身體,讓心休息下來,讓自己舒適下來,那些個女人間的寵辱長短之爭,這府與那府的恩怨利益,甚至這世間無數的風雲變幻,與她有什麼關係?這一世,她不過是個過客罷了,和木蓮一樣的過客。

    李青有些茫然的出著神,鄭嬤嬤進了裡間,心疼的看著李青,悄悄揮揮手,小葉和小蕊會意,輕手輕腳的退到了外間。

    鄭嬤嬤倒了杯水,捧到炕前,笑著說道:「姑娘!喝口水潤潤喉吧,這傷寒也有傷寒的好處,姑娘正好養養身子,這一陣子不停的趕路,姑娘累壞了。」

    李青回過神來,接過杯子,捧在手裡,仰著笑臉,沖鄭嬤嬤眨了眨眼睛,鄭嬤嬤彎下了腰,李青伏在她耳邊低低的說道,「嬤嬤,我是覺得這周醫正是個真正的好大夫,不但能診病,還能診出病人的心思呢!」

    鄭嬤嬤撐不住笑出了聲,順勢坐在了炕沿上,把李青散落在外的一縷頭髮抿了進去,仔細的看了看李青,低低的說道:「姑娘還是要放寬心,好好將養一陣子,身子要好起來才行!那兩個丫頭,我問了問,那個叫小蕊的,是二奶奶陪房朱貴的女兒,還有個姐姐,叫桃葉,現是二奶奶房裡的二等丫頭,那個叫小葉的,是文府外管事羅顯明的女兒,那羅顯明原是文二爺的小廝。這兩個原來都是二奶奶屋裡的三等丫頭。」

    李青點點頭,二奶奶要送人給她,自然是要送自己的人,鄭嬤嬤貼著李青的耳邊,低聲繼續說道:「姑娘,要不,我明天出趟府,到凌雲茶樓去找丁一要些燕窩來,或是讓連慶去買些來也行,就在這屋子裡用銀銚子每天燉了給姑娘吃,可好?」

    李青笑著搖搖頭,輕聲說道:「這瞞不過人的,要是讓這府裡的人知道了,立時就要生出無數的風波來,只怕,連這…府裡也要攪了進來,我們就得成了眾矢之的,那就凶險了,現如今,我一個孤女,帶著個奶娘,孤苦伶仃的寄居在這西廂房,沒人放在眼裡,才最安全。」

    李青拉過鄭嬤嬤的手,在她手心裡寫了個「平」字,鄭嬤嬤會意的點點頭,肅容道:「姑娘說得極是,是嬤嬤想偏了,這個時候,姑娘還是這樣低低的靜養著才是最好。」

    李青笑著點著頭,放鬆了身子靠到了大靠枕上,鄭嬤嬤從小在宮裡長大,又在厲府呆了幾十年,有些事,只要稍稍點一點,立時就能明白關竅所在,跟她說話,最是省心,還有秋月和琉璃,這會兒,要是她們兩個也在,自己就能放下心,睡上幾個安穩覺了,李青有些想念起兩人來。

    兩人正說話間,只聽見門外傳來春俏帶著些怒氣的高聲抱怨:「這府裡原是有著規矩的!既生了病,就該依著規矩搬到安生堂去靜養著!現如今,竟讓我們姑娘搬出去躲著,這是什麼道理!?」

    一個婆子的聲音時隱時現,卻聽不清楚說了什麼,鄭嬤嬤眉梢高高挑起,「呼」的站了起來,李青伸手拉住了鄭嬤嬤,帶著些冷笑說道:「嬤嬤要幹什麼去?不管說什麼,也是她搬出去不是?!再說,」

    李青壓低了聲音,嘿嘿冷笑著繼續說道:「以後有她陪禮道歉的時候,這會兒,嬤嬤出去和她說話,也失了身份。外面不是……有人嘛。」

    鄭嬤嬤又是氣又是笑的看著李青,搖了搖頭,重又在炕沿上坐下來,李青側耳聽著外間的動靜,半晌,眼裡的冷意越來越濃,轉過頭看著鄭嬤嬤,示意她叫了小葉和小蕊進來,鄭嬤嬤點點頭,起身到外間,叫了小葉和小蕊進來,李青半躺在床上,微微笑著問道:「剛才春俏說的話,你們都聽到了?」

    小葉和小蕊對視了一眼,曲膝應道:「回姑娘話,聽到了。」

    「那個安生堂,是個什麼地方?」

    小葉看了小蕊一眼,示意她先說,小蕊上前半步,解釋道:「府裡如果有丫頭僕婦生了病,又沒有老子娘家裡可以回的,就送到安生堂養著。」

    李青眼睛瞇了起來,看著小葉和小蕊半晌,才聲音淡淡的吩咐道:「你們兩個先下去歇著吧。」

    鄭嬤嬤轉過頭,面色也沉了下來,李青看著外面,這兩個丫頭,不是太笨,就是根本沒有伏侍她的打算,歎了口氣道:「嬤嬤以後還是多費些心吧。」

    第二天,剛過未時,文氏就坐車到了文府,文府上下一片忙亂,大奶奶和二奶奶一起恭敬的接了文氏進了陳姨奶奶的院子,陳姨奶奶幾乎接出了院門,文氏忙上前扶著陳姨奶奶,笑著嗔怪道:「姨娘也真是的,這數九寒天裡,怎麼能這樣站到院子裡來?要是凍著了,可怎麼好?」

    陳姨奶奶滿眼笑意的看著文氏,任由她扶著,一起進了正屋東廂,文氏和陳姨奶奶在炕上坐了,丫頭們流水般送了茶水點心上來,文氏眼光有些清冷的看了看熱情張羅著的二奶奶,臉上帶著端莊的笑容吩咐道:「二奶奶是大忙人,就不用在這裡陪著了,我也沒有別的事,不過想和姨娘說說話罷了。」

    二奶奶眼裡閃過絲恨意,陪著滿臉的笑容告辭道:「那我就不打擾姑奶奶和姨娘了。」

    文氏也不正眼看她,端莊中帶著十分的傲氣,只微微點點頭,二奶奶曲膝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第一卷 第四十一章 陳姨奶奶的建議

    看著二奶奶出了門,文氏轉過頭鄙夷的看著正低頭垂眼侍立在炕前,面容中總是帶著三分憔悴兩分倉惶的大奶奶張氏,皺起了眉頭,聲音嚴厲中帶著不屑的斥責道: 「聽說大哥前兒又從外頭收了個清倌人進府做了十二姨娘?你也是太沒用了些!又不是不知道大哥是個風流性子,平日就該用點心調教些女孩子出來,把大哥的心收在府裡,也免得大哥總得到外面買些不知根底的回來惹事生非!你看看你這沒用的樣子,也難怪大哥要往外跑!」

    大奶奶張氏漲紅了臉,眼淚只在眼眶裡打轉,陳姨奶奶不滿的斜了她一眼,不耐煩的揮揮手說道:「看看你這沒用的樣兒!虧你還是大家出身!趕緊下去吧,看到你這樣子就讓人厭氣!」

    大奶奶忍著淚,有些倉惶的曲膝福了福,腳步虛浮趔趄的退了出去。

    陳姨奶奶滿眼笑意,愛憐的看著文氏,文氏回頭示意大丫頭牡丹,牡丹忙笑著從懷裡取了個小玉盒子遞了過來,文氏接過玉盒子,送到陳姨奶奶手裡,「姨娘,這裡面是五粒三十年的紅果,姨娘補補身子。」

    陳姨奶奶推了回去,「姨娘不操心不出力的,哪裡用得著吃這樣貴重的東西,這紅果,太太留著自己吃,太太這身子金貴,要萬分當心才行。」

    文氏矜持的笑著,把玉盒子塞到陳姨奶奶手裡,「姨娘拿著吧,再貴重的東西,在王府也算不得什麼。」

    陳姨奶奶笑過接過,文氏回過頭,揮揮手,牡丹會意,帶著眾丫頭婆子退了出去。文氏微微皺皺眉頭,低聲問道:「那個叫什麼李青的丫頭,現在怎麼樣了?」

    陳姨奶奶身子微微前傾,也壓低了聲音,「老二家的把她安置在菱花院了,婉如讓她住西廂,竟一聲沒敢吭,就住進了西廂房,不過,昨天早上就病倒了,周醫正來診的脈,說是小傷寒。太太問過丁一沒有?這丫頭到底是個什麼來歷?」

    文氏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眉頭微微挑了挑問道:「周醫正?怎麼沒請劉太醫?」

    「聽說請的是劉太醫,劉太醫正好不方便,因是我們府裡請,周醫正就親自過來了。」

    文氏滿意的點點頭,陳姨奶奶接著問道:「丁一知道不知道,這個李青是個什麼來歷?」

    文氏皺著眉頭,不耐煩的說道:「他一個小廝,能知道什麼?」

    陳姨奶奶微微一噤,沒敢再開口,文氏端起杯子,慢慢喝了一口,她在老太太面前奉承了大半天,想盡了理由才得了允許回來,就是想親眼看看這個李青,看看是不是要接回王府,她要賢惠、要大度,一個正妃應該做到的,她都要做得更好!可沒想到,她竟病了!還是小傷寒!文氏眉頭微微皺起,臉色有些難看起來,半天才不悅的開口道:「既然是小傷寒,就讓她靜養著吧,讓人把侍候的人叫過來,我問問。」

    陳姨奶奶答應著,起身叫了翡翠進來吩咐了下去。

    不大會兒,翡翠帶著小蕊進來,小蕊膽怯的在炕前跪倒磕了頭,陳姨奶奶疑惑的看著跪在炕前的小蕊,「這丫頭怎麼看著有些眼熟?」

    翡翠忙笑著回道:「可不是眼熟,她原是二奶奶身邊的一個三等丫頭,前兒,二奶奶剛送了給青姑娘使喚的。」

    文氏將手裡的杯子重重的放在炕桌上,端直著上身嚴厲的盯著翡翠斥責道: 「你們做事也是越來越不經心了!叫這麼個小丫頭子來,有什麼用?她那個奶媽子呢?怎麼不叫了來回話?」

    翡翠垂下了頭,小心的解釋道:「原是叫鄭嬤嬤過來的,只因為這些天一直是鄭嬤嬤貼身伏侍著青姑娘,身上帶著病氣,不敢出門。」

    文氏怔了怔,臉色有些紫漲起來,陳姨奶奶忙揮揮手,示意翡翠趕緊帶小蕊下去,

    「趕緊帶她出去,太太在這裡,萬一帶了病氣過來,可就了不得了!」

    翡翠慌忙領著小蕊出了屋,陳姨奶奶陪著滿臉的笑容說道:「太太的身子金貴,可過不得一星半點的病氣!這又是臘月裡,快要過年的時候,王府裡多少大事等著太太調停呢,太太仔細身子才最要緊!再說,」

    陳姨奶奶挪得近了些,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我聽老太爺說,今年王爺取了隴平府,這年底年底了,又取了金川府,韓地今年可是喜事連連,王爺今年必定是極高興的,過了年,堅哥兒就七歲了,太太這些年又事事妥當,今年也該上上心,老太妃那裡再透透話,這扶正不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文氏仔細的聽著,眼裡漸漸透出雀躍之色,臉卻繃著,平淡著聲音說道:「這都是外頭的大事,不是姨娘應該操心的。」

    陳姨奶奶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又往文氏這邊挪得更近了些,貼著文氏的耳朵低語道:「那個小丫頭,不值得太太放心上,人我仔細看過了,跟太太根本沒法比,也就是玲瓏嫻靜些,若論這個,婉如倒比她更強些,那丫頭說是有十四歲了,看著卻只有十一二歲的模樣,太小了些,說不得,連承歡都難,若真是王爺喜歡這樣子的,太太不如把婉如帶回去。」

    文氏臉色鬆動起來,婉如養在姨娘身邊這幾年,倒也是越來越有樣子了,爺若喜歡玲瓏嫻靜的女人,她就找個更好的送進去,爺必定是歡喜的,也必定要感念些她的好,這扶正也許今年真就心想事成了。文氏笑意溢滿了臉,點點頭,柔和的看著陳姨奶奶說道:

    「姨娘說得倒有些道理,既是這樣,我今天就帶了婉如回去,一來能在爺回來前好好教導教導,免得到時候錯了規矩,惹得爺不高興,爺是最重規矩的。二來,早些準備著,爺一回來,見的是現成的人,也就想不起那丫頭了。」

    陳姨奶奶笑容滿面的點著頭。

    又隔了一天,周醫正又來給李青診脈,婆子領到周醫正到了西廂門口,正猶豫著要不要邁進那個門檻,周醫正回過頭笑著說道:「嬤嬤就在外面等一等吧,這年下正忙著,要是過了病氣就不好了。」

    婆子聞言,立即笑著答應了,鄭嬤嬤眼光閃爍的盯著周醫正,周醫正帶著笑意平和的看著她,彷彿點了點頭,鄭嬤嬤立即微笑起來,帶著周醫正進了裡間,小葉垂手侍立在炕前,周醫正隔著簾子診了脈,依舊囑咐靜養著,鄭嬤嬤笑著謝道:「多謝周醫正,我們姑娘這兩天好些了,多有煩勞,周醫正喝口茶,潤潤喉嚨,可好?」

    周醫正忙客氣道:「嬤嬤客氣,在下不敢當。」

    鄭嬤嬤沖小葉微微示意,小葉輕輕退出去泡茶了,周醫正目送著小葉出了裡間門,立即小心的從懷中取了個小玉盒子出來,雙手捧著送給鄭嬤嬤,低低的說道:「這是丁一丁大爺讓帶給姑娘補身子用的。」

    鄭嬤嬤笑著接過,立即放進了懷裡,微微曲膝福了一福。片刻,小葉泡了茶進來,周醫正忙站起接過,立著喝了一口,謝了鄭嬤嬤,放下杯子,就告退出去了。

    鄭嬤嬤送了周醫正出了院門,回來把小葉打發了出去,才坐在炕沿上,從懷裡取出玉盒子遞給李青,李青笑吟吟的接過打開,裡面整齊的放著十枚紅果,鄭嬤嬤在旁笑容滿面的看著,李青看著紅果,滿眼的笑意,用手拈起一隻聞了聞,歪著頭看著鄭嬤嬤,笑著說道:「都是三十年的,不值什麼。」

    邊說著邊飛快的塞了一隻到鄭嬤嬤嘴裡,鄭嬤嬤一時不防,想吐出來又被李青摀住了嘴,李青笑嘻嘻的說道:「嬤嬤快吃了!浪費了可不好!」

    鄭嬤嬤嚥了紅果,眼圈發紅,仔細的理著李青的頭髮,半晌也沒說出話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09:40 PM

第一卷 第四十二章 桃紅、銀紅與大紅

    王府,春暉院瑞遠堂,文太妃穿著秋香色家常半舊衣服,勒著花開富貴描金抹額,手裡慢慢的捻著串菩提珠,正斜靠在窗下的大炕上,含著笑聽文氏仔細的說著家務,文氏滿臉笑容,邊說邊小心的看著文太夫人的臉色,「老祖宗,今年爺收了隴平府,又收了金川府,這可都是我們韓地大喜的事兒,我想著,今年這個年一定得好好過才行,您看,今年這年哪,我想著……」

    文太妃含著笑聽文氏說完,溫和的說道:「辛苦你了,這過年的事也有舊例在,今年你若是想添減什麼事兒,就和內院幾個管事嬤嬤商量著,擬個章程送給大管家孫義看看妥當不妥當,孫義不能作主的,他自然會找了三爺,或是找了王爺稟報去。今天太醫來過沒有?強哥兒的病好些沒有?還有領姐兒,我也有四五天沒見到她了,咳得好一點沒有?」

    文氏眼裡閃過絲不屑,忙陪笑答道:「強哥兒好些了,太醫說還是要靜養上一陣子才行,領姐兒是老毛病了,見了冷風就咳,冬天裡只要不出屋子,也就沒什麼大事,老祖宗且放寬心。」

    文太妃看著文氏,眼光微微暗淡了下來,笑著囑咐道:「領姐兒不過兩三歲年紀,這咳病得趕緊去了根才好,天天那樣咳著,我看著也難受。我也沒別的心思,就是想著孩子們都好。」

    文氏微微有些不耐,卻也不敢露出來,只笑著岔開話題:「知道知道,這些孩子們,哪個不是老祖宗的心尖子,一天不見堅哥兒就念叨不知道多少遍!還有敏姐兒,都是老祖宗的心頭肉!老祖宗但請放寬心,都好著呢!老祖宗,今年外院送進來的衣服料子比往年多了一倍不止!爺今年高興著呢!我想著,今年家裡每人都多做兩套衣服,上上下下穿得整整齊齊,爺看了必定喜歡,我還揀了幾塊料子,就是看花了眼,想請老祖宗幫我挑兩件出來做衣服,老祖宗一定要幫我看看,哪一塊料子我穿著好些。」

    文太妃坐直了身子,笑著說道:「好,好,年紀輕的時候就是要穿得好看些,爺看了喜歡,我也喜歡,快拿進來,我給你挑兩件!」

    文氏眼裡閃過喜色,忙抬手叫了牡丹進來,牡丹手裡捧著一疊料子放到了炕上,文氏眼光微轉,牡丹明白,微微點頭,悄悄帶著文氏身邊侍候的幾個小丫頭退了出去。

    文太妃伸手翻著那一疊桃紅、銀紅,還有最下面兩件大紅色的衣服料子,臉色漸漸沉了下來,慢慢的靠了回去,垂下眼皮,手裡捻著菩提珠串,文氏緊張的盯著她,屋裡一時寂靜無聲,半晌,文氏正要開口,文太妃抬起了眼簾,眼神靜漠的看著文氏,慢慢的說道: 「我老了,眼睛也花了,這衣服料子,還是等王爺回來給你挑吧。」

    文氏怔了怔,忙陪笑道:「老祖宗身體多少康健!哪裡看得出老來?說起來,這也都是內院的事,就該老祖宗作主才是。老祖宗發了話,爺也不能駁回不是。」

    文太妃捻著菩提珠的手頓了頓,微微閉了閉眼睛,往後靠了靠,有些疲倦的說道:「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文氏張了張口還想再說什麼,看到文太妃轉過了身子,臉上帶出了些惱意,直起身子,片刻,方告退出去了。

    看她出了門,文太妃坐了起來,一直侍立在門口的黃嬤嬤忙上前,扶她坐好,又叫小丫頭泡了杯茶端過來,黃嬤嬤從小丫頭手裡接過茶杯,笑著遞給文太妃道:「老祖宗嘗嘗這冬茶,這是前天三爺孝敬進來的。」

    文太妃臉上露出些笑意,接過茶,喝了一口,點點頭說道:「這味兒倒好。」

    黃嬤嬤也陪著笑著點點頭,文太妃垂下了眼簾,黃嬤嬤揮揮手,屋裡侍候的丫頭婆子悄悄的退了出去,文太妃看著人都出去了,把杯子遞給黃嬤嬤,歎了口氣說道: 「老王爺走的時候囑咐我,萬事都聽長生的,不要自己作主,我知道自己是個沒本事的,老王爺照顧了我一輩子,又教導的兒子個個都那樣好,他走了,就讓兒子照顧我。」

    黃嬤嬤側身坐在了炕沿上,笑著寬解道:「老祖宗是積福的人,這也是您的福氣。」

    文太妃彷彿沒有聽見,長長的歎著氣,繼續說道:「杏兒,你看看我,就作了這一回主,也錯了。玉鳳當年一心要進王府,我沒聽長生的話,幫他抬了玉鳳進來。我當時也是想著文家沒個成事的人,怕哪天我不在了,依著長生那脾氣,文家還不知道怎樣呢!再說,玉鳳又哭成那樣要進府。」

    文太妃悵然的說著,黃嬤嬤微微低著頭,不敢接話,文太妃出了一會兒神,苦笑繼續說道:「我也跟她說過,進了這王府,就是一輩子為妾為婢,只要不是進王府,這韓地任她選人,都得是三媒六聘的正室夫人,唉,還是長生說得對。」

    黃嬤嬤遞了杯子過去,文太妃接過來,慢慢喝了口茶,黃嬤嬤笑著勸道:「老祖宗還是放寬心,爺那樣能幹,當年老王爺不也說他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嘛,這些個小事,爺肯定是處理的妥妥當當的,您安心就是。」

