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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1-12-8 07:15 AM

炎之卷 第五十九章 母子

  叮噹的街車從卡蘭城街道上駛過。

  過期的舊報紙在空中飛舞,隨著風打了個旋,落在地上,被一隻纖細的手拾起。

  頭版粗黑的大字印出了街巷熱烈傳播的消息——帝國軍神大獲全勝,冷血屠夫戰敗身亡。

  作者以激昂的筆調頌揚了修納執政官親征的輝煌戰果,對敗陣的林公爵極盡挖苦之能,並對修納執政官的仁慈大加概嘆,竟然不曾將民眾的公敵暴屍示眾,而是以軍禮掩埋。

  看完滿篇文字,長長的睫毛靜滯了一刻,折起報紙放在隨身的提籃中,從喧嚷的大街走回窄巷,進入一間低矮的小屋,徑直走進了廚房。

  「奧薇,你總算回來了。」五十餘歲的婦人莎拉回過頭,埋怨的話語帶著笑意,「再拖下去晚上沒有湯喝,艾利會抱怨我的。」

  「那家店沒有香草了,我走到另一條街才買到。」吻了吻婦人的頰,女孩放下了籃子。「我來削土豆。」

  除掉兜帽長披風,女孩從門邊摘下圍裙,拎起細帶繞到腰後打結,莎拉含笑替女兒拔開一縷散落的長髮。

  女孩的臉頰帶著淡粉,鼻尖微翹,小嘴瑩潤,肌膚潔白無暇,像薔薇花瓣一樣嬌嫩。這可愛的孩子是她至愛的珍寶,在失去多年後復得,儘管忘記了過去的一切,但能恢復健康快樂的生活,莎拉已經無比感激神的恩賜。

  好容易忙碌完畢,門外傳來響動,是收工回家的艾利在叫喚。「累死了,媽媽,晚飯還沒好嗎?」

  廚房裡的兩人相對一笑,奧薇揚聲。「等一等,今天有好吃的燉肉。」

  艾利歡呼,似乎拍了拍誰的肩。「聽見了?拉斐爾你真有好運。」

  說完艾利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媽媽,多切一點麵包,有朋友到家裡吃飯。」

  莎拉應了一聲,艾利隨手把新交的朋友按在椅子上,走去倒水,愉快的吹著口哨等候晚餐。

  拉斐爾是一個瘦削結實的男人,相貌英俊,微勾的鼻子給人以敏捷果斷的感覺。他正環視著所處的房間——光線暗淡,門窗破舊,牆角帶著潮濕的印痕。住在這裡或許不會舒適,但內屋隱約傳來湯盆的輕響,加上艾利的口哨,渲染出一種輕快活潑的氣氛,讓人情不自禁的放鬆。

  一個女孩端著托盤從裡屋走出,身姿優美,異常輕盈,美麗的眼眸竟然是火一般的緋紅。她對著客人淺淺一笑,暗淡的屋子彷彿突然亮起來。

  拉斐爾忘了回禮,等醒過神女孩已經回到了廚房。「那是……」

  「我妹妹奧薇。」艾利把手壓在他肩上,不無得意的咧嘴。「漂亮吧,她的美貌簡直可以匹配伯爵。」艾利頗為遺憾的感嘆,語帶玄機的睨著拉斐爾,「真不知哪個傻瓜有好運娶到她。」

  誰能想到狹窄的陋室竟有如此美人,彷彿海上泡沫中孕育出的精靈。拉斐爾有一刻的失神,聽到艾利的話語後立刻清醒,轉為禮貌性的誇讚。「確實讓人驚訝,尤其是眸色非常少見。」

  「紅色的眼睛在邊境很常見。」艾利立刻替妹妹辯解。「只是這一帶不多而已,你不認為很美?」

  拉斐爾只能微笑,接下來的用餐他繞開任何近似的話題,艾利的東扯西拉曖昧湊趣全部落了空,他兀自不死心的堅持,暗示越來越直接。

  「艾利,難道湯還不夠好喝嗎?」女孩的聲音柔和悅耳,秀眉微蹙,像無奈的姐姐在看著弟弟胡鬧。

  艾利嗆了一下,對妹妹的警告頗為忌憚,端起湯識趣的改變了話題。

  拉斐爾鬆了口氣,終於順利的吃完了飯。

  喝完茶送走客人,奧薇瞪著艾利還來不及責備,莎拉適時的呼喚。「奧薇,把椅子上那件襯衣洗一洗,艾利後天要穿。」

  艾利在母親的幫助下躲過一劫,探頭做了個鬼臉,快活的閃到內室洗澡去了。

  莎拉收拾完桌子,望向低頭搓衣服的女兒。「別怪艾利,他是為你好。」

  「他總想把我推出去。」奧薇已經懶於對此生氣。

  「你是該嫁人了,我在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生了艾利。」母親顯然與艾利持有同樣的觀點。

  奧薇並不在意。「我現在已經很快樂。」

  「但你終將結婚,艾利也會有妻子,而我則日漸老去。」莎拉溫和的勸說。「這就是生活,奧薇。」

  女孩緘默不語。

  「別擔心,會有男人懂得欣賞你,愛上你。」擦乾手,莎拉撫摸愛女微卷的長髮,帶著身為母親的憂傷。「對不起,如果不是這雙眼睛,你早就有個好丈夫了。」

  緋紅的眼睛就算在邊境都極少見,在城市中更受排斥,被視為血色的不祥,儘管有過人的美貌,奧薇仍然不時為此受累。

  「可我很慶幸。」奧薇綻開一個微笑,真誠而明亮。「我得到了生命,還有很好的親人,這不值一提。」

  忍住泛起的淚,莎拉接過衣服擰乾,抑住愁緒打趣。「好了,去曬起來吧,別把衣服搓破了,現在可沒錢替艾利買新的。」

  奧薇將濕衣搭在屋外的晾架上,惹起麻煩的艾利又晃過來,不死心的探問。「你覺得拉斐爾這個人怎樣?」

  奧薇反問。「你和他怎樣認識?」

  「他是工廠的分區管事,頭腦和人緣都很棒,與我這樣的粗工不同,很受工廠主器重。」見妹妹似乎有興趣,艾利沾沾自喜。「他來自尼斯,薪酬可觀,每天都有人約他用餐以推銷自己的女兒,我可是好不容易把他請回來。」

  「你工作的地方究竟是做什麼?」艾利剛要大談特談,奧薇已經轉到了另一個問題。

  「是處理一種特別的晶石。執政府出資建的,規矩非常嚴,好在薪酬比其他工廠要高。」好不容易從數百人中通過了甄選,艾利引以為豪。

  「什麼樣的晶石。」

  妹妹似乎對工廠更關注,艾利略感失望,但還是有問必答。「我以前也沒見過,一種淡藍色的能量礦石,每道工序要十分小心,車間也管得很嚴,不許工人隨意走動。」

  奧薇沉默了許久,抬手撫平濕衣上的摺痕。「艾利,以後最好離拉斐爾先生遠一點。」

  「為什麼?」艾利不明所以。

  緋紅的眼眸抬起來,奧薇沒了笑容。「我不喜歡他。」

  走過一樓門廳,年輕的拉斐爾先生向房東太太問了聲好,接過一壺奶茶,爬上樓梯打開了自己的房門。

  反手鎖好門,為自己倒了一杯香濃的奶茶,拉斐爾抽出筆灌滿墨水,想了想,在精緻的信紙上寫下了第一個字母。

  我最尊敬的朋友:

  我得報告一個不那麼美妙的訊息,恐怕我們最擔心的那件事已經成為了現實。

  那個不可思議的方案並不僅僅停留在虛無飄渺的構想,它被強有力的命令賦予了生命,即將在帝國各地盛開。我親眼見識了它所帶來的驚人的能量,比此前預想的超出一百倍,我敢斷定在不久的將來,西爾會因此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就如我們曾經談及的,這種變化導致的未來令人憂心。我將嘗試進一步接觸,取得少許核心的奧秘,當然這並不容易。西爾的執政官十分警惕,用嚴厲的措施防範意外,或許必須用一些冒險的方法,我會盡一切可能。

  祝安好

  您忠實的拉斐爾



炎之卷 第六十章 間諜

  午休時分,艾利在休息區用毛巾拭汗,正和工友談笑,忽然肩膀被人一拍,回過頭正是拉斐爾。

  「拉斐爾?」儘管奧薇一度叮囑,但拉斐爾的親切早讓艾利將提醒拋到了一邊。

  「方便的話,下班後我再去你家吃飯?」

  彷彿幸運突然降臨,艾利喜出望外,「當然!歡迎之至。」

  「謝謝,我知道這很冒昧,可燉肉太美味了,奧薇又是那麼可愛。」拉斐爾微笑。

  「很高興你喜歡,奧薇一定也會高興的!」艾利簡直心花怒放,打定主意回去說服妹妹改變心意,難得拉斐爾不介意眸色,這麼好的男人絕對不能放過。

  上工的汽笛響了,工人陸陸續續進入工房,無法再多說,艾利邊走邊興奮的回頭。「就這麼說定了,放工後我等你。」

  艾利沒等到晚餐。

  踏出工廠大門的一刻,尖利的警報突然響起來,警衛衝過來壓倒了懵懂無知的艾利,排隊離廠的人群一陣混亂,紛紛轟嚷議論,將門堵得水洩不通。工頭喝罵著關掉了報警器,從捆得結結實實的艾利口袋中翻出了一枚小小的、引起大禍的淡藍色晶石。

  「混帳,規定過不許偷晶石,違禁者一律扔進監獄,等你被砍掉雙手就明白什麼叫後悔!蠢材!」

  艾利的臉龐血色盡失,思維一片混亂,不明白這東西怎麼會到自己的口袋。

  茫然在人群中尋找可以求助的人,卻只看到一張張圍觀的臉,艾利無力的翕張著嘴,被粗暴的警衛拖了出去。

  「艾利!」

  從渾沌中清醒過來,艾利看見妹妹的臉在鐵欄外。

  見到緋紅的眼眸,彷彿塞滿亂絮的心一下被衝開,他像一個委屈的孩子,聲音都變了。「奧薇!」

  「艾利,告訴我怎麼回事。」女孩半跪在牢邊,從提籃中取出粗麵包和切好的肉乾遞進去。「別擔心,媽媽很好,我請了鄰居嬤嬤陪她說話。」

  艾利眼眶一紅。「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奧薇你相信我。我根本不知道那塊該死的晶石怎麼會到我身上,或許是工作的時候掉進去,我真的沒有偷,他們都不相信,說一定有人指使……」

  又急又快的話語紊亂不清,奧薇耐心的勸慰。「好的艾利,我知道,我們還有一點時間,你先吃東西,慢慢告訴我怎麼回事。」

  柔和的安撫讓艾利稍稍平靜了一點,他這才覺得餓得發慌,抓起麵包邊啃邊說,最後才想起來。

  「奧薇,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賄賂了獄卒。」聽完來龍去脈,奧薇垂下眼眸思考了一會,「那件衣服你一直穿著?艾利,今天人有接近過你嗎?」

  「只有幾個一起幹活的工友,對了,還有拉斐爾,他中午來找我,說晚上到我們家吃飯。」艾利沮喪極了。「對不起奧薇,我搞砸了,拉斐爾本來對你很有好感,現在全完了,都是我的錯。」

  聽著艾利懊惱的自責,微冷的眼眸轉暖,奧薇越過欄桿拍了拍他的手,撫慰情緒低落到極點的人。「這不怪你,別怕,我會想辦法。」

  「你有什麼辦法?你是個女孩子。」艾利已經對現實絕望。「奧薇,如果我死了,你要好好照顧……」

  「別說傻話,你不會有事。」奧薇立即打斷他。

  「他們說會絞死我,一旦證明我是間諜。」想起恐怖至極的刑具,艾利喪失了所有勇氣。「今天就要審問,說不定我根本無法活過今晚,昨天有一個人受刑,全身都被烙鐵燙爛了,那樣子太可怕了。」

  「聽著!」奧薇握住鐵桿後的雙手。「艾利,接下來你照我說的做,記住每一個字。」

  艾利愣愣的望她,那雙緋紅的眼睛清冷銳利,彷彿換了另外一個人。

  「晚上受審時你告訴他們,你確實受人指使,三天前有人許諾給你一袋金幣,讓你從廠房裡偷晶石,那個人繫著連帽披風,所以你沒有看見他的臉,似乎略帶尼斯的口音。你們約好一週後在街角酒吧交易,他先付了兩枚金幣的定金,如果再追問,你就說金幣交給了我,明白嗎?」

  艾利不解。「奧薇——我沒有——」

  「我知道你沒有,但只有這樣才能讓你暫時躲過受刑。」奧薇簡單的解釋。「不論是什麼懲罰,從法庭宣判到行刑至少有七天,七天內我會想辦法讓你出來。」

  「奧薇!你不可能有什麼辦法。」艾利更加迷惑了。

  她側了下頭,微微一笑。「別擔心,我會向合適的人尋求幫助。」

  「你……」

  「艾利!」奧薇稍稍加重了語氣。「我是你妹妹,不會害你,相信我,一定會讓你安全的脫離監獄。」

  女孩神色鎮定而自信,讓艾利不由自主的點頭。明知柔弱而需要保護的妹妹或許僅是口頭安慰,仍萌生出了一線獲救的希望。

  結束探望,奧薇披上長斗篷離開監獄,向幾名工友打聽出拉斐爾租賃的寓所。

  遠遠觀察了一下,奧薇轉過街角,繞到了老房子背面。四顧無人她脫下斗逢,像一隻靈巧而無聲的貓,沿著排水管翻上了三樓。

  半敞的窗內一片黑暗,顯然主人外出未歸。

  她徒手攀附著窗檯,並未急著跳入,指尖沿著窗沿略為試探,神色微動——看似平凡的窗口竟然攔著數根極細的鋼絲,足以把冒失的闖入者切成重傷。她小心的拆掉兩根鋼絲,用備好的舊布裹住鞋子,無聲無息的潛入了房間。

  空無一人的屋子異常整潔,完全不像一個單身漢的住所。

  奧薇從壁爐裡挑出幾片未燒完的紙,扯下空白信箋本最上方的一張,故意留下一些翻找的痕跡,又在找到的一袋金幣中抓了一把藏進懷裡,再度從窗口溜出了房間。

  莎拉被深夜闖入的警備隊嚇得魂飛魄散,由奧薇扶著才沒倒下去。

  很快,警備員在放錢的鐵盒裡找到了目標——兩枚不知從何而來的金幣。

  窮凶極惡的搜查者走後,望著一團狼籍的家,想到身陷獄中的兒子,莎拉又一次無助的哭泣。奧薇卻很安定,她勸走了圍觀的鄰居,頂住被踢壞的門,用熱巾為莎拉拭臉。

  「媽媽,艾利不會有事,我拜託了上次來過的拉斐爾先生,他答應幫忙。」

  莎拉愣愣的抬起頭,難以置信。「他真的願意幫忙?他能救艾利?」

  「拉斐爾先生在監獄裡有朋友,會在行刑之前放艾利逃出來。」奧薇攬住母親單薄的肩膀勸說。「所以為了艾利,我們必須離開卡蘭城,逃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

  「逃?讓艾利做逃犯?」莎拉本能的恐懼「天哪……」

  「這是唯一的辦法,不能讓艾利受刑。只要小心一點,到其他城市就能重新開始生活,別怕媽媽,為了艾利,我們要勇敢一點。」

  「我們該怎麼辦?」莎拉不知所措,可憐的婦人被飛來橫禍折磨得心力憔悴。

  「明天您對鄰居說被搜查嚇壞了,不敢住下去,要到城郊的親戚家,收拾兩件衣服,其他的什麼也別帶。」奧薇把十個金幣放在莎拉手中,不等母親驚呼,她已經壓低聲音解釋。「這是拉斐爾先生借的,您帶上錢去伊頓城,在那裡等我和艾利。」

  「奧薇,你怎麼辦?」

  「我和艾利一起,拉斐爾先生說分批走較好,不然警備隊會起疑。」奧薇把謊言說得毫無破綻。「他會在救出哥哥後安排馬車讓我們逃走。」

  「噢!」莎拉涕淚漣漣,滿心慶幸。「拉斐爾先生真是個好人。」

  「是的,不用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一個人去伊頓城,媽媽你能做到嗎?」

  莎拉點了點頭,將金幣握在手心,再度有了勇氣。

  艾利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只覺察審問官對他失去了興趣,被甩在監獄裡無人問津。

  工廠中的私下議論卻沸騰一時,難以平息。

  深得廠主賞識的拉斐爾突然失蹤,在這個敏感時期引起了警備隊的重視,詳細調查身份來歷後,被懷疑為利茲國間諜,受到了全面通緝。

  既然間諜是拉斐爾,可憐的艾利無疑成了被連帶的倒霉鬼。

  可惜縱使如此,他仍被判有罪,數天後將被砍掉雙手。西爾的刑法一向嚴峻,判決的結果在所有人意料之中,不過沒人能想到,這個倒霉鬼居然會逃獄。

  買通獄卒得到了換班時間,奧薇成功的劫走了囚犯,連人都沒看清的艾利一併被打昏,被拖上每天例行出城的牛奶車,不等警衛發現已雙雙逃出了城市。

  從刻意留下闖入痕跡,驚走拉斐爾開始,一切都照預定目標完成。奧薇替昏迷的艾利貼上絡腮鬍子,用染色劑更換膚色,被通緝的逃犯立刻判若兩人。

  換了幾次馬車,混在一群旅行者中間,兄妹二人終於逃到了與母親約定的伊頓城。

  看見心愛的一雙兒女安然無恙的出現,被焦灼折磨的莎拉驚喜的叫出來,摟住兩人失聲痛哭。

  絕處逢生的艾利同樣激動,奧薇微笑著吻了吻母親淚濕的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11-12-8 07:29 AM

炎之卷 第六十一章 伊頓

  伊頓是一座古老的城市,統領這座城市的是索倫家族。

  這個家族把持整座城市已有近百年,產業遍佈工廠,劇院,商業作坊,手工店舖等各類行業,即使在帝國最動盪的時刻,索倫家族仍然穩如磐石,連強勢的執政府都不得不暫時放任,這種半獨立的境地正是奧薇選擇的原因。

  一家人在城市中安頓下來,艾利積極尋找工作的機會,實心眼的小夥子對欠下的金幣愧疚難安。莎拉也在考慮替人洗衣,以在最短時間內償還拉斐爾先生的恩情,對此奧薇正在設想合適的理由勸阻,畢竟過於辛勞無益於莎拉的身體。

  平靜的生活似乎再度來臨,但一場意外帶來了新的變數。

  色彩斑斕的皮球滾到腳下時,奧薇正在傭工處詢問。碰撞讓她低下頭,發現是一枚孩子的玩具,不由微笑,拾起來遞給幾步外的物主。

  接過皮球,小女孩仰起頭,黑亮的眼睛宛如葡萄,張著花瓣一樣的唇驚叫出來。

  「你的眼睛是紅色的!」

  周圍的人群發出了低議,奧薇退了一步,拉低了兜帽。

  在外的時候她習慣垂下眼避開人們的視線,卻被小小的孩子發現,無意中叫破。

  不理會她的退避,小女孩興奮的追上來。「珍妮你看,好漂亮的顏色。」

  孩子身後的伴婦趕上來,看見奧薇,一把抱住小小的身體。「芙蕾娜小姐,別看,那是不祥的眼睛。」

  「怎麼可能?」芙蕾娜扭動身體,試圖擺脫伴婦的控制。「珍妮,我就要她。」

  「芙蕾娜小姐。」婦人試圖勸說任性的小主人。「她不行,爵爺不會同意,她是會帶來厄運與不祥的人。」

  「我不!」芙蕾娜任性的尖叫起來。「父親說我可以自己挑選女僕。我要她!」

  珍妮額頭滲汗,被蠻不講理的孩子弄得束手無策。

  「謝謝你,我真的不合適。」奧薇蹲下來,平視著年幼的女孩,微微漾起笑意。「抱歉,祝你挑到一個更好的侍女。」

  美麗柔和的笑容令芙蕾娜呆了一下,掙脫珍妮抱住了奧薇的脖子,像一隻黏人的小狗。「不,我要她,珍妮我要她!你說過這裡的人都可以。」

  這確實是僱傭所,可芙蕾娜小姐卻偏偏選中了最不合適的一個,珍妮怎樣哄勸都無效,求助的望向了遠處的馬車。

  馬車裡的人顯然發現了異況,車門開了,走下一個衣著考究的男人,一把抱起芙蕾娜,相似的輪廓輕易就能辨認出是一對父女。

  「我的小公主怎麼了?」男人疼愛的打趣。「瞧瞧你的紅鼻子。」

  主人出面,珍妮鬆了一口氣。「爵爺,芙蕾娜小姐堅持要選一位不適合的女孩做貼身女僕。」

  「芙蕾娜為什麼選她?」男人掃了一眼裹在長斗蓬內的女孩,低頭詢問小女兒。

  芙蕾娜孩抽抽嗒嗒的回答。「我喜歡她,眼睛很美,看起來又很乾淨。」

  奧薇失笑之餘又有些溫暖,除了家人,這天真的孩子是第一個讚美這雙眼睛的人。

  「爵爺,她的眼睛不……」珍妮堅持說明。

  見奧薇腳步移動,已經要鑽出人群,芙蕾娜大哭起來。

  男人打斷珍妮,一句話攔住了引起爭端的女孩。「抬起頭,讓我看看你的臉。」

  兩名侍衛攔住了路。

  豪華的馬車,強勢的命令,不容拒絕的貴族,奧薇靜默了一下,掀開了遮臉的兜帽。

  長睫下一對緋紅色的眼睛,引起了一片嘩然。

  片刻之後,在周圍充斥的不祥、災難、鮮血等字眼中,奧薇再度罩上了斗蓬。

  「父親,她很漂亮對嗎?我可以要她嗎?」芙蕾娜滿懷希望的看著父親。

  「如果芙蕾娜真的想要。」男人揉了揉小女兒的頭。「有什麼不可以呢?」

  一旁的管家不讚同的勸讕。「爵爺,傳說紅色的眼睛會招來災禍與厄運。」

  男人笑起來,把破涕為笑的女兒高高拋起又接住,漫然的語調帶著傲慢的自信。「只要芙蕾娜喜歡——至於厄運,索倫家不怕那種東西。」

  索倫公爵是個三十餘歲的英俊男人。

  他智慧狡詐,心機深沉,平素寬和待人,必要的時候又冷酷無情。同時風流自賞,愛好鑑賞名馬和美人,妻子病逝後他情人無數,宅邸整日賓客盈門,舞會歡宴不斷。芙蕾娜是他最小的女兒,頗得寵愛,衣飾飲食幾乎可以比肩公主。

  在伊頓城的統治者家做女僕,奧薇並不情願,但似乎沒有別的選擇。好在工作只是陪伴芙蕾娜,索倫身邊美人眾多,夜夜新歡,幾乎難得一見,讓她略微放下了心。

  「奧薇,我想穿那條藍色的紗裙。」

  「奧薇,我討厭吃蘋果派。」

  「奧薇,我想到園子裡去摘花。」

  「奧薇,我一點也不想上鋼琴課。」

  「奧薇奧薇……」

  ……

  不到一個月,索倫家上下都清楚,芙蕾娜小姐喜歡新雇的女僕。漸漸的,人們見慣了緋紅的眼睛,私下的議論逐漸消退。

  奧薇折起公爵小姐換下的衣裙,端起用完的餐盤,芙蕾娜已經拉著她。「奧薇,陪我去鋼琴課。我討厭若拉老師,過一會我裝作暈倒,你就把我抱出來,然後我們去花園玩。」

  奧薇啼笑皆非,半蹲下去替她整理髮飾。「為什麼?你不喜歡鋼琴?」

  芙蕾娜喜歡奧薇這樣平視,彷彿被視為成年人般對待。「我喜歡,可若拉總是說:小姐,你的手指應該再跳躍一點,背挺直,你節奏太快,你又彈錯了……」老氣橫秋的模仿完女教師刻板的腔調,芙蕾娜皺了皺可愛的鼻子,「她總是挑刺,真討厭。」

  奧薇莞爾。「這樣的話確實討厭,可放棄練習又很可惜,我覺得你那首舞曲彈得非常動聽,半個月後的聚會一定能讓莉絲小姐大吃一驚。」

  芙蕾娜睜大了眼。「你覺得我能勝過莉絲?」勝過那個鼻子翹到天上的二姐?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聽見若拉私下誇你很有天份,是她教過最聰明的學生。」奧薇看看左右,壓低聲故作秘密。「就是不太認真。」

  芙蕾娜漲紅了臉,得意又略為慚愧。「若拉真這麼說?」

  「當然。」奧薇牽著小女孩在琴房外停下。「上課時間要到了,需要我告訴若拉你近期身體欠佳,請她縮短課時嗎?」

  「呃……」芙蕾娜改變了主意,聲音細如蚊訥。「還是不用了。」

  緋紅的眼睛盛滿了笑意,替孩子打開了門。

  靜靜在琴房外等候,走廊經過了幾個貴族,奧薇依禮屈膝等候對方走過,一個女人卻停下步履。「你是那個不祥的女孩?」

  一把扇子抬起了奧薇的下頷,美豔的貴婦似乎是索倫公爵眾多情人之一。「的確是一對讓人厭惡的眼睛。」

  奧薇沒有說話,女人語氣不善的質問。「你是啞巴?」

  「抱歉讓夫人不快。」奧薇習慣了冷漠與敵視。

  貴婦眼神輕鄙。「在你招來災禍前,我會勸爵爺把你扔出去。」

  「謝謝提醒,你可以走去了。」索倫公爵自走廊另一頭走來,語氣慵懶。「這裡不歡迎你。」

  「你趕我走!?」貴婦不敢置信。

  「我說過我們已經結束。」變了心的男人十分無情。

  「你又看上了哪個女人?」原本想以溫柔和蜜語挽回,卻被愛人的率性刺傷,貴婦變得激動起來。「蓋麗?依琳?還是朵蒂那個賤人?」

  索倫公爵略一皺眉,相當不耐。「與你無關,請注意你的身份和用詞。」

  顯然昔日的愛人已經滿心厭棄,貴婦人眼中盈滿了淚,一腔憤怒卻無法發作,瞥見一邊的奧薇,遷怒的甩了一掌。「都是你帶來的厄運!」

  一聲脆響,而後是一聲尖叫。

  尖叫的是芙蕾娜,聽見外邊吵鬧而拉開門,正看見心愛的侍女被打,公爵小姐憤怒欲狂。「你竟然打奧薇!」狂怒的小女孩抓亂了貴婦的衣服,扯掉了高高的假髮,惹來連聲尖叫,混亂的場面令公爵頭疼不已。

  直到被奧薇抱回房間,芙蕾娜的情緒才漸漸平復,噙著淚摸著侍女的臉。

  「可憐的奧薇,那個假惺惺的女人真噁心,下次遇見我一定撕爛她的衣服。」

  「謝謝你,芙蕾娜。」奧薇輕柔的安撫,儘管平白被捲入了一場風波,心底卻因孩子的舉動異常溫暖。

  哄得芙蕾娜睡著了,奧薇返去收拾遺落在琴房中的曲譜。

  琴房空無一人,鋼琴老師已經離去,她微倦的在琴凳上坐下,目光掠過光滑的黑白琴鍵,泛起了一些零碎的記憶片段。

  大理石桌上的水晶瓶盛開著大捧鬱金香,色澤嬌豔繽紛。

  一個女人在窗前彈琴,精緻的花邊襯得肌膚猶如象牙,指尖輕快的跳躍,悅耳的琴聲如泉水流瀉,時而抬起眼看著她微笑。她趴在軟椅上聽,心情甜蜜而安適,甚至還記得母親髮上的香氣,與明媚的陽光同樣美好。

  琴房的陽光漸漸轉暗,一如那些美麗的日子在時光中無聲的流逝,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

  她合上琴蓋,回覆到了現實。

  「你喜歡鋼琴?」突兀的聲音打斷了思緒,索倫公爵不知何時倚在琴室門邊。

  奧薇微微一驚,起身行禮。「我來替芙蕾娜小姐拿曲譜。」

  索倫公爵沉默了一會,叩了叩琴蓋。「你可以在其他人不用時使用琴房。」

  奧薇婉謝了意外的施恩。「多謝爵爺,我不會彈琴。」

  公爵手動了一下,彷彿想抬起她的臉,奧薇立即退了一步。「之前的事很抱歉,如果需要,我可以去向那位夫人致歉。」

  無形的拒絕令氣氛僵了一刻,索倫公爵冷笑了一聲。「致歉?你做過什麼?」

  沉寂了一會,公爵若有所思。「你倒很明白自己的身份,看來我雇到了一個聰明的女僕,這可真是……難得。」



炎之卷 第六十二章 墓地

  步出審判廳的秦洛被攔住了去路,近衛官威廉恭敬的行禮。

  「非常抱歉打擾,請原諒,我們實在找不到執政官閣下,而這封急報又必須盡快呈送。」

  秦洛一愣,隨即醒悟,正值西爾一年一度的祭掃日,難怪最親近的部下也找不到修納。秦洛嘆了一口氣,接過信封鑽進馬車,揚聲吩咐車伕。「去城郊的平民墓園。」

  不論何時,墓園永遠是那樣安靜。

  這裡埋葬的人太多,守墓者也不甚盡心,參差不齊的雜草遍生,看上去有幾分荒涼。

  有些墓碑相對精緻,綴飾著色彩鮮麗的瓷像或青銅雕塑,有些則樸素得跡近寒酸,僅有石板勒記。這是屬於逝者的世界,無論生前抱有怎樣的遺憾,擁有怎樣的聲名地位,死亡都給予了永久的安眠。

  秦洛走過一座座墳墓,在一個僻靜的角落停下。

  一座樸素的墓前盛放著大簇純白的薔薇,立著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

  年輕的執政官冷峻蒼白,毫無笑容。

  儘管處理事務仍與昔日一般利落高效,氣息卻日漸冰冷,彷彿對生活失去了熱情。

  他過得很規律,幾乎將所有時間用在政務上,剩下的少量由睡眠與鍛鍊分割,機械而單調的日復一日。即使身居高位,他依然有鍛鍊的習慣,將力量與靈活性保持在巔峰。執政官的生活節制、冷漠、乏味,像機器般準確高效。

  今天這架機器顯然脫離了常軌,獨自來到墓園,靜靜凝望著一塊黑色的石碑。

  空蕩蕩的石碑光可鑑人,上面沒有名字,沒有任何標誌提示墓中人的身份。

  秦洛很清楚它屬於誰,這是伊蘭為自己選的墳墓,在埋葬瑪亞嬤嬤時一併買下,最後把她埋在這裡的是穆法中將。

  秦洛望了片刻,走過去陪著站了一陣,忽然開口。「其實她未必愛你。」

  身邊的人毫無反應,秦洛說出了埋藏多年的心語。「她是自殺,為了擺脫林公爵控制的一切。毀掉神之光才是她的目標,並不是為你而死,放棄毫無意義的愧疚吧。」

  秦洛等待著暴怒、反駁、或又一次激動的揮拳,可什麼也沒發生。

  「我知道。」修納淡淡道,波瀾不起的回答反而令秦洛錯愕。

  「她太善良,即使不愛也不會讓我死在水牢裡,委身與我或許是對公爵的叛逆,死對她而言是一種解脫。正因為如此,我更愛她。」修納出乎意料的平靜。

  「我愛她沉默又溫柔的性情,愛她高貴而壓抑的靈魂,愛她軟弱的眼淚,隱忍的堅韌,驕傲而固守的內心,愛她所有的一切。」

  靜了許久才修納再度開口,清冷的聲音微微起伏。「可我從沒說過,從沒讓她知道……」

  隱秘的愛情像柔軟的藤蘿,在心底無聲無息蔓生,最後卻化成尖銳的荊棘,深深刺入心臟,每一根利刺下都流淌著鮮血。

  顯然修納比預想中更清醒,秦洛心頭一痛,再無法出聲。

  無言的靜默中,墓園走道突然傳來腳步。

  一個挽著籃子的女人走近,看到秦洛後突然停下,清秀的臉龐掠過一絲恐慌。

  秦洛認出來人,搜尋著記憶。「你是……安姬?」

  安姬聽說過當年的秦上校已經成了帝國位高權重的司法大臣,慘白著臉踉蹌後退。

  威廉先一步制住了幾乎要逃跑的安姬,她是那樣害怕,恐懼得全身發抖。

  跌落的籃子裡盛著鮮花和一盒香煙,秦洛把語氣放柔,安撫幾欲昏厥的女兵。「你來看望伊蘭?」

  「我……不是……只是路過……」安姬語無倫次,唯恐被仇恨林氏的民眾以亂石砸死。

  秦洛儘量顯得親切無害,示意威廉鬆開箝制。「真巧,我們也是。」

  安姬掃過墓前的人,又望見大捧鮮花,終於想起秦洛曾是林伊蘭的未婚夫,或許唸著幾分舊情。

  「你退役了?目前在做什麼?」沒想到把安姬嚇成這樣,秦洛稍感愧疚。「你怎麼知道伊蘭埋在這。」

  「……幾年前退役……開了一間雜貨店。」安姬餘悸未平,不敢不回答。「我向鐘斯中尉打聽……」

  「你常來看她?」

  「……偶爾。」看不出秦洛是否可信,安姬覺得這個答案比較安全。

  「謝謝,難得你能記住她,我想伊蘭會很高興。」秦洛真誠的致謝。

  安姬終於稍稍輕鬆了一點。「應該的,長官以前對我很好。」

  很好?好到讓相處一年的部下寧願強忍恐懼,冒著被視為林氏餘黨的風險掃墓?

  秦洛目光打了個轉,宛如閒話家常。「還有家人嗎?也在帝都?」

  「不,入伍後我就和家人沒有來往,退役後自己一個人生活。」

  「一個人經營店舖會不會很辛苦?前一陣帝都很亂,希望不曾波及到你。」

  安姬沒發現試探,「還好,只是幫手受了點輕傷,沒有大的損失。」

  「哦?你是怎麼掙到足夠開店的錢?」秦洛疑惑更重,單憑底層士兵微薄的薪餉,無異於天方夜譚。

  安姬再度緊張起來,眼神躲閃的游移。「我節省了一點積蓄。」

  秦洛感慨。「能有一家請得起幫手的雜貨店,你的積蓄真不少。」

  醒悟到失言,安姬臉色瞬間雪白。

  「告訴我是怎麼攢下那些錢?」三兩下套出破綻,秦洛不打算放過。「是碰巧拾到了神賜的錢袋,還是借助了別人的財物?那個倒霉的人是誰?你來拜祭究竟是因為念舊還是心虛?」

  「沒有!」安姬驚惶失措的否認。「我沒有偷任何人的東西,真的!」

  「或許該好好清查一下,也許到了法庭你會想起來。」秦洛輕描淡寫的又加了一層壓力。

  司法大臣的威脅壓垮了意志,安姬哭泣著坦白。「不,請相信我,錢是長官給我的,我沒有偷。」

  果然與伊蘭有關,秦洛眼神一暗,聲調冷下來。「你最好說實話。假如伊蘭出事前給你,不可能逃過基地失火後的全面調查。」

  「我當時什麼也不知道……長官只是給了我一縷頭髮,托我放在隔壁墓穴的石板下。」安姬嘴唇發顫,努力替自己辯白。「退役後我到了帝都,打開石板才發現有一個盒子,裡面裝著一袋金幣和一張字條,說是送給我的!」

  給安姬

  我已經用不上這些金幣,但願能對你有所幫助,祝一切安好。

  林伊蘭

  字條很簡潔,纖細優雅的字體微傾,與一簇束起的短髮一起,成為伊蘭留下的最後一點痕跡,柔軟的秀髮上還帶著光澤,彷彿仍殘留著主人的芬芳,修納凝視許久,靈魂似乎已去了遠方。

  秦洛暗自嘆了一口氣,丟過威廉送上的急件。「看看這東西。」

  帝國執政官回過神,拆開密信掠了一眼。「利茲果然派出了間諜。」

  秦洛接過信箋掃視。「看來對方可能偷到了部分晶石樣品,不過他們注定失望,帝國六十年的研究成果沒那麼容易解構。」

  「那個利茲間諜太心急了,既然之前無人懷疑,為什麼不繼續潛伏,如此倉惶的逃走,以後再有間諜想混進來必然困難重重。」修納覺得事情有點怪異。

  「或許利茲派了個生手,略有所得就急不可待。」秦洛嘲笑。

  修納沉思了一刻,「間諜的事先放在一邊,現在要處理的是維肯與索倫。」

  秦洛聳聳肩。「你打算先對誰下手?我建議維肯公爵暫緩,畢竟政變的時候他資助了你大筆金錢,下手太早容易惹起垢病。」

  修納十指交疊,仰望著天花板上的壁畫緘默不語。

  「我知道你想殺了他。」秦洛揉了揉額角,頭疼的說服。「但現在時機不對,蘇菲亞在執政府中又有一定的影響力,逼得太緊讓維肯和索倫聯手就麻煩了。畢竟現在局面才剛剛穩定,還有許多蠢蠢欲動的垃圾沒清理乾淨。」

  思考良久,修納終於妥協。「好吧,從索倫開始,先讓他吐出伊頓城這塊肥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1-12-8 08:33 AM

炎之卷 第六十三章 暗殺

  撥開矮籬,現出一張孩子的睡臉,奧薇輕輕搖晃。「醒醒,芙蕾娜小姐。」

  小女孩揉了揉眼睛醒來,還帶著迷糊的睡意,由著她抱起,一邊好奇的嘟噥。「奧薇,為什麼你總能找到我?」

  「大概是因為我小時候也喜歡躲在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見懷裡的孩子不高興的扁嘴,奧薇道。「芙蕾娜心情不好?」

  芙蕾娜眨了下眼,悶悶的嗯了一聲,依賴的環住了侍女的脖子。

  「今天我去找父親,想讓他看看我的畫,可侍從不讓進。」

  奧薇溫和的安撫。「爵爺一定很忙。」

  「我知道很忙,可我已經半個月沒見過他了。」芙蕾娜氣惱的抱怨。「他每天都在會見客人。」

  奧薇勸哄。「等爵爺忙完會來看你,他也一樣想芙蕾娜。」

  「我不確定。」芙蕾娜皺著細眉,「我想他現在比較喜歡肯公爵。」

  「肯公爵?」

  「我在門外聽見的,父親在和叔叔們會談,他們聲音很大,總是在提這個人。」

  奧薇想了一會,微蹙起眉。「維肯公爵?」

  「好像是這個名字,奧薇你真聰明。」芙蕾娜高興的輕叫。

  客人是維肯公爵的密使?奧薇的心情漸漸沉重。

  維肯與索倫派使者私下往來,究竟是想掀起動盪巔覆執政府,還是覺察出某些威脅意圖自保?

  新型能源晶石才剛開始推行,時局尚未穩定,執政府應該不會在短期內使用武力。不過並非絕對,她曾聽聞帝國執政官以軍事政變上台,風格凌厲強悍,假如他無法容忍索倫和維肯長期各踞領地,很可能趁敵人羽翼未豐時下手。

  不論是哪一種可能,都意味伊頓城已不再安全。

  奧薇抑下思緒,望向臂彎中的孩子,略略生出了不捨。

  儘管是做侍女,數月相處卻十分愉快,難測的遠景讓她忍不住憂慮芙蕾娜的未來。但奧薇心底也很清醒,不管將來事情如何變化,都不是她所能更改,唯一能做的或許是離開伊頓,在動亂來臨之前遠避。

  「爵爺,您找我?」

  索倫公爵審視垂眸的少女,語調冷淡。「你要辭工?」

  沒想到這件事會驚動公爵,奧薇儘量顯得謙卑。「是,請爵爺允許。」

  「對薪酬不滿?」

  「大人非常慷慨,只是我母親近期身體不佳,需要人照料。」

  「如果你不能勝任,應該一開始就予以說明,我不希望芙蕾娜不停的適應新女僕。」公爵苛刻的指責。

  「我很抱歉,請爵爺原諒。」

  「抱歉?」索倫嘲諷的冷道。「我可沒發現你有絲毫愧疚。」

  奧薇怔了一下,一時不明所以,保持了緘默。

  門外傳來輕叩,管家揚聲通報。「爵爺,您約的客人已經在會客廳等候。」

  「我馬上就去。」一句話打發了管家,索倫恢復了常態。「我給你加一倍的薪資,這應該足夠請一個看護婦照顧你母親,好好陪伴芙蕾娜,別再提什麼辭工。」

  奧薇錯愕,剛要再說,公爵已經走出了房間。

  辭工變得異常困難,留在伊頓城是冒險,觸怒公爵卻更不智,奧薇只能另做打算。

  不等她想出辦法,提前來到的突變打亂了一切。

  執政官的動作比想像中來得更快,也更酷厲無情。

  一個靜謐的深夜,沉睡中的伊頓冒起了十餘處火光,攪亂了整座城市。

  火勢蔓延,人聲雜踏,被驚醒的民眾慌亂的救火,索倫家族卻迎來了一場殺戮的風暴。

  被收買的門衛打開了鑄有天使像的大門,放入了可怕的殺戮者。

  到處都有鮮血在流淌,泉水般沿著樓梯滴落,整座豪邸遍佈屍體。戴睡帽的侍女倒在門邊,抖索的女主人死在絲綢床上,侍衛被冷槍擊倒在走廊,伊頓城最具威權的家族屍體相摞,奢華的屋宇變成了人間地獄。

  第一聲驚叫響起的同時,三樓右側的一間女傭房睜開了一雙緋紅的眼。

  一秒鐘後奧薇已抓起外裙到了走廊,赤足奔向芙蕾娜的臥房,並在敵人上樓之前將房間反鎖起來,叫醒了熟睡的孩子。

  「奧薇?」被弄醒的芙蕾娜有點生氣,剛想說話卻被她摀住了嘴。

  芙蕾娜完全無法掙動,纖細的奧薇力量比珍妮大得多。

  奧薇沒有看懷裡的孩子,她在凝神聽著外邊的動靜。

  敵人已經到了三樓,甚至可以聽到低低的悶哼和掙扎聲,彷彿有人在睡夢中被刺穿了胸腹。

  隨著殺戮擴散,被驚醒的人越來越多,宅邸響起了接二連三的尖叫和哭喊,終於有了反抗的聲音。芙蕾娜聽出異常不再掙扎,漸漸顫抖起來,縱然看不見,依然能感覺出外面是何等恐怖的情景。

  「別怕,也別出聲。」雜踏的腳步越來越近,奧薇輕柔的聲音附在耳邊道。「乖乖的躲在床底下,不管發生什麼都別出來,聽見了?」

  溫暖的懷抱似乎有一種安定的力量,芙蕾娜強忍恐懼點了點頭。

  「好孩子。」黑暗中奧薇似乎笑了一下,用力一抱,隨即把她推到了床底。

  門栓發出一聲破裂的碎響,門開了。

  沒有一絲光的漆黑。

  房內充斥著人體被重擊的鈍響,痛叫、慘呼、彷彿陷入一個醒不來的惡夢。

  黑暗中有人沉重的摔倒,難聞的腥氣越來越重。

  芙蕾娜不知道奧薇是否受了傷,掉到床底的手指是誰的,斷氣般的垂死喘息聲又是誰。只聽到持續的有人衝進來,孩子躲在床底咬著手指,不敢發出任何聲音,眼淚順著面頰流下來,害怕得幾乎喘不過氣。

  只要閉上眼就能聽出是誰在尖叫,神氣的二姐莉絲還活著嗎?那一聲哭喊是高傲的梅蘭姑媽?憤怒的嘶吼是蒙德叔叔?時而有火光並著槍聲炸響,小小的孩子不停的哭泣,直到眼淚風乾,黎明的微光映上了窗櫺,可怖的聲音終於低落下來。

  又過了一會,半頹的門被一張桌子頂住,床邊探出了一張臉,雪白的臉龐濺著一兩點血漬,在孩子眼中卻如一個微笑的天使。

  「芙蕾娜?」美麗的天使對她伸出手。

  孩子嗚咽著撲過去,緊緊的抱住守護者不放。

  「可憐的芙蕾娜,一定嚇壞了。」奧薇溫言安慰,摀住了孩子的眼。「別怕,天亮了,一切都過去了。」

  血腥的襲擊者在晨光透出前撤走,如來時一般突然。

  毫無疑問,對方已達成了目的,索倫家族遭受了重創。

  奧薇清楚,這一場驚心動魄的暗殺僅僅是開始,為了徹底拔除索倫家族的勢力,伊頓城即將迎來一場腥風血雨。

  索倫走過浸滿鮮血的地毯,每一腳都踩出黏膩的輕響。

  公爵臉色慘白,平靜得可怕,僅剩的侍衛環繞在主人身側,同樣為地獄般的慘景而震駭。動亂時幾名近衛護著公爵躲進了秘道,逃過殘殺倖存下來,此刻卻要承受精神上的強烈刺激。

  一個又一個索倫家族的人死去,有的被一刀割喉,有些被亂刀戳爛了胸膛,有的被砍斷肢體血盡而亡,無盡的痛苦呈現在每一張死者的面孔,走到三樓,公爵停下了腳步。

  走廊裡倒著五六具屍體,越靠近最後一扇門越多,侍衛都清楚,那是公爵幼女芙蕾娜的房間,每個人都知道絕望而冰冷的結果。

  門,沒有推開。

  兩個侍衛合力,終於推翻了頂門的桌子,破爛的門板轟然倒下,砸在了門內層疊的屍體上。

  「呀!」喜悅的童稚驚呼猶如奇蹟。

  芙蕾娜被奧薇放下,撲進父親懷裡放聲大哭。

  侍衛們目瞪口呆,望著一片狼籍的房間。

  敵人的屍體幾乎塞住了門,緋紅眼睛的侍女在數步外靜靜佇立,小巧的臉龐毫無驚懼,棉布睡裙下襬濺滿了褐紅的血漬。

  緊緊摟住倖存的愛女,索倫很快中激動中平復,發出冰冷的質問。「你是誰?」

  奧薇並不意外公爵還活著,從心底替芙蕾娜慶幸。「芙蕾娜小姐的女僕。」

  這一回答在索倫聽來形同諷刺,公爵臉頰緊繃,目中透出殺機。

  奧薇略一屈膝。「既然小姐平安的見到了爵爺,請容我離開這座府邸。」

  芙蕾娜被猝變的場面嚇住了,死死拉住父親的手。「不要!奧薇一直在保護我,她很好!」

  奧薇嘆了口氣,一夜間體力消耗極劇,她已不想再鬥一場。「抱歉,我無意與您衝突。」

  索倫公爵看了看懷中的女兒,又看著緋紅眼睛的少女。

  「你到底屬於哪一方?是誰的人?」

  「您無須過多懷疑,我僅是一個侍女,無意捲入任何爭端,若非您不准許,我早已離開伊頓。」

  鷹隼般的眼眸犀利的逼視,索倫靜默片刻,忽然道。「帶芙蕾娜一起走。」

  奧薇神色微變。「爵爺是什麼意思?」

  「帶她找地方躲起來,我會在安全後去接她。」索倫公爵彷彿在下一道命令。

  「請原諒,既然把小姐平安的交給了爵爺,她就不再是我的責任。」奧薇錯愕之後立即拒絕,公爵的敵人是執政府,她可不想連累家人被帝國通緝。

  「我從未接受辭職,所以你仍然是索倫家的女僕。」即使處境極為惡劣,索倫公爵依然強勢。「我現在的處境無法帶著芙蕾娜,她必須由你照看。」

  「很抱歉,您的命令對我無效。」清麗的臉龐再也沒有屬於侍女的謙卑,僅餘一份冷淡的漠然。

  「那麼請託?」僵了一瞬,索倫調整了用詞,倨傲的姿態稍低。「我書房架上有一座雕像,往右扭三下可以打開暗格,裡面的珍寶都可以給你,條件只有一個——讓芙蕾娜活下去。」

  見她仍要拒絕,索倫截口。「其中有枚黑色的盒子,藏著休瓦史前遺蹟中發現的晶石鏡片,能改變瞳孔的顏色。」

  改變眸色的晶石鏡片?

  奧薇怔了一下,躊躇片刻,終於接過已經在疲憊中陷入昏睡的芙蕾娜。

  「好好照料,別讓她有半點意外。」索倫愛憐的看著小女兒,語聲變得極冷。「否則不論你是誰,都會後悔不該出生。」



炎之卷 第六十四章 酷刑

  莎拉緊緊抱住女兒,焦灼了一夜的心終於安定下來。

  同樣懸掛的艾利也鬆了一口氣。「可憐的奧薇一定嚇壞了,聽說索倫家族血流成河。」

  「我很好。」奧薇無暇多說。「艾利,上次讓你準備的東西?」

  「都弄好了,馬和馬車都寄放在店裡,你到底要做什麼?」艾利困惑不解。

  「艾利,你去把馬車趕回來,媽媽去收拾東西,我們要立即離開伊頓。」

  莎拉驚呼一聲。「為什麼?我們剛在這個城市安定下來。」

  「伊頓很快會陷入戰爭,我們必須馬上逃離,越快越好。」沒時間細說,奧薇拉出躲在身後的芙蕾娜。「這是索倫公爵的小女兒,暫時由我們照料。」

  莎拉和艾利同時噤聲,難以置信的瞪著穿蕾絲花邊睡衣的女孩。

  牛奶般細緻的肌膚,嬌矜優越的氣質,無一不顯示這個孩子是真正的貴族,公爵大人的千金竟然被奧薇偷偷帶回家,讓尊貴的小姐屈尊在簡陋陳舊的破屋,一思及此,莎拉幾乎昏了過去。

  即使在逃出城的馬車上,莎拉仍忍不住結結巴巴的使用敬語,被奧薇制止。

  「索倫公爵目前的處境十分危險,為了芙蕾娜的安全,請對外稱她是我和艾利的妹妹,您的另一個女兒。」

  「可這太不恭敬,恐怕會招至……」對貴族的天然敬畏令莎拉心懷恐懼。

  「這是公爵的意思。」奧薇明白怎樣的說服最有效。

  莎拉仍然疑慮重重,粗神經的艾利反而很快接受了事實,將換上粗棉布裙的芙蕾娜當成小妹妹照顧。由於驚嚇和陌生的環境,芙蕾娜依在奧薇身邊寸步不離,幾乎成了一個小影子。

  在一家人逃出伊頓的第二天,執政府軍開始進攻仍在索倫公爵控制中的城市,索倫在極短時間內封閉了伊頓,拒絕投降,憑藉實力進行了頑強的抵抗,戰況十分激烈。

  月餘的圍攻後,執政府軍倚仗兵力優勢拿下了伊頓,關鍵的對手索倫公爵在淪陷的混亂中消失。倖存的伊頓人在執政府軍的管制下打掃滿目瘡痍的城市,洗清街道上的鮮血,重建引以為傲的家園,索倫家族成為逝去的歷史,最終將被這座城市遺忘。

  沒人知道索倫公爵的下落,但所有人都清楚他對執政府的仇恨,特別通緝令發到了每一個關卡,懸賞的金額足以令平民一夜暴富,可所有舉報均屬虛假,索倫公爵無影無蹤,而載著他直系血脈的馬車,正一路西去。

  秦洛正與幕僚盤點伊頓戰後管制細節,制訂律法措施,門外突然傳來吵鬧,副手查看了一下立即報告。「是蘇菲亞小姐,她強烈要求面見閣下。」

  帝國上層對風向變動極為敏感,執政官以雷霆之勢拔掉索倫,又數次拒見維肯公爵的特使,幾次會議鋒芒直指公爵轄下的行省,下一個目標不言而喻。

  如此明顯的趨向令昔日人人樂見的蘇菲亞小姐屢受冷遇,成了各界精英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物。此次竟然強行闖入,顯然矜貴的蘇菲亞小姐已心急如焚,甚至顧不得身份儀態。

  真是麻煩的女人。

  秦洛暗地皺眉,命人將蘇菲亞引到偏廳的會客室。

  直到長長的會議結束,焦灼難耐的蘇菲亞小姐終於見到了司法大臣。

  蘇菲亞數日之間憔悴了許多,儀態卻依然完美無暇,挺直脊背行了一個優雅而不失驕傲的屈膝禮。「司法大臣閣下,請原諒我以如此失禮的方式求見。」

  不同於其他人的冷待,秦洛姿態親切而隨和。「我能理解,蘇菲亞小姐一定遇到了什麼麻煩。」

  「您說的對。」蘇菲亞很清楚秦洛的友善僅僅是喬裝,索性直言。「我代表我的家族而來。」

  秦洛目光一閃,禮貌的微笑。「哪個家族?哦,是指維肯公爵?」

  儘管她的生父何人已是公開的秘密,但秦洛的刻意發問令蘇菲亞惱紅了臉,深感羞辱卻只能隱忍不發。「您說的完全正確,正因為我的生父是維肯公爵,我才能說服他在政變期間給予我曾經的未婚夫最大程度的支持。」

  「當然,我們不會忘記令尊的慷慨。」秦洛毫無誠意的敷衍。

  「既然您及執政官閣下還記得我父親曾經給過的、微不足道的幫助,那麼是否依照當時的協議,承諾保證我父親領地的安全?」

  「協議當然有效,但公爵必須服從執政府的命令。」秦洛輕描淡寫。「蘇菲亞小姐應該明白,一塊分裂的領地對帝國危害極重。」

  「我們沒有不服從,假如是徵收賦稅,可以重新商議協定。」

  秦洛知道這已是極大的讓步,相當於上交了財政權,可惜再如何優渥的條件也無法打動心意如鐵的修納。「蘇菲亞小姐,我們能感受公爵的誠意,但不得不表示遺憾,執政府更希望能直接統御那裡的子民。」

  蘇菲亞臉色發青,指尖緊緊掐住了掌心。「為什麼一定要用戰火毀滅!打下一塊破碎的領地有什麼好處!除了耗掉無辜的生命和大筆金錢,究竟有什麼意義!」

  秦洛撫了撫鼻子,迴避了逼問。「很抱歉,這是執政府的決定。」

  「請回答我!至少告訴我真正的原因!」誰都明白執政府操控在威望卓著的執政官手中,蘇菲亞拒絕這一推諉的藉口。「就算念在我曾經為執政官閣下盡過微薄的——如今看來或許是愚蠢的力量,看在我曾經是修納未婚妻的份上!」

  蘇菲亞臉龐透出悲涼的譏諷,聲音因激憤而尖銳,再也無法維持高貴的儀態,秦洛生出了一線憐憫,默然半晌突然起身。「跟我來。」

  陰森可怕的石牢散放著各式各樣的刑具,重重鏽斑上疊印著紫黑色的血漬,令人不寒而慄。冰冷的鐵處女、鑄滿長刺的釘椅、帶鐵鑽的審判席、烤腳的火箱、神罰尖凳、鐵勾長鋸……

  當看到石牢最深處的一個人,蘇菲亞頭髮幾乎豎起來,肌膚起了一層層寒慄。

  那個垂死的人被捆在木架上,焦爛的肢體怵目驚心,肥碩的身體上有無數猙獰的傷口,一群蒼蠅圍著嗡嗡的叮咬,散發出難以形容的惡臭。這不成人形的可憐蟲竟然還沒死,在聽見腳步聲時反射性的蠕動,彷彿想躲掉再一次的施刑。

  「認識他?」秦洛翻了翻木桌上的受刑記錄,似乎沒看見蘇菲亞幾欲嘔吐的反應。「維肯公爵的得力下屬,審判所最擅長用刑的班奈特法官,大量稀奇古怪的酷刑發明者,還有一項奇特的愛好,收藏身份高貴的受刑者的身體器官。看完他過去的審訊記錄,我得承認他對凌虐犯人一事極具天份。」

  蘇菲亞忍住反胃,強迫自己又看了一眼,終於依稀記起,這張面孔的主人時常帶著慇勤的笑容出入公爵府。「你們想從他嘴裡得到什麼?」

  「什麼也不需要,讓他感受一下曾經使用的刑罰而已。」秦洛的臉龐在陰森的環境下顯得異常殘冷。「班奈特法官的三位助手好命的先去了地獄,他本人至少還得再活兩個月。」

  「純粹以折磨為樂?你們簡直瘋了!」秦洛語意的殘酷令人不寒而慄,蘇菲亞既厭惡又恐懼。

  「酷愛折磨的是班奈特,別把我跟這雜碎相提並論。」如此場景下還能說話,這位公爵小姐可算意志堅強,秦洛終於挑開話頭。「或許你不知道,修納曾經有一個愛人。」

  蘇菲亞不解其意,但很慶幸話題的轉移。「不可能,我認識他已有多年,從未聽說他有過戀情。」

  「因為那女人已經死了。」秦洛叩了叩污漬斑斑的記錄,「她救了他,而後自己進了監獄,這是她的受刑記錄,由班奈特親自拷問,歷經六個月後才被處死。」

  蘇菲亞顫抖起來,痙攣的抓住裙襬。「這是修納的安排?」

  「是我的安排,修納沒見過這份記錄。」秦洛冷道。「他看了會發瘋的。」

  「我不明白……這與……」

  「進行拷問的是班奈特,但授意者是你父親,我想現在你該懂真正的原因,修納要維肯公爵死。」

  無情的話語斬斷了最後一絲希翼,令蘇菲亞徹底絕望。

  秦洛毫無憐憫的說下去。「政變前迫於形勢我勸他向你求婚,隱瞞了你父親的所做所為,如今修納洞悉了一切,自然也到了清算的時候。」

  「不可能!我父親不可能對付一個女人!這毫無價值,絕不可能……」蘇菲亞虛弱的反駁,心神搖搖欲墜。

  「價值?當然有,假如班奈特拷問成功,薔薇林氏全族都會被送上絞刑架,你父親就能順利的剔除林公爵這一政敵,他曾對此寄予厚望。」秦洛陰寒的譏諷。

  「指證……林公爵……她究竟是……」蘇菲亞精心養護的指甲折斷在掌心。「……她是誰?」

  「她是林毅臣唯一的女兒。」秦洛沉默了一刻,有一線黯淡的惋傷。「和你一樣,是一位公爵小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1-12-8 09:03 AM

炎之卷 第六十五章 亂兵

  替熟睡的芙蕾娜蓋上毯子,奧薇輕手輕腳的鑽出了帳篷。

  一道從伊頓逃難出來的人散落在方圓幾十米內,男人們低議著明天的路程,女人們在篝火旁縫補。沿途的劫匪和亂兵令人憂慮,更不知未來何處,連孩子都感染了大人的情緒,變得乖巧安份起來,蜷在父母身邊沉睡。

  深藍的天幕上嵌著無數星芒,點點篝火映著夜宿的人,宛如一副安靜的油畫。

  一個女人抱來一捲毛毯,奧薇收下來,遞過半袋麵粉,女人回給奧薇一個感激的笑,接過去飛快的鑽回自己的帳篷。原始的以物易物在逃難中成了常態,預先準備的莎拉一家物資還算豐富,數日間以食物換了不少東西。

  收起軟毯,又整理了一下東西,夜色漸漸深沉。

  奧薇下意識的撫了撫眼睛,見所有人都已休憩,回到帳中對著鏡子低下頭,指尖一掠,指上已多了一片薄薄的弧形晶片。鏡中呈現出奇異的景象,清亮的眼眸一隻緋紅,一隻卻是深褐。她看了片刻,取下了另一枚鏡片,小心的收起來,重又現出一雙紅眸。

  來自索倫伯爵的鏡片異常珍奇,輕易即可轉換眸色,替她解決了過於受人注目的麻煩,艾利和莎拉為之驚奇了許久。唯一的缺憾是十餘小時後必須摘下,否則會磨得眼睛發疼。

  莎拉從火邊回到帳篷,將補好的衣服放入行囊,臉上難掩疲倦之色。

  「媽媽,你先睡吧,我去叫艾利回來。」

  莎拉望著女兒的眼睛,有些遲疑。

  奧薇莞爾一笑,抓起斗逢。「其他人都睡了,守夜的人我會避開,沒關係。」

  奧薇緩步向樹林深處走去,長長的草葉輕晃,蘆葦中隱約有青蛙在低鳴,走了半晌耳畔聽見水聲,順著小溪她找到了艾利。

  潺潺的溪水在月光下像一條蜿蜒的銀練,佇立著一人一馬。見到妹妹,艾利牽著馬走過來,馬身上的水已經乾了,刷完的皮毛十分順滑,奧薇隨手撫了一下,棕色的健馬側過頭,親暱的舔了舔手心。

  「奧薇。」艾利喚了一聲。

  緋色的眼睛在月下成了深紅,靜靜的抬起長睫。

  「我很高興。」艾利嘆了一聲,滿心憐愛。「以後你再不會因為眼睛而受歧視了。」

  奧薇笑了。「謝謝艾利,你和媽媽一直都這麼好。」

  「知道嗎?你小時候經常為此而哭,怕我因為你而和別的孩子打架,總躲在家裡不肯出門。」想起久遠的往事,艾利有些傷感。「那時我常想,如果神靈能給你換一雙眼睛多好。」

  奧薇溫柔的看著他。

  「我還曾經想,假如我不是哥哥多好,那樣我就可以娶你,一直照顧你。你是那麼善良體貼,為什麼別人都看不見。」艾利笨拙而柔軟的安慰。「別去聽那些蠢話,我們的奧薇配得上最好的人。」

  「有你和媽媽在身邊,我現在很幸福。」

  艾利揉了揉妹妹的頭。「你性情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不像過去那麼愛哭,變得堅強又獨立,還反過來安慰我和媽媽。」

  奧薇突然垂下眼,半晌才開口。「……對不起。」

  「不用道歉,忘記過去的事又不是你的錯。」艾利牽著馬和妹妹並肩走回宿地。「其實這樣很好,媽媽放心多了,只需要再找個好小夥子做丈夫,你一定會幸福。」

  「艾利自己還沒有妻子呢。」

  艾利不理她的話,認真的建議,「沒發現近幾天車隊裡的男人都在對你獻慇勤?或許你該好好留意一下,挑個合適的小夥子去散散步。」隱去了紅眸,奧薇的美貌終於散發出驚人的誘惑力。

  「艾利,你說話越來越像老頭了。」見他一本正經,奧薇忍俊不禁。

  艾利不打算放棄勸說的良機,一路諜諜不休,「說真的,你不覺得有幾個小夥子很不錯嗎?比如今天幫你打水的,還有下午找你借皮繩的,再有釘帳篷的時候……」

  奧薇突然停下腳步,傾聽前方的動靜。

  凝重的神情令艾利不由自主的噤聲,側耳細聽,風中隱約傳來痛苦的呻吟,艾利心頭一驚,還來不及反應,奧薇先動了。

  她的腳步很輕,又極迅速,輕盈的像林間穿行的風。

  艾利追不上又不敢呼喊,急得冒汗,及至看到宿地的火光,奧薇在林邊停頓了一刻,隨即衝到半塌的帳篷邊,抱住了昏迷的莎拉。

  宿地一片狼籍,散落著衣服和各類物件,行囊全被粗暴的翻出來挑散,地上躺了五六具屍體,還有幾個垂死者在抽搐呻吟,幾個年邁的女人瑟瑟發抖,只會驚悸過度的抽泣。

  「媽媽!」艾利衝上來,驚駭的發現母親腿上鮮血淋淋,橫著一道長長的刀口。

  奧薇用布條勒住莎拉的傷腿止血,將母親移交給艾利,衝進帳篷翻找傷藥。

  直到乾淨細緻的上藥敷扎完畢,莎拉發出了微弱的呻吟,從昏迷中悠悠醒來。

  「媽媽,你還好嗎?」

  「艾利,奧薇……」見一雙兒女安然無恙,莎拉潸然淚下。

  「媽媽別哭,告訴我怎麼回事,芙蕾娜呢?襲擊宿地的人是誰?」

  奧薇極其鎮定,連帶讓莎拉也安定了一點。

  「……我想是一隊潰逃的士兵。」憶起可怖的場面,莎拉止不住發抖。「可能有十幾個,也許是二十幾個?太可怕了,他們殺人、搶錢,要所有年輕的女人……芙蕾娜,天哪,他們把芙蕾娜也帶走了,我追上去說她還是個孩子,求他們放過她,可他們差點殺了我……奧薇,幸虧你不在,我的孩子……」

  莎拉痛哭起來,慶幸的撫摸奧薇的臉。

  那張嬌美的臉比石像更冰冷,眼瞳燃燒著烈焰,拉開了母親的手。「艾利,你照顧媽媽和其他傷者。」

  「奧薇!你去哪!」艾利抱著母親來不及抓住,看她拉過一旁的棕馬套上鞍轡,縱身上馬。

  「我去找芙蕾娜,別擔心,天亮之前我會回來。」

  艾利目瞪口呆,與莎拉同時驚叫。

  「奧薇!」

  「你瘋了!快下來!」

  馬已經奔跑起來,奧薇沒有回答,一提韁繩躍過了一簇篝火,側身從地上撈起一把短劍,迅疾的衝出了視線。

  一隊亂兵霸佔了鎮上的酒館,將所有客人趕出去,帶著搶來的女人縱情吃喝,連店主未成年的女兒都被拖進去,試圖阻止的父親遭到了殘忍的砍殺。

  這是從伊頓城逃出的潰兵,被政府軍所追繳,在末日來臨前垂死狂歡。

  女人的哭喊響徹小鎮,沒有人敢反抗,鄰近的房屋一扇扇關上窗,連燈火都被熄滅。鎮上的警備隊不足十人,根本不敢與荷槍實彈的亂兵衝突,人們明知這些可憐的女人們處境悽慘卻無能為力,沉默的任罪惡橫行。

  一個士兵拎起酒壺捏著女人下頷強灌進去,直到對方嗆咳的近乎昏厥才轟然大笑,撕開衣服放縱肆虐的侵犯。酒館裡酒液橫流,到處是女人的哭號,夾雜著喘息咒罵和毆打呻吟,污穢混亂不堪,猶如人間地獄。

  夜,比墨更黑,星星都隱入了雲層,躲避兇殘的野獸。

  緊閉的木門傳來叩響,最初淹沒在尖叫和呻吟中,漸漸引起了注意,隨著叩響越來越重,整間屋子都安靜下來,所有人盯住了木門。

  詭異的寂靜中,一個甜美的聲音穿過門扉。「我妹妹在裡面,請放她出來。」

  靜滯了片刻,酒館爆起了一陣哄堂大笑,士兵吹起了粗俗的口哨。

  「是個娘們,居然自己送上門。」

  「哪個是她妹妹?正好一起伺候。」

  「聽聲音說不定還是個美人。」

  「把她拖進來樂樂。」

  肆無忌憚的污言穢語中幾個士兵打開門,階下站的果然是個女人。

  長長的斗蓬覆住了眉眼,僅露出小巧精緻的下頷,形狀柔美的嘴唇,燈光下精緻如細瓷。

  士兵粗魯的拖住她的手臂,一把拉進門,沉重的木門再度關上,酒館裡爆出了刺激的嘩笑。

  一個迫不及待的士兵扯下了她的斗蓬。

  儘管低著頭,出眾的美麗依舊引起了狂熱,士兵們鼓噪起來,扔下手上的女人赤身爭奪。

  「這美人是我的!」

  「我的,讓我第一個!」

  「滾開,我軍階比你高!」

  …………

  離得最近的幾個士兵猴急的動手。

  髒污的指尖還未碰到裙邊,低垂的長睫忽然一掀,現出了一雙凌厲的紅眸。



炎之卷 第六十六章 酒館

  艾利急得要瘋了,奧薇隻身一人去找亂兵帶走的芙蕾娜,無異於羊入虎口。

  他無法想像妹妹會有怎樣的遭遇,就算索倫公爵有令,一介弱女也不可能從亂兵手中救人,可奧薇竟然去了,他竟沒能攔阻,這可怕的現實幾乎令他崩潰。

  艾利找了個略為安全的地方安頓好同樣慌急的母親,找了一匹馬沿著奧薇的去向搜尋。他知道自己無能為力,亂兵殺人不眨眼,假如奧薇真落在他們手上,除了搭上性命之外於事無補,可明知如此,他仍無法放棄。