    文太妃也笑起來,舒展著眉頭說道:「你說得極是,有王爺在呢。等王爺回來作主就是了。」

    臘月二十一,折柳驛裡,丁一申初就已經到了折柳驛,和驛丞一起等在驛外,直到亥初時分,平王才在黑衣衛的拱衛下,進了折柳驛。

    幾個小廝侍候著平王洗漱更衣停當,驛丞也在旁邊,和幾個小廝一起侍候著平王吃了飯,退了下去,丁四泡了茶奉了上來,平王愜意的喝了幾口,看了看滿臉笑容,垂手侍立在旁邊的丁一,開口問道:「安置在哪一處啦?」

    「回爺的話,安置在文府菱花院,和陳姨奶奶的侄女一處。」

    丁一上前半步,恭敬的答道,平王端著杯子的手頓了頓,眉頭皺了皺,接著問道:「誰住正房?」

    丁一怔了怔,臉色一下子白了下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磕頭不止,平王把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扔在了炕桌上,杯子「光光當當」跳了幾下,丁四忙小心翼翼的上前用棉帕子擦乾淨炕桌上的水,輕手輕腳的收了杯子下去,又換了杯茶上來,悄悄的退到門口,微微垂頭侍立著。平王聲音冷冷的說道:「你這差事越辦越不經心了!」

    丁一不敢答話,只磕頭不已,平王又冷「哼」了一聲,半晌,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看著磕頭不已的丁一問道:「病好了沒有?」

    「回爺的話。」

    丁一停止了磕頭,聲音微微有些顫抖的稟道:「周醫正診的脈,說只是勞累太過,受了點小風寒,現還靜養著,奴才讓周醫正送了十粒三十年的紅果過去。」

    「給木先生診脈?哼!」

    平王冷笑著說道,把腳放下了炕,丁四忙上前一步,半跪著給他穿上了鞋子,平王站起來,踱到丁一面前,低頭看著伏在地上的丁一,冷著聲音吩咐道:「你今晚就回去平陽府,爺的臉面都讓你丟光了!」

    「是!」

    丁一忙磕頭答道,平王轉過身,去了裡間。丁一伏在地上,直到聽不到裡間的動靜了,才悄悄起身,退了出去。

    丁一出了門,悄悄的尋了丁三,丁三聽了丁一的話,半晌才回過神來,轉著頭四下看了看,方貼著丁一的耳朵低語道:「爺對你真是寬容呢,那個……小姐,過不了幾個月,就是你我的主子了!」

    丁一怔住了,半晌才狠狠的拍著自己的額頭,懊惱的說道:「是我糊塗了不是!她是爺的禁臠,那丫……小姐的性子,傲成那樣,又是個有本事的,必不肯委屈的,那天平陽府城門外,她把方子帶給爺的時候,我就該想到這個!唉,爺的臉面可不是讓我給丟光了!」

    丁三同情的看著丁一,要不是親耳聽爺說,他真是沒想到爺真會娶了她!輕輕的拍拍丁一,安慰道:「爺也沒怪你太多不是,你也別太責怪自己了,快些趕回去吧,明天爺進城前,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那位,也是個惹不起的,你小心些侍候著。」

    丁一點點頭,匆匆辭別丁三,帶著小廝連夜趕回了平陽府。



第一卷 第四十三章 誰是軟柿子

    第二天一大早,李青就被院子的一片喧囂聲吵醒,鄭嬤嬤掀簾進來,帶著一臉無奈的笑容稟報道:「姑娘,老太爺親自帶著人給姑娘搬屋子來了,說要請姑娘搬到菊影閣去住。」

    李青皺起眉頭問道:「平王回來了?」

    鄭嬤嬤眉眼間都帶出笑來,低聲答道:「聽文老太爺說,看著姑娘搬好住處,就得出城去迎接王爺了。」

    李青懶懶的往後靠了靠,眼珠慢慢轉了兩轉,嘴角露出絲嘲諷的笑來,要看著她搬好再去接?哼!她可不急!拉了拉鄭嬤嬤,鄭嬤嬤笑著俯下身子,李青在她耳邊低聲吩咐道:「就說我夜裡睡得不安生,這會兒還沒醒呢,再說,我病著,動不得,這會兒就算一定要搬,也得輕輕的、慢慢的抬過去才行!」

    鄭嬤嬤瞪大眼睛看著李青,李青衝她眨眨眼睛,鄭嬤嬤會意的笑起來,李青又拉了拉她,認真囑咐道:「嬤嬤一定要看好東西,這人多手雜的,我們只有兩個人四隻眼睛,東西不能少,可也不能多了。」

    鄭嬤嬤鄭重的點點頭,低聲說道:「姑娘放心。」

    外面傳來二奶奶親熱高昂的聲音:「妹妹可起來了?」

    聲音未落,二奶奶人已進到了裡間,小蕊滿面笑容的跟在後面,也進了屋,李青臉上強帶著笑,看著恭恭敬敬跟在二奶奶身後的小蕊,眼裡閃過絲寒意,小葉也正掀簾進來,抬眼正看到李青冷冷的目光,心裡微微一凜,腳下頓了頓,低著頭放下簾子又悄悄的退了回去。

    文老太爺到底沒等到李青搬好屋子,不敢誤了時辰,囑咐了二奶奶,就匆匆出城去接王爺了。

    眾人一通忙亂,直到過了巳正,總算七手八腳的把李青抬進了菊影閣,在東廂炕上安頓好了,二奶奶長長的鬆了口氣,笑著說道:「菊影閣可是這府裡數一數二的好院子呢,一直讓人精心收拾著的,要不然,昨天半夜三更的才開始收拾,哪能收拾得這樣妥帖?這裡頭外頭侍候的丫頭婆子,我也都安排妥當了,妹妹身邊還沒有個貼身侍候的大丫頭,我看,就讓金鎖來侍候妹妹吧。」

    李青心中惱怒異常,就這樣明目張膽的左右都安排下了?她給的丫頭,讓她早上可以直衝到她的床前,現在這樣安排,她是想要完完全全的把她捏在手心裡了?!在這個二奶奶心裡,她大約就是只可以由著她捏的軟柿子!哼!李青面無表情的垂著眼簾,平息了一會兒心情,才淡淡的開口說道:「煩勞二奶奶了,李青不敢當,這會兒,我累得很,想歇一歇。」

    二奶奶怔了怔,面上有些發僵,回頭看了看垂手侍立著的鄭嬤嬤,又轉過頭死盯著已經閉上眼睛,轉向裡面躺著的李青看了一會兒,猛的轉過身,傲然吩咐道:「金鎖,以後好好侍候著青姑娘。」

    金鎖忙曲膝答應,二奶奶冷冷的「哼」了一聲,才轉身出了屋子。

    李青閉著眼睛躺了一會兒,半晌,再睜開眼睛時,眼神已經沉靜了下來,看了看緊貼著炕沿站著的金鎖,也不理會她,轉過頭吩咐鄭嬤嬤道:「嬤嬤找人傳個話,讓丁一來見我。」

    鄭嬤嬤答應著出去了,李青回頭看了看金鎖,溫和的說道:「你們二奶奶吩咐了你,你自然要聽從,這是你的本份,我不怪你,不過,我這裡現在不用你侍候,以後也不用,你還是離了我這裡吧。」

    金鎖一下子跪倒在地,磕頭道:「金鎖願意侍候姑娘,請姑娘不要趕金鎖走。」

    李青下巴微微抬起,嘴抿得緊了起來,這一家子,從主到僕,大概都覺得她是個軟柿子,可以隨她們捏來捏去!李青瞇著眼睛,看著跪在地上的金鎖,嘴角慢慢的浮出絲冷笑來,自顧自閉上眼睛,側身往裡躺著,不再理她。

    鄭嬤嬤回來,輕手輕腳的走到炕前,仔細看了看正閉目養神的李青,見她神色如常,暗暗舒了口氣,也不理會金鎖求援的眼光,仔細的點清了炕前堆著的行李,就悄悄的站到了東廂門口守著。

    不大會兒,一個小丫頭子飛奔進來喊道:「丁大爺要見姑娘!」

    鄭嬤嬤皺皺眉頭,回過頭,李青已經坐了起來,衝她點了點頭。鄭嬤嬤剛走到正屋門口,小丫頭子已經帶著丁一進了院子,到了正室門口,丁一也不理會掀著簾子的小丫頭子,只垂著手,恭恭敬敬的候在簾子外,鄭嬤嬤站了一會兒,才微微帶著點笑淡淡的說道:「丁大爺請進吧。」

    丁一忙微微躬著身子,小心的低著頭跟在鄭嬤嬤後面,進了東廂,進屋走了幾步,就忙著跪倒磕頭請安,金鎖驚愕的看著跪在地上的丁一,李青端坐在炕上,沉著臉,也不叫他起來,只冷冷的問道:「我那兩個丫頭接過來沒有?」

    「回小姐話,已經進了金川府地界,再有十天就能到府裡了。」

    丁一小心的回答道,李青「嗯」了一聲,到韓地也要春節後了,好在只有十來天的路程了,李青聲音略微緩和了些:「你起來吧。」

    丁一謝了,站起來,小心的微微低著頭,垂手侍立著,李青吩咐道:「我這裡沒有人用,這事,你去和連慶商量著辦吧。」

    丁一心裡一緊,剛才那個小丫頭子!唉,這文府上下沒個讓人省心的,不敢怠慢,立即躬身應道:「是!」

    李青轉頭看了看跪在地上,正仰著臉仔細聽著話的金鎖,眼裡閃出譏諷的光來,就這樣的蠢貨,還想把手伸到她這裡來!嘴角帶著絲冷笑,一字一句的問道:「金鎖,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我這兒不要你侍候,你還是自己離了我這裡!」

    金鎖忙磕頭道:「金鎖不走!金鎖是真心實意的要侍候姑娘的。」

    丁一眼角餘光瞄著這個一直直著身子跪在地上,支著耳朵聽話的蠢丫頭,心裡苦惱萬分,這二奶奶的丫頭,還真是跟二奶奶一樣,不知進退,這府裡就沒個知進退的!李青輕輕笑起來,瞇起眼睛看著丁一,聲音柔和的說道:「丁一,我新來乍到,不懂規矩,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這人就交給你了,你看著辦吧。嗯,你帶她下去吧。」

    丁一忙躬著身子,恭敬的答道:「是!」

    邊說邊上前一步,乾脆的抬手擊昏了還想說話的金鎖,利落的拖著金鎖倒退著出去了。

    丁一拖著金鎖出了院門,扔給在門口候著的小廝,皺皺眉頭吩咐道:「墨葉把她拖到二門,找間屋子看好了,任誰也不准帶走她,等文老太爺回來處置。」

    一個小廝答應著把金鎖拖了下去,丁一轉身帶著另一個小廝匆匆出了文府。

    菊影閣後廊上,小葉正拉著小蕊低低的說著話:「……你還是別去了,我告訴你,那位……」

    小葉用手小心的指了指東廂,聲音壓得更低了,「不是個好惹的,你別和她們一樣,小瞧了她去,二奶奶已經把你我送給了她,我們就該用心侍候著才是。再說,就算你不去,這院子裡也必定有人去說了的。今天早上,你已經莽撞了!」

    小蕊不耐煩的低聲說道:「我知道你也是好意,可你也不想想,我們一家子都在這府裡,都捏在二奶奶手心裡,二奶奶的話,誰敢不聽?」

    小葉用力拉回了她,「你糊塗!只要姑娘看重你,這府裡誰敢不照顧好你老子娘和你一家,姑娘可是王爺的人!」

    小蕊鄙夷的撇撇嘴,回過身撥開小葉的手, 「王爺身邊的姨娘多了去了,她還能越過太太去!你要是覺得是根高枝,你去攀去!別拉著我!」

    說完,轉身跑了出去,小葉呆呆的站了半晌,心裡只覺得苦澀無比,讓丁大爺進來的話是她傳的,她還沒走回來,丁大爺已經進了東廂去見姑娘,丁大爺對姑娘太過恭敬!金鎖那樣被拖了出去,被丁大爺拖了出去!如果……二奶奶可不是個肯擔當的,這一院子的人,只怕都沒個好下場!現在小蕊又這樣,姑娘肯定會覺得她和小蕊一樣,小葉機靈靈打了個寒顫,不行,她得救出自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09:52 PM

第一卷 第四十四章 定親(上)

    丁一到了文府門口,翻身上了馬,回頭吩咐小廝道:「你去請了連大爺,就說小姐有事吩咐下來,讓他趕緊到王府找孫義孫大爺,我在孫大爺那兒候著他。」

    小廝答應著,撥馬飛奔出去。丁一飛馬直奔王府去了。

    王府門口已是一片肅然,黑衣衛十步一隔,釘子般釘在府門兩側,丁一知道王爺已經進了府,到了西側門,翻身下馬,把韁繩扔給了接出來的門房,快步走了進去。

    春暉院裡,正一片熱鬧。

    文太妃穿著刻絲泥金如意雲紋緞子襖,勒著大紅色如意牡丹抹額,坐在東廂榻上,帶著滿眼滿臉的笑意,眼光片刻不離的盯著緊挨著她坐著的平王,平王面容放鬆的微笑著,有些無奈的對著面前一桌子的點心,正慢慢吃著,文太妃絮絮叨叨的說著話:  「……知道你今天回來,我讓杏兒掐著時間,從前天開始給你準備這些!這東西要現做的才好吃,你小時候,每次從山上回來,都要吃完這一桌子的點心。吃得急得不行,每次我都是強忍著才不掉眼淚!」

    「母親。」

    平王無奈的叫了一聲,黃嬤嬤滿臉笑意的侍立在旁邊,王爺那時候還沒有太妃高,吃起點心來飛快,太妃從來都是自己端著茶水半蹲在他旁邊,王爺吃幾口點心,就轉過頭就著太妃的手喝口熱茶,老王爺每次都是等吃完了,再板著臉訓斥「慈母多敗兒」,唉,彷彿一轉眼的事。

    「兒子還有件事要討母親的示下。」

    平王放下點心,笑著開口說道,黃嬤嬤忙示意屋裡侍候的人退下,自己正要轉身退出去,平王回過頭吩咐道:「姑姑留下聽聽吧。」

    黃嬤嬤曲膝應著,看著眾丫頭婆子出了門,才又回到榻邊,垂手侍立著,平王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笑著說道:「母親,兒子想娶個王妃進府。」

    文太妃眼睛一亮,立即笑成了一條縫,上身往前傾了傾,有些急切的說道:「好,好,好,早就該娶了,是哪家的姑娘?」

    平王頓了頓,凝神細聽了一會兒周圍的動靜,確信無人偷聽,才略壓低了些聲音說道:「是慶國人,叫李青,母親就當她沒有家人吧,兒子已經讓人把她送進了文府,只說是舅舅的外甥女,準備讓她從文府出嫁。」

    「慶國人?從文府出嫁?」

    文太妃有些愕然,黃嬤嬤若有所悟的看著王爺,平王點點頭,眉頭微微皺了皺說道:「母親也知道,文家沒個能撐事、管事的人,兒子這身份,又不好直接去管著,這兩年,越發鬧得不成個樣子,李青從文府出嫁,文府也就是她的娘家,以後讓她看著些文府,也就能讓人放心些了。」

    文太妃忙點著頭,有些著急的說道:「不是這個,她是慶國人?」

    平王笑著答道:「是,母親放心,父親的交待兒子記著呢,兒子娶她,自有原因。」

    「可是,她進了門就是正妃,一年半載的,如果生了孩子,是女孩兒還好,要是個男孩子,這府裡,這韓地……可不能再……」

    文太妃急切的說道,竟有些哽咽起來,黃嬤嬤垂下了頭,那個慶國嫁過來的王妃就是生兒子時難產死的。平王拉了文太妃的手,溫和的解釋道:「母親放心,兒子都想到了,大婚後,李青不住在王府,兒子讓她移到逸梅莊去住著,也不會……母親擔心的事不會發生的,母親只管放心就是。」

    文太妃疑惑的看著平王,「她肯答應?你能讓她支撐文家,想來也是個聰明能幹的,她肯答應搬出王府,住到城外莊子裡去?」

    平王點點頭,笑道:「母親放心,兒子都安排好了。」

    文太妃長長的歎了口氣,拍拍平王的手說道:「我也就是多問兩句,你既安排了,必定是極妥當的,文家這一陣子鬧的事,我也聽說了些,是太過了!還有玉鳳……還是你的主意好,就這樣。」

    文太妃歎了口氣,微微搖搖頭,王爺眼神銳利起來,轉頭看著黃嬤嬤,黃嬤嬤看了看文太妃,上前半步,曲膝稟報道:「前些日子,文姨娘讓老祖宗給她在桃紅、銀紅和大紅衣服料子裡挑件過年的衣服料子。」

    王爺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半晌才開口道:「這事是兒子的錯,母親請寬心。」

    文太妃笑著點點頭,王爺又陪著太妃說了會兒話,才告辭出來,去了外書房。

    外書房裡,大爺林蘊濤和三爺林蘊波已經等在屋裡了,林蘊濤身材魁梧,長年在外練兵征戰,滿身行伍之氣,上身筆直的端坐在椅子上,林蘊波正好相反,面色白淨,身形略顯單薄,因小時候身子弱,幾乎是吃著藥長大的,從未習過武,只喜歡讀書,與文人結交,這會兒穿著淡青色窄衣領花綿長袍,文人雅士氣息十足的悠悠然喝著茶,和大哥說著隴平府的事,「……這隴平府消化起來,可不容易,也不知道王爺是個什麼章程。」

    林蘊濤皺起了眉頭,「隴平府也就是沼澤遍地,濕氣過重,毒蟲瘴氣滋生,除了這個,也沒什麼難的!」

    林蘊波哈哈笑了起來,「要是象大哥說的這樣簡單就好了,這收服人心和攻城掠地可是兩回事,隴平府在奚地治下上百年,現如今地方是歸了韓地,可要把人心完全收籠回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三弟說得對!」

    平王大步進了屋,林蘊濤和林蘊波忙站了起來,正想跪倒磕頭,平王伸手拉住了兩人,笑道:「這是在家裡,不用那麼多禮,坐吧。」

    說著,走到上首椅子上坐下,小廝奉了茶水上來,平王揮揮手,書房裡侍候的小廝悄悄退了下去,平王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放下杯子鄭重的說道:「三弟說得對,治理和攻城是兩回事,隴平府暫時沒有大的戰事,大哥過完年就撤出隴平府,那裡要派個合適的人去好好治理治理,把人心收攏好。」

    「嗯。」

    林蘊濤點頭答應著,平王微微笑著繼續說道:「過了年,大哥去趟卓索草原,一來巡視巡視我們的馬場,想辦法圈幾群野馬配種,二來,也是到了打春草的季節,今年,只要是敢來的部落,一個也不放過!正好練兵!」

    林蘊濤眉開眼笑的答應著,林蘊波放下杯子,滿眼笑意的看著平王說道:「今年收了隴平府,金川府經營這些年,今年也要收網了,我們林家今年這個年過得喜慶!」

    平王和林蘊濤都哈哈大笑起來,平王笑容滿面的說道:「還有喜事,正要和你們商量,我準備娶個王妃進府。」

    林蘊濤和林蘊波都怔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林蘊濤才開口問道:「怎麼回事?是哪家的姑娘?」

    平王凝神細聽了一會兒周圍動靜,才略壓低了些聲音說道:「就是木先生!」

    林蘊濤和林蘊波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平王微微有些得意的笑著解釋道:「木先生真名叫李青,今年只有十四歲,嗯,過了年就十五了,當時留了丁一在蓮花峰,準備找到木先生就把她帶到韓地來,沒想到,她父親竟送她入了官,真是天助我。」

    林蘊波恍然醒悟般,「就是丁一送進文府的那個李青?」

    「嗯。」

    平王笑著點點頭說道:「就讓她從文府嫁進來。」

    林蘊波思索著,微微皺起了眉頭。



第一卷 第四十五章 定親(中)

    平王也收了笑容,神情肅然的說道:「除了醫術,人也極聰明,路上,逃過一次,指揮著幾個下人,布迷陣,設陷阱,虛虛實實,極有章法,把楊元峰和丁一耍得團團轉,竟幾乎就逃出了金川府,這局居然是從京城就開始布了,楊元峰竟到現在都不知道她是如何聯絡指揮那幾個下人的!也,明智!要了正妃的身份,卻和我約法三章,不居王府,不主中饋,除我以外,不醫治任何人。」