  那是他唯一的妹妹,溫馴善良,被親人視如珍寶的妹妹。

  一路沿著痕跡追到小鎮,艾利走進唯一還亮著燈火的旅店打聽,幾個鎮民聚集在店內,低聲詛咒天殺的亂兵,為無辜死去的酒館主人嘆息。

  其中關於亂兵暴行的描述聽得艾利心驚肉跳,臉色慘白,他不敢去想奧薇的處境,更無法忍受妹妹受到傷害,昏頭昏腦衝出去卻撞上停在旅店前的馬車,駿馬一聲長嘶立起來,燥動了好一陣,被趕車人揮鞭強壓下去。

  劈頭的斥罵聲十分耳熟,艾利抬頭一看,目瞪口呆。「拉斐爾?!」

  廊下的燈光映出車駕上的人,趕車人穿著一身令平民避之唯恐不及的軍裝,帶著被衝撞的怒氣,正是卡蘭城晶石廠裡的朋友拉斐爾。

  突然被叫出名字,拉斐爾呆了一呆,低頭看下來,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艾利?」

  「是我!拉斐爾!」艾利激動萬分,無暇去想拉斐爾怎麼會出現在此處,又何時當了軍人,只感覺到神賜般的希望。「請幫幫我!幫幫奧薇!你喜歡她對嗎!求你救救她!」

  拉斐爾懷疑落入了陷阱,手按在衣內的槍上,態度冰冷而戒備。「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你怎麼會在這?」

  「拉斐爾!」艾利緊緊抓住韁繩,語無倫次的乞求。「我知道你是好人,我們全家都很感激你幫我從卡蘭監獄裡逃出來,還借給我金幣,我已經攢了不少,很快就能還給你,求你再幫我一次,奧薇!救救奧薇……」乖巧的妹妹還在危境之中,艾利急得哽咽落淚。「她很喜歡你,現在只有你能救她……」

  拉斐爾臉色越來越難看,抬腳準備踹開糾纏不休的麻煩,可惜車內的人已經被驚動,車簾一掀,現出一張年輕俊秀的面孔,神色冰冷。

  艾利被看了一眼,彷彿被凜冽的寒風侵襲,不由自主的鬆開了扣住車轅的手。

  年輕人對面還有一個人,生著一頭漂亮的金髮,英俊出眾、矜貴優雅,看上去略為成熟,似乎稍稍隨和,開口詢問。「拉斐爾,這是誰?」

  拉斐爾像被人強迫著生吞了一枚雞蛋,僵硬而不自然。「只是一個認識的人。」

  艾利發現車內的兩人似乎身份更高。「我是拉斐爾在卡蘭晶石廠裡的朋友,求大人救救我妹妹。」

  金髮青年制止了拉斐爾辯解的話語,悠然詢問。「拉斐爾曾經幫過你?」

  「對,他是個好人,我被人誣陷入獄,是他幫我們全家從卡蘭城逃出來,否則我已經被砍掉雙手了。」艾利充滿感激的傾訴,卻沒發現拉斐爾嘴角抽搐,額頭隱隱有青筋在跳動。

  金髮青年意味深長的瞥了拉斐爾一眼,又問。「他還給過你金幣?」

  「對,幸虧拉斐爾先生的慷慨,不然我們根本沒有逃到伊頓的旅費,是他無私的給予了幫助,我一直在努力工作,以便重逢時能夠償還。」

  「以撒閣下,我沒有——」拉斐爾忍無可忍的辯解。「我是說我根本沒有——」

  「拉斐爾。」以撒聲音很平,卻帶著不容辨駁的威嚴,拉斐爾立即閉上了嘴,臉色鐵青。

  另一名冷漠的沉默者靜靜旁觀,眼中生出一抹淡嘲。

  「那麼——艾利?」以撒淺淺的笑,神態隱著一絲輕蔑。「拉斐爾還幫過你什麼?他和令妹之間……」

  「他喜歡奧薇!她很漂亮、又聰明,再也沒有比她更可愛的女孩了,拉斐爾最清楚。」艾利按捺不住焦急,急匆匆的求助。「可她現在落到了亂兵手裡,我……」

  「漂亮、聰明、可愛……」沒有理會艾利的反覆訴求,車內始終沉默的另一位冰冷的戲謔。「聽起來真是個令人心動的女孩,是麼以撒閣下?」

  「這不是真的!我完全不懂他在說什麼,我發誓我沒做過任何事,只偶然見過他妹妹一面!這個人已經瘋了,一直在胡言亂語。」拉斐爾迸出的每一個字又重又快,牙齒間咯嘣輕響,彷彿想把艾利嚼碎了吞下去。

  「只見過奧薇一面,怎麼可能。」艾利終於覺察到拉斐爾奇怪的反應,卻不懂問題出在哪。「奧薇去尋求你的幫助,你把金幣給了她,又通過關係安排好一切,所以我們才能逃出來。」

  「想必拉斐爾先生在卡蘭城過得很愉快。」冷漠的年輕人譏嘲。

  以撒神色微沉,拉斐爾怒極又無法發作,失控的惡毒攻擊。「你妹妹?誰會喜歡不祥的紅眼睛,更別提幫助你這樣的蠢貨,說我給了她金……」提到金幣,拉斐爾忽然想起什麼,表情變得極為怪異。「金幣……金幣是她偷的?進入我房間的人是她?」

  年輕人眉梢一揚,「偷?真是一個合理的解釋。」

  「你說什麼,奧薇怎麼可能偷東西!她說是你親手給的,還說不用償還,不過我會還的,只要我能活著回來,一定會還給你!」艾利本能的替妹妹辯白,對拉斐爾不友善的言語極其失望。

  「以撒閣下,請聽我解釋!是她……她……」拉斐爾鐵青著臉卻無法說出猜測,那是連自己都難以置信的推理,只能反覆申辯。「閣下,我以我的名譽和性命保證,此前呈報的一切都是事實,決沒有任何私情!」

  年輕人冷笑了一聲。

  這一顯而易見的嘲諷令以撒不再微笑,眼神變得沉冷。「儘管不及林公爵嚴謹,但我也不致於重用一個公然說謊的下屬,相信一定有什麼原因。」

  「以撒閣下確是個仁慈的人。」年輕人不予置評,話語中諷刺的意味更濃。

  艾利徹底被冷落,這些漠不關心的對話終於讓他明白,指望對方慷慨救助純屬不切實際的幻想,絕望再度降臨,他放棄了求援,獨自尋找酒館的方向。

  以撒望著艾利孤零零的背影,目光一閃。「打個賭如何?去找那個關鍵的女孩,弄清誰在說謊。」

  從一群亂兵手中解救一個毫無價值的女人?拉斐爾完全傻住了。「以撒閣下……」

  意外的提議令年輕人一時沉默。

  「請讓我來,您可以在馬車上等待。」以撒語氣有一絲明顯的揶揄,姿態寬容而大度。「畢竟閣下是我們重要的合作者,我不希望您有半點意外。」

  「謝謝,但這裡是西爾,還輪不到利茲的貴族冒險。」明知相激,年輕人仍然漾起了銳氣,清俊的眉宇鋒芒畢露,先一步走下了馬車。

  「閣下!」拉斐爾完全沒想到事情會演化成這樣。「這太冒險了,一群亂兵等於失去理智的野獸。」

  「為了你的名譽和性命,我認為有詳加探究的必要。」以撒瞥了下屬一眼,輕描淡寫。「何況正可以看看林氏的手段,假如連一小隊潰兵都應付不了,這位新繼任的公爵也沒什麼合作的價值。」

  「我發誓所說的句句真實。」拉斐爾猶豫了一下,忍不住提醒。「剛才讓艾利聽得太多了,雖然據我所知他僅是普通平民,可萬一洩露了閣下的身份……」

  以撒優雅的微微一笑。「那有什麼關係,弄清楚之後殺掉就行了。」

  酒館緊閉,廊下挑著一盞孤零零的馬燈,暈著一圈昏黃。

  艾利捶著厚厚的門板,沒有得到半點回應。

  以撒生出了疑惑,附近的居民不敢靠近不足為奇,但作為一個亂兵聚集的酒館,顯然過份安靜了。

  艾利卻顧不了這些,他一心牽掛著奧薇,以超乎尋常的力氣撞開了門,卻因衝力過大而跌了一跤。

  敞開的門內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以撒停住了,年輕人反而毫不畏懼的走了進去。

  黑暗彷彿無形無質的膠黏在身上,沉悶的屋內散出濃重的血腥,靜窒的空間像一個封閉的地獄,讓人完全透不過氣。

  勇敢的闖入者剛一踏入,一道陰冷的風猝襲,被他機警的閃過。但無論怎麼躲避,寒意始終如影隨形,他能感覺到刀鋒在眼前掠過,危險的襲殺步步緊追,如一個執意奪命的幽靈。

  以撒覺出不對,低聲吩咐了拉斐爾一句,拔槍跟了進去。

  沉重的殺意壓迫著感官,純黑的空間詭異而凶險,刺鼻的腥氣熏人欲嘔,視覺完全失去了作用,幾次交鋒後,年輕人有一種荒謬的錯覺,黑暗中的幽靈竟有種奇異的熟悉感,彷彿能猜出下一步攻擊的招式。

  刀刃相擊,撞出了一線星火。

  殷紅的雙瞳彷彿割裂肌膚流下的鮮血,黑暗中一現即隱。

  魔鬼般的幽靈顯然更熟悉地形,他越來越居於劣勢,冷汗一絲絲冒出來,宛如死神嘲弄的舔噬肌膚。

  「奧薇!」

  地上遍佈障礙物,艾利對一切無知無覺,唯有無邊的恐懼和憂急,他沾了一手血狼狽不堪的摸索,呼喚聲幾乎帶上了啜泣。「奧薇你在哪?」

  年輕人感覺出對手剎那間頓了一下。

  一瞬很短,但已經足夠。

  他閃電般一刀掠出去,目標突然後退,刀鋒落了空。

  正要追擊,他卻被突如其來的光刺花了眼。

  光驅散了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被禁制的視覺終於復明。

  拉斐爾一手執著馬燈,一手握槍護衛在以撒身前,驚悚的望著屋內。

  一屋刺目的腥紅,血淋淋的屍體散落一地,儘是衣衫半褪的士兵和赤裸的女人。有些女人看得出是被男人凌虐而死,士兵無一例外的死於外傷,扭曲的臉龐帶著難以置信的恐怖,橫流的鮮血足以把酒館裡外刷一遍。

  交鋒的兩人分立兩側,俊秀的年輕人衣襟上有幾道裂痕,胸膛正急劇的起伏。

  「奧薇!」終於能看清事物艾利失聲而叫,衝近張開雙臂,抱住了另一側的女孩。

  那是一個立在屍體堆中的女孩。

  衣裙沾滿了血,脆弱纖細的手指握著一把短刀。

  尖銳的刀鋒微微下垂,一滴未凝固的血從刃上滑落,墜入了地面的血泊。

  美麗的臉龐冰冷無情,鮮紅的眼眸殺意猶存,猶如來自地獄的魔女,令見者不寒而慄。

  艾利卻只剩狂喜,他沒看見周圍的死屍,只顧緊緊把她擁在懷裡,停不下安慰的話語。「奧薇!奧薇!我可憐的奧薇,你還好嗎?那群混帳有沒有傷害你?一定嚇壞了……別怕,我來了……」

  女孩沒有反應,更沒有回應兄長神經質的絮叨,那雙紅眸仍盯著前一刻還在交手的人,又掠過一旁的以撒和拉斐爾。

  艾利隨著她的眼神望過去,誤以為妹妹還在恐懼。「那是拉斐爾,記得嗎?他們是來救你的,沒有危險了,我會保護你,你現在安全了。」

  奧薇依然沉默,視線又回到對面的年輕人身上。

  她認得這張臉,出自同一個家族、受過同樣的訓練、被予以同等的期許和命運。

  此刻褪去青澀,從被抹去的時光中毫無預兆的出現。

  取代那個叫林伊蘭的人,成為薔薇世家新一任繼承者的——林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1-12-8 09:13 AM

炎之卷 第六十七章 試探

  安然無恙的尋回了妹妹,母親也無大礙,艾利全然放鬆了心情,迅速遺忘了拉斐爾之前輕鄙的言辭,重新對一切充滿了感激,他一邊趕車一邊耐心的回應問話。

  「奧薇是我妹妹,當然是親生的妹妹,她是家裡的寶貝,我和她一起長大,沒人比我更瞭解她。」拉斐爾有些問題很奇怪,但基於對方曾經的幫助,艾利依然坦誠回答。「我們祖輩都在邊境,長期戰爭讓日子很辛苦,或許是血脈的緣故,有時會生出紅色眼睛的孩子,比如奧薇。這很正常,族內歷代傳說都有,這種遺傳大概來自某一代先祖。」

  「你們一直在一起生活?她以前是什麼樣?」聽出艾利刻意淡化紅眸,拉斐爾心底冷笑。

  「我父親過世很早,母親把我和奧薇帶大,一直以織布維生。奧薇出生後幾乎都是由我照料,她以前很膽小,其他孩子又愛欺負她,完全不敢單獨出門,所以送她去治療所的時候我和媽媽都擔心極了。」

  「什麼治療所?」拉裴爾很懷疑究竟什麼地方出了問題,讓一個普通貧女徹底蛻變。

  「你沒聽說過?軍方在邊境幹過唯一的好事就是建立了治療所,免費收診無錢治病的孩子,超過十五歲的一律不要。奧薇當時才十三歲,發了一場高燒,家裡太窮了,只好把她送到治療所去試試。」

  「治療所治好了她?」

  「病好了,但人卻失蹤了。」艾利揮了下馬鞭驅開馬身上的蚊蠅。「村裡很多孩子送過去,有些治好了,有些冶不了被扔回來,我們等了很久都沒有奧薇的消息,費盡心思用所有錢買通了一個守衛,得到的消息是奧薇被送到別處去了。我們不知道她被送到哪,也不明白原因,只能一個一個城市的找。幸虧她的眸色很特殊,用了幾年終於在一個小城找到了,她的病完全好了,卻什麼也不記得。」

  「什麼也不記得?」顯然這件事很蹊蹺。

  「她不記得我和媽媽,不記得過去的一切,我們對她來說像是陌生人。我不清楚她為什麼忘記,也不懂期間發生過什麼,她長得很慢,竟然和送走時差不多……不,我不是說心理,我是說……」一時不知該如何說明,艾利糾結片刻後又放棄。「總之幸運的是又得回了她,我們一家人在一起了,這比什麼都重要。」

  拉斐爾很難想像艾利會遲鈍到這種程度。「她就沒什麼變化?」

  「變化?當然有,畢竟她獨自漂泊了好幾年,這有什麼奇怪?她還是奧薇,溫柔善良和以前一樣,只是更成熟懂事了。」

  「後來她有沒有和人打過架?」

  「怎麼可能,奧薇膽子很小,最怕衝突和爭鬥,許多人對她的眼睛持有偏見,每次碰到有敵意的傢伙,她總是忍耐退讓。」艾利無比慶幸,又忍不住憂心的嘆息。「幸虧神靈庇佑,她去的時候酒館那些人已經死了,不曾受到傷害。只是那場面太可怕了,我擔心她會受到刺激,你不知道剛找回奧薇時她常做惡夢,近期才稍好一點,萬一留下陰影就糟了。」

  聽艾利述說著妹妹的膽小,想起酒館內死相悽慘的屍體,拉斐爾忍不住翻白眼。「你們準備去哪?」

  「這個還沒決定,奧薇說我的通緝告示還沒撤消,必須避開哨卡,不少道路無法通行。」艾利消沉了一下,天性的樂觀讓他很快又振作起來。「或許找個小鎮?反正不管哪都比監牢好,拉斐爾,真的很感謝你。」

  柔弱善良的奧薇妹妹?

  以撒無聲的笑,在篝火旁支頷觀察。

  見到昨夜的一幕,他完全相信那個潛入拉斐爾居所,故意留下搜查痕跡的人是她。

  她確實漂亮,艾利並沒有誇張。

  撇開眸色不提,白皙的肌膚像是會發光,彷彿嬌弱易碎的細瓷,溫順而惹人憐愛。女孩沉默的任兄長和母親擁抱責備,很難聯想起黑暗中令人透不過氣的煞意。

  如此脆弱纖細的女孩,卻出人意料的危險,逼得林晰狼狽不堪,差點殺掉他重要合作者,該怎麼處置才對得起她帶來的驚嚇?

  她的家人平凡一如隨處可見的砂礫,眼下三對一又有槍,徹底解決並不困難。

  那麼,該殺掉她嗎?

  以撒若有所思,這樣特別的女孩,或許值得更好的利用。

  林晰同樣在冷眼觀察,神情沒有任何起伏。

  「閣下怎麼看?」以撒饒有興趣。

  林晰冷淡的收回視線。「雖然似乎與執政府無關,但她來路不清,有潛在的危險,最好是解決掉。」

  以撒也有同感。

  這女孩太過神秘,她輕而易舉的驚走拉斐爾、救出兄長,連最親近的家人都一無所知,甚至她明明認出了拉斐爾,卻依然不動聲色,這份冷靜內斂絕非常人所有,不過她的弱點也很明顯……

  看著不遠處的融洽無間的一家,以撒漾起了含意不明的笑。

  「奧薇,把湯端給幾位紳士。」莎拉揭開湯鍋,將湯舀到幾個稍好的陶碗中。

  奧薇停了停,故事中斷了,芙蕾娜抬頭看著她,被她抱起來送進了帳篷。

  這孩子很幸運,被亂兵挾進酒館前嚇得昏迷過去,又因年紀太小被扔在一角,躲過了污穢的一切。但到底受了驚嚇,醒來後笑容更少了,片刻不離的黏著她。

  「奧薇,你不開心?」天真的孩子有最敏銳的直覺。

  她溫柔的安撫孩子的不安。「沒有。」

  「是因為我?艾利說你是找我的時候……」

  「只是有點累,休息一下就好,你在帳篷裡等一下,我給你拿食物進來。」

  奧薇替孩子端了一碗湯,又切了麵包,看她乖乖的進餐才走出帳篷。

  湯很香,裡面煮著莎拉平時捨不得多用的香草和肉塊,奧薇替母親可惜。「媽媽,他們恐怕不喜歡這樣粗劣的飲食。」

  莎拉侷促的擦了擦手,「端去試試吧,這是一點心意,沒有別的好東西,幾位紳士應該不會介意。」

  長長的睫毛遮去了冷意,奧薇依言端起托盤。

  他們當然不會介意,那幾位紳士只想探清底細後乾淨利落的殺掉一家人。

  她不希望莎拉艾利出事,帳內還有年幼的芙蕾娜,她無法同時保護三個人。

  必須找機會跟林晰談談,雖然她很懷疑他是否願意相信。

  其實就算林晰相信也很難保證安全,一個復活的嫡系繼承人只會引起更多猜忌。

  奧薇心頭籠罩著一層陰霾,生出了幾許懊悔。黑暗和血腥的環境讓她失去控制,殺死了所有士兵,更糟的是沒有及時帶著芙蕾娜離開,被林晰撞上而起了疑心。

  那孩子,從來就不喜歡她。



炎之卷 第六十八章 解釋

  「請容我私下和您談談,我是林氏暗隊的人。」輕柔的聲音很低,連鄰近的拉斐爾都沒有聽清。

  林晰神色微變,隨即恢復了淡漠,起身走向幾十米外的樹林。

  唯有薔薇家族中極少數人知道,林氏有一支極機密的暗隊。

  它建立於1673年,從誕生之初就注定成為無法見光的存在。第一次行動是除掉路德維希大公,用生物鹼成功毒殺,外界普遍認為大公心臟病發作而逝世,隨後林氏取代路德家族,成為當時的皇帝陛下最寵幸的軍派。這把隱形的刺刀唯有公爵一人能支配,暗隊的每一個人都經過嚴厲考核,並徹底抹消過去,奧薇正打算借用這一點。

  「我見過您的畫像,不久前剛認出來,請原諒先前的冒犯。」為免林晰疑忌,奧薇停在幾步外。

  林晰犀利的打量了一下。「說出你的身份。」

  奧薇答的很流暢。「我叫海瑟,訓練負責人是傑明中校,指揮官是巴林上校。」

  林晰知道傑明和巴林是林毅臣的親信,他不置可否,接著問下去。「你何時進入暗隊,執行過什麼任務?為何脫離?」

  奧薇不答反問。「恕我冒昧,您是否聽過神之光計劃?」

  林晰眼神微沉,但沒有發作。「你與這項計劃有關?」

  林晰並非一無所知,這一點十分有利,奧薇定下了心。「我在十年前加入暗隊,一直執行秘密任務,從不曾公開露面,直到八年前在一次任務中受了重傷,借助神之光技術重生為一位少女,也就是現在您看到的這個人。」

  林晰截然變色,幾乎難以置信,目光驚疑不定。

  奧薇娓娓而談。「神之光並不完善,我是極偶然的成功者,後期一再失敗,出於政治考慮,將軍不希望神之光的成功被陛下知曉,於是封閉消息讓我離開暗隊,化為平民潛伏,隨時等候命令。」

  海瑟曾是她的博擊教官之一,後來於一場意外中重傷不治身亡,這是林晰能夠查證的。至於海瑟的同僚暗隊其他成員,應該與父親一道陣亡於休瓦,奧薇並不擔心林晰能找出什麼人證。

  驚世駭俗的內容令林晰沉默了一刻。「有什麼能證明你的話。」

  奧薇對暗隊瞭如指掌,輕易說出一件件林氏家族不為人知的秘辛。

  林晰一直在聽,疑慮漸漸消失,聯想到相近的博擊招式。「你——海瑟?」

  「請叫我奧薇,我習慣了這個名字。」

  「另外三個是什麼人。」

  「是奧薇的親人,他們對我的真實身份一無所知,為了掩人耳目才一起生活。」奧薇淡道,她背過身,解開背後的繫帶,呈露出背胛上的印痕。「這是神之光的印記和編號,證明這具軀體屬於休瓦研究所。」

  林晰仔細審視,確定與記憶中的神之光檔案一致,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你現在忠於誰。」

  整好衣裙轉過身,奧薇冷靜的回答。「忠誠於林氏。」

  林晰冷淡的一曬。「很好,我接受你的效忠,為了證明你所說的一切屬實,我命令你殺掉那三個人。」

  緋紅的眼眸沒有顯露任何情緒。「我願意遵從您的意願,但我認為讓他們活著對您更有利。」

  「為什麼?」

  「您一定看出來那個小女孩很特別,她是伊頓城索倫公爵的愛女芙蕾娜小姐,城破時被我帶出來,索倫公爵未來或許會與您結盟,這孩子將是最好的禮物。至於那對微不足道的母子,如果您對我還有所懷疑,不妨將他們扣為人質。」

  又一個令人驚異的訊息,林晰問清前因後果,陷入了思考。

  停了一陣,奧薇忽然開口。「恕我冒昧,您為什麼會跟利茲人在一起。」

  稍緩的氣氛立刻變了,林晰的神色冰冷下來。

  奧薇平靜以對。「您不必懷疑,昔日在卡蘭城我已猜出拉斐爾是利茲的暗諜。」

  拉斐爾語氣很剛,帶著一種壓抑後的倨傲,通常這種氣質出自有一定地位,習慣發號施令者。這樣的人就算落魄,也絕不會紆尊降貴與做粗工的艾利交往,唯一能吸引他的只可能是神之火衍生的新能源項目,從拉斐爾的房間內找出的痕跡更是證明了推測。

  林晰冷冷道。「你沒資格過問。」

  「利茲畢竟是敵國。」奧薇婉轉的提醒。「或許別有所圖,與敵人接觸對您的名聲會有妨害。」

  林晰諷笑。「執政府已經把林氏逼上了絕路,還用顧忌名聲?」

  奧薇凝望著他,極輕的勸誡。「假如將軍還在,他一定不希望您這樣做。」

  百年的林氏,百年的榮耀,最後卻與敵國勾結,蒙上了背叛的污名。

  林晰一時沉默。

  休瓦之戰前,利茲曾派特使表明願意支持皇室重返帝都,代價是戰後出讓西爾部分利益,這一至關重要的協議被林毅臣斷然拒絕,他看透敵人居心叵測,寧肯孤軍奮戰。

  ——林氏與皇室同在,林氏與帝國同在,縱使上天決意滅亡,林氏也不會出賣祖國以求生存,這是林毅臣對利茲特使的最終回答。

  林晰從靜默中清醒過來,神色冷厲。「叔父確實不希望,但行省十餘萬林氏族人必須活下去,執政府不會對我們有半點憐憫,只要能守護家族,就算魔鬼我也願與之結盟。」

  奧薇默默的垂下長睫,不再勸說。

  她不願見家族淪為叛逆,但又洞悉林晰的無奈。

  林氏縱橫多年鐵血無情,背負的民怨太深,一旦領地被攻破,屠殺必不可免。林晰身為族長,背負著數以萬計的族人別無退路,只能盡一切方法死守。

  沙珊行省,薔薇林氏最後的領地,或許也將成為舊貴族最後的墳場,無論如何掙扎,終將在歷史車輪的輾壓下化為灰燼。

  回到宿地,莎拉和艾利與芙蕾娜在帳篷裡休息,以撒和拉斐爾在火邊閒談。

  林晰對著兩人簡短的宣佈。「從今天起奧薇是我的侍女,關於她的身份我已經確認。」

  隨後他轉向奧薇,「見過以撒閣下,拉斐爾先生,對他們要如對我一樣尊重。」

  奧薇行了個屈膝禮。

  拉斐爾徹底呆住了,以撒同樣對突然的轉變疑惑不解,但沒有表露,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下,微微一笑。「閣下確定?」

  林晰不容置疑。「我保證她是安全的。」

  「那麼——」以撒的目光掠向不遠處的帳篷。

  林晰明白以撒的暗示。「最小的那個孩子將隨我們一起上路,那對母子交由附近的暗諜控制,明天我會解釋安排的意義。」

  奧薇立在一邊一言不發。

  「既然閣下確信無虞,我自然沒有異議。」以撒淡道。

  林晰清楚對方有所不滿,選擇視而不見。「夜深了,今天拉斐爾先生可以休息,奧薇守夜。」

  興味索然的氣氛導致了一片沉悶,再也沒人說話,林晰在睡墊上翻了個身,合上了眼。

  他很清楚,以撒和他一樣看中了奧薇的能力,有心收為已用,但林氏給他提供了先機,她的經驗和武技堪稱完美,他身邊正缺這樣的精英。

  假如運用適宜,她會成為一把極好的利刃,唯一需要慎重的是奧薇的忠誠。

  這一點,他會好好檢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11-12-8 10:14 AM

炎之卷 第六十九章 聯合

  風吹起了雪白的床單,晴空下如浪花翻捲。

  寧靜安詳的小村深處坐落著一棟尖頂小屋,艾利在屋外修整籬笆,熟練的將腐朽的爛木刨掉,重新刷上油漆。莎拉從菜園裡走回,沉甸甸的籃子裡盛著新鮮萵苣和土豆。

  「媽媽,我來做飯,你的腿剛好該多休息。」艾利接過籃子,扶著母親坐下,「等一會,我馬上就好。」

  艾利乒乒乓乓的敲著最後幾枚釘子,莎拉看著碧藍的天空嘆了一口氣。「不知奧薇現在到了哪裡。」

  艾利一邊忙碌一邊安慰。「別擔心媽媽,那幾位先生看起來是好人。」

  「就算他們是好心的紳士,為什麼一定要奧薇做侍女,我們一家人好不容易在一起。」莎拉傷感而無奈。「奧薇那麼年輕,又是個女孩子,我怎麼能不擔心。」

  艾利撓了撓頭。「我看他們像是貴族,應該會信守承諾善待奧薇。」

  莎拉越想越不安。「他們還留下了一袋金幣,就算雇侍女這金額也太多了,難道……天哪,為什麼我當時會答應。」

  「媽媽你忘了,是奧薇讓你收下的。」艾利丟開錘子到母親身邊安撫。「她說沒事,讓我們在這裡住下,她和幾位先生一起把芙蕾娜還給索倫公爵,就算有什麼麻煩,索倫公爵也會幫她的。」

  聽著艾利的話語,莎拉略微安心了一點,眉頭仍是緊皺。「不知奧薇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艾利想了想。「她說過會定期寫信,萬一不對我就立刻去接她。」

  軟軟的呼喚來自身後,奧薇回過頭。

  芙蕾娜抱住她,仰起小腦袋。「奧薇,你為什麼要替那幾個人幹活?」

  放下水罐,奧薇攬住孩子小小的身體。「他們需要一名侍女。」

  「可所有事都是你做。」芙蕾娜滿心不快的依偎著她。「我不喜歡他們,我討厭奧薇這麼忙。」

  奧薇吻了吻粉嫩的頰,心底溫暖而柔軟。

  芙蕾娜皺起小鼻子。「奧薇,等我和父親見面,一定讓父親把你買下來,只做我的侍女。」

  「謝謝芙蕾娜小公主。」奧薇失笑,柔聲輕哄,「你能先回去等我嗎?我整理完餐具就回去。」

  芙蕾娜點點頭,乖乖的沿著來路走回,奧薇看著小身影消失在草叢中,才又蹲下來清洗杯碗。

  芙蕾娜踢著石頭回到宿地,拉斐爾和以撒一邊,林晰在另一頭,明明是同行卻並不親近,多半時候氣氛沉寂。

  拉斐爾在寫信,以撒或許極其無聊,示意芙蕾娜走近,小女孩審慎的觀察了一會,才慢慢走去,撫了撫裙子坐下。

  「吃糖嗎?」以撒攤開手,魔術般變出幾顆漂亮的糖果,精美的糖紙閃閃發亮。

  嬌嫩的小臉帶著狐疑,謹慎的沒有接話。

  以撒帶著微笑誘惑。「如果想吃就告訴我,那樣我才會給你。」

  芙蕾娜的回答出人意料。「如果你想給,根本不必我說。」

  看來碰到了一條不易上鉤的小魚,以撒低笑出來,大方的把糖放進孩子手心。「好吧,你贏了。」

  芙蕾娜拿到糖果並沒有吃,低著頭把玩糖紙。

  「想你父親嗎?」對林晰所提到的索倫公爵,以撒相當有興趣。

  芙蕾娜看他一眼,半晌才點點頭。

  「抱歉,這一陣必須趕路,可能會有點辛苦。」

  遙望著小溪的方向,芙蕾娜答非所問。「你會欺負奧薇嗎?」

  以撒莞爾。「我看起來有這麼壞?」

  「奧薇很好,可是常常有人想欺負她。」芙蕾娜轉回目光,情緒有點低落。「你們也討厭她的眼睛?像其他人一樣?」

  以撒揚了揚眉,不以為意。「紅色的眼睛很特別,但也只是不常見而已。」昔年他曾隨船隊出海,歷經不少國家,早已見慣了眸色殊異的人。

  「你看起來是個聰明人,那麼該對她好一點。」芙蕾娜的語氣像個大人,一本正經的告誡。「沒有比奧薇更美好的人了。」

  「謝謝你的忠告。」以撒忍俊不禁,戲謔的調侃。「可愛的小姐,能否告訴我,為什麼你那麼喜歡奧薇?」

  芙蕾娜認真的想了想。「她是最美麗的天使,既強大又溫柔,一直守護著我。」

  以撒大笑起來,眼神漾起一絲嘲弄。

  善良?美好?不過是溫柔面具造就的表相,這幼稚的孩子被身邊人賣掉卻還不自知。世上哪有滿手鮮血的天使,大概唯有單純愚蠢的小女孩,才會把魔女看成純白無暇。

  聽出笑中的輕蔑,芙蕾娜生氣的閉上嘴,拒絕再與以撒交談。

  林晰忽然開口,打斷了以撒的遊戲。「維肯公爵近期譴使者向沙珊示好。」

  以撒目光一閃。「他很害怕。」

  林晰淡道。「沒錯,他想與林氏聯合對抗執政府。」

  「顯然維肯公爵在修納身上的投資徹底失敗了。」以撒深為有趣。「我記得林氏和維肯曾是政敵。」

  林晰輕描淡寫。「那是過去,現在我們面臨一個共同的強敵。」

  「朋友的確是越多越好。」以撒莞爾,看來林晰已決定與維肯合作。「那麼林氏打算出兵保護公爵的領地?」

  林晰一曬。「他確實提出了請求,可惜那一帶的地形不利於防守,假如執政軍進攻,我建議維肯公爵放棄它,退到沙珊行省。」

  以撒瞭然洞悉,微微淺笑,並不點破。

  與其分兵禦敵,不如守護一方,就算林晰對維肯的合作條件感興趣,也只會選擇坐視不理。等敵人把窮途末路的公爵趕過來,一切自然落入囊中,林氏的年輕族長深諳守株待兔之道,以撒閒謔。「假如維肯公爵堅持憑實力對抗執政軍……」

  林晰對維肯公爵的軍事能力不抱任何期望,不假思索而答。「他贏不了修納。」

  以撒揚了揚眉。「聽說維肯公爵招募了大量僱傭兵,還重金聘請了蘇曼國的退役將官統領。」

  林晰眉間多了一絲戾氣。「除非他的對手不是修納。」

  以撒生出了興趣。「聽起來你很瞭解他。」

  修納發跡的傳聞無數,幾乎被渲染成神一般的存在。

  林晰沉默了一會,無表情的開口。「修納出身低下,但少年時已野心過人,甚至混進了皇家軍事學院。他心性堅韌、意志頑強,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是我見過最難以捉摸的人。」

  以撒靜聽,神色透出思索。

  「凡登之戰他曾派出數個小隊送死,用鮮血麻痺敵人才得以成功,事後卻隻字不提;科佐是他的舊友,正是科佐的推薦他才得以成為土倫一戰的指揮,最後修納卻暗中挑動,將恩人送上了斷頭台;維肯為他的政變貢獻了大筆金錢,可一登上執政官之位他就取消了與公爵私生女的婚約。」

  林晰神色陰霾,語調冰冷。「我十七歲認識他,直到數年前才明白,他的目標是不斷攀爬,直至登上最高位,其間死多少人,流多少血,手段何等卑鄙無恥,他根本不在乎。」

  以撒有一絲欽贊。「修納確實冷酷,但也相當聰明,每一步都走得很穩。」

  林晰冷笑。「他是個天生的投機者、冷血的政治家,將盲目的民眾玩弄於股掌,卻博得了眾口一辭的讚譽,真是可笑。」

  林晰對執政官極其仇視,這不足為奇,畢竟上一任林公爵便是亡於修納之手。

  以撒適時轉了個話題。「關於新能源有沒有更多消息。」

  「執政府打下休瓦基地之後軟禁了神之火項目所有研究員,連調任的都被控制起來,得手難度很大。」執政府嚴密防護讓利茲人無隙可乘,林晰表面流露出遺憾,內心隱隱欣然。

  「休瓦基地真不可思議。」以撒彷彿不經意的閒談,「聽說那裡還有一些秘密,級別更在神之火之上。」

  林晰不動聲色。「恐怕是議會那些死老頭搞出來的把戲,誰知道是什麼東西,反正你要的是神之火,其他的一概無關。」

  以撒優雅的淡笑,不再言語。



炎之卷 第七十章 贖買

  奧薇是個完美的侍女。

  沉默順從、細緻聰慧、懂得在恰當的時候做恰當的事,絕不多一份踰越。她似乎能預先知曉他人的需要,將一切安排得無可挑剔。

  以撒很滿意,也就更惋惜,以致問出在拉斐爾看來莫名其妙的問題。

  「拉斐爾,我和林晰誰更親切。」

  拉斐爾呆了一下。「當然是您。」

  「說實話。」以撒不需要恭維的飾詞。

  「我發誓這是事實。」拉斐爾由衷道。「不管是形象還是氣質,您都比他更易得人好感。」

  林晰雖然俊秀卻不苟言笑,氣息冰冷,無形拒人於千里之外。

  「我和他看上去誰地位更高?」

  拉斐爾毫不猶豫。「當然還是您。」

  以撒微哂,自知問錯了人。

  奧薇為什麼選擇三個人中最不易接近的林晰?

  難道拉斐爾留下的印象過於惡劣?又或是她排斥利茲人?她是否清楚林晰真正的身份?

  支頤望向遠處纖細的身影,以撒若有所思。

  林晰與以撒半途分道而行,奧薇受令與以撒同行,十餘日後,一行人抵達了拉法城。

  拉法人用性命和鮮血捍衛了這座城市的獨立意志,成了西爾國的真空地帶。之後商人們發現了絕佳的機會,大量資金流入這座冒險者的樂園,自由之都被金錢的氣息熏染,充盈著各種慾望。

  黃金礦藏、寶石香料、軍火武器,林林種種無所不包,每天都有數不清的各色交易,人類所能想到的,渴望的一切均能在這裡找到,獨立的都市擁有奇異非凡的魅力。

  芙蕾娜帶著異地的新鮮感好奇的打量,以撒觀察著街市,留意著市井中的閒談,偶爾與拉斐爾低聲說幾句。以撒成熟俊朗的外表過於出色,隨從拉斐爾衣著精緻,芙蕾娜年紀雖小,顧盼間卻有天生的矜貴,在這樣過於引人注目的旅伴之側,儘管有長斗蓬的遮掩,還是有人發現了奧薇的紅色眼眸。

  低低的議論和閃爍的目光頻頻出現,奧薇把連帽斗蓬又拉低了一點。

  「真糟,看來有點麻煩。」以撒覺察到周圍的視線,蹙了一下眉。

  類似的指點見得太多,奧薇已習以為常。「很抱歉。」

  以撒寬容的微笑。「我是自言自語,無意指責你。」

  他當然是有意,否則豈會輕率的出口,奧薇心下瞭然,一徑保持沉默。

  以撒似隨口而問。「你對所遭受的無端非議有何感想?比如把紅眸與不詳、厄運、災禍之類聯繫起來,你相信嗎?」

  「或許。」

  「或許?」以撒揚了揚眉。「你不認為這些都是無稽之談?」

  奧薇抬起眼看著他,不動聲色。

  以撒臉龐溫柔而親切,話語充滿理解與誘惑。「不覺得這些愚蠢的歧視很可笑?只為與生俱來的一點不同,就對你恐懼輕蔑,疏離排斥,無視你的能力、聰慧與美麗,沒想過有一天改變這不公平的一切?」

  奧薇笑了笑,不予置評。

  以撒並不放過,「不介意?還是已經麻木?」

  她淡淡的回答。「謝謝您的仁慈和同情,我已經習慣了。」

  以撒沒有再說話,目光多了一絲研判的意味。

  芙蕾娜聽見對話,仰起頭真誠的插嘴。「我喜歡奧薇的眼睛,再沒有比這更漂亮的紅色。」

  奧薇撫了下芙蕾娜的小腦袋,唇角勾起了柔美的弧度。

  顏色無非是內心世界的投映,紅色的不詳來自於人們對血與火的恐懼,在純淨的孩子看來卻是鮮豔的寶石。從承接這具身體的那一刻起,她永遠與這雙紅眸同在,注定將命運之神給予的好與壞一併承擔。對此她早已坦然,沒有過多的怨懟不甘可供以撒利用。

  一家裝潢氣派的珠寶店,以撒拿起一枚戒指端詳,沒有理會店主滔滔不絕的推銷,側頭詢問一旁的奧薇。「你覺得怎樣?」

  黃金指環上鑲著紅寶石,襯著一圈晶亮的細鑽,十分華麗耀眼。

  「不錯。」

  沒有讚歎沒有豔羨,這不太符合以撒的期待,繼而拋出更明顯的暗示,「很襯你的眼睛。」

  奧薇怔了一下,突然笑了,垂睫掩住了波瀾。

  或許男人都愛這類輕巧的戲言,隨口一讚就讓女人心花怒放,當年那枚樸實無華的綠晶石,何嘗不令她歡喜。

  見她的神態有了變化,以撒心底漾起一縷微諷。

  芙蕾娜擠上來看了看,大為搖頭。「這個寶石太小,顏色也不夠純淨,俗氣的樣式一看就是老女人戴的,一點也不適合奧薇。」

  到底是公爵小姐,輕易就能辨出珠寶的優劣,以撒似笑非笑的看著芙蕾娜,放下了戒指。

  窘迫的店主很想把小女孩的嘴縫上,在一旁訕訕的解釋。「這枚戒指價值80金幣,它是純金的,鑲嵌的雖然不是上等寶石,裝飾性卻一點不差,形狀和光澤根本與上等貨沒兩樣。」

  漂亮的紅眸姑娘僅僅是個侍女。

  老於世故的店主輕易從斗蓬下的裙角質料上分辨出她的身份,顯然這位英俊的貴族青年想來一段露水情緣,但大方到送給身份低賤的侍女首飾,未免太奢侈了。

  迥異於店主的揣測,以撒另有一番心思。

  靠脅迫令人服從很容易,收服一顆忠心卻需要相當的技巧,這方面他自信勝過林晰。每個人都有弱點,女人的弱點通常更為明顯,不外是對所謂愛情及珠寶的癡迷。

  完成了初步試探,以撒微微一笑,「芙蕾娜說得對,它還不夠精緻,我們換一家店再選。」

  帶著芙蕾娜是個失誤,以撒很快發現了這一點。

  興奮的公爵小姐對每一件珠寶評頭論足,能讓她稍稍入眼的又價值奇高。他確實打算用一點親切和適當的餽贈化解奧薇的防衛,但過份貴重禮物顯然不在預計範圍之內。

  以撒當即中斷了瀏覽珠寶店,改為參觀奴隸市場。

  拉法城有最古老的奴隸市場,直到奴隸法案廢除後的現今,仍然保留了部分習俗。

  如今被拉到台上買賣的已經不是貧民或俘虜,而是犯有罪行的囚徒。犯人按罪行輕重定價不一,賣出的金額視為贖罪金,交納後當場就能離開。而無人出價的則被拖上刑台,依法庭判決行刑。

  一行人處於奴隸市場擁擠的人群中,親眼見識這一奇特的拍賣。

  有些罪行較輕的犯人被親人湊錢贖買,另一些重罪犯無親無故,所需的贖金又極高,幾次叫喊無人問津之後,被拉到硎台上砍掉手腳或是乾脆的絞死。

  拉法城處理罪犯的方式十分明晰,一切事物都是商品,一切罪行均可以贖買,生與死的微妙差別僅在於是否有足夠的金幣,唯一的要求是當堂付清。

  奧薇以斗蓬遮住了身旁的芙蕾娜,避免孩子看到過於殘忍的處刑場面,以撒終於獲得了耳根清淨,與拉斐爾討論起拉法城的量刑尺度。

  「拉斐爾,瞧那個犯搶劫罪的囚徒,處以剁手之刑,贖買金是120金幣;這邊的矮個囚徒是鬥毆致殘,處以鞭笞之刑,贖買金是100金幣,你認為這代表什麼。」

  被提醒之後,拉斐爾也覺察到其中的差異。「這裡的法令不太合理。」

  以撒趣味的分析。「很明顯,對侵犯他人財富的犯人懲罰更重,這樣的定罪意味著拉法城最為保護的是個人財產,可見控制這座城市的是一群商人。」

  「凱希,殺人罪、絞首之刑、贖買金300金幣。」執刑者拖出一個戴腳鐐的死囚,洪亮的報出金額。

  奧薇猛然抬起頭,盯住了台階上的囚徒。

  待死的囚徒憔悴骯髒,看上去極為瘦弱,穿著一條破爛的褲子,幾乎衣不敝體,完全不足以引起人群的興趣,嗡嗡的低議仍在談論前一個絞首囚徒的死狀。

  台上的執行者喊了第二次。

  「大人!」奧薇顧不得禮儀,一把拉住了以撒。「那個人是我的朋友。」

  「你認識?」以撒有些意外的投注了一眼,雖然沒有掙開她的手,聲調卻很冷漠。「想讓我救他?憑什麼。」大概先前的親切施與太過,以致讓這女人產生了錯覺,竟然逾距的提出了非份之求,他或許可以滿足,但必須先讓她明白自己的身份。

  執刑官第三次叫喊,無人問津,絕望的囚徒渾身顫抖,被無情的獄卒拖向絞刑台。

  「不。」奧薇鬆開了手,極輕的聲音在人群中仿如幻覺。「只是想請您允許我去救他。」

  不等回答她已離開他,從人群中擠到台邊。「贖買凱希!300金幣!」

  「那女人瘋了?」拉斐爾冷笑了一下。「她哪來的300金幣,難道還指望以撒閣下替她……」

  不屑的輕蔑突然噎住了,所有人眼睜睜看蒙斗篷的女人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寶石,交到贖買官手中。

  人群鴉雀無聲,難以置信的盯著價值懸殊的交易。

  「是我看錯了還是她是瘋了?那枚寶石最低值16000金幣!」一個珠寶商失聲驚叫。「賣給我吧,我替你出300金幣!」

  人群轟然爆響,此起彼伏的尖叫。「給我吧!我出600金幣!」

  「給我!我出3000金幣!」

  「我出5000!」

  狂熱的人群令局面失控,確定了寶石的價值,贖買官迅速結束了拍賣。

  獄卒打開死囚的鐐銬,半羨半妒的嚷道。「滾吧混球,你真幸運,有人願意出這麼多錢為你贖命!」

  死裡逃生的囚徒被獄卒一推,踉蹌的摔倒,激起了一陣哄笑。

  奇蹟般的場面使人群格外興奮,仍簇擁在高台前,沸揚的低議譏笑聲如浪翻湧。

  難堪和羞辱摧垮了可憐的囚徒,幾次都站不起來,幾乎在刺激中昏厥。

  一個年輕女人擠上高台,解下斗篷覆在死囚赤裸的背上,不避污穢,跪下來緊緊抱住了他。

  譏嘲的聲音消失了,人群突然靜默下來。

  纖細柔弱的身影有一種超越凡俗的美麗,讓場景變得奇異而莊嚴。

  散落的長髮擋住了眉睫,清麗的臉龐寧靜低垂,猶如一個張開翅膀的天使,翼護著絞架下的死囚。

  以撒看了一刻,淡淡的撇開眼。

  殘留在腕上的汗已經消失了,似乎仍能感覺到她濕冷的手指。

  以撒下意識的撫了一下,莫名的生出了一絲懊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1-12-8 10:28 AM

炎之卷 七十一章 重生

  「她在幹什麼?」以撒在沙發上翻著書頁,似乎隨口而問。

  「在替那個囚犯清理一些小傷口。」拉斐爾在窗前報告。「現在開始刮臉了,她從旅店借來了刮臉刀。」

  他們所在的地方與奧薇租下的房間處於拐角的兩側,相鄰的窗口宜於監看,這正是以撒選定房間的原因。

  被心愛侍女拋下的芙蕾娜攀在窗檯上不高興的嘀咕。「那個人真髒,奧薇聞不到他身上的臭味嗎?」

  「我猜或許是她的情人,她照料得很細。」拉斐爾邊看邊猜測,忍不住詢問。「芙蕾娜,你知道她哪來的寶石?居然只抵300金幣。」

  公爵小姐搖頭不解。「奧薇不怎麼用錢,因為莎拉很節省。」

  「那男人醒了,看上去對環境有點恐懼,這可憐蟲一定在牢裡吃了不少苦頭。」拉斐爾繼續窺視,不忘發表個人見解。「長得倒不像殺人犯,這傢伙居然連女人都怕,可能是她的紅眼睛有點嚇人……」拉斐爾略帶幸災樂禍的話語突然停頓。

  「他竟然抱住奧薇!」芙蕾娜氣惱叫起來。「太過份了,只有我和莎拉能抱她!」

  光線一暗,拉斐爾發現身旁多了個人。

  以撒站到了窗畔,看見憔悴的男人緊摟著她,臉埋在纖弱的肩膀上,聽不見在說什麼,隔得很遠仍能看出在發抖。

  「伊蘭……伊蘭……」凱希聲音嘶啞,做夢般呼喚。「……真的是你?」

  任凱希緊擁,她也難忍激動。「是我。」

  化為灰燼的名字再度被喚起,遙遠的過往席捲而來,沖毀了一切克制,她試了幾次才能開口,聲音微微發顫。「凱希……真高興見到你……」

  無數迷題在心中盤旋,糾結多年的疑惑終於有了出口。「……當年,是你救了我?」

  肩頭浸濕了一片,凱希彷彿用盡力氣,箍得腰骨隱隱作痛,她理解的環住他,許久凱希才略略放鬆。

  「不是我,伊蘭。」他吸了口氣,勉強控制住情緒。「是你父親,林毅臣公爵。」

  ……父親……

  凱希看著她,鼻子再度發酸。

  「那年……你被監禁審訊,我想救你卻不知道該怎麼做,只能反覆摸索神之光的奧秘,期望成功了或許能減輕你的罪名。我知道這很傻,會讓你所做的一切努力白廢,可我當時只想到這個方法,你是我和娜塔莉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你死。」

  她的心變得哀涼而酸楚,像浸入了苦澀的鹹湖。

  「你燒掉半個研究中心,但幸好實驗區保留下來,借助博格導師最後一次的操作記錄,我終於掌握了核心。可議會關閉了C區,我不知該向誰去報告,所以去找你父親。」凱希彷彿又看到了那張威嚴冷峻的面孔。「你父親……看了我很久,說來不及了……你被班奈特審判,酷刑已經把你毀了……」

  清澈的眼淚奪眶而出,凱希悲哀而痛苦,「我不明白他的意思,直到後來親眼看見……伊蘭,他們怎麼能那樣殘忍……就算是毫無人性的惡魔都不會……」

  冰冷額頭滲出了汗,她打斷他,盡力讓聲音平靜。「後來怎樣?」

  朋友極度蒼白的臉讓凱希意識到說錯了話,停了停才又說下去。「……公爵說唯一的辦法是用神之光讓你重生,好在C區已被議會封閉,正可以進行秘密操作,唯一的困難是瞞過皇帝派來的監刑官,讓他們以為你死了。」

  「我記得我受了槍擊。」她仍清晰的記得子彈灼熱的貫穿胸膛,曾以為迎來了渴望已久的解脫。

  「公爵安排了行刑者,讓子彈稍稍偏離你的心臟,等監刑官一走就給你注射強心劑,送到C區時還有一線氣息,我在那替你轉換了身體,不等醒來你就被公爵的人帶走了,我不知道他把你送往何處,但至少……你活著,真好。」凱希嗓子有點哽塞,望著緋紅的眼眸愧疚而自責。

  「對不起伊蘭,我沒辦法給你找到更好的身體,儲備區化為灰燼,僅剩這具單獨存放的暇疵品,它的一切指數都很優秀,只除了眸色——我別無選擇。」

  她很清楚能以神之光救她的只可能是凱希,也曾懷疑過父親是否知情,畢竟以凱希的地位能力,躲開所有人成功施救的可能性近乎為零。但她不敢深想,更不敢奢望父親會原諒她的背叛,多年前她已對父女親情斷絕了任何幻想,此刻卻在凱希口中獲得了證實。

  她緊緊咬住唇,無數複雜的情緒在胸口翻湧,酸澀的熱淚湧進了眼眶。

  冷酷的、無情的、從來沒有微笑、從有記憶起一直對她漠不關心的……父親……

  奧薇從餐盤上端出甜點放在芙蕾娜面前,動作優美而無聲。

  或許是為謀取索倫公爵的好感,又或許是出於貴族的禮節,以撒自從知道芙蕾娜的身份後,邀請她在席上一同用餐,旅途上的各種開銷頗為大方,儘量不令公爵小姐有半分不適。

  對奧薇則是另一種安排,用餐時她必須在一旁服侍,盡侍女的本份。

  「那個男人怎樣了。」拉斐爾按捺不住,帶著嘲弄詢問。「真是一場激動的舊情人相會,你最好解釋一下。」

  奧薇為每一個人更換餐盤,輕淡的帶過。「只是以前一位舊友,目前他需要休息。」

  「奧薇,他是你的情人嗎?」芙蕾娜咬著勺子很好奇。

  奧薇微微一笑,輕柔的提醒淑女守則。「芙蕾娜小姐,用餐的時候請保持靜默。」

  芙蕾娜吐了吐舌頭,乖乖的挖起了甜點。

  溫和的勸誡對孩子有效,對成年人卻毫無作用,以撒平淡的語調帶著一種不容迴避的威迫。「寶石從哪來?」

  奧薇回道。「索倫公爵的慷慨賞賜。」

  「我父親……」芙蕾娜還沒說完,被緋紅的眼睛一掃,又縮了回去,奧薇多數時候很溫柔,但偶爾又異常強勢。

  「超乎想像的大方。」用餐巾拭了拭手,以撒哂然道。「通常男人的慷慨只對情人。」

  「還有女兒。」奧薇安然而答,神色自如。「一切為了芙蕾娜。」

  「既然有昂貴的寶石,為什麼還要過貧窮生活?」叉起一塊碎肉,以撒似乎漫不經意。「你連家人也不放心?」

  「現在的生活很好,我們已經習慣了。」

  「看來你不怎麼喜歡金錢。」以撒輕謔。

  「您誤解了,我當然喜歡。」奧薇禮貌的一笑。「畢竟它非常重要。」

  「價值逾萬的寶石僅抵三百金幣,不會心疼?」以撒瞥了一眼,語帶深意。「或是那個人非常特別,令你不惜代價。」

  「大人弄錯了,寶石抵的並非三百金幣,而是一個人的生命與自由。」奧薇平靜應對。

  以撒啜了一口紅酒,姿態十分優雅。「那麼仁慈的奧薇,接下來打算如何安置你那位可憐的朋友,為了成全你的善心,我不介意旅途上再多一個人。」

  氣氛突然靜下來,奧薇停了一瞬才回答。「謝謝大人的好意,凱希另有去處。」

  「你們看上去感情很好。」以撒唇角綻出意味深長的笑。「好到令我覺得把你和朋友分開,是一種愚蠢的錯。」

  奧薇沒有表情,動人的雙瞳卻變深了,緋眸成了血一般的殷紅,映出主人的某種情緒。

  以撒趣味的凝視了一刻,忽然吩咐下屬。「拉斐爾,稍後我去隔壁邀請那位先生與我們同行,為表示誠意,今晚你搬過去照料,以免奧薇太辛苦。」

  拉斐爾立即應聲。「遵命,閣下。」

  奧薇垂下眼睫,極力克制住怒意。

  她第一次,如此厭憎一個人。

  「這麼說你是路過拉法城的時候無辜捲入了街頭鬥毆?」

  清洗修飾過後,換上奧薇購置的衣服,凱希終於恢復了幾分神采,對答也流暢多了。

  「是的,我甚至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打起來,現場太混亂了,一個人撞進我懷裡,腹部插了一把長刀,趕來的警備隊認為我是兇手,硬把我關進監獄。法官判決後,我讓僕人去向親人報信以籌措贖買金,可他一直沒回來,獄卒說或許是死在城郊了,那裡經常有盜匪出沒。隨後我又嘗試了幾次,但時局太亂,家人和朋友都逃離帝都不知去向,典獄長見再也搾不出錢,決定處死我,幸好遇到了伊……奧薇。」凱希話語打了個坎,微微有些窘迫。

  「真是太糟糕了。」以撒適當的表示同情,按他的身份更改了稱謂。「既然有僕人,想必您是一位紳士?」

  凱希如實回答。「我的確出身貴族,但家族已經沒落,並沒有顯赫的爵位。」

  「您接下來打算往哪裡去?」

  「我必須去找回親人。」一別數年世事動盪,不知父母妹妹是否安好,凱希不自覺的流露出徬徨與牽掛。

  以撒彬彬有禮的提出邀請。「假如凱希先生沒有確定的方向,不妨與我們同行,現在劫匪太多,像您這樣的紳士單獨旅行實在非常危險。」

  不明就裡的凱希由衷的高興,「太好了,這是我的榮幸。」

  以撒微笑,「恕我冒昧,您和奧薇是情人?」

  「不。」凱希脫口否認,臉頰泛起了郝紅。「怎麼可能,我們是朋友。」

  真是個靦腆的傢伙,以撒莞爾。「你們看起來很親密。」

  「只是多年未見,我們都有些失態,不是您想的那樣,伊……奧薇值得更好的人。」

  凱希兩次失語,以撒不動聲色的記下來。「您和她是怎樣認識?」

  「……她以前……在我家做過一段時間,咳,侍女。」凱希不擅說謊,照摯友的叮囑硬著頭皮對答,短短一句話說得磕磕巴巴。

  「凱希先生的家是位於……」

  「帝都。」

  「是您的貼身侍女?」

  「不……哦……是我妹妹的侍女,一直相處非常愉快。」凱希後背已經開始冒汗。

  「奧薇是個好性情的女孩。」以撒隨口讚美,拋出下一個問題。「找一個合心意的侍女並不容易,怎麼會讓她離開。」

  「……因為……」一個接一個問題難以應對,凱希搜索枯腸,終於想到了藉口。「對不起,我……傷口有點疼,想休息,喔不……想請奧薇換一下藥。」

  以撒會心一笑,不失風度的欠身。「當然,凱希先生是該好好休息,請原諒我的打擾。」



炎之卷 第七十二章 婚姻

  恢弘開闊的帝都議政廳,例行議事完畢,執政官單獨留下了司法大臣。

  「你軟禁了蘇菲亞?」

  秦洛承認。「我認為有這個必要,而且不能對外公佈。」

  修納沒有異議。「做的對,蘇菲亞知道得太多,萬一將來逃出帝都,很多事會更棘手。」

  「等事情結束,你準備怎麼處置她。」

  修納眉間一蹙。「送到國外吧。」

  秦洛搖了搖頭,癡心的蘇菲亞追慕修納多年,幾乎可說是傾盡全力,最終的結局卻是強制流亡,著實令人唏噓。「你真的完全沒對她動過心?」

  修納斜了老友一眼,「別廢話,給你一天時間,把你塞過來的人調回去,我不需要搔首弄姿的助手。」

  「她們僅僅是協助近衛官一些瑣務。」秦洛的神態十分無辜。「我看威廉很高興有人分擔工作。」

  「洛,你清楚我的意思!」修納沒耐心繞圈子,直接給出警告。「如果再像上次那樣把人弄到我床上,我會讓你光著屁股從議政廳出去。」

  秦洛挫敗的嘆息,索性把話說破。「你該有女人了,看看你現在有多年輕,沒必要強迫自己忍耐。」

  執政官目光幽沉,一言不發。

  秦洛對他的堅持不屑一顧。「你在堅守什麼?根本毫無意義。你拒絕女人、拒絕一切娛樂,把自己變成工作的機器,究竟要自虐到什麼時候。」

  修納沉默了一會。「沒你想的那麼複雜,我只是沒興趣。」

  秦洛氣得笑出來。「沒興趣?你指什麼?」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修納無表情的帶過。「別再談這個,維肯那邊有什麼動靜。」

  「發瘋一樣的徵稅及募兵。」秦洛嘆了一口氣,順從的把話題從執政官的私生活轉移到國家大事。「當然,林氏家族的領地也一樣,沙珊行省的地形很麻煩,打起來恐怕會成為長期戰。」

  修納考慮的是另一面。「林氏目前由誰統御?林晰?」

  「別指望他們投降,畢竟你殺了上一代林公爵。」秦洛一語切中利害。「民眾也不會同意,他們熱切希望執政軍能血洗沙珊,一平多年的積恨。」

  修納氣息微沉,半晌才道。「或許還有變局。」

  「什麼意思?」

  修納指節輕叩,憶起昔日的陰鬱少年。「林氏的新族長能否統率族人,目前還很難說。」

  秦洛瞬時瞭然,現出笑意。「有可能,林晰出身旁系,上位時間又太短,還來不及培養自己的親信,說不準就會被踢下來。一旦族長虛懸,又找不出嫡系血裔繼承,林氏內部必然分裂,屆時對我們更有利。」

  修納唇角忽然緊抿,秦洛同時停住了話語。

  某個無法迴避的幽靈再度浮現,令氣氛僵冷凝滯。

  停了片刻,秦洛若無其事的轉換話題,避過林氏跳到某個小道消息上。「對了,近期有些地區冒出了奇怪的傳聞,據說出現了魔女。」

  修納的聲音恢復了貫常的冷淡。「什麼樣的魔女?」

  「最開始索倫公爵身邊有一個紅眸女人,沒多久伊頓陷落;之後某個小鎮一隊逃亡的士兵全數死在酒館,幾個倖存的女人說兇手是個可怕的魔女,有血紅色的眼睛。兩件事的關鍵是紅眼睛,傳說紅眸一直與災劫與動亂有關,一些人認為這是帝國再次變亂的前兆。」

  修納對捕風捉影的謠言不屑一顧。「所謂的不詳和凶兆無非是愚蠢的迷信,費太太曾經堅稱她的貓被魔鬼附身才掉光了毛,我可清楚是你幹的。」

  「誰讓那老太婆刻薄又吝嗇。」當年貧民區的壞小子,而今的司法大臣被揭出昔日惡行毫無愧色。「看她天天抱著貓還以為有多寶貝,當成魔鬼燒死的時候可一點都沒心疼。」

  修納眉間一蹙。「你我都清楚低級流言的可信度,所以別再拿荒誕的無稽之談來浪費時間。」

  「既然不感興趣,如閣下所願,我們討論國事。」秦洛打量著他的神色,頗為促狹的一笑,「利茲國外交特使到了帝都,幾日後會提出正式會面,到時候呈遞的國書極可能有聯姻一項,交換條件應該是新能源技術。另外一些重臣也有意就子嗣問題提出進讕,顯然你的婚姻狀況引起了各方面的關注。」

  無視修納的不悅,秦洛點出關鍵。「帝國的最高執政者年輕、未婚、無嗣,無論從何種角度而言,都意味著危險而不安定。」

  修納不為所動。「上次你也建議我娶蘇菲亞,並刻意隱瞞維肯操縱審訊一事,當時我真該揍你幾拳。」

  「那時你需要維肯公爵這一盟友,可惜你後來過早的悔婚,讓維肯生出戒心拒絕前往帝都,不然此時盡可用隱敝的手法除掉他,省去大費周章的動兵。」秦洛理直氣壯的聳肩,全無欺瞞朋友的慚色。「但這次不一樣,婚姻和子嗣關乎你的地位穩定,就情勢而言,不管你喜不喜歡,都應該有一個妻子了。」

  「為什麼我得像嘮叨的老媽子一樣照料那傢伙。」躺在情人的香閨,秦洛喃喃自語的抱怨。「費盡心機把女人塞給他,勸他結婚生子,他還對我擺一張臭臉,有我這麼盡職的臣子嗎?」

  愛瑪夫人輕笑,將一粒晶瑩的葡萄餵入情人嘴裡。「聽說利茲公主是位美人,或許見過畫像之後,執政官閣下會改變主意。」

  秦洛享受著美人的慇勤,語氣相當無奈。「再怎樣的美人也不會有用。」

  「為什麼?」愛瑪夫人眼波流轉,曖昧的輕笑。「難道執政官閣下已心有所屬?」

  秦洛懶洋洋道。「沒錯,他的心只屬於帝國和政務。」

  被情人提醒,眉眼半睜半閉的秦洛忽然想起另一種可能。

  昔日的菲戈雖然謹慎自持,卻也不介意逢場作戲,如今如此自律,難道更換後的身體有不為人知的隱疾?或許該換個方向旁敲側擊的探問,當然,得確定在不激怒修納的前提下……

  愛瑪夫人興致勃勃的猜測,「或許那位閣下太年輕,還不懂情愛的樂趣,我相信一旦碰上真正令他心動的美人,就算鐵石心腸也會立刻融化。」

  秦洛拉下細頸,在香唇上偷了個吻。「寶貝,你太天真了,他不喜歡女人,也毫無結婚的意願,如果哪個女人成了他的妻子,我簡直要致以最深切的哀悼。」

  美麗女人的無知總會令男人覺得可愛,愛瑪夫人尤其如此,搧動的長睫彷彿輕盈的羽毛,足以讓人色授魂消。「難道他不想有自己的子嗣?」

  秦洛欣賞著美人的嬌態,順口解答。「這次私下進言後我才發現,對那位閣下而言,子嗣會附帶著一個足以構成威脅的母親,更別提她或許還來自敵國,只會更增篡位奪權的風險,這些他絕不願見到。」

  隨手把玩馨香的長髮,秦洛猶如在逗弄一隻寵物。「他根本不會對任何女人心動,也無所謂愛情,就算將來必須結婚也會挑恰當的時機,選一個柔弱無害的妻子。而此刻,任何關於婚姻的建議都會讓他倍加警惕,置疑對方的用心。這些我只告訴你,可千萬不能傳到別人耳朵裡。」

  好奇心得到充分滿足的愛瑪夫人甜媚的笑,為情人奉上熱吻,順利的挑起了情事。

  當女人累極睡去,秦洛利落的整裝,毫無留戀的走出華邸。

  不用三天,這些話會傳遍上流階層,首個獲悉者就是近期與愛瑪夫人幾度私下接觸的利茲特使。聰明的話對方會立刻更改國書,抹掉聯姻的建言。

  讓帝國某些準備了滿腹讕言的重臣機會落空,真是一樁令人愉快的罪過。

  狡詐的司法大臣在馬車裡露出邪惡的微笑,滿意的打了個呵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1-12-8 10:37 AM

炎之卷 第七十三章 沙珊

  旅途的盡頭是林氏一族的領地沙珊行省,馬車停在蜿蜒的山道,一行人下車眺望。

  紫色的天空下是起伏的山脈,雲低得似乎能夠觸摸,深綠的絨草猶如一塊軟毯,覆蓋著每一道山脊,清冷的風在山間迴蕩,矯健的野鷹在伺機捕獵,放眼望去樹木不多,偶爾一株又異常粗壯,巨大的樹冠綠意蓬勃,極度沉穩又極度莊嚴。

  靜穆的自然有一種懾人的氣勢,或許也只有這樣壯麗的景色,才配得上薔薇林氏。

  第一代林公爵為自己的家族挑選了一塊完美的領地。

  連綿的山巒之上是一座龐大的稜堡,兩翼的城牆以厚重的條石砌成,以堅不可摧的姿態護衛著後方行省,帶著無與倫比的威嚴俯瞰著敢於進犯的敵人,它古老、森嚴、高不可攀,一如林氏家族在帝國的威望。

  幾乎沒有哪個君主能容忍臣子擁有如此偉岸的堡壘,林氏公爵儘管以超然的地位獲取了皇帝的寬容,仍不得不世代留駐於帝都,為了避嫌,極少返回這一片領地。

  行省一半臨海,但暗礁和潛流阻斷了海上攻擊和貿易的可能,稜堡之後是大片土地,豐沛的陽光讓這一方豐足而富饒。林氏待下不算寬厚,但也絕非傳聞的暴虐,領地上的族人和子民按規則交納稅款,耕種生息,一切矛盾由公爵管家代為裁決,無人敢於違逆,生活反而比其他貴族治下的領地更平靜安寧。

  馬車一路駛過,盤查十分嚴謹,沿途可見紀律森然的士兵,關口站著刺刀雪亮的士兵警戒。

  芙蕾娜依在奧薇身側,壯闊的稜堡令孩子睜大了眼。

  奧薇同樣在凝視,靜靜的眺望陽光下起伏的山脈。

  在進入軍事學院之前,她每年都有三個月在此渡過,這緣自族中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在繼承爵位之前,未來的繼承人每年夏天必須留在領地,這樣即使成年後的公爵再無法回到沙珊,卻永遠不會遺忘曾經存留的鮮明記憶。

  眼前的一切令她心潮起伏,靈魂中似乎還殘留著原野上策馬奔馳的快意,風中散落著牛羊的低鳴,無數野花在草叢中盛放,晴朗的天空下無盡明亮,忽然一塊飄過的烏雲遮住了陽光,她的心情也隨之沉鬱下來。