    林蘊波眉梢高高揚起又落了下來,林蘊濤看看平王,又看看林蘊波,不解的問道:「聰明不聰明又怎麼樣?」

    林蘊波苦笑著解釋道:「大哥,你想想就明白了,她做了王妃,就有了身份,醫術高明,背後又站著寒谷寺,人竟還這樣聰明,以後,只怕會有越來越多的想法。」

    平王也點著頭,想起了文姨娘,人的慾望是一點點長出來的,沉默了片刻,平王咬咬牙說道:「這件事我會安排妥當!」

    林蘊濤和林蘊波相互看了看,沉默了一會兒,鄭重的點了點頭,平王彷彿有些蕭索的低著頭,半晌才抬起頭,吩咐道:「大婚的事越快越好,這事就由三弟掌個總吧,李青有個管事叫連慶,嫁妝的事讓他去做吧。辦得,隆重些!不要委屈了她。」

    林蘊波點點頭答應著,和林蘊濤一起告辭出來,林蘊濤別了林蘊波,出門去了。林蘊波一眼看到書房外焦急的轉著圈的丁一,招了招手,丁一忙奔過來,請了安,林蘊波笑著說道:「王爺這會兒忙著呢,你再急也得等著,還是先幫著辦辦爺的差使的好。」

    林蘊波邊說著,邊用手指了指門房間一排幾十個正恭敬的等著召見的官員,丁一回頭看了看,苦笑著點點頭說道:「聽三爺吩咐。」

    林蘊波湊到丁一耳邊,神秘的說道:「爺領的可是喜差使,辦你們爺大婚的事兒!」

    丁一眼睛亮了起來,忙半跪著施了一禮說道:「三爺真是奴才的及時雨,要是這樣,奴才的事兒,倒不用回爺了,直接給您稟報了就得了。」

    林蘊波怔了怔,想起他最近的差使來,笑了起來,說道:「是不是那位小姐的事?你說吧,爺聽聽什麼事兒?」

    丁一忙仔細的說了,林蘊波皺了皺眉頭,問道:「孫義和那個連慶都到了沒有?」

    丁一忙回道:「現在後頭抱廈裡候著呢。」

    林蘊波點點頭,轉身隨著丁一去了抱廈,孫義和連慶見他進來,忙站起來,半跪著請了安,林蘊波舒服的坐了下來,丁一奉了杯茶上來,林蘊波接過喝了一口,問道:「你們怎麼商量的?先說給我聽聽。」

    丁一回頭看了一眼孫義和連慶,連慶溫和的笑著,孫義示意他先說,丁一回過頭,稟報道:「回三爺的話,連管事已經依著小姐的吩咐,買了八個小丫頭子,小姐身邊現有個奶嬤嬤侍候著,還有兩個大丫頭,再有十天就到了,我和孫義商量著,想從府裡再送些有經驗的老嬤嬤和粗使的婆子過去侍候著。」

    「只是,府裡從來沒有往外送人的前例,奴才們不敢作主。」

    孫義在旁笑著解釋道,林蘊波點點頭,放下了杯子,站了起來說道:「你們安排得很妥當,就這樣吧,孫義去挑些人送過去,回頭我跟王爺說一聲,算不得是送人,不過是派過去侍候一陣子也就回來了,我這就要去文府,正好順便跟文老太爺打個招呼。」

    丁一、孫義和連慶忙躬身應了,林蘊波轉身出了抱廈。孫義轉過頭,滿面笑容的和連慶說道:「連管事跟我一起去挑些人吧,連管事挑的人,小姐必定是合意的。」

    連慶忙滿眼笑意的推辭道:「孫大管家這是哪裡話,王府裡哪是讓人挑挑揀揀的地方,孫大管家作主就是!」

    孫義滿眼笑意,拍拍連慶的肩膀說道:「過不了多長時候,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主子的事,咱們做奴才哪敢不用心,以後連管事有什麼事,來找我就是。」

    連慶忙謝了,孫義不敢耽擱,忙著去挑人了,丁一和連慶一起,往文府去了。

    文府,菊影閣,有婆子匆匆進了院子喊道:「老太爺吩咐,這院子裡所有下人都到前院三慎堂前去!」

    說完又匆匆跑了出去,菊影閣裡一片騷動喧囂,李青半靠在榻上,皺著眉頭聽著外面的吵鬧聲,鄭嬤嬤隔著窗戶聽了聽,建議道:「我也出去看看吧。」

    李青沉吟著,還未開口,就聽到門口傳來怯生生的稟報聲:「鄭嬤嬤,奴婢有事想請姑娘示下。」

    李青有些奇怪的看著鄭嬤嬤,聽起來彷彿是小葉的聲音,鄭嬤嬤也疑惑的皺著眉頭看著李青,看李青點了點頭,揚聲說道:「進來吧。」

    小葉掀開簾子,恭敬的走了進來,跪倒在榻上磕了頭,稟報道:「稟姑娘,剛府裡有嬤嬤讓這院子裡的下人都到前院三慎堂前去,奴婢要不要去,請姑娘示下。」

    李青眼光幽深的看著她,這丫頭要做什麼?這滿院的人都跑光了,她卻跑來請她的示下,想到早上那只縮回去的腳,李青臉上露出些微笑來,溫和的說道:「既是讓你們都去,想必是有重要的事,你去就是了。」

    小葉忙磕頭答應著,起來又曲膝福了一福,方才小心的退了出去。李青看著她出去了,轉過頭看著鄭嬤嬤笑道:「嬤嬤不用去了,看來一會兒會有人來稟報詳情的。」

    鄭嬤嬤皺皺眉頭說道:「姑娘真肯用這府裡的人?」

    李青輕輕歎了口氣,悠悠的說道:「平王把我放在這府裡做了外甥女,我也只好從這裡出嫁,把這裡做了娘家,你看看,這府裡可有一個懂事的人?那個文氏,還沒見過,可一個姨娘,卻敢裡裡外外、不倫不類的稱著太太,只怕也明白不到哪兒去,還有個太妃,嬤嬤大概不知道,那個太妃並不是文老太爺的親姐妹,而是文老太爺父親的養女,又是個菩薩,不管事的,平王把我放到這樣的府裡是什麼意思?那個王爺,是個走一步看三步的,這一放絕不是隨意而為之,我一時還想不明白這用意,如果這府裡有人肯為我所用,以後有什麼事,至少也有個打聽消息的去處不是。」

    鄭嬤嬤仔細的聽著,點點頭說道:「姑娘說得有道理,既是這府裡嫁出去的,就和這府裡脫不得關係,再說,往後姑娘的身份擺在那兒呢,死心踏地的侍候姑娘,只有她的好處。」

    李青笑著點點頭。

    過了一盅茶的功夫,丫頭婆子們回了院子,卻是鴉雀無聲,鄭嬤嬤驚訝的看著李青,李青皺皺眉頭,門口傳來小葉恭敬顫抖的稟報聲,鄭嬤嬤叫了她進來,小葉進了東廂,面色蒼白,身子微微有些搖晃著跪倒在地,李青忙示意鄭嬤嬤扶她起來,鄭嬤嬤上前伸手去扶,小葉卻拚命的搖著頭,趴在地上無論如何不肯起來,李青放緩了聲音,柔和的吩咐鄭嬤嬤倒杯茶給她,小葉磕頭謝了,接過茶一口喝盡,放下杯子,半天才顫抖著嘴唇開口稟報道:「稟……稟姑娘,三慎堂,我們,是金鎖姐姐,不,不,不,是金鎖,金鎖,忤逆了姑娘,老太爺,老太爺讓人打死了她,一地的血……」

    小葉又伏在地上,磕頭不止,李青示意鄭嬤嬤拉住了她,皺著眉頭問道:「二奶奶呢?二奶奶知道嗎?」

    小葉眼淚流得滿臉都是,泣不成聲的說道:「二奶奶,二奶奶也在,也在,看著……」

    李青默然的看著小葉,她能理解她的恐懼、無助和不能說甚至不能想的怨恨,這怨恨裡,也有她的一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10:04 PM

第一卷 第四十六章 定親(下)

    門口傳來小丫頭恭敬中微微帶著些顫抖的稟報聲:「稟姑姑,丁大爺求見姑娘,現在院子外面候著。」

    小葉伏在地上,聽到丁大爺三個字,竟輕輕顫抖起來,李青看了她一會兒,沖鄭嬤嬤點點頭,鄭嬤嬤揚聲說道:「請他進來吧。」

    李青轉過頭,看著小葉,溫和的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小葉顫抖著爬起來,急忙退了出去。

    丁一和連慶微微低著頭進了東廂,李青看到跟在丁一身後的連慶,臉上露出明亮的笑容來,在榻上直起了身子,笑著招呼道:「不用多禮,嬤嬤快讓他們起來,慶叔請坐吧。」

    連慶含笑謝了,卻是執意不肯坐,只垂手侍立著,丁一眼裡閃過絲驚訝,面上卻仍是帶著恭敬的笑,悄悄退了半步,站到了連慶後面,連慶回頭看了一眼丁一,丁一恭敬的笑著,示意他來說,連慶笑著點點頭,回過頭來稟報道:「稟小姐,奴才和丁一領了差使,找了王府大管家孫義,又稟報了三爺,三爺吩咐,除了奴才買的那八個小丫頭子,再從王府派些嬤嬤和粗使婆子來侍候姑娘,孫大管家挑好人就送過來,八個小丫頭子,奴才和丁一已經帶了進來,請姑娘示下。」

    李青眼睛笑意閃現,柔和的說道:「辛苦慶叔了,丁一也辛苦了,小丫頭子就交給鄭嬤嬤吧,不用太多的人,也省得吵得我不安寧,這院子裡原侍候的人,丁一就領了出去給二奶奶吧。」

    李青轉過頭,看著鄭嬤嬤吩咐道:「嬤嬤去問問小葉,如果她願意留下來,就讓她留下來侍候著吧。」

    鄭嬤嬤曲膝答應了,連慶一邊含笑聽著,一邊仔細的看著李青,李青笑著說道:「慶叔放心,我很好。」

    丁一垂手侍立著,躊躇了片刻,上前半步笑著稟報道:「稟小姐,大婚的事,爺吩咐了三爺掌總,三爺剛已經到了文府,和文老太爺商量了,節前要完了納采禮。」

    鄭嬤嬤有些驚訝的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李青神色淡然的聽著,彷彿在聽著件不相干的事,連慶看在眼裡,心裡傷感不已,小姐對自己的事,太過冷漠了些,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如果沒有祁山腳下那場血案,如果夫人還在……夫人,那個單純快樂,總是神采飛揚的女孩子,如果他當年再堅定些,把她攔下來,她就不會死,小姐也不會病得……也許一切就都不一樣了,當年,當年……連慶只覺得眼前模糊了起來,「慶叔?」

    李青輕輕的叫了一聲,連慶緩過神來,忙笑著說道:「小姐要出嫁了,我高興,奴才高興得……」

    李青微微笑著看著連慶,眼神清亮,語氣輕快的說道:「這確實是大喜的事,我也很高興,嫁妝的事就煩勞慶叔多費些心,衣服首飾、家常用具慶叔就和鄭嬤嬤商量著辦,多準備些也無妨。還要煩勞丁一,找個懂規矩的幫著慶叔參考一二,我們初到韓地,雖然生疏,可也不想錯了規矩,惹人笑話,也累得你們王爺沒臉。」

    丁一有些瞠目結舌的聽著李青的吩咐,見過大方的,可大方到這樣沒有絲毫羞澀的自己安排自己的嫁妝的,哪裡聽說過?居然還說她也很高興!高興也不能說出來不是!丁一表情古怪的看著李青,李青揚揚眉梢,嘴角扯出些笑意來,拖長了聲音喊道:

    「丁大爺?」

    丁一恍過神來,忙大聲應道:「是!」

    鄭嬤嬤被丁一嚇了一跳,想想她家姑娘這作派,倒也怪不得丁一失態,看著丁一簡直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鄭嬤嬤忍不住笑了起來。

    連慶和丁一告了退出去,李青露出滿臉的疲憊來,小葉隔著簾子稟報說,廚房送了燕窩粥過來,李青接過燕窩粥,仔細的聞了聞,才慢慢的吃下,鄭嬤嬤關切的看著她說道:「姑娘先睡一會兒吧,這些小丫頭子等姑娘有了精神再看。」

    李青點點頭,疲倦的說道:「嬤嬤安排她們就是,用些心調教著,王府派出的丫頭婆子,一會兒也該到了,嬤嬤也先安置了,這正屋,除了你和小葉,從那八個小丫頭子中間再挑四個進來侍候,除了這六個人,其它任何人不經傳喚,不得進入這正屋半步!剩下的四個丫頭做往來傳話和正屋門口使喚。小葉,嬤嬤留心再看看。嬤嬤,再辛苦幾日,等秋月和琉璃到了,就能休息一二了。」

    鄭嬤嬤點頭應道:「姑娘放心。」

    邊說邊扶著李青進了內室,卸了簪環,侍候著李青睡下了。

    李青一覺醒來,覺得人舒服了很多,躺在床上,把枕頭拿開,手伸過頭頂,繃緊腳尖,舒展著身體,鄭嬤嬤輕輕掀起簾子,看到李青醒過來了,笑著一邊掛起簾子,一邊說道:「已經申初了,姑娘餓不餓?」

    李青忙點點頭,鄭嬤嬤回身叫了小丫頭子,盯著她們侍候李青洗漱更衣,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雙手捧著盛著熱水的黃銅臉盆跪在地上,雙手高舉臉盆過頭,另一個差不多年紀的小丫頭捧著盛著帕子、漚壺的托盤低頭侍立在旁邊,小葉取了只大塊的帕子鋪在李青身前,侍候著李青洗漱。

    鄭嬤嬤取了件蜜合色織錦緞小襖,月白底銀紋繡百蝶度花裙過來,侍候著李青穿上,李青微微皺眉看著這兩件衣服,鄭嬤嬤笑著解釋道:

    「未正剛過,王府大管家孫義就親自送了四個老嬤嬤,十個粗使的丫頭婆子過來,還送了些衣物、首飾、吃食,外加二十枚五十年的紅果,說是王爺吩咐了,讓侍候著姑娘每天喝盅紅果湯,衣服一共送了十套,都是冬衣,是依著姑娘的尺寸吩咐針線房前些日子現趕出來的,還有些,外加外面穿的大毛衣服,過年的吉服,等過幾天做好了再送過來。」

    李青仔細的看了看衣服,輕輕笑了笑,沒有說話,鄭嬤嬤又取過只紫檀木雕花嵌羅鈿妝奩匣子,打開來給李青看,李青用手撥了撥裡面滿滿的首飾,取了對白玉蝴蝶出來,鄭嬤嬤笑著給她插到了髮髻中。

    小丫頭捧著只靶鏡,李青看著銅鏡中微微有些模糊的自己,入官這半年多,她幾乎沒有認真看過自己,這臉比入官前瘦了很多,皮膚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只是,還是過於蒼白了些,嘴唇幾乎沒有血色,只是一抹淡淡的粉紅,她狠狠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艷麗的血色立即蔓延開來,映著蒼白的臉色,浮現出一種詭異的美,只有眼睫毛,彷彿更加濃密了,籠著黑白分明,幽深異常的眼睛,整張臉彷彿只剩下了這雙眼睛。

    李青呆呆的看著鏡中的自己,鄭嬤嬤心痛的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笑著說道:「姑娘就是太瘦了,現在也算安定了些,姑娘要多吃些東西,好好養一養。」

    李青回過神,笑著眨眨眼睛,回頭吩咐小葉道:「我餓了,打發人去廚房,讓她們送些吃的過來。」

    小葉恭敬的答應著出去了,李青回頭看著鄭嬤嬤笑道:「嬤嬤讓人準備筆墨,讓連慶給我買些藥材進來,我那些膏膏霜霜的,要配起來啦!」

    鄭嬤嬤聽了,眼睛立即笑成了一條縫,姑娘開始有心思做這些什麼「美容」的閒事了!

    不大會兒,廚房的幾個婆子送了飯菜過來,小丫頭子接了,拿進了東廂,一一取出擺在了東廂炕桌上,李青笑著看著桌上的四樣菜和一個鍋子,不是前些日子的一色油葷了,看著精緻清淡,居然還有碟碧綠的青菜,鹿肉鍋子微微滾著,湯色濃白清香,一點油星不見,李青笑著指著那碟子青菜,歪著頭看著鄭嬤嬤說道:「嬤嬤,你看,青菜有的是,不過……嘿嘿。」

    鄭嬤嬤遞了米飯過去,笑著答道:「這米,還是胭脂糯呢,沒想到文府這樣闊綽。」

    小葉在旁陪著笑,小心的說道:「廚房的嬤嬤說,這米是王爺吩咐孫大管家送過來,指定給姑娘吃的,文府裡是沒有這個的。」

    李青看著碗裡一粒粒淡紫色的晶瑩米粒,聞了聞,笑著吩咐小葉道:「這米蒸飯倒不好,以後只用它煮粥吧。」

    小葉曲膝應了,出去傳了話。

    李青慢慢吃了飯,小丫頭子收拾了下去,小葉泡了茶奉上來,李青捧了茶,斜靠在大迎枕上,舒服的喝著茶,鄭嬤嬤笑著問道:「姑娘這會兒可有精神看看連慶送來的幾個丫頭?還有孫大管家送來的幾個嬤嬤,也等著拜見姑娘呢。」

    李青點點頭,放下杯子吩咐道:「我先看看嬤嬤挑的四個丫頭吧。」

    鄭嬤嬤笑著應了,叫了四個丫頭過來,李青打量著面前站成一排的四個丫頭,都是十三四歲年紀,梳著雙丫髻,穿著一色的白綾襖青緞掐牙背心,白綾綿裙,顯得乾淨清爽。

    李青微笑著溫和的說道:「多大了?都叫什麼名字?家是哪裡的?以前做過什麼?都會做些什麼?一個一個說說吧。」



第一卷 第四十七章 班底

    幾個丫頭相互看了看,最左邊的丫頭上前半步,微微曲膝福了一福,有些膽怯的說道: 「回姑娘話,奴婢今年十四歲了,叫翠枝,只記得家是金川府的,進來侍候姑娘前在一戶姓李的商戶人家做婢女,主人家做生意賠了錢,把我們都賣了出來。奴婢以前學過針線,也識得幾個字。」

    李青打量著她,眉眼細長,嘴角上翹,彷彿一直帶著笑,很是喜氣,看樣子,是個溫和細心的,不禁微笑起來,點了點頭,緊挨著她的一個臉圓圓,眼睛瑩瑩亮的丫頭上前半步,聲音清脆的稟報道:「回姑娘話,奴婢今年十三歲了,叫石花,慶國安陽府人,五歲時候被人拐了出來,剛被賣出來,奴婢會做飯。識字,也會計數。」

    李青笑著點點頭,這丫頭倒利落爽氣。石花旁邊的丫頭怯生生的上前半步,聲音微微有些發抖的稟報道:「回姑娘話,奴婢今年十四歲,叫含山,平陽府銀湖鎮人,父親原是讀書人,父親、母親都過世了,被族人賣了,賣了出來,我識字,讀過書,也會做針線。」

    李青仔細看著含山,眉目如畫,有些嬌怯不勝之感,眼神裡還帶著恐慌和不安,心裡不禁歎了口氣,聲音放緩了問道:「家裡還有什麼人?」

    「只有,還有個弟弟,今年八歲,也給賣了,不知道,不知道賣到哪裡了。」

    含山聲音哽咽起來,李青臉色有些陰沉下來,沉默了一會兒,轉過頭吩咐鄭嬤嬤道:「嬤嬤找個人給連慶傳個話,讓他想辦法找到含山的弟弟,也買過來吧。」

    鄭嬤嬤曲膝答應了,含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不已,只說不出話來,李青示意小葉扶了她起來,含山有些顫抖著站了回去,最右邊的丫頭態度從容的上前稟報道:「回姑娘話,奴婢今年十五歲,叫綠玉,原是隴平府王總兵家婢女,奴婢會針線。」

    李青微微有些詫異的看著她,綠玉微微低著頭,穩穩的站著,從容中帶著些蕭索,這氣度可不像個婢女,李青眼中閃過絲疑惑,聲音凝重的問道:「王總兵……你在府裡做什麼差使?」