  她很清楚,或許用不了多久,這一方寧靜將被炮火擊潰,放眼所及的一切將被血與火蹂躪,復仇的屠刀橫掃大地,直至整個家族流乾最後一滴血。

  奧薇垂下眼,長斗蓬覆住白皙的額,陰影下是優美的頰,柔嫩的嘴唇有些蒼白,像一尊悲傷的雕像。

  芙蕾娜望著奧薇的側臉,被一種出奇的美麗震懾,竟然恍惚了一會。「奧薇,你在想什麼?」

  奧薇輕撫了下孩子,沒有說話。

  凱希在她身旁,理解而關心的詢問。「你還好嗎?」

  她回以柔和的微笑。「謝謝,我很好,凱希,真高興你一點也沒變。」

  即使她如今的身份卑微如斯,凱希卻依然親近如昔,仍然是學院中平等的同窗。

  凱希靦腆的笑了笑。「你也和從前一樣。」

  芙蕾娜十分好奇。「奧薇以前是什麼樣?」

  「溫柔勇敢、又堅韌頑強,無論何時候都很安定,有一種與眾不同的力量。」凱希神情帶上了幾許懷念,聲音柔和。「這是娜塔莉的原話。」

  或許對凱希而言,失去戀人的悲傷始終存在,絲毫沒有隨時間逝去。

  芙蕾娜全然未覺氣氛的改變,歡快的附和。「一點也沒錯,奧薇正是這樣。」

  奧薇指向山路的一側。「芙蕾娜,你看見那種銀紫色的花嗎?它叫夜之晨曦,僅生長於沙珊邊緣,氣味獨特,帝都貴婦人喜歡的許多香水中都有它。」

  芙蕾娜的注意立刻轉移到鮮花上,興奮仰起臉。「我可以去摘一點嗎?」

  奧薇回以淺笑。「當然。」

  芙蕾娜欣喜的奔去採摘花朵,只剩了兩人獨處,奧薇才又開口。「凱希,你不打算結婚?」

  「從研究中心調離後,我被派到一個偏僻的市鎮,反而幸運的躲過動亂,現在又從囚牢中解脫出來,已經算神靈庇佑。」凱希本就性情平和,經過數次變動之後更是心灰意冷。「其實我很後悔,如果當年再多一點勇氣……或許……」

  奧薇溫和的勸慰。「別做無謂的自責,她希望你快樂。」

  凱希嘆了一口氣,半晌後又道。「你打算怎麼辦?或者等我找到家人,我們一起生活?」忽然意識到語病,他迅速漲紅了臉,變得窘迫而尷尬。「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像朋友那樣……伊蘭,看你當侍女我很難過,那不是你該過的生活……」

  「我明白。」奧薇不禁莞爾,感動如漣漪在心底泛起。「謝謝凱希,但我不能接受。」

  「為什麼?是因為我地位不高?我只是希望能稍稍幫助你。」凱希不解其意,想到以撒有意無意的探問,不禁望過去。「是因為以撒先生?你……」

  奧薇隨之望了一眼,以撒似乎覺察,側頭回視過來,英俊的臉龐似笑非笑。

  奧薇收回視線。「凱希,你必須找個機會逃走。」

  「逃走?」凱希茫然錯愕。

  「林晰打算與利茲人結盟,以撒正是利茲國的秘使,他一心想獲取神之火的技術,一旦發現你的身份後果不堪設想。」奧薇聲音極輕,語速極快。「況且修納執政官為人強勢,絕不會放過林氏家族,沙珊行省汲汲可危,隨時可能淪為戰場,看見沿途的士兵?林氏家族正全面備戰,你絕不能留在這裡。」

  凱希越聽越惶惑。「那你為什麼要回來。」

  「為了將芙蕾娜送回索倫公爵身邊。」奧薇眼眸沉下來,語音微澀。「而且……我有不能逃避的責任,這是我的家族,我的族人,我必須與他們同在。」

  凱希想說話,卻被她握了一下手,話語輕得幾乎聽不見。

  「林氏別無選擇,所以我也一樣。以撒非常狡猾,會將你當成挾持我的棋子,迫使我為利茲人做事,抱歉是我連累了你。小心林晰、小心以撒和他的隨從、小心別讓任何人知道你曾在研究中心,我會找合適的機會幫你逃走,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家人。」

  話語消失了,她抬手摟住了撲進懷裡的芙蕾娜。

  公爵小姐興高采烈的獻寶。「奧薇,我給你編了花環,漂亮嗎?」

  以撒同一時刻走近,看著銀紫色的花環,嘴角噙了一抹難測的笑,代為回答。

  「很漂亮,非常適合——美麗又聰明的奧薇。」

  十餘日後,林晰回到領地,與以撒進行了密談。

  隨後他召開家族會議,數次會議林氏各系意見不一,爆發了激烈的爭議。

  不等爭議落定,局勢瞬息變幻,數月後隨著修納執政官閃電般的進攻,維肯公爵全面潰敗,在僱傭軍的保護下狼狽逃亡,向昔日的宿敵發出了求助信,偌大的帝國僅剩下最後一處堡壘,林氏再也無可選擇。

  隨著維肯公爵、索倫公爵等一行舊貴族倉惶逃入沙珊,最終的戰役也將拉開帷幕。



炎之卷 第七十四章 選擇

  流亡者帶來的意外打亂了奧薇的計劃,凱希的逃走化成了泡影。

  維肯帶來了大筆金錢和僱傭軍團的殘兵,也帶來了凱希最重要的家人。

  凱希的妹妹茉莉嫁入的麥氏子爵家族正是維肯公爵的忠誠追隨者之一,帝都動亂時她隨丈夫的家族一起逃入了維肯公爵的領地,又捎信讓父母前去團聚,以躲過血腥的殺戮。他們確實幸運的不曾被暴亂波及,但也無辜的成為了維肯一黨。

  即使沒有懸賞通緝令,麥氏子爵也決不會背棄維肯公爵,而子爵的兒子——茉莉的丈夫則無法違背父親,茉莉難以捨棄丈夫,凱希的父母更無法捨棄愛女。儘管凱希提前受到了忠告,卻依然受制於無奈的現實,明知沙珊終將陷落,他仍不得不駐留下來,與父母妹妹共存亡。

  當然,在帝國一度位高權重的兩個家族摒棄前嫌、全面合作之際,與親人久別重逢的不僅僅是凱希,林晰也刻意安排了一場父女相見的好戲。

  當一無所知的芙蕾娜尖叫著撲到父親懷裡,深沉的索倫公爵也禁不住動容,驚喜交加的摟住了愛女。溫情動人的場景令多位女性為之灑淚,對林公爵的善舉交口稱讚。

  數天後,索倫公爵單獨召見了奧薇。

  即使已淪落為叛逆,索倫公爵依然儀表出眾、氣勢非凡,犀利的目光打量了好一陣。「你從亂兵手中保護了芙蕾娜,我該向你致謝。」

  奧薇不卑不亢的回答。「我答應過爵爺,這是份內的事。」

  「你比我想像中做得更好,今後做何打算?」不等回答,索倫公爵淡淡的表述了意願。「芙蕾娜希望有你繼續陪伴。」

  奧薇禮貌的婉拒。「我也很喜歡芙蕾娜小姐,不過已有其他去處。」

  索倫不接受回絕。「林公爵非常慷慨,我可以請求他另做安排。」

  奧薇垂下長睫。「多謝爵爺和芙蕾娜小姐的好意,我目前隸屬林氏。」

  索倫蹙了下眉。「忠誠是件好事,但戰場並不適合女人。」

  奧薇神色平靜。「謝謝您的忠告。」

  索倫氣息沉下來,靜默了一刻又道。「你不願接受我的建議,那麼以撒閣下?他對你很欣賞,似乎也有延攬之意。」

  「多謝抬愛,請相信我很遺憾。」

  索倫話語一轉,眼神透出一分諷意。「顯然你的優秀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麥氏家族也表達過意願,希望你能為其姻親凱希先生效力。」

  凱希?奧薇一怔又笑了,眸色變得柔和。「我非常感激,但無意違背諾言。」

  「你確定執意如此?」

  「是。」奧薇只答了一個字。

  索倫神色不愉,但沒再勸,突然略略提高了聲音。「她的回答,各位大人都聽見了。」

  一堵矯飾的牆壁無聲的滑開,現出了另一個房間。

  幾張扶手椅上坐著林晰、以撒、還有她曾見過的維肯公爵,以及一位六旬左右的老者,想必正是索倫提到的麥氏子爵。

  「以撒閣下、索倫閣下、以及麥氏子爵的姻親都希望得到你的忠誠。為避免引起不愉快的誤解,我給予最後一次選擇主人的機會,你可以向坐中任何一位宣誓效忠而無須顧慮。」林晰作為主人開口,面無表情、聲調高傲而冷漠。「索倫閣下說的沒錯,如果你跟隨我,就意味著必須上戰場像男人一樣廝殺。」

  索倫公爵在一張空著的椅子上坐下,以撒似笑非笑、維肯公爵輕蔑而略帶驚豔、麥氏族長皺眉審視,令人窒息的壓力散佈空間,寂靜得能聽見呼吸。

  奧薇淡淡的屈膝行禮,柔美的聲音輕而堅定。

  「我,奧薇,效忠於薔薇林氏。」

  軍團是個龍蛇混雜的地方,充滿汗臭和酒氣的營區放浪而喧鬧,林氏族長林晰帶來一個年輕的女人,並將她分配到某個連隊。

  那是一位極其出色的美人。

  精緻無暇的容貌像胡桃架上的細瓷人偶,緋紅的眼睛又添了一種奇異的誘惑。

  所有士兵目瞪口呆,而後,興奮的口哨險些掀翻了屋頂。

  她由林晰指派,這使許多軍官摸不清背景,謹慎觀望並給予某種程度的放任。

  沒過多久,幾乎全兵團都與她交過手,數個意圖侵犯的男人被打成重傷,三個暗中下藥的被踢成性無能,手指骨折類的小傷不計其數,鮮血和疼痛的教訓終於讓男人們放棄了一親芳澤的打算。

  有人私下猜測她是林晰的禁臠,但又有一位文弱的男人時常來訪;索倫公爵的愛女頻頻探視,關係親暱卻又年齡不合,似乎也不太可能是她的私生女;無數流言紛紛猜議,倍受矚目的渡過了一個月後,再度引起了轟動,這位美人成了營長,並直接受命於林晰。

  看到營隊的名單,奧薇怔了一瞬,按鈴召喚了未來的副官。

  隨即一個五旬左右的壯漢出現在眼前,嗓音宏亮有力。「鐘斯向您報導。」

  奧薇靜靜的打量,而後才開口。「這是我的榮幸,鐘斯中尉。」

  曾經暴燥但又對身為低級士兵的林伊蘭照顧有加的鐘斯中尉依然健壯強悍,軍帽下的兩鬢卻已有了少許花白,眉間兇殘的皺紋更深了。

  峰迴路轉的命運總是帶來各種意外,在沙珊碰到昔日的上司很戲劇,但並不出奇。

  鎮守休瓦基地的軍隊不屬林氏家族,但長期由林毅臣統率,在外人看來已與林氏軍團無異,潰敗的殘兵被無情的清剿,鐘斯與戰友一起撤至沙珊,被重新整編,湊巧成了她的副官。

  「我很高興能與中尉共事。」出於過去的情誼,奧薇預先詢問。「假如你介意長官是個女人,我可以另作安排。」

  多年未見,鐘斯依舊直率坦蕩。「您在一個月內充分證明了實力。」

  「這支營隊可能將面臨一些苛刻的任務,戰損率會很高。」

  鐘斯毫不在意。「只有懦夫才會害怕硬仗。」

  「很好。」奧薇微微一笑,不再多話。「首個任務是潛伏在溪地山谷,阻止敵人的前鋒通過要道。」

  「給我們多少人?」

  「一個營。」

  鐘斯反射性的質疑。「這太少了!」

  奧薇清楚這項命令苛刻得不近情理,不過她也很明白,林晰抽不出更多人。

  林氏許多將領傲慢而自負,根本不屑於聽從林晰的命令,僅僅是由於各自利益牽制才表面臣服,私下自行其事,這些資深老將對軍隊掌控更直接也更久遠,貿然撤換反而容易激起內亂。

  假如林毅臣公爵依然在世,憑著鐵腕和威信足以壓制一切。但林晰太年輕,只能費盡周折艱難的在夾縫中周旋,扶植自己的力量。這次的命令是無奈也是試煉,活下來才有機會贏取信任。

  深層的緣由奧薇不打算解釋,僅僅簡單的質詢。「害怕嗎?」

  鐘斯瞪著她,明知挑釁仍然激起了血性,粗聲反駁。「開什麼玩笑,難道我還不如一個女人!」

  「那麼去領裝備,挑最好的。」緋紅的眼眸含著笑意,卻有一種寒冷肅殺的氣息。「你說得對,的確人太少,所以這一場,需要好好表現。」...<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1-12-8 10:52 AM

炎之卷 第七十五章 魔女

  三年後,帝國最南端的海港到最北端的城市,都傳說久攻不下的沙珊行省有一個可怕的魔女。

  她容貌醜陋,有一雙妖魔特有的血紅色眼眸,能以詛咒和魔力奪去人的靈魂。她與惡魔交易,以人血為食,用邪惡的力量誘惑沙珊的士兵,讓他們衝鋒陷陣無懼死亡,以至執政軍始終無法攻克。甚至有人認為魔鬼的力量無人能抵擋,林氏最終會攻至帝都,殺死所有反抗者,恢復舊日的皇朝。

  魔女的流言鋪散在大地上,人心惶惶,各種離奇的傳言在街巷添加中變質,甚至傳聞各地都有被魔鬼迷惑的女人,她們多半是孀居的婦人,通過與惡魔的契約學會了邪術,在暗夜中以妖巫咒語殘害路人……

  恐懼被流言放大,人們在想像中顫悚,隨著時間激化,不少城鎮甚至爆發了捕捉魔女的惡行。

  秦洛將一疊密報啪的扔到桌上,為其中的荒唐而震駭。「這群愚民簡直瘋了。」

  修納翻了翻,厚厚的報告上詳細記載了民間自發的尋找並審判魔女的種種行為。

  一個老嫗被人控告曾與三個魔鬼姘居並犯有其他罪行,老嫗否認自己有罪,審判者對她施用酷刑。最後她招認了一切罪行,並在嚴刑拷打之下嚥了氣。記錄最後寫道:「魔鬼不想讓她再供什麼,因此勒緊了她的脖子。」

  另一個地區的一個女人被指控為女巫,在重刑逼供之下,承認自己折磨死一百多名小孩,一部分被烹煮吃掉,一部分加工成藥膏及妖術藥劑,並製造了山路上的多起風暴和滑坡,審判完畢後被架上火堆燒死。

  報告列舉了長長的各類事例,還描述了各地判別魔女的方式。

  有些把可疑的魔女在眾目睽睽之下剝光衣服,捆起來投入河中,浮起來的毫無疑問是魔女,沉下去淹死的則被證明是無辜。有些則以針刺被綁在木架上赤身裸體的女人,只要因疼痛而顫抖的就是魔女。每次審問魔女都有大批人前往觀看,人群因野蠻的暴行而欣悅,心安理得的瓜分魔女的財產,人性的殘虐在驅除惡魔的藉口下完全釋放。

  即使看過無數案卷,仍為報告中顯現出殘忍所震驚,秦洛忍不住嘆了口氣。

  憑藉複製上古文明,西爾掌握了超越時代的科技,精神上卻依然落後愚昧。僅僅一份荒誕不稽的想像,已令人群變成人云亦云、毫無理性的暴徒。

  帝國執政官沉默良久,終於開口。「他們確實愚蠢如羊群,但正如溫森所說,這是執政者的責任。」

  「什麼責任?」秦洛一時難以理解。「這與我們有關?」

  修納思忖片刻。「必須擬定新的法典,把教育推廣到平民,教導他們學會理性的思維。」

  「開啟民智未必有利於施政,他們不需要智慧。」秦洛並不贊同將富人和貴族才有權享有的資源普及,這一舉措無疑是雙刃劍。「民眾沒有頭腦,只有簡單的好惡,愚昧衝動又單純輕信。給予適當的引導他們就會為你歡呼,我們正是借助這一點獲取了成功。現在你卻想教他們思考,他們學會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踩在腳下。」

  「有這種可能。」修納承認風險的存在。「但不這麼做,帝國永遠不會有變革,就像我們曾經抱怨的愚蠢自大的官僚、貪腐無能的政客、日漸朽壞的體系——最終我們也會走上這一條路。唯一辦法是各個階層都必須有自己的精英,提供校正的異見。」

  秦洛良久才道。「或許會變成自掘墳墓。」

  修納知道秦洛已經被說服了一半。「不會那麼快,這種變革要等到很久以後,我們有足夠的時間調整。此刻的首要目的是培養帝國所需的人才,減少矇昧無知的暴行。」

  「資金從哪來,帝國提供?」

  「你和其他幕僚商議,擬一份詳細的方案。」修納回轉到眼前的難題。「另外由執政府出面闢謠,讓捕捉魔女的風潮平息下來,禁止地方私刑。」

  秦洛不以為然。「我懷疑這種做法能有多少效果,麻煩的源頭是沙珊那個女人,假如能早日攻破行省,捉住她公開處刑,一切就結束了。」

  「達雷在呈遞的信件中說的很清楚,她只是天生眸色特異。」梳理歷次交戰的軍略報告,修納不禁蹙眉。「沒想到林晰不但控制住軍隊,甚至扶植出了如此棘手的將領,她到底是什麼來歷,還沒查出來?」

  秦洛頗覺挫敗。「什麼也沒有,以前似乎與林氏全無關聯。」

  修納拒絕接受。「繼續查,總不可能是從地獄裡冒出來。」

  林氏家族憑藉地利頑抗,膠著的戰爭曠日持久,秦洛喃喃的抱怨,「目前看來戰爭還要持續一段時間。新能源計劃耗費極大,目前才剛有收益,沙珊又是個無底洞,一切開支都被戰爭壓縮,令我們非常被動。該死的利茲存心要帝國內耗,否則三年下來林氏早已物資枯竭,看他們拿什麼作戰。」

  修納有同感,但沒多說,只淡淡道。「我已經同意達雷增兵的請求,督促他必須盡快擊潰。」

  上一場激戰剛剛結束,迸裂的石頭上還殘留著斑斑鮮血,硝煙和人肉燒焦的氣味久久未散。

  林晰的副官穿越防線,終於在一處背光的壕溝找到了目標。「中尉,公爵吩咐請奧薇團長過去一趟。」

  被炮火燻黑了半張臉的鐘斯反問。「現在?」

  副官加強語氣肯定。「命令是立刻。」

  鐘斯有些不快,繞過沙袋堆成工事,走進了後面一間半頹的矮屋。

  幾絲光從薄板擋住的窗口映入,更顯得房間幽暗,潮濕的室內飄蕩著一股霉味,積滿了厚厚的灰塵。凌亂的雜物中有一張簡陋的板床,床上睡著一個人,彷彿畏冷的半蜷身體。

  不管外傳的如何剽悍可怕,沙珊軍團的指揮官此刻在沉睡。

  長長的睫毛投下陰影,顯得臉龐更小,予人一種脆弱的感覺,纖細的身體像一隻嬌柔的貓,白皙的手垂在床邊,指尖的形狀極美。這一刻極其安靜,在血腥的戰場上是那樣不可思議,完全無法與帶領軍隊擊退敵人一次次進攻、威名赫赫又倍受詛咒的魔女聯繫起來。

  副官不自覺的放輕了腳步,對這位美麗又強悍的女性,軍團裡每個人都敬畏而仰慕。

  奧薇沒有意識到有人在側,數日未眠的疲倦讓她陷入了徹底的沉睡,甚至還做了夢。

  純白的花瓣微綻,在清晨的薄霧中輕輕搖曳。

  一隻秀麗的手避過花刺,扶住花莖落下了剪刀,草地上的籃子盛著十餘枝沾著露水的薔薇,穿著綠色蕾絲長睡衣的女人側過臉,望著她一笑,雪白的容顏比花更美。

  她似乎變得很矮,撲上去抱住了女人的腿,女人放下剪刀,俯身親吻她的額。

  隨後提起藍子,牽著她走過了小徑。

  一圈一圈的樓梯在眼前掠過,直到一間書房。

  女人細心的修剪薔薇,放入書桌上的花瓶,眉目專注而溫柔。

  她仰頭張望高大的書桌和壁架上的劍,扯著女人想要離開。女人放下花輕哄,微笑著按下壁爐的某一處,一塊地板忽然滑開,魔術般出現了一塊空洞。

  她滿心驚訝,意外的發現裡面有一枚銅質的鑰匙,鮮豔的寶石在匙柄上閃閃發光。

  「長官,林晰閣下派人召喚,請您過去一趟。」

  鐘斯的呼喚打斷了夢境,奧薇睜開了酸澀的眼。

  緋紅的眼眸殘留著幾縷疲憊的血絲,仍是驚人的漂亮,副官禁不住心頭一跳。

  奧薇無暇分神,她在極力回憶夢境,飄忽的神思彷彿捉住了某種渺遠而神秘的啟示。



炎之卷 第七十六章 危兆

  奧薇策馬從山道駛下,一路上的守衛紛紛敬禮,大批村民正在忙碌,從樹上摘下一串串未成熟的香蕉,圍城日久物資漸乏,蕉片成了主食,青澀的蕉片毫無甜意,但總勝過飢餓。

  林晰在書房,似乎與平日一樣,仔細觀察才能從淡漠下看出一絲郁色。「敵人情況如何?」

  「撤退到數十里外全面休整,短時間內再次進攻的可能性很小。」

  目光掃過長睫下淡青色的暗影,林晰道。「假如沒什麼變化,可以把剩下的事交給其他將領。」

  「是。」

  林晰靜默了一會,切入正題。「利茲的特使以撒半個月前到了西爾,但沒有進入沙珊,而是選擇在拉法城與下屬會合。」

  顯然林晰派了暗諜秘密監視,奧薇靜聽下去。

  一下句似乎完全不著邊際。「我得到的情報,他近幾天採購的物品中包括雨披。」

  奧薇聽出了關鍵,神色微凝。「他要去帝都?」

  雨季已經結束,除了帝都那個隨時會落雨的地方,不復其他可能。

  「如果沒猜錯,那傢伙恐怕是去和執政府密談。」林晰眼中掠過一絲陰雲。「也有可能是去探聽關於新能源的情報,但不論是哪一種,對我們而言都很危險。」

  奧薇清楚,利茲出現背棄的意向並不奇怪,他們是現實的投機者,一旦確定與執政府結盟更具價值,必然會毫不猶豫的賣掉沙珊。

  「我想過重金收買以撒來打探利茲高層意向,但這很難,儘管他貌似親切謙遜,骨子裡卻是徹頭徹尾的政治家,絕不為金錢利益迷惑,手下人又異常忠誠。」林晰頓了一下,語氣僵硬。「假如利茲真與執政府合作,中斷對沙珊的援助,缺乏彈藥的軍隊撐不了多久。」

  奧薇沉吟半晌。「您打算怎麼做?」

  「利茲人目前動向不明,如果貿然行事,反而可能激化對方倒向執政府。但等援助終止才做出反應,一切就太遲了,必須提前監視以撒在帝都的一舉一動。」

  奧薇提醒。「維肯公爵在帝都應該還有部分暗諜。」

  林晰搖了下頭。「我問過了,修納下手極狠,剩下的人根本不足以全面監視。」

  奧薇目光一閃。「以撒長於觀察,警惕性強,監控難度很高。」

  「我打算在軍中挑幾個合適的人。」林晰的眸色陰冷而怨毒。「但願別讓我們發現這位親愛的朋友與執政府媾和,否則我希望他無法再見到利茲明媚的陽光。」

  這是在詢問適合暗殺的人選了。

  對於利茲人的背叛傾向,奧薇並不感到驚訝,行省與執政府的戰爭持續到第三年,利茲決意放棄這一枚棋子,唯一的可能是執政府根基穩固,遠非局部戰爭所能動搖,再拖下去不僅得不到利益,反而會徹底激發西爾上下對利茲的仇恨。

  這也意味著沙珊行省到了盡頭,失去遞補的戰爭物資,軍隊後繼乏力,堅固的稜堡終將被攻陷。

  奧薇的心暗淡下來,最終道。「我們該提早另做安排。」

  林晰苦笑了一下,無奈而嘲諷。「怎樣安排,讓十餘萬族人長出翅膀或魚尾?」

  沙珊陸上被圍,海上無路,奧薇轉過無數個念頭,卻始終找不出辦法。

  身為林氏最後的族長,林晰陷入了徹底的絕望。從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起,他已經明白一族走到了絕境,焦灼和憤怒折磨著心緒,卻不能對任何人言說。

  女團長低著頭,睫毛極輕的閃動,顯然在快速思考。她穿著制式軍裝,腿側綁著帶血槽的軍刀,衣襟沾滿灰塵,依然無損於美麗,纖巧的身姿挺拔輕捷,彷彿天生就屬於戰場和軍隊。

  她是那樣青春動人,勇敢無畏,卻將在未來的戰火中隕落生命。

  林晰突然覺得惋惜,生出一絲惻然。「奧薇,你上了一條注定沉沒的船,後悔嗎?」

  奧薇抬起眼,似乎為他的話驚詫,隨即轉為微笑。「不,永不。」

  深濃的睫毛很長,微微翹起,讓人極想觸摸。

  緋紅的雙眼溫暖明亮,聰明而沉靜,比任何人更忠誠可靠。

  林晰的眼眸不自覺的柔軟。「你還有活著的親人嗎?我是指原來的你。」

  奧薇怔了一下,片刻後才道。「有,不過對他們而言,我已經不復存在。」

  「再見到你他們一定會很高興。」

  奧薇淡淡一笑。「我想不會,沒有誰願意看見死人復活。」

  不知為何,林晰竟有幾分不忍。「真正的親人不一樣。」

  奧薇沒有再回答,唯一無私愛她的只有嬤嬤,可嬤嬤已經去了天國。

  透過窗口遙望著採摘香蕉的村民,林晰忽然道。「也許我不配當族長,換成更有才能的人,說不定已經帶領族人找到一條生路。」

  奧薇的聲音柔和而堅定。「您已經做得很好,沒人比您有資格。」

  林晰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罕見的說出心語。「我只是某個人的替代者,如果她沒有放棄繼承資格,或者她還活著——」

  「就算她還活著,也不會比您做得更好。」不等林晰說下去,奧薇截斷了他。「她背棄自己的責任,而您選擇了承擔。」

  「奧薇,你是最好的下屬,但你不懂。」林晰神情微黯,晦澀而惆悵。「其實我也不懂,一個生來就擁有一切的人,為什麼會選擇死亡?」

  奧薇突然沉默,無法再開口。

  沉寂許久,林晰擺脫了短暫的傷感。「關於監視以撒的人選,你的建議是?」

  奧薇忽然生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我去。」

  林晰全然出乎意料。「什麼?」

  說出來反而堅定了設想,奧薇解釋。「目前敵軍退後休整,暫時無事,短期離開不會有任何影響。三年前我曾與以撒同行,對他的行事風格有一定瞭解,應該能做到全面跟蹤。」

  林晰蹙起眉,第一反應是拒絕。「不行,那些荒謬的流言傳遍帝國,你的眼睛一出行省就會被盯上,太危險了。」

  「請您放心,我另有辦法,絕不會被人發現。」

  「我不同意,換一個人。」為殺一個特使而搭上最重要的下屬,林晰完全不予考慮。

  「請讓我去。」奧薇堅持請求,「假如以撒真的與執政府交易,我會盡力探查,嘗試尋找另一條出路。」

  林晰心緒一動,起了疑念。「你想離開沙珊?」

  奧薇明白林晰在懷疑什麼。「請相信,我以生命發誓我會回來。」

  這是唯一的希望,她必須去一趟帝都,假如林晰拒絕到底,她只能違背命令。

  清澈的紅眸坦誠無懼,沒有半點虛假,但時機太巧,林晰很難相信這不是逃離的藉口,奇怪的是心中並無怒意,只有灰黯的失望。

  他沒資格責怪,戰爭之初全仗她的扶助他才坐穩了族長之位,正是因為有她殫精竭慮的抵禦,沙珊才在執政軍的強攻下撐到了第三年。林氏注定在劫難逃,他並不願逼迫她一同步上毀滅之路,既然如此,誓言的真假已不再重要。

  林晰凝視了許久,目光逐漸變得冷淡無情,而後收回視線,再也沒有看她一眼。

  「把手邊的事務交待清楚,你去吧。」

  脫下軍裝換上佈裙,奧薇修掉指上的薄繭,抹去最後一絲軍人的痕跡。

  正整理行李,外面響起了叩門聲,走過去打開,隨著一聲歡快的輕叫,一個女孩撲進她懷裡。

  「奧薇,我喜歡你這樣。」芙蕾娜高興的輕嚷,扯了扯她的長裙。「我討厭軍裝,可你一直穿著它。」

  芙蕾娜已是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對她的依戀信賴數年來始終未變,隔一陣就會到軍營探訪。

  奧薇拉開一點距離看了看。「芙蕾娜,你更漂亮了。」

  「謝謝,父親也這麼說。」芙蕾娜甜甜的笑,隨即又泛起了憂色。「奧薇,你要離開行省?」

  芙蕾娜聽說了?奧薇意外的望向芙蕾娜身後。

  索倫公爵正立在門邊,優雅的點頭示意。

  簡單的致禮過後,索倫讓芙蕾娜在房外迴避,室中只剩兩人對話,公爵率先開口。「我沒想到林晰會讓你去,你對他應該更重要得多,比如最後一張底牌。」

  奧薇心底猜測著對方的來意。「是我自己的請求,必須在帝都辦點事。」

  「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在那還有幾個人。」索倫並不追問她要做什麼。

  「謝謝,我想應該不用。」

  索倫下一個問題很直接。「你會回來?」

  奧薇神色安然。「當然。」

  「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之所以效忠於林晰,是因為他手上有你的親人?」

  奧薇有些詫異,微笑以對。「就某部分而言,是的。」

  索倫臂肘支著扶手,指節輕叩,思索了一會。「如果我能讓你的親人擺脫困境,脫離林晰的挾制,你是否願意效忠於我?」

  奧薇不答反問。「您為什麼會需要我的忠誠?」

  索倫望向窗外的愛女,純真而嬌嫩的臉龐猶如初雪,讓人珍惜而寵護。「一旦利茲徹底拋棄沙珊,芙蕾娜會需要一個強力的保護者。」

  顯然索倫公爵知曉了部分消息,奧薇沒有多問。「您才是她最好的保護者。」

  索倫淡笑了一下。「我是執政府的最重要的幾個捕捉對象之一,畫像早就流遍整個帝國,假如芙蕾娜跟我在一起,很可能會受到牽連。而你不同,雖然同樣被列為目標,卻沒有容貌資料落入敵人手中,很容易逃過追捕。」

  「您知道外邊的流言,我的處境恐怕比您更糟。」

  索倫深沉的瞥了一眼。「那對晶石鏡片似乎連林晰都不知道,顯然你並非全無考慮。」

  隱藏它的確是出於某種謹慎,與對林氏的忠誠無關,不過這點沒必要說明,奧薇僅道。「它很有用,但不可能永遠隱藏。」

  「等行省陷落數月後,執政府的通緝減弱,你可以帶芙蕾娜離開西爾,去異國開始全新的生活。」索倫已經預想了一切。「由你來做,我相信會完美無缺。」

  奧薇輕輕蹙起眉。「最重要的珍寶不應該由別人來守護,而且您未必瞭解我。」

  「三年時間已足夠讓我看清一個人。」索倫一曬,漾起遺憾之色。「奧薇,你的忠誠有絕對的價值,只是太難獲取,我曾以為你是自己的主人,結果你卻選了林晰,除了人質我想不出其他原因。」

  「謝謝您的好意,親人我會自己想辦法。」奧薇的拒絕令索倫心底一沉,隨即她又道。「我明白您的意願,可我無法作出承諾,誰也不能預知最終的結果,或許我終會死於戰場。但假如神靈仁慈的給予機會,我會盡力保護她。」

  模糊的承諾反而令索倫頭疼。「這不是我所期盼的回答,我寧可你索取條件以利益交換,而不是一無所求的慷慨許諾。」

  奧薇莞爾。「請放心,我喜歡芙蕾娜,和您一樣希望她幸福快樂的活著。」

  「小心,這種微笑會令人忍不住向你求婚。」成熟英俊的公爵流露出惑人的魅力,語調似真似假。「假如不是面臨絕境,又或者我依然是伊頓城的主人,我會立刻請你做公爵夫人。」

  室內生出了一縷曖昧的氣息。

  對於索倫露骨的調情,奧薇的笑容淡了一些。

  依舊是那樣動人,卻遙遠、禮貌、帶上了幾分矜冷的距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1-12-8 11:03 AM

炎之卷 第七十七章 廢園

  以撒與三年前沒什麼區別,俊朗的外形加上出眾的氣勢,在人群中相當顯眼,平日表現得隨和爾雅,唯有私下與隨從相處時會流露威嚴,儼然如天生的王者。

  跟蹤以撒的難度極高,於是她用了一點小技巧。

  先於以撒出發,在去帝都必經的小鎮停下來,找一家位於路口的旅店,黃昏時分就會看到以撒的馬車抵達。她暗中監視以撒一行的動靜,待到對方入睡後,再連夜起程趕到下一個小鎮。

  這個方法很有效,以撒完全不曾覺察。

  一路上她對這位特使見過的人、做過的事瞭如指掌,最終抵達了睽違已久的帝都。

  經曆數度血雨的洗禮,西爾的帝都依然氣派,輝煌而壯闊。

  這座都城被喻為永恆之都,城內遍佈粗礪巨石砌成的建築,堅固華麗,雄壯而不失精美。

  街頭分佈著絢麗多姿的噴泉與上百座形態各異的雕像,寬廣平直的帝國大道貫穿整個城市,大道兩側坐落著議政廳、樞密院、眾神殿、凱旋門、帝國廣場及審判廳,歷經風雲依然佇立,成為時代的興衰的見證。