    「回姑娘話,奴婢是王家大小姐的貼身婢女。」

    「那王家大小姐現在怎樣了?」

    綠玉身子微微抖了抖,低聲說道:「死,死了。」

    李青盯著綠玉緊緊抓著裙子的手,和微微抖動的裙裾,眼光慢慢的轉到綠玉垂得更低了的臉上,帶著絲冷意問道:「識字嗎?」

    綠玉怔了怔,「回姑娘話,識得,識得幾個字。」

    「可讀過書?」

    綠玉微微猶豫了下,「沒,讀過書。」

    李青盯著綠玉看了良久,綠玉漸漸有些不安起來,只強壓著心神,手卻緊緊的攥著裙子,李青看著綠玉攥成一團的手和輕輕抖動的裙裾,慢慢端起杯子,喝起了茶,半晌才帶著些笑問道:「大小姐對你好不好?」

    「回姑娘話,大小姐待我,如同姐妹。」

    綠玉聲音有些發抖,也有些哽咽,李青放下杯子,盯著她說道:「既然如此,你也別忘了她,趕著她的忌日,記得給她上柱香,燒些紙錢,有些恩情,報是報不了了,那就更要銘記在心裡面!」

    綠玉猛的抬起頭,眼淚湧了出來,李青揮揮手,示意她退回去。小葉輕手輕腳的上前換了熱茶,李青端起喝了幾口,才聲音柔和的說道:「以後跟著鄭嬤嬤好好學規矩,用心做事,既跟了我,也是你們的緣份,我自然會給你們一個結果。從今天起,翠枝就叫竹枝吧,石花改名叫竹雨,含山以後叫松蘿吧,綠玉,你以後就叫松明吧。」

    四人忙跪下謝了,李青邊抬手示意她們起來,邊轉過臉,看著小葉笑著說道:「你的名字,我不喜歡那個小字,改成竹好不好,就叫竹葉。」

    小葉滿臉驚喜,忙跪倒謝了。

    李青笑著轉頭看著鄭嬤嬤,鄭嬤嬤笑吟吟的上前半步,吩咐道:「你們四個分成兩班,輪流當值。竹枝和松蘿一班,竹雨和松明一班,今天就從竹枝和松蘿先開始當值吧。竹葉暫時先在姑娘身邊侍候著,等秋月姑娘和琉璃姑娘到了,再仔細分派吧。」

    五個人曲膝應了,鄭嬤嬤回頭看著李青,李青笑著說道:「把另外四個小丫頭也叫進來我瞧瞧吧,然後再見王府裡的那幾個嬤嬤。」

    鄭嬤嬤笑應著,吩咐竹枝帶她們進來,竹葉眼睛亮亮的垂手侍立在炕前。

    片刻功夫,竹枝帶著四個年紀都只有十一二歲的小丫頭子進來,李青笑著看著鄭嬤嬤點了點頭,連慶的眼光她是相信的,挑進來的丫頭都不會差,這一批四個年紀要小上幾歲,看來連慶和鄭嬤嬤的想法一樣,都是留著這些小丫頭子慢慢調教著以後用的。

    竹枝帶著小丫頭子下去,不大會兒,就領著王府派過來的四個嬤嬤進了東廂,李青端坐在炕上,端著杯子,慢慢喝著茶,四個嬤嬤在炕前跪倒磕頭請安,李青緩緩放下杯子,帶著些笑意,聲音清冷的說道:「嬤嬤們不用客氣,都請起來吧。」

    四個嬤嬤站起來,垂著手站成一排,李青一個個打量著,都是穿戴整齊乾淨,頭髮梳得一絲不亂,表情沉穩,極有規矩的,看來確實是挑選出來的。

    「幾位嬤嬤怎麼稱呼?在王府裡原都擔著什麼差使?」

    最左邊的嬤嬤規規矩矩的回道:「回姑娘話,奴婢是趙長貴家的,原在王府外院管各處花草盆景。」

    「回姑娘話,奴婢是錢顯家的,原在外院廚房裡當差。」

    「回姑娘話,奴婢是孫富家的,原當著外院漿洗房的差使。」

    「回姑娘話,奴婢是王遠家的,原在外院針線房當差。」

    李青仔細聽著,一個個看去,看面相,都是敦厚本份的,居然都是外院的管事婆子,這是孫義自己的主意,還是王爺的吩咐?看來她賭對了,平王和她一樣,不希望她介入到他內院裡去,李青心裡輕輕笑起來,大家目標一致,以後的日子就會愉快得多,合作而已嘛。李青帶著滿眼笑意,垂下眼簾,放下手裡的杯子,笑著吩咐道:「委屈各位嬤嬤了。」

    四個婆子忙回說不敢,李青擺擺手,笑著繼續說道:「這院子裡裡外外,還請四位嬤嬤多費心,大婚和嫁妝的事,也請四位嬤嬤幫著打點一二,就煩勞各位了,忙過這一陣子,我再好好謝過各位吧。」

    四個婆子臉上忍不住帶出了些驚奇來,忙低了頭,恭敬的答應著,李青心裡微微笑著,知道她們是驚奇於她說起婚事的過份大方,這大婚的事,她也只能自己來安排,也沒必要再裝出什麼害羞來,至少在她們面前不需要。

    菊影閣一片肅然。

    申末時分,松蘿稟報說,文老太爺在院外請見姑娘,李青放下手中的帳本,吩咐竹枝把帳本收了起來,下了炕,這文老太爺早就該來了才是。

    李青吩咐鄭嬤嬤去院門口接了文老太爺進來,自己則帶著竹葉、竹枝和松蘿迎到了正屋門口。文老太爺中氣十足的哈哈笑著,氣勢十足的往正屋走了進來,小丫頭掀著簾子,文老太爺大步跨進了屋,李青微微笑著,曲膝福了下去,文老太爺忙上前一步,虛扶道:「外甥女,你還病著,身子虛,快不要多禮!」

    李青笑著直起身子,側身讓文老太爺到上首坐了,竹葉泡了茶,用紅漆填金小托盤端了上來,李青雙手捧起杯子,奉給文老太爺,文老太爺忙欠著半邊身子接了過來,眼睛笑成了一條縫,「外甥女,你快坐著,讓丫頭們來就行!你還病著。可不能勞累著了!」

    李青笑著在左邊的扶手椅上坐了下來,文老太爺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瞇著眼睛讚道:「好茶,好茶!」

    李青看著他抿嘴笑了起來,這茶是他家的,水也是他家的,好也是他的,不好也是他的不是。竹枝奉了杯茶給李青,李青接過來,慢慢喝著,等著文老太爺開口。文老太爺認真的品了一會兒茶,才放下杯子,滿臉笑容的說道:「外甥女,今天三爺來替王爺求親啦,說是請了六叔祖做媒人,明天來換庚帖,外甥女這些年流落在外,唉,我這個舅舅沒當好啊!」

    李青忍不住笑容滿面,這個文老太爺,倒真是有意思,臉皮也夠厚!忙端起了杯子,低頭喝著茶,也不接話,文老太爺邊感慨著,邊偷眼看著李青,見她笑容滿面,卻只低頭喝茶,不聲不言,臉上微微閃過絲尷尬,也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哈哈笑了幾聲,繼續說道:「不知道外甥女的生辰八字是?外甥女要不就寫了給我,明天倒要找個高明的,認真看看這八安合得好不好!」

    李青放下杯子,看著文老太爺,彷彿有些羞澀的說道:「這些,舅舅還是找連慶去問吧。」

    文老太爺高興的哈哈笑著,用力的拍著桌子說道:「好,好,舅舅唐突了,這婚姻之事,哪能直接和姑娘家自己說的!我去找連慶,那個連慶,舅舅見過了,是個能幹懂事理的!好,好!」

    李青低著頭笑著,只不言語,文老太爺坐了片刻,就告辭出去了。李青恭敬的送到了正屋門口,吩咐鄭嬤嬤送出了院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10:25 PM

第一卷 第四十八章 主子是誰

    第二天卯末時分,大奶奶和二奶奶一起到了菊影閣院門口,李青還沒有醒,婆子稟了鄭嬤嬤,鄭嬤嬤想了片刻,就帶著竹葉到了院門口,曲膝行了禮,滿臉笑容的解釋道:「稟兩位奶奶:我家姑娘這一陣子過於勞累,又一直身子骨弱,這會兒還睡著呢,兩位奶奶要不先進來喝杯茶,我去叫了我們姑娘起來?」

    邊說邊看著大奶奶和二奶奶,大奶奶蒼白的臉上浮出了笑容,微微側過頭看著二奶奶,二奶奶堆著滿臉的笑容忙低聲說道: 「姑姑太客氣了,我和大奶奶還是等會再來看姑娘吧,萬不能吵了姑娘。說起來,姑娘這一陣子也是太辛苦了,正要好好休息休息才是,姑姑日夜照顧姑娘,也辛苦了。」

    鄭嬤嬤忙曲膝謝過,連稱不敢當「辛苦」二字,大奶奶眼光有些疏離的陪著笑,不停的點著頭,二奶奶邊說著,邊緊緊的盯著竹葉,竹葉含著笑,站在鄭嬤嬤身後,恭敬中帶著些從容,二奶奶笑著繼續說道:「小葉能留在姑娘身邊侍候著,真是福氣。」

    竹葉曲膝謝了,笑回道:「這是姑娘的恩典,姑娘還給賜了名,叫竹葉。」

    二奶奶怔了怔,鄭嬤嬤笑容漸漸淡了下來,這個二奶奶,竟還想伸手!好歹是在這侯府裡當了十幾年的家,竟這點子進退都不知道!姑娘可不是你能算計的人!大奶奶看見鄭嬤嬤漸漸變冷的笑容,悄悄伸手拉了拉二奶奶,笑著說道:「那我和二奶奶就晚些再過來看姑娘吧。」

    二奶奶忙跟著笑著告辭,鄭嬤嬤帶著些淡然的笑,作勢彷彿要送她們出了院門,腳下卻沒有動。

    直到辰正時分,李青才起了床,鄭嬤嬤侍候著李青起來,邊悄悄回了大奶奶和二奶奶來看她的事,李青聽了,吩咐道:「嬤嬤閒時,找那幾個王府來的婆子說說話,眼看也到春節了,拿幾弔錢去,請她們喝點小酒,王府和這府裡的事兒也打聽打聽,不管是不管的事,知道還是多知道些好。」

    鄭嬤嬤笑著應了。

    巳正時分,大奶奶和二奶奶又到了菊影閣,來看李青,李青吩咐竹葉攔了回去。

    大奶奶和二奶奶一連來了二三天,都被丫頭客氣的攔了回去,二奶奶心裡的不安越來越重,在花廳的大炕上呆呆坐了半晌,叫了玉扣過來吩咐道:「去,叫羅顯明家的來見我。」

    玉扣抬頭看著二奶奶,欲言又止住了,低下頭出去傳了話。

    不大功夫,羅顯明家的匆匆進來,二奶奶端坐在炕上,居高臨下的盯著羅顯明家的,羅顯明家的伏在地上頭也不敢抬,額頭上滲出冷汗來,半晌,二奶奶開口道:「你家姑娘揀了高枝,忘了主子,也不知道還記不記得你這老子娘,你且回去叫了她問問,人這出身,可不是想忘就能忘了的!」

    羅顯明家的伏在地上,身子瑟瑟發抖,不敢回話。二奶奶叫了個婆子進來,吩咐帶著羅顯明家的去了菊影院。守院的婆子叫了竹葉出來,羅顯明家一臉的倉惶,膽怯的一會兒看著帶她來的婆子,一會兒看看竹葉,喃喃不清的說著:「小葉,你老子,你弟弟病,病了,二奶奶,不,不,是我,是你老子,想接你回去,回去看看。」

    竹葉狠狠的看著站在遠處的婆子,咬了咬牙,拉過羅顯明家的手,俯在她耳邊低聲安慰道:「娘,沒事,不怕,我去求求姑娘,你在這兒等等我。」

    竹葉轉身進了院子,走到正屋門口,躊躇了一下,轉身去了東廂房,找了鄭嬤嬤,低低的稟報了,鄭嬤嬤眉頭皺了起來,仔細想了一會兒,吩咐道: 「你去求了姑娘去,姑娘待下人一向寬厚,必會允了的,別的先不用說,等回來了再仔細稟了姑娘,請姑娘給你作主。」

    竹葉點點頭,稟了李青,收拾了包袱隨著老子娘回了家。

    羅顯明聽媳婦說完,臉色越來越陰沉,竹葉坐在炕上,看著父母,恨恨的咬著嘴唇,羅顯明家的看看女兒,又看看自家男人,忍不住說道:「當家的,再怎麼說,咱們是這府裡的奴才,二奶奶想捏死咱們,比捏死只螞蟻都容易,二奶奶可萬萬得罪不得的!」

    竹葉猛的轉過頭,帶著些哭腔說道:「小蕊可是什麼都聽二奶奶的,現在怎麼樣?腿都被打斷了,下半輩……可怎麼活?還有金鎖,還是二奶奶身邊的大丫頭呢,生生被打死了,二奶奶,說過一句話沒有?」

    羅顯明皺著眉頭呵斥竹葉道:「不要吵!你娘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爹!」

    竹葉叫道,羅顯明抬手止住了她的話,繼續說道: 「可這府裡,沒個能跟的主子!我這些天,悄悄打聽了這姑娘的為人,待下人是極好的,那個連慶,連王府的孫大管家都敬著的,就是那兩個小廝,老太爺見了都是笑臉相迎著,不住口的誇獎。下人的體面就是主子的體面!我年青時候跟二爺那會兒,唉!葉兒跟著姑娘,才是福份!說不定,我們一家子的前程都在這上頭了!」

    羅顯明家的睜大了眼睛看著羅顯明,「當家的,那二奶奶那邊?」

    竹葉眼睛亮了起來,看著羅顯明,有些興奮的問道:「爹,那我回去就稟了姑娘?」

    羅顯明低著頭想了一會兒,點點頭,「你就別住下了,趁著天還早,趕緊回去吧,悄悄的回了姑娘,一切都聽姑娘的吩咐!」

    羅顯明頓了頓,臉上顯出絲決絕來,「我們一家子,就賭在姑娘身上了!」

    竹葉回到菊影院時,天已黑了下來,鄭嬤嬤看著竹葉展開的眉頭,心裡放鬆了下來,竹葉洗漱完畢,換了衣服,進了正屋東廂,看著正半靠在大迎枕上安靜的看著書的李青,心緒平靜了下來,看到姑娘,總能讓人安下心來,靜下心來,姑娘彷彿有種魔力,她在的地方總是溫暖而舒適。

    竹葉輕輕的走到炕前,跪在了地上,李青放下手中的書,看著跪在地上的竹葉,抬了抬手指示意她說話,竹葉磕了個頭,才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說了,李青微微皺皺眉頭,沉思的看著竹葉片刻,吩咐她去叫了鄭嬤嬤進來。這個羅顯明,照鄭嬤嬤打聽的看,人低調,幾件事做得都很有頭腦,應該是個懂事也能做事的,如果能收入麾下,倒也不錯,連慶也需要幫手,就算不為這個,竹葉是她屋裡的人,她既然用了她,就容不得別人小瞧,更別說欺負了。不過,這件事,倒可以看看這個文老太爺,看看這個文府。

    鄭嬤嬤進來,李青笑著吩咐道:「嬤嬤帶著竹葉去找文老太爺,把這事清清楚楚的說給他聽,告訴他,我要他給個說法,也想知道知道,竹葉是忘了哪個主子?」

    鄭嬤嬤笑了起來,這種興師問罪的痛快事,好多年沒做過了。乾脆的應道:「姑娘但請放心!」

    轉身帶著竹葉去了前院。

    文老太爺只覺得頭上青筋跳動,三爺的話如刀劍般懸在心上「爺這一陣子忙,還沒顧上聽府裡的這些閒事,爺那脾氣,真氣著了,嘿嘿,這個李小姐,是爺放在心上的人,極看重的,放到你們府裡,是爺給文家的大恩典,好好侍候著吧,別惹她不高興,惹了她就是惹了爺!文家真有點什麼事,往後也就只能指著她說句話了,別人的話,爺可聽不進去!」

    今天一早,就聽說女兒在爺回來那天晚上在春熙院擺宴席給爺接風,竟惹得爺勃然大怒,當場杖斃了四個管事嬤嬤和一個外院管事,女兒也被罰在春熙院門口跪了大半夜,隔天就發起了高燒,陳姨奶奶哭到現在了,這一個兩個,就沒個讓人省心的!竟敢把手伸到這位祖宗身上!

    文老太爺繃著臉,喘著粗氣,一迭連聲的叫人去傳二爺,傳二奶奶,傳大爺,大奶奶,片刻,二爺夫婦和大奶奶匆匆趕到,文老太爺瞪著眼睛,盯著大奶奶問道:「那個畜生呢?」

    大奶奶驚恐的看著文老太爺,「一早就出去了,不,不知道去了哪裡。」

    二奶奶幸災樂禍的看著大奶奶,轉過頭卻看到了神閒氣定的站在旁邊的鄭嬤嬤和垂手低頭侍立著的竹葉,心裡「咯登」一聲,臉上微微變了色,文老太爺轉過頭,狠狠的盯著二奶奶,咬牙切齒訓斥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也不問她,只轉頭看著二爺罵道:「你個逆子!竟縱容媳婦做出這等事來!」

    二爺愕然的張大了嘴,一臉的莫名其妙,也不敢多問,趕緊跪倒在地,二奶奶臉上白得毫無血色,顫抖著跪在了地上,大奶奶也忙跟在後面跪了下去,文老太爺只盯著二奶奶,叫道:「去祠堂裡跪著,跟祖宗請罪去!來人,把她拖到祠堂裡去!」

    二爺大驚失色,急忙爬到老太爺旁邊,磕頭不止求情道:「父親請息怒,都是兒子的錯,媳婦身子弱,比不得兒子強壯,都是兒子的錯,讓兒子去祠堂,請父親饒了媳婦!」

    二奶奶滿臉是淚,爬到二爺身邊,跟著磕頭不止,「老太爺,都是媳婦的錯,媳婦再不敢了,二爺不知道,二爺什麼都不知道,媳婦再不敢了,求老太爺饒了二爺,饒了媳婦這一次!」

    文老太爺喘著粗氣,狠狠的盯著二奶奶,叫道:「還不拖下去!」

    幾個婆子上前拖起二奶奶去了祠堂。



第一卷 第四十九章 生殺

    祠堂大門「匡鐺」一聲緊緊的關上了,二奶奶撲到門上,拚命的拍打著,拚命的喊著: 「等等!你們等等!不能把我一個人扔在這兒啊!」

    門外悄無聲息,二奶奶恐懼的順著大門滑了下來,癱軟在地。天已經黑了,祠堂裡陰森而寒冷,這韓地的數九寒天裡,白天都冷得滴水成冰,更何況是夜裡,她連件大毛衣服都沒有,這片刻功夫,已經渾身冰冷,這一夜,她連子時都熬不到!二奶奶猛的爬起來,拚命的捶打著大門,用盡力氣喊著:「放我出去!我不想死……放我出去!」

    門外寂然無聲,二奶奶只覺得嗓子發緊,發著抖回頭看向寒風肆虐的院子和黑漆漆的祠堂,恐懼如同寒氣般浸入到了骨子裡,金鎖身體裡湧出的血彷彿在這祠堂院子裡漫延開來,原來在那位姑娘面前,她也和金鎖一樣,是可以被打殺的,那位,是未來的王妃,背後站著的是號稱「閻羅」的那個王爺,韓地的主子,也是她的主子!

    二奶奶渾身抖如篩糠,緊緊的抱著雙肩,蜷縮在門後的角落裡,二爺會來救她嘛?結婚這十幾年,他對她一直那樣好,連個通房都沒納過,他肯定會來!可是,他太軟太弱!誰都能欺負他,老太爺不會理采他,下人們也不會聽他的話,他救不了她,沒有她,他往後不知道會被欺負成什麼樣子!還有她的孩子,大姐兒,灃兒,潤哥兒,潤哥兒才六歲,要是沒了娘……二奶奶只覺得心如刀絞,淚水湧了出來,流到腮邊就漸漸結成了冰。爺說得對,那個小姐不是她可以伸手的,那是主子!是要象對王爺一樣對待的人!

    鄭嬤嬤看到二奶奶被拖了出去,臉色微變,帶了竹葉曲膝福了一禮,告辭出來,急急往菊影閣回去了,竹葉臉色蒼白,腳步有些零亂的跟在後面。

    二爺追著二奶奶到了院門口,又跌跌撞撞的轉回來,跪倒在文老太爺面前,重重的磕著頭,大奶奶也跪倒在地,磕著頭,文老太爺看著鄭嬤嬤和竹葉出去了,才跺著腳訓斥道:「糊塗東西!求我做什麼?還不趕緊去菊影閣跪著去!」

    二爺猛的抬頭看著文老太爺:「父親?」

    文老太爺揮揮手,「快去吧,你們記著,那位和爺一樣,是主子!快去!」

    二爺爬起來,奔了出去,大奶奶站起來,猶豫著要不要去,老太爺看看她,彷彿有些無力的吩咐道:「你就不要去了,回去歇著吧。」

    大奶奶遲疑了片刻,才告退出來。

    鄭嬤嬤和竹葉急急的回了菊影閣,還沒稟報完,竹雨就進來稟報道:「稟姑娘,文二爺在院門口跪著呢。」

    李青急忙下了炕,鄭嬤嬤忙叫松明取了王府昨兒送來的白狐皮大氅,給李青披上,李青裹緊大氅,出了正屋。

    文二爺渾身冰冷的跪在菊影閣院門口,院門大開著,門兩邊掛著的紅燈籠隨風搖晃著,燭光忽明忽暗的映在二爺青白的臉上,一個婆子垂手侍立在院門裡側,院子裡傳來一陣腳步聲,兩個丫頭穿著厚厚的棉斗篷,打著燈籠轉過影壁,二爺急切的抬起頭,正看到裹著純白色狐皮大氅的李青冷著臉走了出來,白色狐皮大氅在燭光下泛著一片銀色的毫光,華貴中透著清冷,鳳簪上的紅寶石在燭光下流光溢彩,映著李青幽深的眼睛,遙遠而疏離,二爺心神緊了起來,李青在他面前停了停,聲音溫和柔軟卻冷淡,「起來吧。」

    說著,繼續往院外走去,二爺忙站起來跟在了後面,一行人很快到了前院,進了正堂。

    文老太爺站起來,上前迎了兩步,李青曲膝福了一禮,垂著眼簾說道:「請舅舅饒過二奶奶這次吧。」

    文二爺已經跪倒在地上,磕頭不已,「請父親饒了媳婦這一回吧!」

    文老太爺板著臉,「哼」了一聲,看著文二爺說道:「看到外甥女的面子上,就饒了你媳婦這一回。」

    文二爺大喜,忙爬起來飛奔出去,李青暗暗舒了口氣,回頭吩咐鄭嬤嬤道:「交待二奶奶身邊侍候的丫頭婆子,人抬回來,用些力氣揉手腳胸口,揉得全部發紅了,再泡在溫水裡,水不能太熱,泡一會再慢慢加熱水進去,然後喝些薑湯,請個太醫來診診脈吧。」

    鄭嬤嬤答應著交待了下去。李青告了退,回了菊影院。

    進了正屋,在東廂炕上坐下來,李青抱著手爐,舒服的長長歎了口氣,竹葉走到炕前,垂著頭跪在了地上,李青笑著看了看她,吩咐道:「先去給我泡杯茶,回來要是還想跪再跪也不遲。」

    竹葉疑惑的怔了片刻,才急忙起來去泡了茶,用雕花小托盤托了過來,李青接過杯子,喝了一口,竹葉站在旁邊,猶豫著該跪還是不該跪,姑娘是什麼意思?李青放下杯子,歪著頭笑著看著她,竹葉看李青的樣子倒不像是氣惱著了,心裡略微放鬆了些,喃喃的說道:「姑娘,都是奴婢的錯。」

    「噢?你錯在哪裡?」

    李青帶著笑問道:「姑娘,這事都是因奴婢而起。」

    「我是問,你錯在哪裡,沒有問你因誰而起。」

    李青笑吟吟的看著竹葉說道,她的丫頭,她不要她們承擔不屬於自己的過錯,至少在她這院子裡,她們,也是完完全全的人,也需要最起碼的公平與安全。竹葉有些困惑的看著李青,「姑娘?」

    「跟著我,錯就是錯,沒有錯就是沒有錯,這件事,你有什麼錯?往後,不要動輒就跪下認錯,不是自己的錯,更不要亂認了來!你願意,我還不願意呢!」

    竹葉眉眼舒展了開去,眼睛亮光閃閃,李青看著她,收了笑容,板著臉說道:「只是,你記好了,你家姑娘可沒什麼勢好讓誰去仗著的,你們也都記好了!踏踏實實的做好差使,本本份份的做人,有什麼事,我自然會替你們做主,誰要是因著在這院子裡當差,做出什麼輕狂的事兒來,也別怪我不客氣!竹葉把我這話也告訴你老子和老娘去!」

    屋裡的丫頭都鄭重的曲膝應道:「是!」

    隔天,韓地就下起了大雪,李青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雪,竟有些興奮不已,指揮著小丫頭和婆子們在院子裡堆了好幾個奇形怪狀的雪人來,菊影院上上下下都高興了起來,鄭嬤嬤指揮著眾人打掃佈置,李青又讓人買了幾十個小小的帶著長長流蘇的紅燈籠,掛在院子各處,把院子裡打扮得一片喜慶。

    年二十八,丁一求見,送來了一堆玲瓏精緻的冰燈,幾大匣子各式金銀錁子,賞人用的荷包,十來盆半開的水仙,兩盆開得極好的山茶花,和其它各色吃食用品,也帶來了因大雪封路,秋月和琉璃她們要晚幾天才能到平陽府的消息,李青微微有些失望。不過,堆在院子裡的各式冰燈很快沖淡了她的失望,李青又興奮起來,指揮著丫頭婆子們擺放佈置那些冰燈,鄭嬤嬤不許她出屋子,她只好隔著窗戶指揮。

    年三十,李青因病著,只守著菊影閣一步不出,文二爺親自送了幾大筐煙花來,讓人放了給李青看。

    初一一早,李青過去給文老太爺拜了年,又給文家幾位少爺小姐封了壓歲的金銀錁子,不耐煩應酬,就告病回到菊影院。

    直到初六,趙勇才帶著秋月和琉璃進了平陽王府,趙勇進了外書房拜見王爺,平王冷著臉問道:「怎麼是你送回來?」

    趙勇忙小心的從懷中取了個小小的古舊匣子出來,雙手奉了上去,回稟道:

    「回爺的話,奴才奉了爺的意旨,去寒谷寺接人,廣慈大師招了奴才,問了爺和小姐的事,給奴才看了這匣子,讓帶給小姐,因為這匣子實在是太過重要,奴才不敢交給別人,怕有閃失,就自己送了回來。」

    平王疑惑的揚揚眉梢,伸手接過了匣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10:36 PM

第一卷 第五十章 老和尚的打算

    平王打開匣子,匣子裡面放著五塊小巧精緻的木蓮令,平王拈起放在最上面的那塊,用手輕輕撫摸著令牌上半開的蓮花,這令牌,就是他去年送出去的那塊,如今竟又回到了自己手中,平王微笑起來,彷彿有陽光照進了屋裡,趙勇心底鬆了口氣。

    平王放下手中的木蓮令,又把下面的四塊木蓮令取了出來,並排放在了紫檀木桌面上,匣子裡還有支小小的十字架,十字架上纏著條極為逼真的昂著頭的蛇,蛇的眼睛是兩粒小小的綠寶石,更顯得蛇彷彿是活得一般,十字架非木非金,拿在手裡極為沉重,平王仔細的看著,疑惑的看著趙勇,趙勇躬身稟道:「這是當年木蓮大師的信物,也是寒谷寺的聖器,歷代均由護法或方丈保管,大師讓奴才稟報爺:自從小姐接了爺的木蓮令,依著寒谷寺的規矩,小姐就是寒谷寺的護法,他就只是世俗方丈了,只是,遵著小姐的意思,也為了小姐的安全,這事,寺裡一直秘而不宣。」

    平王眼裡亮光閃過,把十字架在手中緊緊握了一下又攤開來,看著手中這枚小小的物件,滿眼的笑意,他手中握著的,是名滿天下的寒谷寺!

    「大師還說了什麼嗎?」

    平王沉聲問道,「大師說,開了春,要派些寺中弟子到韓地來,一是跟著小姐習學醫術,二來,也是為了侍奉小姐。」

    平王站了起來,來回走了兩趟,眼睛望著窗外,有些出神,他當初想到要娶她,因了她的醫術,也因了她與寒谷寺千絲萬縷的聯繫,還有……她總是讓他想起那天曉風院裡輕柔吹過的風和那窗外明艷爛漫的花兒,讓他的心底柔軟而溫暖。

    可如今,她竟把寒谷寺帶給了他!平王回過神來,繃起了臉吩咐道:「拿著這匣子,還有那兩個丫頭,給小姐送去吧。」

    趙勇答應著,恭敬的退了出去。

    平王看著他走遠了,沉思了片刻,叫了李仁進來吩咐道:「選十二名影衛,去小姐身邊侍候,讓,影一帶著,要片刻不離,不能有任何閃失!」

    李仁驚訝的抬起頭,「爺,影一……那爺身邊?」

    平王抬手止住了他,「爺的功夫,影一也占不得上風,小姐,一陣風都吹得倒!交待他們小心著些,小姐是個聰明人,不要讓她發覺了。還有,你去趟山上,挑兩個功夫好的女弟子回來,送到小姐身邊侍候著。」

    李仁驚訝更甚,面上卻不敢流露,忙低頭應道:「是!」

    「嗯,你下去吧,找個人去叫三爺來見我。」

    李仁答應了,告退而出。

    趙勇帶著秋月和琉璃,剛踏進菊影閣院門,李青已經提著裙子奔了出來,秋月和琉璃看到李青,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哽咽著喊了聲「姑娘」,就要跪倒磕頭,李青臉上微微泛出些紅暈,眼睛亮閃閃的,一把拉起秋月和琉璃,開心的看著兩人,「看看你們兩個,瘦成這樣子了,是不是想姑娘我想的?」

    李青聲音歡快的調笑道,秋月眼睛也不眨的盯著李青,還沒開口,眼淚卻流了出來,琉璃腮邊掛著淚,眼神清亮的緊緊盯著李青,聲音微微沙啞的說道:「姑娘更瘦!」

    鄭嬤嬤抱著件大氅跟在後面出來,秋月忙上前接過,抖開來給李青披在身上,李青緊了緊大氅,笑著說道:「好了,快進屋吧,這韓地,就是天兒太冷。」

    趙勇在旁,正猶豫著要不要跟進去,鄭嬤嬤笑著轉過身子,曲膝福了一福說道:「這位大爺,請稍候片刻,我去回了我們姑娘,再請大爺進去回話。」

    趙勇忙躬腰回禮道謝,垂手等候在門口。鄭嬤嬤轉身進了屋子,片刻,請了趙勇進去。

    李青端坐在東廂炕上,趙勇跪倒磕頭請了安,從懷裡取出了那個小匣子,奉了上去,「稟小姐,這是廣慈大師讓帶給小姐的,廣慈大師還讓轉告小姐,開了春寺裡會派些人到韓地來侍奉小姐。」

    李青臉上微微有些變色,接過鄭嬤嬤遞過來的匣子,打開來,看了一眼,猛的合上,推了出去,竟敢把這個給她帶了回來!她如果肯做這個護法,又何必入官?何必到這韓地來?何必那樣千辛萬苦的逃跑?何必嫁給那個平王?李青越想越氣,帶著滿臉的怒氣訓斥道:「誰讓你接過來的?誰讓你帶過來的?誰讓你替我做主的?」

    趙勇目瞪口呆的看著李青,張口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李青舉起匣子,狠狠的往地上扔去,趙勇敏捷的撲過去,接了下來,卻驚出了一身冷汗,這匣子可遠比他的性命貴重得多!李青恨恨的盯著他,抬手指著他說道:「既是你接的,你就再把這破東西送回去,給那老和尚送回去!出去!」

    趙勇狼狽的退了出去。李青坐在炕上生著悶氣,鄭嬤嬤、秋月和琉璃關切的看著她,秋月回身示意松蘿倒杯茶來,松蘿用紫檀木小托盤小心翼翼的托了杯茶過來,秋月接了奉給李青,轉身悄悄示意她們退下。

    李青喝了口茶,恨恨的說道:「這個老和尚,要害死我嘛?!」

    「姑娘?」

    鄭嬤嬤不解的看著她,琉璃沉思著,秋月笑著回道:「月靜師父讓我們轉告姑娘,她出了正月就出發往韓地來。說要來陪著姑娘。」

    李青「哼」了一聲,沒有說話,月靜要來,一多半是她的本心,一小半隻怕是老和尚的安排!讓平王的人把這木蓮令和木蓮信物帶過來,這老和尚要做什麼?打算把寒谷寺搬到韓地來?交到平王手裡?老和尚那麼精明的人,不會蠢到認為她嫁了平王,就和平王是一體的了!老和尚既然要交給平王,就讓他交去!她可不管!那個龐大的寺院要是壓在了她身上,她還不得累死?還有什麼輕鬆和自由可言?她還想著哪天不想做這個王妃了,就來個假死遁去,過一過上一世一直夢想的那種到處遊山玩水,吃喝玩樂不幹活的日子呢!這會兒,老和尚送了這破匣子過來,她就是死了,再燒成了灰都只能埋在林家的墳地裡!

    李青越想越氣,恨恨的咬著牙,鄭嬤嬤關切的看著她,李青臉上的憤怒越來越重,琉璃上前半步,笑著勸道:「姑娘也不要想得太多,誰知道明天是個什麼樣子呢?!」

    李青怔了怔,是的,琉璃說得對,誰知道明天會如何,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候再說吧,李青臉色緩和了下來,鄭嬤嬤鬆了口氣,讚賞的看了琉璃一眼,笑著說道:「琉璃這丫頭越發的伶俐了。」

    李青放鬆了身子,笑著吩咐道:「你們兩個,走了這麼長的路,也累了,先下去好好沐浴洗漱,就去歇息著吧,明天再進來當值,衣服、屋子什麼的,鄭嬤嬤早就讓人收拾好了。快去吧。」

    秋月和琉璃笑著告退出去了。

    趙勇回了王府,見了王爺,小心翼翼的把匣子奉了上去,仔細的稟報了,平王皺著眉頭聽了,沒有言語,只揮手讓趙勇退了下去。

    平王坐在椅子上怔了半晌,才慢慢打開匣子,用指腹輕輕撫著匣子裡的令牌和那個沉重的十字架,她竟不願意接這匣子,和這匣子裡的東西,寒谷寺對她這護法身份秘而不宣,也是遵了她的意思,她彷彿不想做這護法,為什麼?

    隔了大半個月,孫義送了兩個三十歲左右的婢女過來,李青打量著兩個婢女,都是中等個,一個瘦削些,看起來乾淨利落,很是幹練,笑起來眼角帶著幾條深深的魚尾紋,眼神卻有些清冷,另一個面容秀麗白皙,眼神極為乾淨,臉上一直帶著溫和的笑容。孫義陪著笑,恭敬的稟報道:「稟小姐,這兩個婢女是王府的護衛,身手都很好,遵爺的吩咐,特意挑選出來貼身保護小姐的,一個叫梁靜,一個叫程燕。」

    李青面無表情的看著孫義和兩個侍衛婢女,默然點了點頭,這兩個是明的,暗裡或許還有,是保護她,也是看著她。



第一卷 第五十一章 成親(上)

    天氣一天天暖和起來,四月裡,月靜帶著幾個女尼到了韓地,李青托三爺給她們找個安身的尼庵,三爺很快就把她們一行人安排到了玉山腳下,離逸梅莊不遠的一個幾乎空無一人的小尼庵中,李青沒有過問月靜等人的安排,平王自會讓人安排得妥妥當當,不需要她多費心。

    鄭嬤嬤和四個王府來的嬤嬤越來越忙,每天腳不連地的從衣料看到首飾、外房傢俱、內房傢俱、金玉擺設、妝盒、粉盒、杯碟碗筷、子孫桶、梳妝鏡……盯著文府和王府派來的針線上人趕著做嫁衣,蓋頭,荷包,開箱禮,百子被,新房的各色帳子、帷幔……

    菊影閣院子裡中總是堆滿了各色衣料、首飾、金銀擺設、古玩玉器,李青有興致就挑揀一番,沒興致就打發秋月和琉璃去看,這些貴重的陪嫁,一半是從文府的庫房裡搬出來的,一半是三爺送了來的。

    菊影閣和文府上下忙成一團,亂成一團,李青卻漸漸把注意力轉到了外面的莊子和鋪子上,對嫁衣和那些傢俱、衣料、首飾等等幾乎撒手不管,全扔給了鄭嬤嬤和秋月、琉璃幾個,開始天天盯著連慶買莊子,看鋪子。中間還帶著梁靜和程燕,穿了男裝,偷偷跑出去了好幾趟相看鋪子,從街上買了許多值錢不值錢的小玩意回來,跑得順腳了,就準備出城去看看莊子,在城門口,卻被三爺恭敬而客氣的攔了回來,隔天,丁一送來了逸梅莊的圖紙,說是王爺吩咐,讓小姐看看,哪兒不合意,立即就讓人改了去,李青趴在東廂炕上,仔細的研究了幾天,卻沒提任何意見,只讓連慶買下了那個和逸梅莊隔了十來里路的莊子。

    進了五月,文府上下更是忙得晝夜不停,秋月和琉璃也天天跟著鄭嬤嬤,忙得腳不連地,梁靜和程燕不肯再帶李青出去,李青只好無聊的躲在菊影閣,打發梁靜和程燕輪流出去給她把平陽府城裡能買到的所有的書都買回來,一本本的找自己沒有看過的翻著解悶。文府也有書房,只是形同虛設,裡面連本像樣的書都沒有。

    大婚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李青也開始看著竹葉等幾個小丫頭子整理東西,準備讓人先送到逸梅莊去,鄭嬤嬤來回說,文府竟像是把所有值錢的首飾都給她做了陪嫁,指揮著秋月和琉璃把文府送來的珠玉寶石一一鋪在了炕上,指給李青看,李青皺著眉頭,看著滿炕的流光溢彩,慢慢的一件件拿起又放下,文府這樣傾其所有,投入得也太多了些,不管哪個世上,都沒有白佔的便宜,李青拿起一隻通體碧綠的玉鐲,對著光仔細的看著,玉鐲溫潤異常,彷彿一潭碧水,靈動而古樸,李青戴在了手上,晶瑩碧綠的玉鐲映在白皙得彷彿透明的手臂上,幾乎讓人移不開眼睛。這個便宜由不得她佔或不佔,且隨它去。

    到了大婚這一日,一大早李青就被鄭嬤嬤叫起,王府派來的幾個婆子不停的說著吉利話,小心的侍候著她沐浴洗漱完,松明端著碗燕窩粥來,秋月侍候著李青吃了,幾個婆子就開始忙著給李青淨臉通頭梳理化妝穿衣服交待規矩,竟然一直忙到了傍晚時分,李青才被文二爺沿著一路鋪到菊影閣正屋門口的紅氈,背進了轎子。

    李青頂著滿頭珠翠和重重的蓋頭,被裡三層外三層的衣服裹得如同一隻通紅的棕子,端坐在轎子裡,除了自己的腳尖,她什麼也看不到,外面只能聽到忙碌繁雜的腳步聲,並沒有想像中的喧囂,更沒有想像中的鑼鼓喧天,只是遠遠的傳來些似有似無的絲竹聲,這婚禮是她的,可她這個婚禮的主角,竟然只能看到自己的鞋尖!這腳上穿的鞋子竟是碧綠的,為什麼不是紅鞋子?