  簡單的休整過後,以撒的第一站是富麗堂皇的帝國歌劇院。

  清亮高亢的歌聲漸漸消失,轟然的掌聲在第二幕結束時響起。

  以撒在裝飾華麗的包廂內慵懶的隨眾鼓掌,第三幕即將開始的間隙,一位中年紳士進入了包廂。

  男人顯然是應約而來,恭敬的脫帽的致禮,以撒略一頷首,示意對方在一把絨面軟椅上坐下,隨著帷幕再度拉起,女高音完全遮沒了交談的聲音。

  「請原諒我的無能。」男人略帶不安的致歉。「羅曼大臣雖然收了賄賂,卻不願代為轉達我們的意願。」

  「原因?」

  「由於暗中支援沙珊,執政府近年對我國相當反感,有傳聞指責那些主張與我國恢復外交往來的大臣是收受了重賄,甚至被抨擊為賣國賊,羅曼害怕引火上身,近期一直躲避我的會面請求。」

  以撒挑了挑眉。「民眾或許會意氣用事,政客卻只考慮現實利益,假如達成協議,對西爾同樣有利。」

  「西爾對新能源看得很重,恐怕很難接受這一交換條件。」男人委婉的道出了棘手之處。「儘管戰爭讓執政府負荷沉重,但新能源已全面啟用,產生的驚人效用也開始有回報,財政壓力正在逐步減輕,加上民間對我國的敵意和排斥,在這種形勢下很難說服西爾人。」

  「詹金斯,國與國之間唯有利益永恆。」叩了叩扶手,以撒淡道,「我們要與他們談的不是交情,是交易。身為資深外交官,除了清楚兩國各自的利弊所在,你更應該全力促成協議。」

  「是,閣下。」輕淡的斥責帶來無形的威壓,詹金斯噤聲不語。

  「羅曼如此貪婪又如此膽小,你確實挑了個好人選。」以撒低哼一聲,已有了決定。「敢避而不見,除非他捨得把金幣都吐出來,找一個適當的場合,我們主動去見他。」

  包廂內的談話結束了,詹金斯首先離開,以撒繼續欣賞歌劇直到落幕。

  奧薇收回視線,她正處於在包廂斜對面的一處僕役通道,重重帷幕和繩纜構成了巧妙的屏障,這一絕佳的窺視地點價值一枚銀幣,劇院的雜工將她帶進來,見證了密會的全程。

  她不需要聽,只需要看,唇語是一門特殊的技巧,偶爾會非常管用。

  以撒尊貴優越的姿態、外交官詹金斯的畢恭畢敬、加上一路以來的觀察,她大致猜出了以撒的真實身份,微微蹙起了眉。

  情況有些出乎預料,這位先生,可真是個不小的麻煩。

  宵禁後的帝都猶如一座空城。

  巡邏的士兵偶然走過,昏黃的路燈映著空蕩蕩的街面,白日的喧囂轉換為寂落,夜神統御了世界。

  從帝國大道向右行至中央公園某一側,是曾經門庭若市的林氏公爵府。

  它靜靜的聳立在夜幕中,隱約呈現出崢嶸巨大的暗影。

  撬開花園後門一把鏽跡斑斑的鎖,裡面是一片破敗的荒蕪。

  偌大的庭院落滿枯葉,瘋長的綠草沒過了石徑,大簇薔薇無人修剪,凌亂的肆意盛開。

  她輕輕摘下一朵,聞著熟悉的芬芳。

  殘破的牆頭上野鳥在咕咕啼鳴,純白的薔薇帶著夜境的氣息,彷彿出自遙遠的夢境。

  花落在指上微涼,她凝望了許久,將薔薇別在襟扣,走近寂靜的宅邸。

  沿著生滿野藤的小路踏入迴廊,濃重的夜色讓眼睛徹底失去了作用,她也不需要照明,黑暗猶如一件安全的外衣,讓她得以從容的憑弔往昔。

  當年她在報紙上讀到林公爵府被暴動的民眾洗劫一空,險些被舉火焚燒,後來不知為什麼又保留下來,空置至今。這座府邸的主人結下了無數仇恨,建築能倖存下來已是奇蹟。

  輝煌的公爵府所有家具已蕩然無存,胡桃木門拆成了碎片,連嵌在壁上的畫像都不復存在,只餘空落落的骨架,像一個過氣的貴族,只剩下狼狽寂寥。地上沒有任何破碎的雜物,或許是一切被貧民掠走,除了厚重的灰塵,整間宅邸異常幹淨。

  她在三樓的一間房外停下了腳步。

  門早已不復存在,空曠的房間一無遮攔,銀色的月光從窗口映入,像一方冰冷的絲緞。

  父親的書房,她一直想逃避的地方。

  每次被召喚到這,總是面對一個又一個命令。沒有關懷、沒有微笑、沒有半點溫情,除了名義上的存在,她從未感覺到父親這兩個字所代表的情感。

  她不知道父親到底怎麼想,正如她永遠不明白自己對父親而言是否具有意義。

  她沒有遵循父親的指令,更不曾為他帶來驕傲,為什麼一貫鐵血自律的父親卻違背了原則,冒著搭上家族的危險,挽救給他帶來沉重恥辱的女兒。

  一切的迷惑已無從得知答案,父親死在了戰場上,作為天生的軍人,這或許是最理想的歸宿。她也有了新的身份,新的名字,靈魂卻似乎依然拘禁在這裡,徘徊著無法離開。

  靜默了許久,她走書房,指尖貼著壁爐一寸一寸摸索,終於摸到一塊微突的石塊。

  她用力按下去,一聲微響,地面露出了一個暗格。

  暗格中放著一把鑰匙,一張陳舊的羊皮卷。

  冰冷的鑰匙觸手光滑,比尋常尺寸略大,被銅鏽蒙上了一層暗淡的外衣,精緻的匙柄呈簡潔的薔薇花形,細碎的寶石在月光下閃爍,宛如夢境重現。

  或許該感謝這裡的廢棄,讓秘密能埋藏至今。

  將鑰匙放進衣袋,她還原暗格,最後環視了一眼離開房間,從長廊另一頭走出,殘破的樓梯在腳下發出了輕響。

  「誰!」

  一聲厲喝突然響起,她的心猛然一跳,神經立刻緊繃起來。

  「誰在那!」冰冷的男聲在宅邸中激起了空蕩的回音。

  她保持沉默,加快步伐奔過長長的樓梯,衝到二樓時突然被人扣住了手臂,她甚至沒有聽見接近的腳步,面對陌生而可怕的敵人,她心頭電轉,以全力掙開了箝制,縱身躍向陳舊的窗戶。

  嘩啦一聲破碎的脆響,一個纖細的影子從二樓翻墜而下,落進了荒頹的花園,在地上滾了幾圈消去衝力,起身奔過小徑,瞬息消失在夜幕中。

  兩秒鐘後,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衝進廢邸,憑著手提式晶燈,冒著冷汗的近衛官威廉看到了完好無恙的上司。「大人!您還好嗎?剛才是不是有人闖入?」

  燈光映亮碎裂的長窗,也映出了一個修長的身影。

  帝國最高執政官沒有回答,佇立良久,俯身拾起了一朵掉落的白色薔薇。

  半晌,他低啞的開口。「立即通知警衛隊徹底搜查鄰近的區域,盡一切方法找出入侵者,發現了什麼立即報告,別傷害她!」



炎之卷 第七十八章 投誠

  佇立在公爵府的執政官不會想到,下意識脫口而出的一道命令,幾乎讓某個人陷入了絕境。

  夜幕被燈火逼退,一寸寸讓人無所遁形,寂靜如死的黑夜被密集有序的搜查打破。

  數百名士兵封鎖了街區,所有旅店被一一盤查,入住者逐一核對身份,凡有嫌疑的一律羈押。

  她回不了旅店,更可怕的是天色將曉。

  她以為深夜靜謐無人,將晶石鏡片留在旅店房間,卻與行囊一道被查抄的士兵帶走,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困局,隨著天亮緋紅的眼睛會徹底暴露,沙珊的魔女現身帝都,會有什麼下場不言自明。

  廢邸中的男人是誰,為什麼會導致如此嚴密的搜索,她已經無暇思考,最急迫的是找到安全的藏身之地,取回鏡片。

  半夜忽然而起的喧鬧與搜查讓以撒中斷了睡眠,拉斐爾打探了一下,原因不明,但顯然與己無關。喧吵逐漸平息,以撒已了無睡意,正要開燈忽然停住,手探至枕下,握住了暗藏的槍。

  通往陽台的落地長窗上多了一個影子,被窗外零星的燈光映得時淺時深。

  以撒扣著槍等待,冷銳的目光靜靜的觀察。

  影子一動,彷彿要拉開窗扉又停住了,繼而是女人的輕語。

  「以撒閣下,抱歉深夜冒昧來訪,請相信我並無惡意。」

  動人的聲音有點耳熟,以撒一時想不起屬於誰,微一思忖披了件外套擋住槍,起身按亮晶燈。

  「假如真如你所說,那麼請進。」

  窗扉開了,夜風隨之湧入,一個纖細的身影隨著紛揚的簾幕走入,以撒凝神注視,直至晶燈照亮了一雙緋紅色的眼眸。

  「奧薇!?」

  這一意外驚詫之極,以撒心頭電轉,剎那間極度戒備,俊朗的臉龐卻露出了笑。「真令我驚喜,竟然是親愛的奧薇。」

  奧薇反手關上窗,微笑以對。「請原諒我不請自來。」

  「你怎麼會到帝都?」以撒目光閃了閃,語氣輕鬆如常。「我是說你的眼睛,難道一路上遇到的全是瞎子?」

  「用了一點巧妙的方法,說穿了一文不值。」奧薇倚著長窗,姿態自然。「或許您更感興趣的是我為何冒險到帝都。」

  「我的確十分好奇。」以撒莞爾,似不經意的微側,槍已暗地瞄準了纖影。

  「當然是為了您。」奧薇大方的坦白,甚至嘆了口氣。「不是為了以撒閣下我怎麼會離開沙珊,這種冒險的行徑簡直等於送死。」

  「我?」以撒故作訝然的一笑,殺意瀰散心頭。「難道奧薇是為了保護我?」

  「我真希望是這樣。」奧薇聳聳肩,語氣輕謔。「可惜上天的安排總與人意願相悖,容我直言,我接受的命令是殺掉您——假如您決定拋棄沙珊。」

  以撒望著她,半晌點了點頭。「那可真是遺憾,林公爵竟然捨得派出你。」

  「是我自己的請求。」她微微一笑,像全然不知已命在旦夕。「一聽說您到帝都,我就明白沙珊很快要完了。」

  以撒停了一下,彷彿在思考她話中的含義。

  「活著畢竟是件好事,我還年輕,並不想與林氏一起毀滅。」惋惜的語聲一轉,終於表明來意。「不知以撒閣下是否還願意接受我的效忠?」

  這是真正的意外,以撒怔住了。

  儘管曾經有過收服她的念頭,但數年前他已經放棄這一幻想。奧薇對林氏的忠誠無可動搖,又因實力而倍受器重,幾乎不可能讓她更改主人。

  此刻她親口道出請求,以撒不由疑惑重重,再度仔細打量。

  三年未見她依然美麗,長髮編成了一條粗辮,身姿輕盈靈巧,神態鎮定從容,似乎沒有任何疑點,以撒突然發現她的衣袖上有幾道裂痕,瞬時靈光一閃。「剛才搜查的目標是你?」

  這男人極其敏銳,奧薇心底的警惕更深了一層,臉上神色不動。「您猜對了,是一點小意外,一時不察驚動了某位長官。」

  「親愛的奧薇,我得說你太不小心。」以撒頓時明白了幾分,姿態閒適而優越。「聽說過那些無稽的傳言?假如被人發現,這雙漂亮的眼睛足以令你上火刑柱,活活燒死的滋味可不怎麼美妙。」

  「確實如此。」奧薇贊同,流露出一絲無奈。「幸好您是一位高貴的紳士,或許願意伸出援手。」

  以撒一派置身事外。「畢竟我是異國人,儘管同情,但能做得有限。」

  奧薇委婉道。「假如您覺得我對您而言還稍有可用之處。」

  「你的能力非常令人心動。」以撒技巧的回答。「可我懷疑你的效忠是否僅僅來自於眼前的壓力,一旦危機逝去會轉瞬消失,依舊忠誠於前一位主人。」

  「您多慮了,沙珊陷落在即,紅眸也難以見容於西爾,只有一位睿智強大的貴族才能庇護我逃過未來的死刑。」她的話語聽起來十分真誠。「既然不想死,為什麼我會欺騙唯一能救我的人。」

  「不怕我把你交給執政府?他們一定會很高興。」

  「與其把我交給執政府,不如由您來決定為他們提供哪些情報。」奧薇平靜的陳述。「我知道沙珊的軍隊分佈、防線弱點、火器數量、攻守佈置,甚至所有將領的姓名職務作戰風格,即使您在沙珊伏有秘諜,恐怕也不如我透徹。」

  以撒確實心動,表面上依然矜淡。「你對林晰的忠誠僅只如此?或許有一天也會同樣幹脆的出賣我。」

  「您不必擔心。」奧薇莞爾。「對您這樣地位非凡的貴族,我怎麼會做出自絕生路的愚蠢舉動。」

  「地位非凡?」以撒笑容更深了。

  奧薇唇角輕抿。「能主導與執政府談判的重任,足見您身份尊貴。」

  以撒挑挑眉,轉了個話題。「告訴我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我與林氏的密諜會面,不巧撞到夜巡的人,似乎是個地位較高的傢伙,導致了一連串的麻煩。」

  「那個密諜?」

  「失足掉進河裡,恐怕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

  「你做的?」

  奧薇淺笑不語,以撒視為默認,輕鄙又多了一層,卻也放下了心。

  林晰是他的對手,但不代表他會喜歡肆意賣主的叛徒。這勢利的女人是一枚送上門的棋子,他不介意隨手利用,待沙珊事了再賣給執政府,這才是最合適叛徒的下場。

  纖細的指尖在眼上輕輕一掠,緋紅的眼瞳已成了深褐。

  以撒禁不住讚歎。「索倫公爵相當大方,竟然給了你如此珍奇的秘寶。」

  「多謝您幫我尋回。」幸好沒人知道鏡片的用途,拉斐爾用一點賄賂便弄回了她的行囊。

  「為何在沙珊沒見你用過。」

  她隨口解釋。「戴久了眼睛會疼。」

  這不過是託辭,真正原因是給自己留了一條高明的後路,萬不得已時能喬裝脫身。以撒心下雪亮,並不點破,微謔的目光掠過秀美的臉,掩掉眸色,確實沒人會把她跟魔女聯想在一起。

  「你在沙珊做得很出色,但謠言可有些不利,弄到整個西爾要燒死你。」

  奧薇側頭淡淡一笑。「幸好您不是西爾人。」

  以撒低笑出來,語氣難測。「親愛的奧薇,你真是個奇怪的女人,有時我真懷疑你的神經是什麼做的。」

  奧薇禮貌的敷衍。「不管是什麼,都對您的仁慈心存感激。」

  以撒似笑非笑的望了她一眼。「既然如此感激,不妨今晚用身體來取悅我。」

  長睫眨了一下,彷彿僅僅是聽到一個用餐邀請。「我想那並不是您的願望。」

  「為什麼。」以撒勾過她一縷長髮慢條斯理的把玩。「你不知道自己有多誘人?男人很容易對你產生慾望。」

  因為你不是放任自己被低級慾望驅使的人,野心讓你追逐更多,目標更高,自律更強。

  這些話她不可能說出,只能避重就輕。「我想我對大人的價值不在這方面。」

  「你提供的情報讓我很滿意,因此更覺惋惜,那時我真該用點手段,讓你從一開始就成為我的人。」以撒問出一個存在已久的疑惑。「當年我和林晰同時遇見你,為什麼會選擇他?」

  奧薇輕淺的帶過。「拉斐爾先生曾經陷害過艾利,這讓我對您心存疑慮。」

  僅僅如此而已?以撒不置一詞。

  一層層的迷霧縈繞在她身上,她的出身來歷、她的聰慧機敏,她非凡的軍事才能、無一不令人難解。在他所遇的無數人中,沒有一個女人比她更複雜、更難以看透,著實令他——興致盎然。...<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11-12-8 11:16 AM

炎之卷 第七十九章 窺視

  純白的薔薇盛放在書桌上的水晶花瓶中。

  洗去灰塵,柔嫩的花瓣顯出了些微壓過的傷痕,儘管略略折損了美麗,香氣卻依然芬芳。

  踏進來的司法大臣第一眼看見,皺起了眉。「聽說你連夜調動軍隊搜檢帝都,究竟怎麼回事。」

  「洛!」修納語氣罕見的欣悅,眼中跳躍著希翼的光芒。「我懷疑伊蘭還活著。」

  「這不可能!」秦洛斬釘截鐵。

  執政官簡單的敘述了一遍當夜的情況,「她的骨骼非常纖細,絕對是個女人。威廉查了留下的足跡,證實她對路徑非常熟悉,直接進入了公爵的書房。」

  「這無法證明什麼。」秦洛沉默了一陣,轉為責備修納輕率的行為。「你竟然半夜一個人進入廢邸,太冒險了,假如碰上刺客埋伏?我已經警告威廉,決不允許下次再有這種事。」

  修納聽而不聞。「或許公爵動了什麼手腳,讓她逃過了死刑。」

  秦洛極想撬開他的腦子,看看是否還有理智可言。「你以為監刑官是傻瓜?他們都由維肯親自指派,經驗豐富,絕不可能被蒙弊。」

  「也許公爵找了替身。」他知道這很荒誕,但仍禁不住幻想。

  秦洛忍住暴跳的衝動按了按額角,一字一句的反駁。「什麼樣的替身能和她長得一模一樣,又忠誠到挨過六個月的酷刑。」

  「或許她受了刑卻沒有死。」修納目光掠過案上的薔薇,哀痛而柔軟。「我知道昨夜一定是她。」

  秦洛一口否定。「絕對沒有可能。」

  「洛!你不希望她活著?」

  「我不希望你抱著愚蠢而不切實際的期盼,費盡心機找一個死人。」

  修納無視勸誡,固執已見。「我說過我能肯定是她。」

  冥頑不靈的執政官氣得秦洛七竅生煙。「就算她躲過死刑,告訴我,一個被挖掉雙眼的人,怎樣才能進入成為廢墟的公爵府,準確的到達書房,而後又從你手上逃脫!」

  修納的臉龐剎那間消失了神情,變成駭人的蒼白。

  自知衝動失言,秦洛閉上了嘴。

  氣氛僵硬了很久,修納似乎有些發抖。「你說她……她的眼睛……」

  秦洛情知無法再隱瞞,乾巴巴的坦白。「被挖掉了,在刑訊的最後兩個月。」沒說出口的是,清澈的綠眼睛泡在水晶瓶裡,成為班奈特法官的秘密收藏之一。

  良久,秦洛嘆了一口氣。「受刑記錄被我燒了,當年那些人受到了絕對公平的懲罰,其餘的我一個字也不會說,想知道在我腦子裡挖吧。」

  頎長的身形搖晃了一下,神色極其可怕。

  「我不想看你一再被過去的事折磨。」秦洛停了半晌,語氣苦澀而無奈。「她已經死了,真的。」

  喧鬧繁華的街面上排列著一間間鮮亮的店舖。

  各式馬車奔馳來去,麵包鋪傳出濃郁的甜香,街心噴泉炫目的變幻,暮色中日復一日。

  一輛馬車沿著帝國大道的林蔭駛過,以撒望著街景讚許的評論。「不愧是永恆之都,聽說當年科佐的恐怖政策令半個城市的人逃離,如今已完全看不出,短短幾年恢復至此,執政府能力不錯。」

  車內的另一個人同樣在默默凝望,夕陽映著清麗的容顏,柔白的肌膚蒙上了淡金,生出一種油畫般的靜美。以撒側頭望去,有一刻的失神,剛要開口,猝然響起了鐘聲。

  帝都鐘塔上寬宏的鐘聲彷彿穿透了萬物,也令她從回憶中醒來。

  以撒突然想知道是什麼讓那雙眼眸如此傷感,明知她不會給予真實的答案,依然問出了口。

  「在想什麼?」

  「這座城市很美。」她淡淡道,永恆不變的微笑。

  馬車拐過街角,陽光從車內消失了。

  靜了一陣,以撒恢復了慵懶的腔調。「對了,有件事我應該提前一點問你。」

  奧薇靜待他說下去。

  以撒並不急著開口,直到馬車在一間別墅前停下。

  他走下車,優雅的扶她下車,宛如對待一位身份高貴的淑女。「親愛的奧薇,會跳舞嗎?」

  踏入詹金斯安排的秘密別墅,一群侍女恭敬的迎接。

  以撒將奧薇推過去揚聲吩咐。「好好裝扮這位小姐,她今晚會是男爵的女伴。」

  「以撒閣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奧薇輕蹙起眉。

  「聽話,親愛的奧薇。」以撒貌似親切,輕謔的話語卻毫無轉圜。「你是個聰明的女孩,應該明白我為什麼把你留在身邊。」

  奧薇沒有再說,隨侍女走進了房間。

  以撒進入另一間臥室,從整櫃禮服中挑了一套換上,利茲外交大使詹金斯隨侍一旁。

  熟練的打著領結,以撒隨口詢問。「奧薇怎樣了?」

  詹金斯聽完侍女稟報,如實回答。「她似乎不習慣由人服侍入浴,把侍女都趕出來了。」

  以撒的手停了一下,勾起一抹邪惡的笑。

  詹金斯遲疑片刻,出言勸告。「閣下,我認為她畢竟是個低賤粗魯的女人,不適合上流社會的場合,或許會令人對您的身份產生懷疑。不如我去另找幾位……」

  「謝謝你的提醒。」以撒漫不經心的敷衍。「我記得這棟別墅有密道可以監視多處房間,對嗎?」

  「是的閣下。」詹金斯明白了幾分,卻難以置信。「您是想……」

  「親愛的詹金斯,這還用問?」以撒曖昧的牽了牽唇角,無賴得十分坦然。「當然是偷窺。」

  為什麼無比尊貴的以撒閣下要去偷窺一個隨時可以拖上床陪寢的侍女?

  秉持紳士的原則,利茲外交大臣詹金斯無言的引路,對身後某位高貴人士的特殊愛好,委實理解無能。

  貼著華美牆紙的牆壁上裝飾著一個野牛顱骨。

  白森森的骨頭表面粗糙,空空的眼洞投下陰影,巧妙的遮去了一雙窺視的眼。

  素雅的房間擺著一隻浴桶,盛滿了清澈的溫水,一旁的圓桌上擺著象牙梳、橄欖油和香膏。

  以上好的香木製成浴桶浸浴是貴族才有的享受,這間別墅的條件可謂優厚,但沐浴的人似乎沒有享受的興致,簡單的清洗完就踏出了浴桶。

  赤裸的肌膚像新鮮的牛奶,帶著瑩潤的柔光,長長的黑髮貼在頸上,露出了形狀美好的額,晶瑩的水珠順著優美的曲線滑落,猶如濕淋淋的水妖,勾起最原始的誘惑。

  窺視的目光肆意打量,欣賞著天鵝般修長的頸,嬌柔的肩,細巧的鎖骨,漸漸下移。

  她微微側身,玉一般的手繞過頸項擦拭長髮,無意中流露出撩人的體態……

  放肆的眼神越來越熾熱,一寸寸瀏覽誘人的胴體,忽然定在瑩白的背上久久不動。

  很快她擦乾身體,穿上絲質內裙,搖鈴召喚侍女。

  以撒依然在觀察,看她換上禮服,從一堆珠寶中挑出符合身份又不張揚的首飾,恰如其份的妝扮。

  高雅的衣飾彷彿除去了偽裝,讓一種與眾不同的精緻徹底的呈露出來。

  很久以前,以撒已覺察她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氣質。

  舉手投足的優雅似乎與生俱來,更有一種從骨子裡透出清冷矜貴,處變不驚,彷彿游離於世事之外。

  那是真正的貴族才有的神態,來自優渥的環境與嚴格的教養。

  她,究竟是誰?



炎之卷 第八十章 願望

  執政府四週年的慶祝酒會吸引了眾多名流。

  一年一度的酒會是檢證身份的試金石,帝都的貴婦淑媛不惜一擲千金,訂購炫麗的華服。一輛又一輛馬車在帝國大禮堂外停駐,走下身份尊貴的賓客,司禮官忙於通報一個又一個顯赫的姓氏與職務。

  悠揚的樂曲迴蕩在巴洛克風格的禮堂,昂貴奢華的裘皮、閃耀光芒的鑽飾金表,珍罕的異國香露氣息從髮髻與裙襬上散出。男士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精緻的外套上別著鑽石襟扣,開著意韻深長的玩笑。女士們炫示珠寶,交換著八卦,以曼妙的眼波物色下一任情人。

  直到宴會過半以撒才到了會場,哈維男爵這個捏造出的名字沒有引起任何反應,一些貴婦以挑逗的微笑打量這位陌生的英俊青年,以及他身邊的漂亮舞伴。

  以撒噙著淺笑,對每一個視線點頭,微揚的姿態帶著貴族式的矜傲,大方瀟灑,完全不像一個混入盛宴的冒牌貨。被他挽在臂彎中的奧薇不著痕跡的掃視,不意外的發現了一些熟悉的面孔。洛哈德伯爵、弗朗索瓦子爵、傑克遜候爵、芬蒂夫人、夏奈……

  發現了曾經的朋友,她的目光停了一秒。

  昔日在憲政司抑鬱困頓的夏奈上校成了一個養尊處優的中年人,身材已有些發福,正端著紅酒與身邊的伯爵談笑自如,神態優遊,想必仕途十分得意。

  她看了片刻移開視線,握在腰上的手突然一緊,以撒低頭看著她,「陪我跳舞。」

  她不想跳舞,但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任他牽入舞池,隨著樂曲而動。

  俊朗出眾的青年,年輕貌美的女郎,這一對出色壁人相當醒目。

  淡紫色的長裙襯得奧薇身段極美,一串圓潤的珍珠項鏈環在項上,更顯肌膚瑩白嬌嫩,腰肢纖細,紗裙飛揚,曼妙的舞步輕盈如人魚。

  以撒攬住細腰,毫不費力的帶著她旋轉,舞姿華麗而優雅。

  璀璨的燈光下,俊逸的臉龐有一種迷人的魅惑,忽然在耳畔低聲問。「喜歡嗎?」

  奧薇沒有說話,回以淡笑。

  以撒輕笑,牽著她旋了一圈。「親愛的奧薇,究竟什麼才能滿足你?」

  華美的衣裙,昂貴的首飾,英俊的男伴,浪漫的音樂,衣香鬢影的舞會,令人迷醉的奢華,沒有一樣能令她稍稍動容。輕揚的唇角隱著邪佞,以撒語氣宛如輕哄。「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長長的眼睫眨了一下,居然真的給了回答。「我想要一幢玫瑰色的房子,覆著深色的屋瓦,屋頂上落滿白鴿,窗口盛開著天竺葵,每一個房間都有壁爐,冬天的夜晚從不熄滅。」

  以撒怔了一下。「聽起來不難實現。」

  奧薇笑了笑。「對我而言是奢望。」

  「你只想要這個?」

  舞曲輕揚,她跳完一個小節才道,「沒錯。」

  以撒根本不信,隨口打趣。「屋子裡還有誰,你的愛人?」

  她輕笑出來,半晌才道。「只有我。」

  他斂起笑,打量她的神色。「不妨換個實際點的願望。」

  奧薇想了想,從善如流。「那麼這串珍珠項鏈,假如您願意。」

  垂眸看了看,以撒點頭。「眼光不錯,它很襯你。」

  一曲終了,以撒剛好旋至舞廳北角。

  鬆開奧薇的手,他對長沙發內正與女伴調情的男人彬彬有禮的鞠躬,「羅曼閣下,我代詹金斯向您問好。」

  羅曼大臣臉色大變,望瞭望左右,把以撒帶入一間空著的休息室,心神不寧的拉上窗簾。「你……」

  「請叫我以撒。」以撒的姿態十分閒適,慢條斯理的整理襟扣。「我是詹金斯的同僚,抱歉,見您一面太難了,不得已用了這種方法。」

  「我跟詹金斯說過,現在不是好時機。」羅曼眼神遊移,倨傲而強硬。「你完全不必多此一舉。」

  以撒一曬,「恰恰相反,現在正是執政府最需要朋友的時候,我們很願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幫助?」羅曼嗤笑出聲。「你們能做什麼,執政官閣下剛剛發出通告,督促林氏交出維肯公爵及一派舊貴族,全族無條件投降,否則他將立即親征,剷平行省的一草一木。」

  修納親征?這一點出乎意料,以撒心頭念轉。「假如利茲全力支持沙珊,戰爭的時間會比修納閣下預想的更長,為什麼不在最短時間以最小代價結束這一切?儘管我們過去對彼此懷有誤解,將來卻可以成為朋友,把潛在的朋友定義為敵人,貴國這一做法異常令人惋惜。」

  羅曼不耐的扯了扯領結。「你說的很誘人,但他們不可能同意以新能源交換。」

  「您盡可以放心,為了彌補先前一些魯莽的、造成兩國關係惡化的錯誤,我們願意以無比的誠意重塑友誼。」以撒不動聲色的增加了籌碼。「在中止對沙珊行省的援助、支持執政府統一西爾全境之外,利茲願以重金購買新能源技術。」

  突如其來的轉折令羅曼大臣極為驚訝。「重金?你們準備付出多少?」

  「這一點必須當面與執政官閣下商討。」以撒從容不迫的微笑。「您只需要把這項提議向執政官閣下轉達,適當的代為引見。」

  羅曼心動中有一絲猶豫。「但那位閣下似乎對與貴國交易相當反感。」

  「修納閣下是一位睿智明晰的領袖,我相信他在全面審時度勢之後,一定會改變某些想法。」以撒胸有成竹,進一步拋出引誘。「當然,這有賴羅曼閣下的幫助,利茲不會忘記感謝給我們帶來友誼的人」

  羅曼思考良久。「你有足夠的權力作出官方承諾?你到底是……」

  「我有足夠的資格代表利茲皇帝陛下,稍後您可以直接宣召詹金斯。」以撒清楚他已經說服了對方,也清楚該何時結束談話,優雅的微一鞠躬。「羅曼閣下,我期待您的好消息。」

  羅曼終於下定了決心。「假如利茲確有這樣的誠意,我樂意協助。」

  以撒離開期間,奧薇獨自面對一波又一波跳舞的邀請,回絕數次之後她步入冷清的陽台,終於獲得了清靜。獨自佇立了一陣,猜測以撒的秘談差不多該結束,奧薇正待走回,卻被花園中的身影吸住了視線。

  那是一個英挺沉冷的男人,輪廓異樣的俊美,卻絕不會予人以柔和可親之感,眉目似乎隔著一層薄冰,猶如一尊晶石雕成的神祇,令人望而生畏。

  奧薇不自覺的傾出扶欄,緊緊盯住那一張非凡的面孔。

  在沒有覺察自己究竟想做什麼之前,她已經離開陽台,奔向樓下的花園。

  心在狂跳,血液上湧,長長的裙襬隨著步履飄蕩,彷彿要飛起來。她忘了自己的處境,忘了所有理智,想再看一看那個人。

  奔下樓梯衝過迴廊,她按記憶的位置追去,卻已不見蹤影,盲目的抓住侍者詢問,得不到確切的回答,只能一遍又一遍在樹籬間徘徊。

  寂靜的花園只有銀色夜燈的映照,彷彿前一刻的影子完全出自幻覺。

  張惶無措間顧不得路,高跟鞋陷入石板的裂隙,瞬間扭傷了腳踝。尖銳的痛楚和失望一起襲來,逼出了滿眶的淚,奧薇再也無法控制情緒,跌坐在石階上摀住了眼。

  音樂輕柔悅耳,舞會的喧鬧聲變得更大,她卻在一隅無法自制的落淚。

  她在找什麼?怎麼會這樣愚蠢?一切早在十年前就已結束,為什麼還會如此失控?