    轎子穩穩的抬起,穩穩的走著,然後停了下來,有人扶著她下了轎,司儀喊著什麼,她聽不清楚,旁邊的嬤嬤拉著她走走停停,又塞了根紅綢子給她,又拿走,跪倒磕頭,再跪倒再磕頭,又跪倒又磕頭,不是只要磕三次頭嘛,這都有三十次了!磕完頭,李青暈頭轉向的被人扶起來,腳下踩著的是什麼東西,一點都不平,好了,絆腳的東西沒有了,路好走了,有台階有門檻,只能看到自己的裙子,連那雙綠鞋子也看不到了,婆子扶著她,轉來轉去,走了很多路,身邊有無數的腳步聲,又是台階又是門檻,好像是進了屋,踏上了床踏,婆子扶著她,轉過身,坐到了床上,婆子給她脫了鞋子,侍候她盤膝坐好,又幫她理好了衣裙。李青就端正的在床上坐著了。

    李青在心底長長的舒了口氣,總算可以坐下了,這已經是五月底,她頂著一頭沉重的物什,穿著這麼多的衣服,已經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從早上到現在幾乎就吃了那一碗燕窩粥,這會兒早就又渴又餓又累,能坐下來歇歇真好。然後眼前一亮,那個又厚又重的蓋頭被拿開了,屋裡紅彤彤的一片,有些刺目,李青微微瞇了瞇眼睛,正好看到眼前的玉帶,和一襲鮮紅的織錦緞長衫。

    那是她的新郎,從這會兒起,就是她的夫君了,夫,就算了吧,他是她的君,這是毫無疑問的。

    平王也坐到了李青對面,穿著鮮艷的紅色禮服的全福無忌人上前,邊唱著吉祥歌,邊把花生、桂圓和其它什麼東西扔到了李青和平王頭上、身上,然後又有人用小小的紅漆雕花托盤托著兩只用五彩絲線連在一起的一分兩半的葫蘆,盛著酒,分別遞給李青和平王,這就是合巹酒了,李青和平王喝了酒,連在一起的兩個半邊葫蘆被人扔到了床,然後是一片恭喜聲「大吉大利!一仰一合!」,扔這個的人一定是經過刻苦訓練的,得保證每次都要扔出這個「一仰一合」來!李青腹誹著,溫順的垂著眼簾,平王很快起身下了床,出去了。

    幾個全福人上前笑著施禮道:「恭喜夫人,夫人現在可以換下喜服了,夫人可要沐浴?」

    李青微微抬頭,看了看幾個二、三十歲,滿臉笑容的全福人,點點頭,幾個全福人都笑了起來,李青心裡微微一動,隨即明白過來她們笑什麼,只繃著臉,臉上卻透出些紅暈來。

    李青洗了澡,換了件大紅素面短裌衣,和一條大紅底滿繡纏枝並蒂花的曳地裙,鬆鬆挽了頭髮,只插了根羊脂玉蓮花頭簪子,回到新房中,桌子上已經放了四樣清淡的小菜,一碗清雞湯,一碗清粥和一小碗米飯,秋月見李青出來,忙上前扶著她在桌子前坐下,琉璃捧了個小小的白瓷蓋盅過來,遞給了李青:「夫人,這是紅果湯,王爺吩咐人送過來的。」

    李青接過蓋盅喝了,就著小菜吃了碗粥,就讓人撤下去了。秋月和琉璃侍候著李青重新又洗漱了,幾個全福人鋪好了被褥,曲膝行了禮,說了些吉祥的話,就退了下去,李青有些迷惑,這大婚的事跟她想像中不一樣的地方太多。不過,她這會兒沐浴乾淨,也吃了東西,人舒服多了,這一天從早到晚積累的疲倦就湧了上來,只覺得眼皮發澀想睡覺,也不想研究這規矩到底是什麼樣的,只吩咐秋月和琉璃侍候她先上床睡覺,秋月吃驚的說道:「姑娘,噢,夫人,這怎麼行?」

    李青擺擺手,不耐煩的說道:「誰知道他們喝酒喝到什麼時候,我累了!」

    秋月皺皺眉頭,琉璃拉了拉她,使了個眼色,笑著說道:「姑娘這一天太累了,從早到晚,沒片刻休息。」

    秋月也笑著搖了搖頭,和琉璃一起侍候著李青脫了衣裙,換了套淡黃色的褻衣睡到了床上,兩人放下兩層帷幄,擋著些燭光,關上門退到了外間。

    李青躺在鬆軟乾爽的被窩裡,只覺得疲倦一下子衝了上來,挪動了幾下,把自己放舒服了,一會兒功夫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李青隱約覺得身後彷彿有動靜,渾身打了個機靈,驚醒過來,一個手臂從她背後伸過來,用力摟住了她,幾乎是同時,一個滾熱的身子壓了過來,一股熱氣夾著些酒氣從她耳垂邊衝到了臉上,「別怕,是我。」

    李青一下子清醒過來,平王的手已經伸進了她的衣服,輕輕捏著她的胸前的豐盈,李青身子有些僵硬,那隻手輕輕揉了一會兒,李青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輕輕的笑聲,平王的手移了出來,拉開了她衣服的帶子,把她的上衣褪了下來,低下頭,從她後頸一路吻了下去,李青只覺得一片滾燙而麻酥的感覺從背後傳到了全身……

    恍惚中,李青被平王重重的壓在了身下,只覺得下身一陣痛楚,忍不住重重「哼」了一聲,平王伏在她耳邊,氣息有些粗重的輕輕安慰道:「放鬆些,沒事,沒事的,過一會兒就好。」

    可是痛楚並沒有過一會兒就好,而是隨著平王的動作加劇了,李青用力的想推開身上的重壓,平王把她的手抓在手中,雙手交疊著壓在了她的頭頂上方,氣息卻越來越粗重,動作也越來越用力,李青只覺得痛楚難當,恨恨的重重一口咬在平王的肩上,平王重重的「啊」了一聲,伏在她身上不動了,李青暗暗鬆了口氣,知道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彷彿過了很長很長時間,李青簡直有些懷疑平王是不是趴在她身上睡著了,平王才抬起頭,輕輕在她嘴唇上琢了一下,翻下了她的身子,卻伸手把她攬在了懷裡,把頭埋在她耳邊,笑了起來,李青心底泛起無數委屈,猛的轉過身,伸手拍了拍平王的臉,「給我叫秋月,我要沐浴!」

    這聲音柔軟而嫵媚,帶著些撒嬌般的委屈,比他記憶中的還要甜美,平王渾然沒覺出李青在打他的臉,微微用力把李青摟進懷裡,貼著她耳邊調笑道:「要她做什麼,我伏侍你,嗯……」

    李青心底一凜,忙用力推開他,裹著被子就要坐起來,平王伸手把她摁住,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會兒,才回過頭,叫了秋月進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10:45 PM

第一卷 第五十二章 成親(中)

    秋月和琉璃侍候著李青簡單的洗了澡,換了身衣服,回到屋裡,已經有婆子換了床上的被褥,取出了那片不知道什麼放到床上的白綾,擺放在一個紅色的匣子裡,打開著放在床邊的矮幾上,李青微微有些羞惱的上前,「啪」的一聲蓋上了匣子,背後傳來平王輕輕的笑聲,李青後背有些發僵,也不回頭,逕直上床睡了,平王跟在後面也睡到了床上,伸手從後面圈住了她,李青往裡面挪了挪,平王手臂略微用力把她拖了回來,貼著她耳朵低聲說道:「在府裡多住些日子再去莊子,那裡遠,我不能經常去看你。」

    「我累了。」

    李青疲憊的說著,閉上了眼睛,背後的懷抱讓她溫暖而安全,片刻功夫,她就睡著了。

    平王皺皺眉頭,卻聽到李青的呼吸平緩下來,有些驚訝的抬頭看了看李青,見她已經閉上了眼睛,竟真是立即就睡著了,不禁有些啞然失笑,手上輕輕用力,把她摟得更緊了些,閉上眼睛,也沉沉睡著了。

    第二天,李青被鄭嬤嬤輕輕推醒,鄭嬤嬤滿臉的笑容,見李青睜開了眼睛,笑著催促道:「夫人得起床了,不能誤了朝廟的時辰。」

    李青轉過頭,往床另一邊看去,鄭嬤嬤抿嘴笑著稟道:「爺卯初就起來去練功了,吩咐卯正再叫夫人,說您累了,讓您多睡會兒。」

    李青微微有些不自然的笑笑,由著琉璃帶著小丫頭子侍候著洗漱完畢,端坐在梳妝台前讓梳頭婆子綰髮,鄭嬤嬤端了碗燕窩粥過來,「夫人,我侍候您吃吧,朝廟要穿大禮服,這會兒不早了,怕等會趕不及。」

    李青點點頭,鄭嬤嬤站在李青邊上,用勺子把燕窩粥一口口送進了李青嘴裡,剛吃了一半,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起落穩定一致,李青轉過頭,正看到平王繃著臉,轉過簾帷,走了進來,屋裡立即聲息不聞,氣氛頓時有些緊張起來,鄭嬤嬤的手微微有些抖,李青抬起頭,笑著看著她,溫和的吩咐道:「我吃好了,嬤嬤拿下去吧。」

    鄭嬤嬤立即曲膝福了福,輕手輕腳的把碗放了回去,李青轉過頭看著平王,柔順的問道:「爺要更衣嗎?妾叫人來侍候爺沐浴更衣?」

    平王怔了怔,皺了皺眉頭,臉繃得更緊了,半晌才點了點頭,婆子立即出去叫了人來侍候著平王沐浴更衣。

    見平王出去了,鄭嬤嬤才走到李青面前,低聲提醒道: 「夫人應該親自侍候爺更衣。」

    旁邊的婆子也忙點著頭,李青抬抬眉梢, 「我自己都來不及了,怎麼侍候他?!」

    鄭嬤嬤和婆子互相看了看,沒再說話。不大會兒,平王穿著大禮服,進了屋子,李青也穿戴停當,站在屋子中間等著他了。

    李青緊跟在平王身後,出了門,遠處天邊已經透出了曙光,李青跟著上了車子,車子輕輕晃動著,往前行去,車裡溫暖而暈暗,平王伸出手,輕輕攬在了李青的腰間,李青僵了僵,垂下了眼簾。

    不大會兒,車子停在了宗廟門口,平王下了車,伸手扶了李青下來,外面侍衛僕從林立,王府長史已經躬身等在外面了,引著平王和李青進了宗廟。

    祭罷宗廟出來,已是辰正之後了,李青回到春熙院,匆匆換下大禮服,吃了幾口點心,喝了盅紅果湯,秋月和琉璃侍候著她換上了大紅底五彩緙絲收腰短衫,大紅柔絹曳地長裙,重新綰了個同心髻,選了支朝陽單鳳銜珠釵插上,又把一對蓮子米大小的南珠戴在她耳垂上,李青看著鏡子裡紅彤彤的身影,皺起了眉頭,秋月笑著說道:「這是規矩,這幾天,姑……夫人都要穿大紅。就耐一耐性子吧。」

    李青嘟嘟嘴,平王已經換了身深青色雲紋常服,大步進了屋子,盯著李青看了一會兒,這張揚的紅色竟讓她穿出股靜謐溫和的味道來,短衫的腰身收得正正好,腰肢纖細而……柔軟,平王走近了兩步,這半年,好像長高了些,已經到他下巴了,平王低下頭,打量著她,瑩白的耳垂上掛著顆南珠,淡淡的珠光映在白皙水潤的臉頰上,讓人…炫目,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了幾下,她緊張了?!平王突然心情大好,嘴角往上翹了翹,聲音柔和的問道:「都準備好了?」

    李青垂著眼簾,忙點點頭,不再挑剔自己這一身艷麗的大紅,「嗯,那就走吧。」

    平王說完,轉身往外走去,李青落後半步,跟在平王后面,出了春熙院,往春暉院走去。

    李青三步並作兩步,小跑一樣急急的跟在平王后面,漸漸有些氣喘起來,索性站住了,平王也停了下來,轉身看著她,李青喘息著說道:「爺走得太快了!」

    平王怔了怔,從來沒有人說過他走路太快!不管他走得多快,或是多慢,他們或是她們都是一直緊跟在後面,她竟抱怨他走得太快了!平王驚訝中,看到李青臉上泛起的紅暈,一股笑意從心底湧上來,轉過身,慢慢的踱著方步往前走去。

    走了將近兩刻鐘,兩人才在丫頭婆子的簇擁下進了春暉院,春暉院正堂門口雁翅般站著十幾個丫頭婆子,高高掀著簾子,李青低眉順眼的跟在平王后面,進了正堂。

    正堂上首右邊端坐著文老太妃,有丫頭在地上放了兩個嶄新的墊子,李青稍稍落後平王些,跪倒在地,行了二叩六拜禮,有婆子用紅漆描金托盤托了盅茶送到李青旁邊,李青接過托盤,雙手捧起奉到文老太妃面前,恭敬的說道:「媳婦李青請母親喝茶。」

    文老太妃哈哈笑著,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黃嬤嬤立即放了對玉珮在茶盤裡。秋月扶了李青起來,李青就跟在平王后面,一一認親:「這是六叔祖」「這是五叔、五嬸」「這是七叔、七嬸」……

    不大會兒,就認到了大爺林蘊濤夫婦這兒,林蘊濤的夫人王氏身材微胖,圓圓的臉上滿是笑容,看起來可親而爽朗,拉著李青的手笑著打量了片刻,「夫人真是氣度不凡!這樣水靈的人兒,我還是頭一次看到呢!」

    李青有些羞澀的垂下眼簾,林蘊濤哈哈笑著,不動聲色的仔細打量著李青,平王依舊繃著臉,嘴角卻往上翹了翹。

    林蘊波夫人蘇氏清麗脫俗,眼神中透著些清高,王氏在旁邊笑著介紹:「三弟妹可是我們韓地出了名的才女!」

    李青微微笑著,林蘊波恭敬的拉著夫人躬身施了禮。

    一直到午初,這認親會才告結束,平王連飯也沒吃,就去了前院,無數事無數人等著他處理和召見。

    李青留在春暉院,和王氏、蘇氏一起侍候著文老太妃吃了飯,又陪著文老太妃說了會話,一直到未正,文老太妃歇息了,才帶著秋月等人疲憊不堪的回到春熙院。

    鄭嬤嬤帶著眾人接到院門口,李青進了屋,重新沐浴,換下紅衫紅裙,琉璃取了件白色菊紋短上衣,一條淡黃色百褶如意月裙,李青滿意的換上,秋月幫她鬆鬆的綰了個簡單的髮髻,找了根黃玉簪花頭的簪子插上,李青靠在東廂紫檀木羅漢榻上,松蘿泡了杯老君眉端上來,李青接過,喝了幾口,舒服的歎了口氣,鄭嬤嬤笑著稟報:「夫人,文姨娘遣人來問了好幾趟了,說要來給夫人奉茶請安。還有小姐和少爺們,夫人都還沒見呢。」

    李青皺著眉頭,有些不耐煩的吩咐道:「王爺說了,明天再見她們。」

    鄭嬤嬤眼睛亮光閃過,側身坐在了榻上,小聲的問道:「那王爺是不是明天要陪著夫人一起見她們?」

    李青點點頭,「他是這麼說的。」

    鄭嬤嬤眉眼都溢滿了笑意,「姑娘,我這一天看下來,王爺待姑娘是真好!我還擔心著,姑娘年紀輕,那個文姨娘生了兩個兒子,又在王府當了這麼些年的家,怕姑娘這頭一次見面就鎮不住她,以後再想收伏就難上加難了,沒想到,王爺肯陪著夫人接這杯茶,有王爺坐陣,姑娘的身份又擺在這兒,那個文姨娘也就翻不出什麼花樣!」

    李青有些無語的看著鄭嬤嬤溢滿了笑容的臉,「嬤嬤,過了這幾天,我們就搬到城外莊子裡去住了,要收伏她做什麼?」

    「搬到莊子裡,還能住一輩子不成?總是要回到府裡來的,姑娘是王爺正妃,是這王府的女主人,這王府早晚是姑娘的,這些個妾侍不收服了哪裡行?!」

    李青無奈的垂了頭,她不想去收伏誰,這十來年,她幾乎接受了這個世間所有的東西,可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一個茶壺要配幾個茶杯的事,她也是只壺,對她來說,一隻能對一。在李雲生回到京城前,她曾經想找個喜歡的小書生嫁了,在這個世間,就這樣一生一世一雙人過完餘生,可李雲生回到了京城,她知道自己在厲家大夫人和她的仇恨間無法脫身,就想著一退到底,乾脆去做個未亡人,可是,現在,她陷在韓地,陷在這個世間最有權勢的男人手中,她要求不了唯一,也脫不得身,可至少,她要求到了逃避的權力,可以掛著王妃的名份,過著未亡人的生活。和那些妾侍們鬥什麼?有問題的不是她們,是那些男人。

    「嬤嬤,我可沒打算回這王府,我是要在城外莊子裡住一輩子的!」

    李青淡然的說著,鄭嬤嬤斜著眼睛看了她一會兒,「好,好,好,姑娘想在莊子裡住一輩子,就住一輩子,姑娘既有這想法,當初就在寒谷寺和月靜作伴多好,何苦折騰這半年多?!」

    李青愕然的看著鄭嬤嬤,鄭嬤嬤說得對,她這今後的生活和在寒谷寺做個護法有什麼區別?當初怎麼就沒想明白這層呢?李青怔怔的呆了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第一卷 第五十三章 成親(下)

    李青一下午都是蔫蔫的,晚上去給文太妃請了安回來,王爺就打發人來說,要晚些回來,讓李青自己吃了飯先歇息。

    李青吃了半碗粥就放下了,秋月偷偷的抱怨鄭嬤嬤:「嬤嬤真是的,怎麼能和夫人說這樣的話呢?!你看看夫人現在,一點精神也沒有了。」

    鄭嬤嬤也有些懊惱,幾個人只好挑著李青喜歡的事兒說,想方設法想讓她高興起來。

    李青沐浴洗漱,換了家常衣服,斜躺在榻上翻著本書,秋月取了件繡滿了各色花卉的雪絹曳地裙過來,笑著說道:「夫人看看這裙子好不好?夫人說過,雪絹名字好,東西也好,我和琉璃在寒谷寺的時候就開始給夫人繡這條裙子了,到韓地的時候才繡了一半,就沒拿出來,前幾天剛剛趕完了,夫人看看好不好?」

    琉璃笑嘻嘻的上前,和秋月一起抖開了裙子,雪白的底子上,用深深淺淺的綠色繡滿了各種花卉,色彩鮮艷卻雅致異常,李青伸手摸了摸,繡花很薄很柔軟,琉璃笑著解釋道:「夫人總嫌衣服上的繡花太厚太硬讓人討厭,秋月姐姐就把一根絲線拆成了十六股,繡的這花,是不是好多了?」

    李青笑著點點頭,接過裙子,愛不釋手的翻看著,興致也高了起來,總有和在寒谷寺不一樣的地方,至少,她如今可以讓針線房以後給她繡花一律把線拆成十六股!