  潮水般的酸楚漫湧心頭,她的喉嚨窒痛得難以呼吸。

  忽然,一雙男人的手扣住她的腕,強制的移開覆在臉上的手。

  淚光中她看到了以撒,他沉默的凝視,俊朗的臉龐毫無表情。

  一剎那回到了現實,她勉強解釋。「抱歉,鏡片磨得眼睛有點疼。」

  以撒觸了一下臉頰,摩挲著指尖的淚,語氣極淡。「侍從說你在找一個男人,是誰?」

  她怔了怔,無法回答。

  他並不打算放過她。「你在為誰哭?」

  她垂下眼睫,極力讓情緒鎮定下來。「只是一個幻影,我看錯了。」

  以撒似乎笑了一下,帶著顯而易見的嘲諷。「讓你這樣失態,只是一個影子?」

  肩膀的顫抖已經停了,月光映著美麗而蒼白的臉,清澈的眼睛裡還有一點淚,殘留著來不及掩飾的哀傷,看上去迷惘而脆弱,像一個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一滴淚停在微涼的頰上,彷彿一顆晶瑩的珍珠,讓以撒覺得十分刺眼。

  以撒想抹去又停下,最終低下頭,吻住了柔嫩的唇。...<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1-12-8 11:28 AM

炎之卷 第八十一章 背叛

  帝國執政官與司法大臣在舞會後半場光臨,引發了氣氛的高潮,無人注意到某位男爵提前離場。

  回程的氣氛異常僵硬,奧薇沉默,以撒更沉默,前來迎接的詹金斯不明所以,也只能保持靜默。

  這一天是帝都整年中唯一不設宵禁的夜晚,不僅執政府舉辦盛宴,民間也自發組織各處聚會。雖然時間已近午夜,街道上依然擠滿了人,馬車被堵在路口,前行極為緩慢。

  擁堵的人群中有幾處引起了奧薇的警惕,觀察了片刻忽然開口。「我們被跟蹤了。」

  以撒中斷了沉思,不著痕跡的掃視車外,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詹金斯大使捏了一把冷汗,酒會不允許攜帶武器,此時並無任何防身之物,偏偏車上這位大人物又不能有任何意外,忽生的威脅令他惴惴難安。

  「看來有人想替你完成任務。」面臨危境以撒依然打趣,極其鎮定。「親愛的奧薇,帝都洞悉魔女身份的並非僅僅是我和詹金斯,我可不希望因為我的死而連累你被全城通緝。」

  奧薇沒有立刻回答,人群中一兩張面孔有點眼熟,是維肯公爵伏在帝都的暗諜,想必私下接受了暗殺的命令。她可以跳下車逃走,也可以趁勢殺掉以撒完成任務,但如果利茲這位重要人物死在西爾帝都……

  一剎那無數念頭轉過,她垂下睫又抬起。「就算您不以此為脅,我也會保護您的安全。」

  刺客並沒有急於上前,只是緩慢的接近馬車,更有可能是前面的路上設有埋伏,奧薇思忖片刻,以手勢喚過人群中行乞的孩子低聲說了幾句,沒多久,孩子弄來一把粗壯的彈弓,興高采烈的換回了一枚銀幣。

  詹金斯因緊張而臉色泛青,以撒卻饒有興趣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幾名暗諜越來越近,恰好前方擁堵的車流終於鬆散,道路一暢,車伕接到命令全力揮鞭,馬車猝然狂奔起來,跟蹤者顧不得顯露痕跡,氣急敗壞的尾隨追逐。

  奪路狂奔的馬車在石板路上顛簸,前方的巷內冒出七八個人,凌亂的槍聲響起,數枚子彈嵌入了車壁,聲音令人心驚,詹金斯雖然沒有驚叫,卻難掩悚恐,冷汗淋淋。

  奧薇略一抬手,一聲痛叫劃破了夜色,接著是又一聲,兩名刺客捂眼跌倒,涔涔鮮血滲出了指縫。

  詹金斯這才發現她把珍珠項鏈拆開,當成了彈弓的子彈。

  出奇不意的反擊將包圍撕開了裂口,車伕拚命打馬,駛出幾十米後撞上了路障,再度被迫停下,危險的敵人越來越近,必須有人搬開路障,奧薇咬咬牙,推開門跳下去。

  搬開沉重的路障,恐懼的車伕揮鞭狂抽,馬車迅速開始滑動,以撒踢開車門對她伸出手,厲聲喝叱。「上來!」

  受傷的足踝無法支持劇烈的跳躍,她搖了搖頭,看著飛馳的車從身邊擦過,迅速駛遠。

  狂怒的敵人,已經出現在眼前。

  當詹金斯找到警備隊趕至,巷子已恢復了平靜。

  幾具屍體倒在地上,其中並沒有奧薇。

  她奪了一把槍,解決了大部分敵人,背靠著牆陷入了昏迷。腰側受了傷,淡紫色的禮服浸透了鮮血。以撒親自抱起她,纖細的身體落在懷中,像一片輕盈的樹葉。

  難以言說的情緒襲上心頭,陰鬱的火焰灼燒著以撒的靈魂。

  他知道自己沒有看錯,她不僅能做一個漂亮的舞伴,更是一把賞心悅目卻又鋒銳無比的刀,足以應對一切危機。事實也正是如此,她成功的令他脫離了危險,逃過了一次有預謀的暗殺。

  只是他一直忘了,奧薇是一個女人。

  對從小接受貴族教育的男人而言,保護女性是一種天生的責任。

  可他用女人的鮮血來保護自己,把她柔軟的身體當成了一塊盾牌。

  意識到這一事實,以撒感到了空前的恥辱。

  是的,恥辱。

  奧薇並沒有徹底昏迷,還留著模糊的意識,在所有人離開房間後,她終於睜開了眼睛。

  她討厭疼痛,肉體上的痛苦總會喚醒受刑的回憶,讓她幾欲嘔吐,但這一次的受傷卻不全是壞事。

  她不介意被以撒當成工具,不帶感情色彩的利用更容易把握也更安全。

  以撒聰明狡猾,冷血機警,輕佻的言語戲謔多半出自一種試探與計量。但花園的一場意外,她清晰的在他眼中看到了慾望,覺察到某些危險的預兆。

  地位懸殊,處境被動,假如以撒動了念頭,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命令她躺上床,這個男人毫無禁忌,她沒有多少迴旋的餘地,現在至少傷癒之前,她是安全的。

  不過她確實太蠢了。

  為了一個影子扭傷了腳,代價是險些送命,真是……愚蠢之極。

  或許是腰間的刺痛,眼前的事物彷彿逐漸蒙上了霧氣。

  奧薇緊緊抿住唇,停止了再想下去。

  夜晚的低級旅店擠滿了各式各樣的酒客。

  一個披斗蓬的女人來到櫃檯前詢問夥計,不耐煩的夥計瞥了一眼怔住了,被催了一句才醒悟過來,手忙腳亂的翻開登記冊,報出了房間號。

  女人順著樓梯上了二樓,夥計望著背影嚥了下口水,對面前的酒客抱怨,「這麼漂亮的女人竟然是妓女,便宜那老傢伙了,等完事我一定要問問價錢。」

  醉得語無倫次的酒客只會高聲叫酒,夥計又望了一眼二樓,不甘心的搖了搖頭。

  奧薇當然不知道身後的對話,她在約定的房門上敲了敲。

  門開了,現出鐘斯粗曠的臉,凶悍的外表足以令人退避三舍,奧薇看了卻只覺親切。「你好,中尉。」

  鐘斯習慣性看了看走廊,待她進入後關上門,打量一下,道出了開場白。「團長,你臉色很糟。」

  奧薇微微一笑。「前幾天遇到了一點麻煩,很高興你能按約定的時間抵達帝都。」

  「是哪裡的傢伙。」鐘斯皺了皺濃眉,拖過一把椅子。

  接受了鐘斯無言的體貼,奧薇卸去斗蓬坐下。「維肯公爵的手下,身手不錯,差一點死的是我。」

  鐘斯神色變了。「他們為什麼這麼做?」

  「他們的目標是以撒,而我必須阻止。」

  鐘斯清楚她此行所接受的命令,倏然警惕起來。「你幫助利茲人?」

  「鐘斯,你希望西爾與利茲全面開戰?」奧薇理解鐘斯的反應,溫和的解釋。「全面戰爭,不再是沙珊與執政府之間的衝突,而是利茲與西爾兩個大國之間的交戰。屍積如山、血流成河、剛剛穩定的西爾四分五裂,唯一的好處是沙珊或許可以苟延殘喘。」

  不知由於受傷或是疲倦,奧薇有些乏力。「我知道這很奇怪,我不希望林氏毀滅,但也不希望帝國分裂。」

  鐘斯雙臂環胸,毫不掩飾敵意。「我不懂你在說什麼,這與你背叛的行徑有關?」

  奧薇淡道,「殺掉以撒,這一切就會成真。」

  鐘斯冷笑。「利茲會為區區一個特使大動干戈?」

  奧薇不在意對方的態度,平靜的回答。「近期我才發現,這位特使閣下身份絕不簡單,應該是利茲的——」她低聲吐出一個詞。

  鐘斯登時錯愕,不可置信。「這怎麼可能!」

  「是真的,林晰閣下和維肯公爵並不清楚以撒真正的身份,或許就算知道他們也不在乎,但我想阻止事情糟到無可收拾的地步。」奧薇臉色蒼白,不易覺察的撫了一下脅傷。「至於沙珊的困局,我找到了一個解決的方法,很快會返回行省。」

  鐘斯依然懷疑。「你指什麼?」

  「現在不能說,以後你一定會知道。」

  鐘斯罕見的猶疑。

  或許因為年輕漂亮又足夠強悍的女人過於少見,他總會聯想起某個早逝的下屬,三年的並肩作戰又讓他生出深深的欽佩,她的智慧膽略超乎尋常,忠誠與堅定更無可置疑,儘管此刻她明顯背叛了林公爵的意願,他依然難以決定是否該將她視為敵人。

  「鐘斯,我把我的家人託付給你——我的母親和哥哥,假如你發現這一切是謊言,可以殺了他們。」奧薇不再辯解,道出一個匪夷所思的提議。「反之如果我所說的是事實,你必須替我保護他們,讓他們遠離任何傷害。」

  荒唐而離奇的提議令鐘斯一時怔住,奧薇繼續說下去。

  「他們目前在拉法城外某個村子裡生活,處於林晰的勢力之下。前幾天的事情恐怕已經傳回行省,我現在無法趕回沙珊,擔心林晰會因誤解而對他們下手。」奧薇凝視著鐘斯,誠懇的請求。「我知道你有懷疑,不用立刻判斷,請把他們帶到安全的地方照料,等待最終的消息傳來再決定怎樣做。」

  或許這是叛徒的託詞,又或是另一個陷阱,鐘斯的理智在懷疑,另一面卻開始動搖。

  「他們對我的做為一無所知,必要的話你可以強制行動,稍後再說服,一定要確保他們的安全。」

  奧薇在心底嘆息,假如莎拉知道她就是惡名昭著的魔女,恐怕會驚駭的昏過去。在頻頻往來的信件安撫和巧妙的誤導下,他們一直以為她僅是芙蕾娜的侍女,兇殘的紅眼魔女則另有其人,甚至一再在信中叮囑她小心遠離,不要被魔女牽累。

  鐘斯又一次愕然,沙珊魔女的傳聞早已流遍帝國,她卻讓親人一無所知。「你說他們毫不知情?」

  「我不想讓媽媽和艾利驚恐擔憂,等見過你就會知道,他們是多麼善良的好人。」奧薇遞過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帶上這些錢預防萬一,裡面有一封給艾利的信,我必須去做另一些事。中尉,請用你的經驗和力量保護他們,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

  思索良久,鐘斯接過了錢袋。

  眉稜抽動了一下,鐘斯語氣粗悍的警告。「假如你所說的一切屬實,我會以性命保護你的親人,但如果是背叛者的謊言,我也不介意當劊子手。」

  鐘斯選擇了暫時信任,奧薇終於放下心,釋然的微笑。「我很高興,謝謝。」



炎之卷 第八十二章 官邸

  披上斗蓬回到別墅,奧薇像離開時一樣無聲無息的潛回房間。

  開門的剎那心一沉,門口朦朧映入的光線照出了房內的影子,窗邊的沙發上有一個人。

  情況糟到不能再糟,但依然得面對,奧薇停了一刻,按亮了晶燈。

  以撒的臉龐清晰起來,神色陰鬱,眼神晦暗難測。「你去了哪?」

  腰際的疼痛變得更劇烈,她倚在桌邊說著彼此皆知的謊言。「隨便走走,屋子裡有點悶。」

  以撒毫無笑意的扯了扯唇角。「我必須提醒你,有些遊戲並不好玩,尤其是你的性命還控制在別人手中。」

  「請原諒,我該預先向您報告。」

  以撒顯出冰冷的怒意。「報告?我很懷疑你是否清楚你現在效忠的對象是誰。」

  面對以撒少有的情緒化反應,奧薇有點意外,一時拿不準應對,唯有保持沉默。

  場面僵峙了許久,以撒冷聲道。「沒什麼要對我坦白?」

  奧薇思考了一秒鐘。「沒有。」

  以撒眉梢一跳,無名的怒火更盛,語氣反而異常平靜。「既然你已經恢復到可以自行其事的地步,不妨去做點正事。」

  毫無疑問這是懲罰,奧薇心底嘆息了一聲。「請吩咐。」

  「帝都西街有一幢官邸。」這項任務原本打算安排他人完成,以撒忽然改變了主意。「我會安排你混進去做女傭,那裡經常有高官出入,你的任務是記下出入者的名字和訪問次數,一個月後我會把你弄出來,作為執政府與沙珊的雙重敵人,或許你在裡面能稍稍安分一點,想清楚你該對誰忠誠。」

  她很清楚去官邸做間諜有怎樣的風險,身體的狀況又有多糟,但以撒顯然不會顧及。

  目光閃了一下,奧薇淡淡的道。「遵命,閣下。」

  以撒面孔繃得更緊,沉默了半晌,突然起身離去。

  奧薇熄了燈,藉著窗簾的縫隙觀察,不意外的發現了隱伏在暗處的守衛。

  以撒是個非常謹慎的人,一直不曾給予信任,在她身邊布下了重重監視。她本以為受傷會讓對方輕忽懈怠,趁夜避過眼線密會鐘斯,沒想到仍被以撒撞破。這次的事件大概激怒了他,幸好對他而言她還有部分利用價值,暫時沒有性命之憂。麻煩的是對方提高了警覺,想必進入官邸之前不會再有任何逃走的機會。

  收回視線,解開外衣,裂開的傷口染得繃帶一片鮮紅,她默不作聲的換藥包紮,眸子不經意的一掠,發現床邊矮櫃上多了一件東西。

  一串碩大的珍珠項鏈擱在深色漆櫃上,瑩亮的柔光十分悅目,比酒會當夜拆成子彈的那一串更貴重得多。她有一絲驚訝,拎起來端詳片刻,隨手扔到一邊,靠上軟枕沉沉睡去。

  砰的一桶土豆扔到眼前,奧薇彎下腰,按廚娘的指示去皮。

  這是一幢年代稍久的宅邸,面積不算龐大,但格局雅緻,裝飾風格簡潔高貴,一派軍人的利落。這裡的一草一木還是從前的模樣,主人卻已經從穆法中將換成了修納執政官,年輕的帝國領袖摒棄了皇宮和諸多奢華的豪邸,低調得令人驚訝。

  她沒想到以撒能把暗諜塞進修納的住邸,本想等傷口稍稍癒合便設法逃離,但現在似乎已成了幻想,戒備森嚴的府邸內外時刻有成群士兵巡邏。這大概也正是以撒的用意之一,把她扔進這裡,確實比在別墅更容易控制。

  官邸規矩嚴謹,她只能呆在廚役區,好在一應侍女晚間都在僕役房休息,閒談的話題多半是官邸的各色訪客,讓她輕易就能獲悉是哪些高官重臣出入。

  她大概能猜出以撒想知道什麼。

  通過羅曼接洽之後,重點是瞭解執政府的意向,以便在談判桌上掌握更多籌碼。這些私人時間來訪的高官意味著帝國高層的最新動向,與會者幾人,來訪頻密與否,停留時間長短,都能透析出關鍵訊息。不過這些訊息她不打算告知以撒,離開府邸的一刻會是逃亡的良機,那時她的槍傷應該已接近痊癒。

  連日之間,奧薇聽聞了不少貴族秘聞,多數話題都縈繞在修納執政官身上。

  這位年輕的領袖手握至高權力,是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伴侶,無數女人幻想用甜蜜的愛情誘惑他、俘虜他,令他將榮譽和財富獻給自己。

  奧薇低頭削著土豆,輕垂的眼睫覆住了一絲微笑。

  這位執政官精明縝密、凌厲而無情,讓她聯想起已逝的父親——令人畏懼的鐵血公爵。這類人天生喜好駕馭權勢,唯有事業上的輝煌能給他們帶來快慰和驕傲,感情不過是一種無聊的羈絆,修納顯然也是如此,為了避免權力摯肘,甚至乾脆的拒絕了婚姻。

  寄望這樣的男人因愛情而臣服,純粹是女人荒誕天真的臆想。

  沉默的傾聽很快被管事打斷,紛至沓來的繁務令廚房變得不再適宜閒聊。

  今夜似乎是白天某個會議的延續,來客極多,以至侍女們手忙腳亂,連稍稍端正的廚役都被叫入內邸幫忙。儘管奧薇無法進入餐室,依然能在廊下聽見幾句片斷的交談,酒杯與餐刀輕響之間,一句斷續的話語傳入耳中。

  「……執政官閣下遠征沙珊……行軍方略已經呈送到書房……

  親征?

  那位傳說中的戰神要親征沙珊?

  奧薇深思了半晌,眼神掠向一旁的走廊。

  沙珊的危機來得比預期更快,她需要瞭解這份方略,以確定執政府進攻行省的大致時間。

  文件在書房,所有重要人物在用餐,守衛是一天中最鬆懈的時刻,她已身處內宅——沒有比這更好的時機。

  修納幾乎不曾變動過宅邸的佈置,衛兵駐守的位置也和當年如出一輒,書房窗外的櫸樹依然茂密,時隔二十年,她又一次攀上了這條捷徑。

  只用了三秒,她已經置身於空無一人的書房。

  時間不多,奧薇立即開始尋找,很快從桌面的一疊文件中找到目標,匆匆瀏覽了一遍,情況比預想的更糟,三個月內,執政府將完成增兵並強攻沙珊。

  心頭驀然沉重起來,她將文件放回原處,無意中帶翻了東西,一隻絨盒滾落在綿軟的地毯上,盒蓋鬆鬆的敞開。

  奧薇俯身去拾,指尖觸到的同時,呼吸突然停了。

  「閣下!」詹金斯一反平日的沉穩,語調略顯急迫。「請原諒我的冒昧,您必須立即離開這裡。」

  以撒扔下拆信刀,蹙起眉。「她暴露了身份?這不可能。」

  詹金斯極其肯定。「絕不會錯,近衛隊當場捉住了她。」

  「她幹了什麼?」

  詹金斯述說密探傳來的消息。「她在執政官的書房偷一件飾品,正巧被近衛官撞見。」

  以撒眼眸沉下來,偷飾品?簡直荒謬,那女人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她一定是瘋了,竟然大膽到闖進書房行竊,沒有任何間諜會如此愚蠢。」詹金斯鄙視之餘又有些慶幸。「恐怕執政府也這麼認為,所以目前僅將她視作普通竊賊。」

  以撒沉默了一刻。「把文件燒掉,我們換一個地方,讓密探儘可能精確的探聽,我要知道所有細節。」

  奧薇伸直雙腿倚著牆壁,望著壁上的一隻螞蟻發呆。

  拜近衛官所賜,腰上的傷口又裂了,她實在沒力氣越獄,只能在窒息的囚牢裡等待審訊。

  拔下髮夾除掉手鐐,摘下鏡片放入懷中,奧薇撈過破碗裡中硬得像石頭一樣的黑麵包慢慢咀嚼。沒有藥,必須儘量保存體力,以免傷口發炎引起高燒。

  囚牢,真是一個充滿惡夢的地方,她的神思又開始飄忽。

  如果世上真有神靈,是否能告訴她,為何會在書房見到熟悉的薔薇胸針?

  珍珠和寶石鑲成的胸針,嬤嬤臨終前放入她的手心,凝結著她童年犯下的原罪,早已不知失落何方,卻在一刻前離奇的出現。

  她無法不恍惚,更無法分辨現實與夢境。

  當開門聲驚醒神智,一切已經太遲,她立即決定放棄抵抗。

  就算能殺死近衛官,也無法應付被驚動的層層衛兵,進監牢等待機會總好過當場被亂槍擊斃。

  至於接下來的審訊——她衷心祈禱執政府在處理犯人的手段上,比班奈特稍有進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1-12-8 11:39 AM

炎之光 第八十三章 審判

  秦洛進門前對著近衛官威廉打量了一番。

  「首先得稱讚你,捉到了一個大膽的竊賊。」

  威廉不動聲色的鞠躬,「多謝閣下的讚譽,這是職責內的事。」

  「其次我必須告訴你,關於守衛不力的懲飭細則已經在我桌子上。」秦洛似笑非笑,拍了拍近衛官的肩。「建議你做好降薪的準備,但願西希莉亞不會為此抱怨。」

  近衛官的笑容多了抹尷尬,揉了下鼻子,替司法大臣打開了門。

  秦洛走進去,將手上的東西拋給辦公桌後的帝國執政官。「最後一顆寶石已經補上了,絕對看不出半點痕跡。」

  正如秦洛所說,漆光柔亮的古董匣找不到一絲缺憾,精緻完美如初。

  用了數年時間,終於找回為籌集政變軍資而賣掉的寶石,由皇室御用工匠重新鑲嵌。修納摩挲良久,打開匣子,將險遭失竊的胸針放了進去。

  秦洛找了張椅子坐下。「那個女人的身份沒什麼疑問,審問也沒有異常,她有幾分姿色,從其他侍女嘴裡探說到內宅的情況,大概夢想著麻雀變鳳凰的把戲,爬進書房打算勾引你,順手拿到了胸針。」

  拉法商會捏造的身份資料相當完備,這一點以撒相當欽贊。

  「我得說是因為你這張臉才導致此類事情一再發生,官邸的防衛又太鬆懈,這種疏忽簡直不可原諒,必須大量增加警衛。」對面的人一言不發,秦洛懷疑他究竟聽見了多少。「你認為該施予竊賊怎樣的處罰。」

  修納半晌才道。「按法律應當如何?」

  「法律非常靈活。」司法大臣聳聳肩,毫不介意踐踏神聖的律法誓言,縱容執政官的個人意願。「按偷竊處理,這種價值的飾物應處以絞刑;按盜竊帝國機密處置,則是裂解四肢;按間諜罪或叛國罪處罰,該上火刑柱,你比較屬意哪一種?」

  修納沉默不語,這讓秦洛頗為頭疼。

  「法庭決定公開審判,時間是下午三點,屆時必須裁決。」司法大臣為了把麻煩拋回去,不惜慷慨的出借法庭。「這次換你當法官,畢竟她偷的是你的東西,一切由你決定。」

  莊嚴的法庭外擠滿了哄鬧的人群。

  一個年輕大膽的女竊賊闖入了高貴的執政官的府邸,這一聳動而令人興奮的消息擴散傳播,在無數張嘴裡演繹成了截然不同的故事。

  有人說竊賊來自神秘的盜賊團夥,擁有最高妙的手法,被捉住的時候身邊的口袋堆滿了珠寶,偷到的東西價值連城;又有人說她是沙珊行省的刺客,又或是被執政官抄家的貴族之後,為刺殺復仇而來,卻被英勇的近衛官一舉擒獲;還有人說她根本不是賊,而是試圖色誘執政官的侍女,為執政官俊美的容貌迷惑,不惜死亡的代價。

  最後一種說法流傳最廣,帝都時常有對執政官懷有狂熱愛慕的女性做出各種瘋狂之舉,無疑加深了這一可能。

  好奇的人群蜂擁至法庭,塞不下的像水一樣流瀉到庭外廣場,無數人頭攢動,爭相一睹為愛情發狂的女人。

  審判並未受到民眾狂熱情緒的干擾,進行得很順利,女犯對所有指證供認不諱,律師象徵性的辯護了幾句,公式化的請求法庭寬恕可恥的罪行,空洞敷衍的陳詞濫調毫無感染力。

  嗡嗡的低議像蒼蠅一樣貫穿全程,女犯異常平靜,彷彿已對任何結局安然承受,沒有血色的臉頰顯得十分柔弱,容貌又是那樣美麗,以至如果所處環境改換成神殿,人們會把她當成殉教的聖徒。

  假如聽審人群中有人能如神靈般透析內心,會發現聖徒小姐想的既不是審判也不是祈禱,而是如何在行刑的路上逃走。

  似乎畏罪而垂落的眼眸暗地觀察,不著痕跡的探視法庭外的數條通路及守衛分佈,指間的髮夾隨時可以解開鐐銬,擊倒庭衛脫身而去。無論被按上什麼樣的罪名,她的內心都不會有絲毫畏怯驚慌。年輕的女犯在靜候時機,與庭外的人群一起,等待著審判的結束。

  聽審席後排長椅上坐著一個俊朗的金髮青年,與周圍的人群不同,他似乎根本不關心庭審,陰鬱的眼神遙遙注視著女犯人。

  法庭外突然起了騷動,喧鬧的人聲壓過了庭審,法官頻頻擊打法槌提醒秩序,隨著法警失態的通報,不可侵犯的法官大人臉色變了,立刻站起來迎接執政官閣下的意外降臨。

  人群沸騰了,所有人伸長脖子,爭相一睹修納執政官的風采,一列威嚴的衛兵喝退門邊湧動的人群,排開了一條通道。

  片刻後,一個修長英挺的男人到了法庭之上。

  帝國執政官的威名與榮譽已不需要任何勛章,肩章是唯一的裝飾,雙排銀扣一絲不苟的扣到喉結,黑衣散發出冰冷奪人的氣勢。

  沒人能預想執政官會親臨審判現場,許多女性面頰緋紅,激動得險些暈過去。法警忙於維持秩序,將昏倒的人抬出擁擠的法庭,審判變成了一場鬧劇。

  儘管周邊嘈雜如鬧市,女犯依然低垂著頭。

  她一時無法判斷對方的來意,為了防止精明的執政官看出什麼,保持著服罪的姿態是最安全的做法。

  同樣冷靜的還有後排的金髮青年,他的注意力終於從女犯身上移開,盯住黑衣執政官,彷彿在評測一個難纏的對手。

  法官盡了一切努力,終於讓喧鬧的場面平靜下來,重塑起法律威嚴莊重的形象,而後恭敬的將審判權讓渡給了執政官。

  這一行動導致了長久的靜默。

  執政官俯首注視著女犯,漠然而冷峻,像看一堆毫無價值的瓦礫。

  他沒有開口說一個字,時間一點點過去,極靜的肅穆中逐漸生起嗡嗡的低議。

  靜默的仲裁者終於讓女犯抬起頭,疑惑的望了一眼。

  人們驚訝的發現她的臉頰剎那間雪白,纖細的身體顫抖起來,指尖痙攣的扣在一起,彷彿隨時可能昏過去。

  審判席上的人是那樣熟悉,又是那樣陌生。

  她終於明白命運之神開了一個何等惡意的玩笑。

  十年後面對面的相逢,他成了西爾最高執政官,代替法官裁決她的罪行,她卻帶著鐐銬受人指點,面臨著絞架或火刑柱的嚴懲。

  什麼樣的力量扭曲了命運,讓現實變得這樣可怕。

  她無法移開目光,也無法控制顫慄,彷彿有什麼東西塞住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他冷漠的眼神充滿厭棄與憎惡,比所有惡夢更可怕。

  或許發現了即將遭受的嚴懲,美麗的女犯異常害怕,又異常脆弱無助,以至於最鐵石心腸的人都產生了同情,森嚴的法庭上出現了一種罕見的,惋惜憐憫的氣氛。

  越來越大的議論聲中執政官終於開口,低冷的聲音沒有任何感情。「我赦免你的罪行,僅此一次。」

  說完,他沒有再看一眼,立即離開了法庭。

  瞠目結舌的人群鴉雀無聲,繼而嘩然轟動,每一張臉都興奮至極,充滿了難以置信,審判結果傳到了庭外,人們交口稱讚執政官的仁慈。

  或許是死裡逃生的喜悅,又或是突然獲釋的解脫,被法警解開鐐銬後,女犯環住肩膀慢慢蹲下去,不可遏制的發抖,像一片被嚴寒襲擊的樹葉。

  「我簡直不敢相信。」威廉一次又一次搖頭,全然無法接受。「大人居然放了她,這怎麼可能。那女人可是差點偷了他最珍視的東西,竟然給了赦免。」

  秦洛舒適的倚在沙發中,一點也不意外。「你對修納的瞭解還差得遠。」

  威廉依然在糾結。「這怎麼可能。」

  「正因為她偷的是那件東西,才會是這種結果。」翻著最新的報紙,秦洛望著大肆吹捧執政官高貴仁慈的文章發笑。

  「難道您早知道他會作出這種決定,才讓大人親自去法庭?」

  秦洛聳聳肩,顯得無辜而誠懇。「反正不論做什麼判決他都會不滿,不如讓他自己決定。」

  「為什麼會不滿,難道她不該受到嚴懲?」威廉越來越迷惑。

  「當然應該,修納心裡比任何人更想把她撕成碎片。」秦洛懶懶道,慢條斯理將報紙翻到下一頁。「只不過他沒法那麼做,那個女人——我是說胸針的主人,控制著他的決定。」

  「她不是已經死了?」

  「是死了,但她依然足以影響修納。」秦洛有一絲嘆息。「她不希望胸針染上任何人的血,即使這人是個卑鄙無恥的賊,他絕不會違背她的意願。」

  近衛官怔了半晌,喃喃的不甘心。「所以才有特赦?那個賊真是撞到了好運。」

  秦洛挑了挑眉,不無戲謔的提醒。「親愛的威廉,她的好運等於你的厄運,如果我沒猜錯,接下來的幾天修納會心情很糟,你最好——小心一點。」



炎之卷 第八十四章 迷霧

  帝都的神殿高壯而空曠。

  穹頂和門廊天花板覆著鍍金銅瓦,繪著壯麗非凡的壁畫,穹頂正中有一方圓窗,絲絲縷縷的光線落在殿堂正中的祭台上,瀰漫著神聖而靜穆的氣息。

  後方的長椅上坐著一個失魂落魄的女人。

  她似乎在看祭台上的一方明亮,又似乎什麼也沒看,渙散的目光空無一物。

  一個青年走入神殿,在女人身邊坐下,隨著她的視線看了一陣,終於打破了寂靜。

  「在感謝神靈?」

  她沒有回答,合上了無光的眼眸。

  或許是該感謝神,使弄不清罪名的獄卒沒敢對重刑犯施暴,讓腰傷有時間癒合;更該感謝從天而降的特赦,免去了冒險突圍,也免去了之後的全城通緝,可仰望著聖潔的殿堂,靈魂卻只有無盡的傷感。

  ……菲戈……

  這個名字所蘊含的意義,令心口酸澀而沉重。

  她無法忘卻的情人。

  無法忘卻他低沉動人的聲音、溫柔而犀利的話語、深遂複雜的眼神、炙熱強勢的親吻,以及他曾經給予過的、令靈魂顫慄而沉醉的激情。

  那一場短暫的情事,是她生命中唯一的亮色。

  即使他僅是迷戀著她的身體,即使她或許僅是他無數情人中的一個。

  時間埋葬了過往,也埋葬了錯亂的羈絆。

  她曾猜想他在帝國的某一處,生活與昔日毫無相關,身邊有美麗的妻子或情人陪伴。他會有幾個孩子,心情好的時候教男孩用刀,給女孩講冒險故事,在歲月中慢慢老去。

  她喜歡這樣的結局,儘管結局已經與她無關。

  從沒想到有一天他會成為西爾最耀眼、最具權勢的人,成為野心勃勃、鐵血無情的帝國執政官。

  無法言說的酸楚席捲了心房,她緊緊咬住唇,嚥下了溫熱的淚。

  以撒把她帶到一間隱蔽的宅邸,開始了訊問。

  「你對他們說了什麼。」

  奧薇知道特赦令以撒起疑,她無法解釋,更不想說話,平淡的回答。「一堆關於貪戀的懺悔,我也不懂為什麼有赦免。」

  「沒有懷疑你是間諜?」

  「他們認為我的行為蠢到不可能是間諜。」

  「看來你的愚蠢救了你。」以撒嘲諷,問出下一個問題。「為什麼去書房。」

  「偶然的機會,我想或許可以找點有用的文件讓您愉快。」奧薇輕描淡寫。

  「真是體貼。」以撒毫無笑意,眼神陰冷。「是想讓我愉快還是讓林晰愉快?」

  撥開垂落的散髮,她語氣極淡。「您認為我還能回沙珊?經過刺殺一事,行省人人都知道我是倒向利茲的叛徒。」

  「所以我更想弄清你究竟在想什麼。」以撒凝視半晌,話鋒忽然一轉。「聽說你偷了珠寶,是哪隻手?」

  奧薇沉默了一下,抬起左手。

  以撒握住纖細的腕,指尖彷彿漫不經心的摩挲。「當時你在偷什麼?」

  「胸針。」她情知逃不過暗諜的刺探,索性坦白。「很漂亮,看起來很值錢。」

  「值錢到讓你不惜上絞架?」以撒的手中多了一把利刃。

  森冷的刀鋒壓住細腕,以撒的氣息十分危險,話語卻溫文爾雅。「聽說西爾對付竊賊的方法是砍掉行竊的手,我不想這麼做,但如果你無法提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他揚了揚眉,做出歉意的表情。

  以撒是個很難欺騙的人,某些時候又極冷血,她不懷疑他會一刀斬下。

  看來這次要流點血——奧薇漫不經心的想,似乎有什麼讓思維麻木而遲鈍,對威脅失去了感知。

  有什麼關係,少了一隻手的魔女聽起來更邪惡,足以給傳說增添有趣的材料。

  人們會怎麼說?