    鄭嬤嬤笑著建議:「夫人穿上試試吧。」

    李青點點頭,秋月侍候著李青換上了裙子,琉璃取了件淡綠色的細棉布寬袖齊腰短衫過來,「夫人,上面配這個試試。」

    李青換好,微微轉了半圈,竹葉和竹枝托著面銅鏡,讚歎的看著,秋月和琉璃嘰嘰呱呱的奉承著,竹雨、松蘿也湊了過來,屋裡一片熱鬧。

    平王站在門口,聽著屋裡的熱鬧,腳步頓了頓,露出絲笑意,轉過百寶閣,正看到滿屋的紅色中一抹淡綠俏然而立,聽到聲音,回過頭,滿臉笑容的看過來。

    屋裡立即靜寂下來,幾個小丫頭膽怯的退了下去,鄭嬤嬤和秋月、琉璃退到了外間。李青走到平王面前,曲膝福了一禮,「爺回來了。」

    平王嘴角帶出絲笑意來,走到榻上坐了下來,拿起李青放在榻上的書翻了起來,李青有些無措的站著,秋月小心翼翼的用托盤托了杯茶送上來,李青忙上前接過,捧到平王面前,秋月悄悄退了下去。

    「爺請喝茶。」

    平王接過茶,慢慢喝了一口,仔細的打量著李青,示意她坐下,李青小心的坐在榻上離平王遠些的地方,平王把杯子放在幾上,拍拍身邊,示意李青坐得近些,李青猶豫了一下,往裡挪了挪,平王用眼角瞄著她,拿起書問道:「是你看的?」

    李青點點頭,「嗯」了一聲,平王又翻了幾頁,把書扔到了一邊,「這種神魔鬼怪的書,看它做什麼。」

    李青低了頭,也不理他,平王轉頭看著她,鮮嫩得如一支剛抽出來的柳芽,微微低著頭坐在那裡,靜謐而柔軟,嗯,柔軟,平王心底有股熱流湧上來,身子也跟著發起熱來,站起來吩咐道:「更衣吧。」

    李青也跟著站起來,微微怔了下,立即轉身出去叫人了,平王有些驚訝,又有些哭笑不得,這也不怪她,她年紀小,又沒個教導的人,以後,慢慢教著吧。

    平王沐浴洗漱完畢回到房裡,李青已經換了套淡紫色的衣褲,正在床邊理著被褥,床上放著兩床被子,聽到聲音,李青立即轉過身來,微微曲膝,平王走到床邊坐下,李青飛快的轉到另一邊,鑽到了另一個被子裡,平王心底泛起股薄怒來,俯身壓了過去,指肚在李青臉上慢慢劃著,李青努力躲避著,低聲哀求道:「不要!痛!」

    平王怔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掀起被子,從背後把李青摟在了懷裡,懶洋洋的問道:「嗯,不要什麼?說給爺聽聽。」

    李青一時語塞,咬著嘴唇,一聲不吭。平王又笑了起來,手從李青胸前一路慢慢的滑到小腹處,停在了那裡,一股熱氣從李青耳後衝到臉上,平王輕輕笑著伏在她耳邊說道:「睡吧。」

    李青一動不敢動,過了很長時間,直到疲倦極了,才睡著。

    一覺醒來,李青立即發覺背後有人,微微動了動,背後的手臂收緊了些,李青大驚,一下子坐了起來,慌慌張張的下了床,背後傳來一陣「嗤嗤」的笑聲,李青也不回頭,叫著秋月,奔去了淨房。

    李青磨磨蹭蹭的洗漱完畢,又讓琉璃把衣服拿進來換了,回到內室,平王還躺在床上,頭枕著胳膊,悠悠然的看著進來的李青,李青微微有些胸悶,他不是很忙的嘛!看到李青回來,平王慢騰騰的起來,去了淨房,片刻功夫,洗漱完畢回到內室,站在屋子中間,看著李青,慢慢的說道:「更衣吧。」

    李青轉頭看著四周,平王揮揮手,示意侍候他的丫頭退下,「讓夫人侍候就行了。」

    丫頭輕手輕腳的把衣服放在了李青旁邊的幾上,李青心裡惱火萬分,也只好低眉順目的上前,脫了平王身上的褻衣,給他一件件的穿上衣服,拿起壓在最下面的玉帶,遞了過去,平王雙手向左右微微伸開,低頭看著李青手裡的玉帶,繃著臉,滿眼的笑意,李青咬咬牙,只好把手伸到平王身後,如同抱著他一般,給他繫好了玉帶。

    總算穿好了衣服,李青暗暗鬆了口氣,垂著眼簾站到了一邊。平王滿意的看了看銅鏡裡的身影,方和李青一起去了春暉院請安。

    從春暉院請安回來,平王也和李青一起回了春熙院,李青想著他昨天說過的要見姨娘的話,知道他是打算陪著她見過幾位姨娘再去前院。

    早飯傳來,平王和李青吃了早飯,秋月送了盅紅果湯上來,李青正慢慢喝著,松蘿在門口膽怯的稟報道:「稟王爺、夫人,姨娘們在院子裡等著給爺和夫人請安。」

    鄭嬤嬤身體緊張起來,偷偷的看了看平王,平王「嗯「了一聲,吩咐道:「讓她們等一會兒,夫人喝了湯,歇一會再見她們。」

    松蘿恭敬的答應著出去傳話了,鄭嬤嬤眼睛裡立即透出喜色來,忙低下頭恭敬的站著。

    片刻,李青喝了湯,收拾停當,和平王一起轉到正堂,在上首左右坐下,小丫頭傳了幾個姨娘進來。

    四個姨娘依次進來,最前面的是文姨娘,穿著桃紅色緙絲短上衣,松花色刺繡妝花裙,端莊恭敬的走上前,先曲膝給平王福了一福,跪在了墊子上,給李青磕了三個頭,接過小丫頭遞過來的托盤,雙手舉過頭頂,「奴婢文氏敬夫人茶。」

    李青接過杯子,喝了一口,鄭嬤嬤放了對赤金如意鐲子在托盤裡,文姨娘磕頭謝了,抬頭間,正看到李青手上戴著的碧玉鐲,神色微變,忙低下頭,退了下去。

    顧姨娘上前,跪倒磕頭敬茶,李青接過茶喝了一口,打量著她,二十五六歲年紀,面容秀麗,下巴略有些尖,笑起來一邊嘴角就翹了起來,很是俏皮,態度大方謹慎,眼睛卻極是靈活,鄭嬤嬤放了一對同樣的金鐲子在托盤裡,顧姨娘謝了賞,退下了。

    陳姨娘年紀小一些,二十出頭的樣子,生得極美,李青看得微微有些失神,這世間竟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陳姨娘規規矩矩的敬了茶,抬起眼來,正迎上李青的目光,忙慌慌張張的垂下眼簾,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最後敬茶的是張姨娘,年紀更小,瓜子臉,圓圓的杏眼極為明亮靈活,嘴唇有些厚,彷彿在嘟著嘴,顯得非常活波嬌俏,眼睛亮亮的,毫無畏懼的看著李青,謝了賞,卻沒有立即起身,轉過頭,撒嬌般的看著平王,李青垂下了眼簾,平王端起杯子,低頭喝著茶,並不理會,張姨娘怔了怔,站起來退到了旁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10:54 PM

第一卷 第五十四章 一群孩子
  
    李青轉過頭,微笑著看著平王,平王看著她,輕輕點了點頭,李青回過頭看了看鄭嬤嬤,鄭嬤嬤帶著些笑,端莊的吩咐道:「各位姨娘請回吧。」

    文姨娘帶著幾位姨娘曲膝告退出來。院子裡,小姐和少爺們已經等在外面了。平王站起身,李青也忙跟著站起,平王溫和的說道:「幾個孩子,見見就行,往後日子長著呢,你身子弱,多歇著。」

    李青忙垂下眼簾答應了,平王大步出了院子,李青送了他出去,回到正堂,吩咐把幾位小姐、少爺都叫進來。

    六個孩子依次進來,最小的還被奶娘抱在懷裡,李青有些吃驚的看著滿堂的孩子,這生產力真是驚人,不過認真算起來,她已經是他第六個老婆了,這幾個孩子倒也不算多。

    站在最前面的是位小姐,七八歲年紀,腰背挺直的站在那裡,挑釁的看著李青,李青穩穩的坐在上首,含著笑迎著她的挑釁,直直的看著她的眼睛,小姑娘漸漸有些不自在起來,身體輕輕動了動,李青淡淡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彷彿在挑丫頭,小姑娘臉漲得通紅,直直的站著,看著李青,李青皺著眉頭,轉過頭問道:「大小姐的教導嬤嬤是哪位?」

    一個老嬤嬤閃出身子,跪倒磕頭回道:「回夫人話,是奴婢劉氏。」

    李青也不言語,端起杯子,喝起了茶,那老嬤嬤看了看李青,和李青旁邊面無表情的鄭嬤嬤,突然醒悟過來,膝行幾步,到了大小姐面前,焦急的低聲說道:

    「姑娘,快給你母親陪罪,求她原諒你這回,這忤逆可是大罪!」

    大小姐怔了怔,不情不願的跪到了墊子上,磕頭請了安,用帶著十二分挑釁的語氣回道:「回母親話,我叫林紅敏,今年八歲,我母親是慶國安福親王嫡女,平王府正妃!」

    李青懶得理會她的挑釁,這又是個被人想方設法慣壞了的丫頭,真是不知死活,不過,她沒必要理會他的姨娘和他的孩子,這不是她的問題,也不是她要管的事,李青揮揮手,鄭嬤嬤取了對蝴蝶玉珮遞給了林紅敏,林紅敏接過,謝了賞站起來,看著根本不理睬她的李青,恨恨的跺了跺腳,站到了旁邊,一個大一點的男孩子上前,態度從容恭敬的跪倒請安,「回母親,兒子叫林宏堅,今年七歲。」

    李青微微點點頭,知道這就是平王的長子,也是文姨娘的兒子,鄭嬤嬤遞了方端硯過去,林宏堅接過謝了賞。

    一個眼睛烏黑靈動的小姑娘上前請安,「回母親,女兒叫林紅袖,今年六歲。」

    看這眼睛,肯定是顧姨娘的女兒,李青點了點頭,鄭嬤嬤送了對雙魚佩過去。一個微微有些胖的男孩子上前,稚氣十足,卻有模有樣的請了安,「回母親,我叫林宏強,今年四歲。」

    旁邊另一個男孩子也擠過來,「回,回母親,我也四歲,我叫林宏旭。」

    李青笑著問道:「都是四歲啊,真好,那你們兩個誰是弟弟,誰是哥哥呢?」

    「我是,我是哥哥!」

    林宏強忙上前兩步,站到李青面前仰著頭答道,林宏旭也爬起來,跑到李青面前,「我是弟弟,我比他小半歲。不過我們都是小猴子。」

    李青笑起來,伸手摸了摸了兩個人的頭,「噢,原來是兩隻聰明懂事的小猴子啊。」

    鄭嬤嬤笑著上前,一人給了一對玲瓏剔透的羊脂玉雕成的猴子,兩人接過,似模似樣的謝了賞,退了下去。

    奶娘抱著林紅領上前磕頭,林紅領只有兩歲,很瘦小,頭埋在奶娘懷裡,不停的咳嗽著,李青有些心疼的看著這個小小的痛苦的咳著的孩子,微微低下了頭,鄭嬤嬤遞了塊翡翠如意掛件過去,奶娘接過,抱著謝了賞,李青笑著吩咐道:「好了,都回去吧。」

    六個孩子和侍候的丫頭婆子們出了院門,李青舒了口氣。一個家裡有這麼多的孩子,真是個災難!好在,這災難跟她沒有關係。

    李青轉進內室,這一早上,侍候那個王爺,請安,見了這個又見了那個,現在已經是午初過後了,沒多大會兒,廚房就送了午飯過來,李青吃了飯,在東廂榻上坐了一會兒,看了兩頁書,就覺得眼皮沉重,秋月侍候著她脫了外面的衣服,李青倒在床上就睡著了,昨天夜裡太緊張,她睡得不好。

    一覺醒來,已經是申正過後了,李青躺在床上,伸展著身體,秋月掛起簾子,笑著催促道:「夫人趕緊起來吧,快到請安的時辰了。」

    李青有些無奈的爬起來,琉璃還是取了一身紅彤彤的衣服過來,侍候著李青換上,李青吃了碗燕窩粥,帶著秋月和琉璃去春暉院請安去了,侍候著文老太妃吃了晚飯,已經是戊初時分,外面的丫頭稟報著:「王爺來了。」

    打起簾子,平王進了屋,李青忙到門口迎了進來,文老太妃笑容滿面的拉著平王的手,讓他坐在榻上,仔細的問著「飯吃了沒有?累不累?」平王耐心的回答著文太妃的話,又陪著太妃說了會兒閒話,黃嬤嬤在旁邊陪笑道:「老祖宗,該讓他們回去了,外面天都黑了。」

    文太妃忙打發了平王和李青回去。

    李青跟在平王后面,出了院門,兩個小丫頭在前面提著燈籠引路,平王慢慢的走著,李青低頭看著路,跟在平王身後,平王突然停住了腳步,李青一頭撞到了平王身上,平王回過身,牽了李青的手,繼續往前走。李青抽了抽,卻沒能抽回來,只好默然的任他牽著手往回走。鄭嬤嬤帶著丫頭婆子提著燈籠已經等在院門口了,李青又用力的想把手抽回來,平王嘴角輕輕往上翹起,繼續握著她的手,進了院門,鄭嬤嬤恭敬的微微低頭站著,盯著平王牽著李青的手,笑意滿眼。

    平王拖著她進了內室,吩咐道: 「你去沐浴吧,讓下人侍候我就行了。」

    李青匆匆曲了曲膝,轉身飛快的去了淨房。

    李青泡在熱水裡,磨磨蹭蹭的不願意出來,心裡暗暗盤算著日子,今天是第二天,明天第三天,後天是回門的日子,然後她就可以搬去逸梅莊了。可今天才第二天,還有今晚,要怎麼混過去呢?秋月上前摸了摸水,小聲的提醒道:「夫人,水都涼了。」

    李青心裡歎著氣,磨磨蹭蹭的出來,磨磨蹭蹭的穿了衣服,不情不願的蹭進了屋裡,燈已經熄了,床前的簾帷已經放下了一半,李青心中大喜,一定是她磨蹭的時間足夠長,他已經睡著了,像他這麼忙的人,睡覺的時間是很寶貴的。

    李青提著口氣,躡手躡腳的走到床前,小心的上床躺好,慢慢的一點點拎起被子蓋在身上,沒有弄出一絲聲響!李青躺在床上,長長的鬆了口氣,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來。

    平王躺在床上,看著李青像個小賊一樣的上了床,一點點的蓋著被子,長長的歎氣,直到臉上露出彷彿得意的笑容來,忍不住笑出了聲,李青聽到笑聲,嚇得打了個機靈,就被平王一把拉進了懷裡,李青轉過身,想把他推開,胳膊卻被他束在兩旁,動彈不得,只好微微顫抖著低低的叫道:「不要,不要這樣!痛!」

    這聲音軟得能滴出水來,平王心裡泛過陣奇異的漣漪,低下頭,重重的吻在了她的唇上,衣服被脫了下來,平王雙手在她身體上上下遊走,從她唇上一路吻了下去,李青只覺得頭暈目眩,平王已經壓到了她的身上,伏在她耳邊,低低的笑著,「不會再痛了。」

    李青只覺得下身一緊,咬著嘴唇,緊緊抓著平王的手臂,努力放鬆著自己,任他作為。可身體還是漸漸痛了起來,李青努力想挪動身子,低低的痛呼著:「痛!你,不要!」

    平王緊緊的摟著她,動作越來越猛烈,李青只覺得痛不可當時,平王突然停了下來,滿足的長長的歎了口氣,伏在她身上不動了。

    李青勉強控制著自己,不讓自己哭出來。



第一卷 第五十五章 百子蓮

    第二天早上,李青被秋月叫醒時,平王已經去了前院,秋月等人侍候著李青沐浴更衣,去春暉院請安回來,吃了早飯,李青蔫蔫的,孫義送了第二天的回門禮單過來,鄭嬤嬤和秋月、琉璃討論著禮單,笑著誇讚著準備得如何如何周到,李青似聽非聽的,沒半點精神,三人憂慮起來,臉色漸漸陰鬱了下來,小丫頭和外頭的婆子們也跟著小心翼翼起來,春熙院裡籠在一片小心翼翼的安靜中。

    春暉院,文老太妃叫了黃嬤嬤過來,小聲的吩咐道:「王爺早上說了,王妃年紀還太小,身子又弱,這會兒要是有了身子,生育這一關只怕難過去,這孩子的事,過個一兩年再說的好,王爺說得有道理,你去準備幅湯藥,給王妃送過去吧。」

    黃嬤嬤臉色微變,有些不安的動了動,話到了嘴邊卻是問了句: 「是說爺送過去的?還是說老祖宗您的意思?」

    文太妃皺了皺眉頭,想了半天才說道:「就說是王爺的意思吧,王爺這也是為了她好。你親自去藥庫取藥,親自煎,不要錯了半分,這兩天我也看在眼裡,王爺對她愛惜得很,只說了一兩年不讓她有孩子,以後……也難說著呢,你萬不可錯了半分。」

    黃嬤嬤答應著出去了,出了院門,黃嬤嬤怔怔的站了半晌,咬了咬牙,往藥庫去了。

    西院的一個小廚房裡,一個婆子正和一個穿戴講究的大丫頭咬著耳朵,大丫頭臉色變了變,點了點頭,匆匆奔進了正屋,遣了屋裡侍候的小丫頭子,伏過去低低的稟報道:「姨娘,剛藥庫的陳婆子來說……」

    「嗯,這事倒有意思,你去,立即把這話說給翡翠,這事兒,讓她出手去!」

    大丫頭答應著出去了。

    片刻功夫,翡翠身子微微有些發抖的低低的和文姨娘稟報著,文姨娘「呼」的一聲站了起來,在屋裡急急的走了兩趟,突然停了下來,貼到翡翠的耳邊問道:「老祖宗私庫的鑰匙,咱們是不是有一把?」

    翡翠點點頭,「前年老祖宗讓咱們幫著理庫房,過後這鑰匙就沒要回去。」

    「你去,庫房最裡面百寶格子最上面一格的那個桃木小匣子裡,放著兩粒百子蓮,取一粒,不,都取了來!」

    翡翠瞪大了眼睛,立即點了點頭,奔了出去。

    黃嬤嬤拎著個小小的食盒進了春熙院,見了李青,拎著食盒,小心的曲膝福了一福,李青忙偏過身子,微微欠身還了半禮,黃嬤嬤笑著回頭吩咐道:「你們先下去吧。」

    李青有些詫異,忙揮手示意鄭嬤嬤她們退下,黃嬤嬤看著人都退下了,才笑吟吟的從食盒裡取了只蓋碗出來,稟報道:「回夫人,爺吩咐說,夫人年紀太小,身子又弱,怕夫人萬一有了孩子,生育這一關難過,就讓奴婢熬了這藥,等夫人大上兩歲再生養就不怕了。」

    李青垂下眼簾,接了蓋碗過來,送到嘴邊,用舌尖舔了下,頓了頓,眼底滲出濃濃的笑意來,把蓋碗舉得遠了些,歪著頭仔細的看著蓋碗裡的湯藥,慢慢的瞇起了眼睛,黃嬤嬤眼底閃過絲緊張,穩了穩笑容,平靜的看著李青,李青小心翼翼的把蓋碗放在了旁邊的幾上,蓋上了蓋子,回過頭,心平氣和的看著黃嬤嬤說道:

    「多謝嬤嬤,不過這藥我想等會兒再喝,我有個管事,要來見我,等我見完他再喝吧。」

    黃嬤嬤詫異的看著李青,正要說話,李青瞇著眼睛笑著繼續說道:「煩勞嬤嬤,看著這藥,可別離了眼睛。」

    說完,揚聲叫了鄭嬤嬤和秋月進來吩咐道:「秋月立即去叫了連慶進來,我有急事,讓他立刻就到。嬤嬤,你陪著黃嬤嬤看著這碗藥,盯緊了,誰也不准動這碗,片刻也不能離了你們兩個的眼睛!」

    黃嬤嬤面色微變,強壓著心神,穩穩的低頭站著,鄭嬤嬤答應著,拉了黃嬤嬤,站在了短幾旁。

    不大會兒,連慶喘著粗氣進了春熙院,李青正在花廳等著他,秋月和琉璃站在花廳外,盯著周圍,李青壓低了聲音,笑容滿面的和連慶說了剛才的事,帶著滿臉的興奮和得意,「慶叔,你知不知道那碗裡是什麼藥?是百子蓮!百子蓮啊!而且,還不只一粒!至少有兩粒,味道重得很!」

    連慶瞪大了眼睛,驚喜不已,「這平王府真是不一般!竟然有這東西!藥王菩薩保佑,藥王菩薩保佑!當初大師到宮裡都沒求到這藥,這平王府竟有這許多!」

    李青得意的點著腳尖,她這怪病一直是懸在她頭上的利刃,不知道哪天會落下來,當初,寒谷寺收著的那枚百子蓮,救了她的命,可卻不足以除了這病根,這些年,連慶和廣慈到處搜尋這百子蓮,卻一無所獲,也是,這東西太過稀少,據說一共只有八粒,是木蓮大師帶來的,本不是這個世間的東西,李青得意的嘿嘿笑著,有了這兩粒百子蓮,她這怪病就能除了根,這天下,還有什麼事能難得倒她?

    連慶滿臉笑容的看著李青, 「當年,大師跟我說,小姐是藥王菩薩保佑的人,必定不會早殤了的,我總是不敢太相信,看來,還是大師說得對。」

    李青笑得眼睛瞇了起來,「慶叔一直害怕我活不過二十歲,我也害怕,其實老和尚也怕得緊!這百子蓮實在是太過難得了些。又是,嗯,世人又都以為這百子蓮只是能絕人子嗣的東西,豈不知,嘿嘿……」

    連慶眼睛裡彌滿了眼淚,「慶叔怕得很,想想就怕,看著小姐一點點長大,慶叔是又高興又害怕,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想著讓小姐順心些,小姐想做什麼,慶叔就替小姐做什麼,對了錯了都做。只要小姐高興了就行。」

    李青歪著頭看著連慶,「慶叔,以後我想要做什麼,慶叔還是要和以前一樣幫我做!不管對錯!」

    連慶輕輕笑了幾聲,「好,好,小姐要做什麼,慶叔就替小姐做什麼,不管對錯,只要小姐高興!什麼時候都這樣!」

    李青腳尖輕輕點著地面,眼珠轉了轉,壓低了些聲音說道:「慶叔,這藥也不能白喝了,剛才我仔細想了,依著黃嬤嬤這話,只怕這百子蓮不會是那個平王的意思,這些天,我看下來,這個平王雖說不怎麼磊落,可是個驕傲得不得了的人,必定不屑於說這種騙人的話,況且他也知道我是個懂醫知藥的,這中間,必是這府裡有人在搞鬼!藥是一定要吃的,可這虧不能吃!這會兒,也不能去戳破了,只是得留好線頭,得讓人知道,我是明知了這是百子蓮也衝著他平王喝下去的!這事,只能慶叔去辦,嗯,慶叔,去找那個三爺,一定得把平王套進去!」

    連慶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笑著說道:「小姐放心,雖說是歪打正著,可這心思也太歹毒了些,也怪不得小姐。」

    李青笑著點著頭,「慶叔快去,我等著你的信兒。」

    連慶轉身急急的出了院子。

    連慶跟在三爺林蘊波後面,進了王府外書房,林蘊波面色陰鬱得能滴出水來,到了外書房門口,回頭吩咐連慶:「你跟我來。」

    連慶恭敬的答應著,跟著進了外書房,三爺等正回事的官員恭敬的退出去後,上前施了禮,皺著眉頭說道:「爺,這是連慶,王妃的那個陪嫁管事。」

    平王打斷了他:「我知道。」

    三爺頓了頓,才繼續說道:「他說,那個,藥,爺上次說的……這藥是……,爺知道不知道?是不是先等等?爺再想想?」

    平王臉色陰沉了下來,盯著連慶看了一會兒,又惱怒的盯著三爺,有些不自然的說道:「藥的事,我知道。這不是你該管的事。出去吧。」

    三爺還要說話,平王站了起來,背過身子,帶著些薄怒,不耐煩的說道:「爺的家務,你也要管?」

    三爺微微一凜,忙告退了出來,連慶帶著滿臉的失望,垂著頭匆匆去了春熙院回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11:03 PM

第一卷 第五十六章 回門禮

    李青聽了連慶的回報,笑了一會兒,才斂起了笑容,整了整衣服,回了正屋東廂,繃著臉,帶著絲戲謔的眼神看著黃嬤嬤,端起藥碗,一飲而進,黃嬤嬤心底舒了口氣,收起藥碗,恭敬的告了退,回去覆命了。

    鄭嬤嬤擰著眉頭,看著黃嬤嬤出去了,揮手讓屋裡的丫頭都退了下去,坐到了李青身邊,急急的問道:「這是什麼藥?夫人怎麼說喝就喝了?」

    李青含著笑看著她,慢慢的說道:「嬤嬤有沒有聽說過一種叫百子蓮的東西。」

    鄭嬤嬤點點頭,漸漸恐懼的瞪大了眼睛,「姑娘?這藥裡?是百子蓮?姑娘怎麼能喝?姑娘不能喝!秋月,快拿漱盂進來!姑娘,快,快,快吐了出來!」

    李青一把拉過驚恐異常的鄭嬤嬤,抱著她,把臉貼在了她懷裡,「嬤嬤不要怕,不要急,這藥不能吐,我也不想吐!這是王爺賞的,我讓連慶去問過王爺了。嬤嬤且安靜些。」

    鄭嬤嬤呆住了,半晌,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泣不成聲。

    李青垂著眼簾,吩咐秋月拿了疊細紙過來,也不言語,只一張張的拿起來,遞給鄭嬤嬤。鄭嬤嬤哭了一陣子,看著李青,哽咽著說道:「姑娘,回了門,我們就搬到莊子上去住著,明天回來就收拾東西,一早,我們就搬!這王府,我們再不回來了。」

    李青笑著點了點頭。

    晚上,李青請了安回來,秋月和琉璃侍候著她睡下了,李青吩咐鄭嬤嬤, 「王爺回來,就說我不舒服,讓他去別處歇息吧。」

    鄭嬤嬤帶著絲憤恨,點了點頭。

    深夜,幾個小廝侍候著王爺回到春熙院門口,鄭嬤嬤提著燈籠正等在院門口,見了王爺,曲膝行了禮,恭敬而冷淡的稟報:「回王爺,夫人說身子不舒服,請王爺到別院歇息。」

    平王只覺得血往頭上衝去,額角青筋微微跳動起來,一時竟怔在了門口,半晌才抬起手指著鄭嬤嬤,手指輕輕顫抖了幾下,卻什麼話也沒說出來,丁一和丁四躬身侍立在不遠處,大氣也不敢出,只恨不得把身子一時變沒了才好。

    平王猛得轉過身,大步走了出去,丁一和丁四急忙跟在後面,平王急急的走了一會兒,突然站住了,轉身往西院走去,走了一射之地,突然停住,又往回走,丁一和丁四跟在後面,一聲不敢吭。平王突然又停住了腳步,轉過身往前院去了,丁一和丁四暗暗鬆了口氣,知道平王這是拿定了主意要去前院外書房安歇下了。

    第二天早上,李青去春暉院請了安,又請了行,回到春熙院,換了衣服,鄭嬤嬤有些憂慮的低聲說道:「夫人,王爺也沒讓人傳個信,萬一,他生了氣,今天可是回門的日子!」

    「嬤嬤放心,他又不是十幾歲的小孩子,不會錯了禮數,我們只管走我們的就是。」

    李青笑嘻嘻的說著,像他這種人,要的就是個面子,這臉她丟得起,他可丟不起!李青帶著秋月、琉璃、竹枝和竹葉四個丫頭分別坐了幾輛兩輪小車往前院二門去了。

    二門院子裡,已經套好了車,幾個婆子恭敬的侍候在車前,李青下了兩輪小車,踩著踏板,扶著秋月的手上了車子,卻看到平王已經繃緊了臉坐在車子裡了,李青看著他,露出滿臉燦爛的笑容,小心的理好衣服,坐到了他旁邊。

    平王微微有些迷惑的看著李青,李青笑吟吟的端端正正的坐在車裡,車子慢慢動了起來,平王繃緊了臉坐在車裡,李青笑吟吟的端坐著。

    車子走了沒多大會兒,就停了下來,丁四在外面恭敬的稟報道:「爺,夫人,到了。」

    平王陰沉著臉下了車子,站在車子旁,回身伸手扶了李青下車,丁四眼裡閃過絲驚訝,微微躬著身子,垂下了頭,文老太爺帶著文二爺、文大爺已經恭敬的迎在了車旁,見平王和李青都下了車,忙上前跪倒磕頭請安,平王虛扶了一把,「都起來吧,今天是家禮,舅舅不要多禮。」

    文老太爺忙起身,臉笑成了一朵菊花,連聲說著「不敢,不敢」。

    文老太爺躬著腰引著平王和李青往正堂去。李青在正堂略站了站,就被二奶奶和大奶奶恭恭敬敬的請進內院正堂裡坐著去了。

    在文府吃了頓沉悶的午飯,就有婆子進來稟報說,平王請夫人回府,李青立即站了起來,二奶奶和大奶奶屏聲斂氣,連留人的客氣話都沒敢說,小心翼翼的送李青到了二門。

    平王扶著李青上了車,自己也上車坐下了,車子輕輕動了起來,李青回過頭,看了看緊繃著臉的平王,微微垂了垂眼簾,聲音柔和的說道:「妾明天一早就搬去逸梅莊。」

    平王冷著臉看著她,沒有說話,李青彷彿沒有看到,繼續柔柔軟軟的說著:「今晚總要收拾些東西,怕吵著爺,爺今晚還是到西院去歇息吧。」

    平王額頭上青筋跳了跳,半晌才聲音冷冷的說道:「讓你吃那藥,是為了你好!你看看你,瘦成這樣子,哪裡養得了孩子!」

    李青回過頭,眼睛裡閃過絲戲謔,隨即垂下了眼簾,嘴角微微翹起,帶著絲笑容,鄭重的謝道:「多謝爺關愛,妾感激不盡!」

    平王皺著眉頭盯著李青,被她眼裡彷彿閃過的那絲戲謔掠得心頭莫名其妙的湧起些微的不安來。李青身子輕輕往後挪了挪,眉眼帶著笑,聲音柔軟裡帶出些嬌滴滴的嫵媚來, 「妾有家藥鋪,叫慶余堂,爺知道的,前一陣子慶叔已經把總號搬到了平陽府,過一陣子妾還想到金川府,還有隴平府開幾家分號,想請三爺給寫個招牌,也借借爺和三爺的福氣,怕三爺不肯答應,爺能不能幫幫妾,求求三爺?」

    平王臉色微微緩和了些,點了點頭,李青滿眼笑意,繼續說道:「妾前些日子在城裡看中了間鋪子,看來看去,就覺得開飯莊再好不過,就讓連慶買了下來,妾想開家飯莊,爺看合適不合適?」

    平王聽著她軟軟的小意的商量,心底彷彿有朵花慢慢綻放開來,臉雖繃著,眼神卻柔和下來,點點頭,「你想開就開吧,有什麼事,就讓連慶去找三爺。」

    李青笑顏如花,聲音嫵媚歡快的細細碎碎的和平王描述著飯莊要如何佈置,要做了什麼樣的菜來吃,飯店的夥計要穿了什麼樣的衣服才好看,菜單要怎麼寫才別緻。平王仔細的聽著,臉上越來越柔和。

    車子進了王府二門,平王下了車,伸手扶著李青下來,牽著手小心的把她送上了兩輪小車,背著手目送著李青的小車轉了個彎,看不到了,才回過身,大步去了外書房,丁四緊緊跟在平王后面,心裡愕然不已,昨晚爺氣成那樣,今天早上把練功房裡的花草帷幔砍得沒一片整的,這一趟車坐下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爺對府裡的女人一向嚴苛,這回好像有些不對。

    李青心情輕鬆的回了春熙院,吩咐鄭嬤嬤收拾東西,叫人通知了連慶,明天一早就啟程去逸梅莊。

    申正時分,李青換了衣服,去春暉院請安,侍候著文老太妃吃了飯,奉了杯茶過去,才笑語盈盈的稟報:「母親,我想明天就搬到逸梅莊去,母親看合適不合適?」

    文老太妃怔了怔,放下了杯子,拉著李青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仔細的看著她的臉色,笑問道:「王爺知道不知道呢?」

    「和爺稟報過了。」

    李青帶著滿眼的笑意,恭敬的回道,文老太妃眼裡有了笑意,拍了拍李青的手背說道:「你們小兩口商量好了就行,不用牽掛我這兒,有空了就回來陪我說說話,啊?」

    李青忙站起,曲膝應了,文老太妃笑著吩咐道:「既然明天就搬過去,你今天也要收拾收拾,早些回去吧,也好早點休息。」

    李青笑應著,謝了文老太妃,才告退回去了。



第一卷 第五十七章 搬家

    第二天,李青一大早就醒了,換了件銀色素面雲錦寬袖短上衣,銀紋繡百蝶度花裙,頭髮鬆鬆辮了幾下綰在頭上,插了對顫巍巍的赤金嵌紅寶石蝴蝶花鈿,喝了碗燕窩粥,就焦急的等著去春暉院請安辭行。

    王府大管家孫義焦急的等在練功房外,昨天王爺去了城外軍營巡視,深夜才回,他沒等到王爺,夫人今天早上就要搬去逸梅莊的事還沒稟報,今天寅正剛過,他就趕到了春熙院外,想等王爺一出來就稟報了這事,可誰知道王爺昨天竟睡在了外書房,等他趕到外書房,王爺已經起來去練功房了,王爺練功時不許任何人打擾,他就是再著急也不敢上前,只好在外面守著,他的小廝小義過來,小聲的稟報:「連管事又來催車子了。」

    孫義有些頭痛,低聲吩咐道:「跟連管事說,車子都準備好了,等稟了王爺就派出去,夫人出行這事,不稟了王爺可不行,你仔細著些和連管事說,別替爺得罪了人!」

    小義答應著跑了出去。

    平王練完了功,出了練功房,孫義忙迎上去,恭敬的稟報了,平王猛的停住了腳步,站了片刻,沒有說話,轉身進了外書房,孫義怔怔的站在了外面。

    片刻功夫,王爺洗漱完畢,換了衣服出來,吩咐孫義:「你送夫人過去,看看莊子裡還缺不缺東西,還有,不管哪一處,只是夫人覺得不合適,就趕緊讓人改了去,讓李仁來見我,還有三爺。」

    說完,轉身去了春暉院,孫義鬆了口氣,恭敬的答應著出去了。

    王爺到春暉院時,李青正侍候著文老太妃喝紅果湯,平王臉色有些陰沉的盯著李青頭上的蝴蝶花鈿看了一會兒,陪著文太妃說了幾句話,就出了春暉院,帶人出城去了長嶺馬場。

    李青辭了行出來,腳步輕快的回了春熙院,鄭嬤嬤已經打點好所有的東西,在院門裡側等著她了,見她回來,笑著曲膝接了,「夫人進屋歇一會兒再出發吧,剛才孫大管家來過了,說王爺吩咐他送夫人過去,侍候著夫人安頓好了再回來。」

    李青神采飛揚的笑著說道: 「不用,現在就走吧,我們的車子慢,只怕要兩三個時辰才能到,趕緊些好,讓桑枝騎著馬先過去傳個信,我們要到莊子裡吃午飯!讓她們仔細的燉了魚湯給我吃。」

    鄭嬤嬤和秋月、琉璃都抿嘴笑了起來,這些天,怕有什麼異味熏了王爺,別說魚,連蔥、韭之類的廚房都不敢送上來。

    鄭嬤嬤取了件銀色用銀線繡了幾支飄逸蘆葦的連著帷帽的斗篷,給李青穿在身上,一行人坐著兩輪小車到了二門。

    二門裡,幾輛大車已經備好等著了,鄭嬤嬤扶著李青上了中間一輛寬大的朱輪華蓋車,秋月跟著上去侍候著,梁靜和程燕坐在了車前頭,鄭嬤嬤帶著琉璃等眾丫頭婆子上了其它幾輛車,車隊緩緩動了起來,李青笑瞇瞇的把車窗簾子掀起一隻角,輕輕的跟王府揮了揮手,秋月抿嘴笑著看著她。

    車子剛出城門,就停了下來,三爺已經等在城門外了,見車子停了下來,下了馬,走到李青車子旁,笑著說道:「夫人,王爺吩咐,讓丁統領帶五百兵丁送夫人到逸梅莊,以後就駐在逸梅莊外,守護著莊子。」

    李青揚了揚眉毛,驚訝的說道: 「原來韓地竟然混亂成這樣了!離平陽府不過二三十里路,竟要五百兵丁護著才能安全?!」

    三爺一時張口結舌,呆在那裡,片刻,才苦笑著解釋道:「不是因為亂,韓地一點都不混亂,這是王爺對夫人的愛護之意。」

    李青帶著笑,拖著長長的聲音說道:「啊……是愛護之意啊……那就,多謝王爺和三爺了。」

    三爺尷尬的嘿嘿笑了幾聲,讓開了路,車隊在丁統領和五百兵丁的護衛下,緩緩往前行去。

    李青陰了臉,一早上的好心情都被這五百兵丁破壞得乾乾淨淨,哼,拿她當囚犯看著了。秋月看著李青陰下來的臉色,笑著寬解道:「我看哪,這還真是王爺對夫人的愛護之意呢,要不然,哪要得了這許多兵?」

    秋月壓低了聲音,沖車前努了努嘴,「像夫人這樣連路都走不動的,就前面那兩位,看著夫人就足夠了。」

    李青瞪著眼睛看著秋月,秋月嘻嘻笑著,並沒有什麼懼意,李青想了想,也忍不住笑出了聲,「你說得對,就我這樣的,一個粗使婆子就夠了,這裡裡外外佈置得這樣精心,真是浪費!」

    李青打了個呵欠,吩咐秋月,「給我散了頭髮,我要睡一覺,今天起得太早,這會兒倒困了。告訴外面,車子穩著些,別吵醒了我!」

    秋月笑吟吟的往前面傳了話,上前給她收拾停當,李青把自己放舒服了,秋月取了條細綿布夾被給她蓋上,李青閉上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秋月輕輕的推著李青,「夫人,夫人,醒一醒,我們到了。」

    李青迷迷糊糊的坐起來,掀起車窗簾子往外看了一眼,眼睛就亮了起來,端坐著讓秋月給她綰了頭髮,穿好衣服,收拾整齊了,才扶著鄭嬤嬤的手下了車子。

    車子停在了莊子的二門裡,李青轉眼正想打量打量四周,四個嬤嬤已經上前跪倒磕頭請安,李青仔細看去,不禁微笑起來,也是舊相識了,「孫大管家把你們幾位派到這裡當差來了?」

    趙長貴家的忙笑著回道:「是我們幾個求了孫管家,孫管家也覺得我們幾個侍候過夫人,總比那陌生的好些,就派了過來。」

    李青帶著滿臉笑容,點點頭,「我這兒清苦,委屈幾位嬤嬤了。」

    趙長貴家的等四人忙磕頭連稱「不敢」,李青笑著虛扶了下,趙長貴家的等四個嬤嬤急忙站起來,垂手侍候在鄭嬤嬤後面,李青笑著吩咐道:「往後,這莊子裡,內院的事,就由鄭嬤嬤統總管著,你們四個的差使,也由鄭嬤嬤分派,我屋裡,由秋月統總管著,外院的事,就找木通,木通作不了主的,自然會去找連管事。」

    眾人躬身答應著,李青緊了緊斗篷,這郊外,風大,也涼。秋月忙站到了上風口,給李青擋著風,鄭嬤嬤微微曲膝建議道: 「夫人,先進去歇息一會兒,廚房已經備好了午飯,先吃了飯歇息好了再看各處也不遲。」

    李青猶豫了一下,她睡了一路,倒不累,不過,跟著的丫頭婆子們都是一臉的疲憊,就笑著點了點頭,粗使婆子抬了個小小的兩人抬竹轎過來,秋月和琉璃扶著轎子,穿花拂柳,往後院正堂去了。

    未末時分,李青換了件蔥黃色蘇繡月華長裌衣,一條軟銀輕羅百合裙,帶著秋月和琉璃,在鄭嬤嬤、趙長貴家的和孫義的陪同下,在莊子裡一路看過來,孫義半躬著身子,在前面引著路,「夫人,這是松間堂,爺作書房用的,也在這裡見人,處理公事,夫人慢走,小心腳下,這台階有點高,後面這架薔薇是去年秋天爺讓人新種的,王府的書房外面也種了一架。」

    「夫人,請看,這就是夫人剛才歇息的疏梅居,這處房屋是這莊子裡最軒敞闊大的,和剛才的松間堂最近,有條遊廊連著,爺來這兒時一直住在這裡,爺吩咐了,讓夫人住這裡就行。」

    李青嘴角翹了翹,沒有說話,一行人繼續往莊子裡面走,轉過幾處建築,眼前豁然開朗,半湖碧綠的荷葉中夾雜著幾支亭亭玉立的粉嫩荷花,在風裡輕輕招搖著,李青眼睛亮了起來,緊走了幾步,往湖邊走去,這湖極大,簡直有些望不清對岸的感覺,孫義帶著滿眼的笑意,跟在後面介紹道:

    「這莊子雖說叫逸梅莊,其實最出彩的倒是這湖,和這一湖的荷花,這湖裡養了差不多二十種荷花,夫人知道,咱們韓地冷,五月裡能開花的品種,也就咱們這莊子裡有,這湖裡還種著幾種晚開的荷花,前前後後,能一直開到十月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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