  魔女把手扔進了湯鍋?獨手抓著掃帚飛過樹梢?想到某些滑稽的場面,她竟然想發笑。

  奧薇知道自己不能笑,應該恐懼而哀憐的求饒。可明知會激怒對方,卻依然忍不住失控的笑起來,沒有乞憐、沒有解釋,她笑到渾身發抖,連蒼白的頰上都漾起了紅暈。

  這個世界太荒謬,她已經失去了理智應對的表情。

  從未見她如此失態,以撒冷眼旁觀,鬱怒越來越盛,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臂厲聲喝問。

  「你發什麼瘋!」

  劇痛中止了肆無忌憚的狂笑,頰上的緋紅消失了。

  覺察到異樣,以撒拉起她的袖子,柔白的手臂現出一大片怵目驚心的傷痕。

  以撒的神情忽然變了,聲音輕了許多。「他們對你用刑?」

  疼痛唯一的好處是讓人清醒,奧薇終於找回了自控,漠然敷衍。「只是普通訊問,他們認為我已經說出一切,沒有特別拷問的必要。」

  以撒的眼眸多了一種晦暗難明的情緒,抬手解她的衣鈕,被她一把掙開,退出數步外。

  出乎意料,以撒並未發怒,竟然低聲解釋。「我只看看傷勢。」

  以撒似乎在關心,但奧薇可沒忘記他前一刻還想砍下自己的手,拉下袖子蓋住肌膚,禮貌而淡漠的回答。「只是一點淤傷,如果您想檢驗真假,不妨讓醫生來看。」

  沉寂了一刻,以撒放棄再問下去,搖鈴召喚了醫生。

  「她受過一些毆打但不嚴重,沒有骨折或內臟損傷,我留下了傷藥,按時使用很快可以痊癒。」詹金斯請來了可靠的醫生,道完檢查的結果又加了一句。「她似乎十分瞭解如何在傷害下保護自己。」

  又問了幾句,以撒點點頭,詹金斯代為送客。

  醫生之後是拉斐爾,將一份厚厚的報告呈送到以撒面前。

  「關於您上次所繪的圖形,已經有了調查結果。」

  翻開密報,第一張是一枚手繪印章,來自奧薇的身體。

  黑色的六芒星環繞著一隻睜開的眼,與神之火徽章極其相似,下方還有一個神秘的數字。

  「您的推測完全正確,它確實與神之火有關。」拉斐爾一臉不可思議。「我們之前從未聽聞,西爾與神之火一併進行的還有另一個項目,被稱為神之光。」

  「神之光……」掠過一行行匪夷所思的文字,以撒無意識的低喃,思維因震驚而空白。

  拉斐爾忍不住評論。「西爾人一定瘋了,怎麼可能會有靈魂轉換的方法,皇室和議會竟然縱容那些瘋子浪費了不可計數的資金,簡直太可笑了。」

  沉思了很久,以撒開口。「這一項目的最終結果?」

  拉斐爾道。「基地十年前發生一起嚴重火災,造成神之光徹底廢棄,幸好神之火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廢棄?以撒感覺到某些異常。「投入數十年,耗資無數的巨型項目怎麼可能因為一場火災廢棄。」

  「項目確實中止了,研究員被遣散調往不同地區,這次能查到這麼多是因為找到其中一個參與的研究員,聽說掌握關鍵核心技術的一位天才級學者在火災中意外身亡,研究資料全部毀損,無法再繼續。」

  「火災起因是什麼?」

  拉斐爾的調查相當全面。「有人縱火,是軍方內部的人,詳情不清楚。這件事由皇帝指派特使調查,秘密處理,已逝的林公爵曾因此受降爵處分。」

  縱火?那麼這一結果緣自某種蓄意行為,以撒思索了一刻。「有沒有查出編號的意義。」

  「我問過了,得到的回答很怪,說背後有這枚印記的只可能是屍體。」

  以撒目光微凝。「什麼意思。」

  「這是神之光項目為未來準備的後備軀體的編號,奇數代表男性,偶數代表女性,由軍方在北方邊境蒐集而來,全是健康漂亮的少年男女,被剔除靈魂封入晶罐,等待技術成熟後使用。」拉斐爾詳盡的複述。「但神之光根本沒能成功,後備軀體又在大火中焚燬,沒有靈魂的軀殼是不可能復活的。」

  不可能?那奧薇怎麼解釋。

  咀嚼拉斐爾的話,以撒的眼神漸漸變得詭異。

  長久以來籠罩在她身上的迷霧,終於露出了隱約的輪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1-12-8 11:51 AM

炎之卷 第八十五章 瘋女

  一個美好的身影倚在廊下,不知在想什麼。

  長髮被風吹得輕揚,裙子在身上很空蕩,一場牢獄之災似乎令她瘦了許多,也更加緘默。

  她是誰?她經歷過什麼?她到底想做什麼?

  以撒許久無法移開視線。

  她是他所見過的,最複雜又最難以馴服的女人。

  假如資料確實無誤,她的存在只有兩種可能。

  神之光完美的成功,並將某個人的靈魂轉入了這具青春的身體。

  神之光失敗了,她被打上刻印,卻幸運的保留自我逃離了研究中心。

  究竟哪一種是真實?

  她對神之光與神之火瞭解多少?

  她素來冷靜理智,對情緒的控制幾乎完美,近期卻頻頻失常。

  那一次大笑不像挑釁,反而更近於某種形式的崩潰,他很想知道究意是什麼讓她紊亂。

  廊下的纖影突然側了一下,似乎在傾聽什麼,以撒目光一掠,發現附近有兩個趁午休閒談的侍女。

  「……執政官閣下真仁慈……」

  「……那種冰冷高貴的氣質太完美了……」

  「……什麼樣的女人都配不上他,可我想他遲早會結婚……」

  「想知道什麼?尊貴的執政官閣下的私生活?」

  一句微諷的話語打斷了奧薇的傾聽,侍女們驚駭失色,慌亂的屈膝行禮。

  以撒彈指摒退侍女,「忽然對他感興趣了?因為他慷慨的放過你?」

  奧薇沒有回答,目光飄向了遠處的花樹。

  「修納單身、有權勢、相貌非凡、身份榮耀,所有女人渴望被他所愛。」淡漠的反應並未讓以撒停止話語。「可惜這位高貴的執政官唯一喜歡的就是權力,所有人都清楚他視女人為籌碼,不屑於婚姻。」

  她淡淡道。「謝謝您的提醒,請原諒我有點累。」

  以撒生出一股無由的火氣,「親愛的奧薇,不必急於休息,我讓你看點有趣的東西。」

  不給任何反抗的機會,他硬將奧薇拖出別墅,塞進馬車吩咐了一個地址。

  奧薇根本毫無情緒。「您要讓我看什麼?」

  「關於那位執政官閣下的一點小秘密。」以撒爾雅的輕嘲。「當然不可能出現在帝都報紙上。」

  她不懂以撒為何心血來潮,但顯然反對不起作用,不再開口,轉頭看窗外的風景。

  車內安靜了一陣,以撒似不經意的詢問。「奧薇,你今年多大。」

  她停了一下才回答。「23。」

  唇角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微笑,以撒道。「為什麼需要想一下?」

  奧薇的眼睫閃了一下。「從來沒人問過我這個問題。」

  「看來你過得很忙碌,還記得生日是哪一天?」

  「忘記了。」奧薇說得很自然。「生日對窮人毫無意義。」

  以撒挑了挑眉。「聽起來真令人傷感,或許我該對你多一點關心。」

  「謝謝,您沒必要這麼做。」

  「當然有必要。」以撒姿態輕謔,似調侃又似認真,「親愛的奧薇,我忽然發現你是那樣耐人尋味。」

  一座極具吸引力的——寶藏。

  馬車駛入一幢陌生的別墅,以撒將她帶到樓上,指點窗外的隔壁花園。「看那個女人。」

  一個年輕漂亮的貴族女人在花園中唱歌,纖指逗弄著籠中的夜鶯,一幅平和溫馨的畫面。

  奧薇不明所以,望了一眼以撒,他示意她接著看下去。

  歌聲漸漸停了,女人從籠中捉出夜鶯,但並沒有放飛。

  她一根根拔下小鳥的羽毛,對慘叫的啼鳴充耳不聞,最後甚至撕下了拍打的雙翼,鮮紅的鳥血染紅了白皙的肌膚,女人神經質的大笑,被聞訊而來的僕人架回了房間。

  異常令人不快的一幕,奧薇有些發冷。

  「這個女人不正常,但並非天生如此。」動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幾乎能感覺到以撒的呼吸。「她是維肯公爵的私生女,一度是上流社會的寵兒——蘇菲亞小姐。」

  奧薇似乎聽過這個名字。

  「曾經有位高貴人士與她訂過婚,利用她騙取了維肯公爵資金扶持,成功的踏上了高位——我想你能猜出是他是誰。」以撒輕笑了一聲,不無諷意。「在此之後他立即拋棄了她,毫無憐憫的像扔掉一雙破襪子。她的父親也捨棄了她,可憐的蘇菲亞小姐被長期軟禁,變成了一個瘋子。」

  俯瞰著花園,以撒的話語不疾不徐。「被他利用的還有公爵的情婦安妮夫人,她在維肯面前為他說了不少好話,結果在事變後承受了公爵最多的怒火。這位執政官閣下手段高明,能輕易獲取女人芳心,遺憾的是缺少感情,俊美的外皮下是不折不扣的惡魔。」

  惡魔?這是菲戈?入耳的話語讓她有一絲眩暈。

  「親愛的奧薇,儘管你是個美人,但最好還是離他遠一點。」以撒彷彿戲謔式的警告。「這位執政官閣下除了厭惡綠眼睛,目前恐怕更討厭紅眼睛。如果發現你真實的眸色,別說特赦,他會毫不猶豫的把你扔上火刑柱活活燒死。」

  奧薇的身體一剎那冰涼如雪。「……他……討厭綠眼睛?」

  以撒沒有發現她的異樣,淡道。「你沒聽說?這是執政官閣下公開的秘密。」

  菲戈恨她,厭惡她,視她為生命中的污點。

  她不懂菲戈為什麼憎恨,也記不清自己究竟做過什麼,她盡了所有努力,卻換來這樣可笑的結局。

  原來一切都是虛假的,記憶、溫柔、情感、以及她的生命。

  神智開始飄忽,靈魂似乎不復存在。

  以撒似乎又說了幾句,她再也沒有回應。

  以撒覺出異樣,扳過奧薇的肩,美麗的臉龐驚人的蒼白。

  似乎有哪裡不對,卻找不出原因,以撒凝視了半晌。「失望了?我只是不希望你被表相迷惑而受傷。」

  奧薇側頭望向花園,那個關著發瘋了的蘇菲亞小姐的空蕩精緻的囚牢。

  以撒拒絕沉默,抬起小巧的下頷。「奧薇,怎樣才能得到你的忠誠。」

  她被迫望向他,像一具精緻的木偶,空洞的眼眸中一片虛無。

  「你的眸色已經無法在西爾生存,我可以帶你去利茲。」以撒的聲音充滿誘惑。「我不會像林晰那樣利用你,也不需要你上戰場,只要你完完全全的忠於我。」

  奧薇依然安靜。

  以撒在冰冷的唇上落下一記輕吻。「我不介意你過去是什麼人,坦白說你讓我心動,但如果你始終隱藏,我很難持續信任。」

  她沒有回答,卻也沒有躲閃,這或許是個好兆頭。

  仔細打量她的神情,以撒決定點到即止。「你是個聰明的女孩,好好考慮,我等你的答案。」

  她很快用行動給出了回答。

  某日與執政府的高官會談歸來的以撒意外的得知,奧薇失蹤了。

  她擺脫了重重監視逃離了別墅,誰也猜不出她去向何方。

  這個難纏的、頑固的、不可理喻的女人!

  以撒從來沒有如此憤怒。

  他立刻更改了住所,將她所接觸過的暗諜全部撤換,反覆思考一整夜之後,他壓下了向執政府告密的衝動。

  以撒清楚這樣的仁慈是一種愚蠢。

  他本該揭穿晶石鏡片的秘密,畫出維妙維肖的畫像,讓她被整個帝國通緝,再也無法藏匿,直至被天羅地網的追緝擒獲送上刑場,執政府會為此欣然致謝,將更有利於他贏取西爾高層的信任。

  可不知為何,他不願看到這樣的結果。



炎之卷 第八十六章 交易

  修納執政官是個令人印象鮮明的領袖。

  這不僅僅是出眾的外表或傳奇經歷所添加的色彩,而是他的高度控制力。權力並沒有讓執政官怠惰腐化,深遂的雙眸冷銳犀利,凌人的氣勢蘊著可怕的壓力,足以令對手意志崩潰。

  一次會談以撒已經瞭解為什麼詹金斯反覆交涉卻一無進展,這樣的對手絕不會為表面利益而迷惑。

  會談桌對面,修納態度漠然。「我不認為貴國能提供什麼與新能源技術交換。」

  「沙珊行省的軍力分佈、防衛架構、軍械儲備等等相關的一切。」即使對方反應冷淡,以撒依然保持微笑侃侃而談。「這些資料能幫助閣下在最短時間解決戰爭,節省大量物資與金錢。」

  修納不為所動。「聽上去不錯,可我更喜歡自己動手。」

  「執政官閣下用兵如神,但戰爭已經拖了很長時間,對西爾的財力造成了不小的耗損,也犧牲了許多英勇的士兵。」以撒逐一環視各位大臣。「我相信利茲的建議對貴國會稍有助益。」

  秦洛不露聲色,幾位重臣暗中交換了一下視線。

  戰爭確實給帝國帶來了相當的壓力,長期的膠著對峙代價高昂。

  修納淡淡的掃了一眼。「幸好閣下提醒,我幾乎忘了戰爭為什麼持續這麼久。」

  「您的意願可以令它立即結束。」以撒技巧的避重就輕。「我們願與西爾建立長久的友誼。」

  「談友誼還是談新能源技術?」修納一針見血的鍥入核心。

  相較於修納的尖銳直接,以撒的言辭近於外交家的圓滑。「我們重視與貴國的友誼,同時也對新能源技術頗有興趣,願意以一定金錢換取這項技術。」

  修納眉梢一場,話語略帶冷誚。「那麼無條件停止一切對沙珊的援助,提供情報助我們攻下行省,以利我們與利茲成為友好鄰邦。」

  無條件?一旁緘默的詹金斯忍不住開口。「閣下在開玩笑?」

  修納波瀾不驚。「西爾的政殿只談國事。」

  「那麼新能源技術的共享?」相較於詹金斯,以撒十分冷靜。

  「協助我們攻下沙珊僅僅是締結兩國友誼的基石,以真正促進雙方長久而穩定的近鄰關係。」修納一手支頷,輕描淡寫的說著外交辭令。

  「這份友誼的確非常貴重。」執政官的胃口超出了預計,以撒進一步探測。「利茲能從中得到什麼?」

  修納的回答極簡潔。「珍貴的信任及和平。」

  以撒禮貌的質疑。「和平?能否請閣下稍作解釋?」

  「想必閣下清楚,我是個軍人,習慣以戰爭解決問題。假如沙珊久戰導致帝國動盪,我只能告訴民眾,是利茲人導致了一切,種種面臨的困境皆來自鄰國的陰謀。」

  修納臉龐多了一絲嘲謔,帶著男人討論牌局時慣有的漫不經心,「一旦發現挫折和痛苦之源,仇恨會把西爾人擰成一根鋼索,而我則必須順應憤怒的民眾出兵,我想利茲大概不會樂見未來這一場景。」

  「肆意揮舞戰爭之劍極可能斬傷自己。」以撒目光冷下來,語氣微諷。「或許西爾的戰馬尚未踏過邊界河谷,閣下已陷入政治泥沼。」

  修納展開一個冷定從容的微笑,氣勢矜傲非凡。「確實有點冒險,但作為不懂政治的武夫,越是困境越相信槍炮的力量。閣下一定也有所聽聞,西爾的統帥一貫以最直接的方式解決問題。」

  非貴族出身的帝國執政官公然以戰爭進行威脅。

  天生貴胄,機敏練達的以撒閣下,第一次在談判桌上碰到了無賴。

  「如果是想激怒對方,你已經成功了,利茲人簡直要被氣炸了肺。」會談結束得不甚愉快,秦洛吹了一聲口哨,嘖嘖嘆道。「你真想讓對方無條件放棄沙珊?而你卻什麼也不給?」

  修納的注意力已經轉到遠征的相關文件上,不覺得這是個問題。「對利茲人而言,沙珊已經變得很燙手,假如遠征被我們打下,利茲不僅得不到任何好處,還會造成兩國關係進一步惡化。倒不如提前把沙珊作為禮物奉送,換取今後的機會。」

  「但就算示好也無法確定是否能贏得利益,誰願意平白付出。」

  「考慮到拒絕的後果,利茲會大方一點。」

  秦洛客觀的評價,「我想這該稱之為訛詐,他們未必會接受。」

  「要打賭嗎?」修納淡道。「那位利茲特使是個聰明人。」

  「假如利茲拒絕,你會發動戰爭?」

  「為什麼不?只要有這個必要。」修納的回答極其冷血。「與其讓火燒到自己身上,不如引向別人的花園,對外戰爭可以極好的轉嫁矛盾,又能贏得民眾支持,只要能獲取勝利,他們會對任何戰爭狂人歡呼。」

  秦洛發自肺腑的感嘆。「你真是個天生適合搞政治的混蛋。」

  修納瞥了他一眼。「你是在誇獎?」

  「當然,我十分同情你的政敵。」

  修納手邊批閱公文,漫然應道。「恕我提醒,那些也是你的政敵。」

  秦洛點頭,「說的對,真高興我們是一邊的。」

  瓜達港是西歐大陸最熱鬧的海港。

  地理上的便利讓它散發出驚人的魅力,擠滿了來自世界各地的海商與水手。

  帶著鹹味的海風捲裹著啤酒和煙葉的氣息,熙熙攘攘的碼頭上堆積著小山般的麻袋。市集擺滿各地的貨物和香料,妓女嘻笑著攬客,水手與白帆混成海港獨特的風情。

  這裡無所不有,鮮豔的珊瑚,璀璨的巨鑽,各種珍奇的食物和布料,甚至可以買到蘇丹後宮的絕色美人,被長期漂泊的水手視為人間天堂。

  「盧卡,別再打牌了,有人找你。」

  一隻粗壯的糙手無禮的推搡,硬生生把盧卡從牌局中揪起來,不顧他的不悅,男人轉頭對身邊人陪笑。「這就是我說的盧卡,海上最好的領航員,海岸對他就像自家後院的菜地。」

  盧卡很惱火,他剛拿了一手足以讓對手屁滾尿流的好牌,卻被不識相的打斷,抬頭接到朋友擠眉弄眼的暗示——這是一票大生意。

  勉強按下怒火,盧卡望向朋友身邊的人,呆怔了一下。

  竟然是個美麗的女人,雪白的膚色相當惹眼,披著長長的斗蓬,看起來像一個化裝潛行的貴族,在囂鬧髒亂的碼頭上格格不入。

  輕柔的聲音極其動聽,「聽說你擅長辨識海圖。」

  盧卡扭了扭脖子,自豪的吹噓。「沒錯,再簡單的海圖我都能一眼認出。」

  一張羊皮卷落入他手中,女人盯著他。「替我看一看這張。」

  陳舊的羊皮卷年代極久遠,上面繪著海岸線,標註著一些海上通用符號,線條因時光而黯淡。

  盧卡仔細研究了一會,神色驚異而迷惑。「這張海圖我以前從沒見過,應該是西爾國沙珊海岸一帶,那裡根本無法通行,可這張圖……」繼續研究了一會,盧卡激動起來。「這張圖竟然把暗流礁石全標出來了,如果是真的,簡直不可思議。」

  女人又道。「如果這張圖是真的,沙珊海岸是否能夠通行海船?」

  「絕對沒問題,這張圖標得非常詳細,就算傻瓜都能通過,西歐的海商會高興得發瘋,這條新路可以讓航線縮短數千海里。」

  女人從斗蓬中探出手,托著一隻沉甸甸的錢袋,大小讓人看直了眼。「這裡是三百金幣,雇你出海領航。」

  碼頭上前所未有的開價,兩個人都驚呆了。

  一個醉醺醺的粗漢路過,發現了女人,放肆的試圖輕薄。

  盧卡正要上前救美,眼前忽然一花,砰的一陣碎裂嘩響。

  不知她做了什麼,醉酒的男人跌進了一堆酒罈,鼻孔溢出鮮血,徹底昏了過去。

  女人收回手,似乎僅僅是打翻了一隻酒杯。「很高興找到你這樣經驗豐富的領航員。」

  盧卡目瞪口呆了半晌,嚥了一下口水。「是,尊敬的女士,您的船在哪?船長是哪一位?」

  「船很快到港口,至於船長……」

  碼頭一陣突然的喧嘩打斷了她的話,人群轟然沸騰起來。

  一艘沉重的大船緩緩靠上碼頭,白色的巨帆擋住了日芒,龐大的船身佈滿火炮,帶來令人窒息的威懾,明明掛著商船的旗幟,卻擁有強悍無倫的武裝。

  「是摩根!海船王摩根!」人們交頭結耳,眼中交織著恐懼與興奮的神色。

  摩根,近十餘年縱橫於遼闊的海洋,擁有西歐最大的船隊,他的兇狠精明傳遍了海岸,連海盜都為之避讓。

  眾目睽睽中,海船走下了幾個男人,碼頭的人群退開了一條敬畏的通道。

  當先的一個男人身材高大,強壯的肌肉顯得體格剽悍,常年的海上生活造就了古銅色的肌膚,正是聲名遠播的海船王。周圍的人群嗡嗡議論,摩根根本不予理會,威冷的眸子一掠,往酒館門口走來。

  盧卡是見慣風浪的水手,對海船王這般傳奇的人物心懷悚畏,又唯恐驚嚇到年輕漂亮的金主。「女士,我想我們最好換個地方。」

  她似乎沒聽見盧卡的話,迎視著越來越近的高大身影。

  人群突然消音,威猛的海船王在酒館門口一個女人面前停下。

  絕對的寂靜持續了很久,可怖的氣勢與壓力下,盧卡的腿開始哆嗦,冷汗爬滿了全身,他的新主人卻像毫無所覺。

  摩根終於開口,俯瞰著小巧的臉龐,渾厚的嗓音略帶傲慢。「聽說你有筆生意?」

  女人點了一下頭,淡道。「很高興您感興趣,摩根閣下。」

  帶著海風腥味的房間內,只有交易的雙方。

  「一樁簡單的海運,但貨物有點特殊,我要運送的是人。用你的船隊把我指定的人平安健康的送到塔夏國海岸,到岸後由迦南銀行給付船費,這是他們簽署的證明,您一定清楚迦南銀行的信用擔保有多可靠。」

  摩根以強悍聞名,同時又兼具商人的精明,仔細驗證了文件真偽之後才道。「有多少人。」

  女人極淡的笑了一下。「總數近十萬人,一百金幣一個人,至於能賺到多少就要看閣下的手段。」

  這是一個極其驚人的數字,連閱歷無數的摩根都為之一怔。

  「海圖和領航員已經準備好,您有一個月的時間徵集水手和招募其他船隊,必須在指定的日期前抵達。」她從床下拖出一隻鐵箱打開,耀眼的金光立刻映滿了房間。「這是預付款。」

  「西爾國的沙珊行省。」整箱金燦燦的黃金並未讓摩根忘形,他的視線停在海圖上,凝定良久之後才開口,語調充滿嘲弄。「我聽說這個國家的舊貴族像老鼠一樣擠在那裡。」

  她似乎沒聽出譏諷,平靜的反問,「不介意從走投無路的老鼠身上賺點錢?」

  「誰會跟黃金過不去?我們是商人,看在錢的份上不介意為任何人提供服務。」出人意料的回答令摩根大笑起來,輕視的目光生出一絲欣賞,隨後一收。「這張圖從哪來。」

  她一手撫平翹起的海圖。「來自家族秘藏,算做交易之外的附送。」

  摩根心下雪亮,就算不為一千萬金幣,單憑圖上標示出的新航線也有極高的價值,大手不經意的摩挲著腰刀,室內的溫度突然下降。「相當令人心動,不過你竟然敢隻身一人與我談判,不怕我把你綁去迦南銀行?」

  女人鎮定逾恆。「提取款項的鑰匙在沙珊,恐怕您得乘船去取。」

  摩根也僅是試探,如此巨大的財富,對方當然不會全無提防。「我很詫異,那些貴族的家眷究竟有多少?我從沒見過貴族流亡會拖這麼多累贅。」

  「多數是普通人。」沉默了片刻,女人低聲回答。「他們唯一的過錯是隸屬於某個家族。」

  「居然還有不肯丟下子民的領主。你又是什麼身份?屬於那個即將毀滅的家族?」摩根不予置信,但覺得十分有趣,眯起眼評估買賣的可靠度。「看來那個貴族對你很放心,你是他的女人?」

  她是女人,但又不像女人,至少她的冷靜沉著足可擔當一樁交易的合作對象。

  清麗的臉龐一無表情,她避過詢問,指尖叩了叩冷落已久的海圖。

  「我是這筆交易的代理,您願意做這樁生意嗎,摩根閣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1-12-8 12:02 PM

炎之卷 第八十七章 永生

  不歡而散的會談之後,以撒反覆斟酎,出人意表的提議了再次會談,而後是下次,下下次……

  最終,利茲令人驚訝的無條件拋棄了沙珊,連帶提供了利茲滲透行省三年中得來的許多重要情報。正如修納的預料,對利茲人而言,結交一個強有力的未來盟友,顯然比耗費重金援助一艘下沉的船更有利。

  兩個月後,帝國執政官繼休瓦之戰後首次親臨戰線,遠征沙珊。

  無數民眾歡呼著目送,期待執政官又一次帶來榮耀的勝利。

  以撒與拉斐爾一路隨行觀察,這支個性鮮明的軍隊對修納有種狂熱的擁戴,比虔誠的教徒更為忠誠。士兵毫不懷疑偉大的執政官能贏得戰爭,統率人民,令西爾重建輝煌。

  最後一絲懷疑徹底消散,以撒確信這位執政官有足夠的聲威煽動民眾支持戰爭。

  修納極其冷酷,然而同時他又絕對自律。沒有對金錢的貪慾、沒有奢靡的享樂、沒有沉迷的愛好、幾乎是一具完美領袖的標本,或許正是這些因素造就了修納非凡的魅力。

  儘管活得像個機器,修納卻比機器更無情,但以撒謹慎的探測,終於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那是遠征前的一場私人宴請。

  「謝謝,目前新能源項目進行得很順利。」機器啜了一口開胃酒,冷淡的回答。

  「神之火真是一項驚人的成就。」在等待上菜的間隙,以撒將話題巧妙的轉移,欽讚的語氣十分自然。「請容我向西爾精英的智慧致敬。」

  秦洛一笑,接口而答,「確實得感謝嘔心瀝血的研究者,否則很難想像西爾能迅速擺脫戰後的贏弱,我們會異常珍惜的使用這項技術。」

  執政官的意願十分明顯,司法大臣則較為委婉,但顯然意見一般無二。

  隨後秦洛拉開另一個話題,在打獵與社交間泛泛而談。

  與淡漠少言的修納不同,秦洛是個天生的社交家,幾句話已令氣氛輕鬆活躍,以撒也不再提起,興致盎然的與司法大臣討論挑選獵犬的決竅,誇讚廚師精心烹製的佳餚。

  當侍從端上最後一道甜點,以撒放下刀叉,似乎偶然想起。「我在西爾期間碰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或者說遇見了一位有趣的人。」

  秦洛一派戲謔。「我打賭一定是位美人。」

  以撒莞爾,「吸引我的並非容貌,而她背上的一塊印痕。」

  秦洛挑了挑眉,言語調侃。「難道那位美人身上紋了某位紳士的名字?」

  「哦,我認為比名字更有意思。」向侍從要來紙筆,以撒幾筆畫出圖案,隨手遞給秦洛,嘴角的微笑莫測高深。「您不覺得它很獨特?」

  秦洛隨意一掠,目光忽然定住了,半晌才又開口。「確實特別,看起來有點眼熟,我是否有榮幸認識這位女士?」

  游離於談話之外的執政官瞥了一眼司法大臣推過來的紙箋,表情有一刻的空白。

  儘管修納什麼也沒說,但這對以撒已經足夠,他明白自己找到了一個有份量的籌碼。

  與秦洛交換了一個難以解讀的眼色,執政官作了個手勢,侍從立刻退出房間,而後秦洛開口。「您在何時遇見這位女士。」

  「有一段時間了,不過卻是最近才發現她的小秘密。」以撒語調閒適,神情輕鬆愉快。「女人最可愛之處就是時常帶來驚喜。」

  「這點我贊同,可惜偶爾她們也會是煩惱的根源。」秦洛啜了一口酒,似乎漫不在意道。「漂亮嗎?」

  「非常美麗。」以撒眉梢帶著男人之間意會的曖昧。「而且絕不僅僅是臉龐。」

  秦洛會心一笑,「聽起來是個尤物,閣下真是幸運,方便的話可否引見一下?」

  「恐怕不行。」以撒微笑更深了一分。「我可不願一時失誤,讓您的風采奪去她的芳心。」

  秦洛眸光一閃。「僅憑閣下的描述,我們很難確定她的魅力是否真實,或許您是出於愛慕而誇大其辭。」

  「誇大?」以撒輕笑一聲,以優雅神秘的語調誦讀了一首拉丁文詩的片斷。

  「她的存在歸屬於一樁完美的奇蹟,通身沐浴著神靈的光澤與恩賜。」秦洛低聲復誦了一遍,停了片刻才道。「您讓我越來越好奇了,究竟怎樣才肯讓我見一見這位獨特的美人?」

  「既然她如此珍貴,您一定明白我很難克服男人的私心。」

  「我不喜歡兜圈子。」一個冷硬的聲音響起,以撒等待已久的執政官閣下終於開口,結束了雙方暗藏機鋒的對話。「把她交給我,一旦驗證她的來歷與紋章屬實,我將在合理條件之內與利茲共享新能源技術。」

  秦洛似乎想說什麼又捺住,最終一言不發。

  以撒眼神亮起來,話語卻冷靜自如。「修納閣下十分慷慨,但這其間有許多細節……」

  「細節有其他大臣跟你談。」修納打斷了他的話語,沉冷的聲調毫無起伏。「我的要求只有兩個,第一,她身上的紋章完全真實;第二,她必須是活的。」

  修納的姿態形同命令,以撒卻並不在意,爾雅的笑容下藏著不為人知的嘲謔。

  這位執政官對於永生的渴望,全然超乎想像。

  「執政官閣下究竟怎麼了?」

  近衛官威廉在一旁侍立,從頭到尾聽完全程,但沒能看到以撒所畫的圖案,心裡被貓抓一般奇癢無比,結束後立即找機會抓住秦洛打探。「修納閣下怎麼會突然對女人感興趣?您不僅沒有阻攔還參與討論?憑利茲特使的口頭描述就神魂顛倒,竟然許諾以新能源技術交換!那真是我認識的閣下?您和他到底在想什麼?以撒簡直像一個高級皮條客!」

  聽完威廉慷慨激昂的責備,秦洛回想片刻,突然狂笑起來。

  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哈哈哈……親愛的威廉,你真有想像力,那個皮條客……哈哈哈……太絕妙了……」

  「閣下!」威廉大惑不解。「難道你們不是一直在說一個女人。」

  秦洛好容易從狂笑中平復下來。「當然是女人,假如她真是神之光的實驗體,絕對會是位美人。」

  「美人又怎麼——等等,您說神之光?」威廉突然意識到重點。

  秦洛忍不住再次失笑。「對,與能源計劃的神之火同時進行的神之光項目,以你的地位應該聽說過部分內容。」

  威廉張口結舌了半晌。「我聽說過,但是它不是徹底失敗了?」

  事實上它不僅完美的成功,而且第一個受惠者正是威廉祟敬的執政官本人。

  這些秦洛當然不會說出來,他擺出一本正經的神態。「假如以撒手中的女人確實是休瓦研究中心的實驗體,這表示靈魂轉換已經成了現實。這個女人是何時重生,誰令她重生,她對神之光瞭解多少,通過她利茲人又知道了多少,神之光技術是否已經洩露,這一切都可能導致極其嚴重的後果,必須徹查清楚。」

  秦洛按住近衛官的雙肩,語氣沉重而失望。「威廉,修納絕不是色迷心竅,更不可能為美色出讓西爾的利益,你竟然如此輕率的指責,實在是——」

  威廉一路聽著越來越不安,司法大臣的責備更令他慚愧得無地自容。「抱歉閣下,是我愚蠢,我真不該——」

  「皮條客。」沉痛忽然變成了戲謔,秦洛再度大笑起來。「我會一直記得這個綽號,天才的威廉!」

  被戲弄的威廉懊惱了許久,終於想起另一個問題。「假如神之光技術確實成功,您認為執政官閣下會怎麼做?他會重建休瓦基地?」

  秦洛沉默下來,半晌才道。「不,他會毀了它,徹底將它埋葬。」

  沒人能抗拒永生與永恆權力的誘惑,修納竟然絲毫不為所動,威廉無比欽佩。「修納閣下果然是西爾最高貴無私的人。」

  秦洛淡淡的點燃了一根煙,藏住了心底的嘆息。

  什麼永生,什麼新能源技術,在修納心中一文不值,他所堅持與守望的,無非是某個逝者的願望。

  曾經她不惜以生命為代價去毀滅的東西,修納怎麼可能還讓它留存於世間。



炎之卷 第八十八章 試驗

  一次試探就贏取了超乎想像的許諾,以撒空前的滿意。

  但隨之而來的問題是,如何才能找到奧薇。

  她的價值無可比擬,又異常聰明冷靜,假如存心躲藏,扮成柔弱無害的平民,幾乎不可能被發現。如今她拋棄了林氏,拋棄了沙珊行省,很難找到一個有效的捕捉方法。

  奧薇會在哪?她究意是誰?

  一度縈繞的疑惑突然變得無比重要,隨著費盡周折查到的情報回傳,終於有了發現。

  「閣下,關於休瓦基地火災內幕,我們重金賄賂了執政府重臣,探出了一些機密。」凡是有關神之光與奧薇的情報都必須第一時間報告,忠於命令的拉斐爾在一個深夜打斷了以撒的睡眠。

  以撒打鈴讓隨侍從來兩杯咖啡,濃香驅走了睡意。「說說看。」

  「神之光縱火的罪犯身份非常特別。」拉斐爾初聽時幾乎難以置信。「她是林氏家族曾經的繼承人,林晰的表姐——先代林公爵的女兒林伊蘭。」

  正要啜飲咖啡的以撒停了一下,眼神微凝。「原因?」

  「傳說是繼承人之爭,林公爵似乎對這個女兒很不滿,在基地事變前夕已剝奪了她的繼承權,對外公佈林氏將由林晰繼承,給她的安排是聯姻,縱火前一個月她剛剛訂了婚,那位倒霉未婚夫您今天正巧見過——西爾的司法大臣秦洛。」

  「秦洛?」以撒想起近日接觸的印象,微諷的評價。「林公爵眼光不錯,秦洛確實手腕過人,可惜公爵無法預料到西爾政局會翻天覆地。假如這樁聯姻真的成功,以秦洛的心性,我毫不懷疑他在政治巨變時,將出身林氏的妻子當成祭品獻給執政府。」

  恐怕神靈也難以預知世事會變幻至此,拉斐爾禁不住感嘆。「失去繼承權的公爵小姐燒掉了半個研究中心,以發瘋的行徑終止了婚約,秦洛事後肯定對此頗為慶幸,不然此時在沙珊行省等死的必然有他,更不可能達到如今的地位。」

  以撒若有所思。「放火之外她是否還做了什麼?」

  拉斐爾流露出敬佩之色。「的確不僅如此,她取走了記載著神之光奧秘的上古手抄卷一並焚燬,還殺了主持研究的博格准將,導致多項機密成果斷絕,西爾人才不得不放棄了這一項目。皇室甚至懷疑縱火與西爾皇儲和林公爵本人有關。最後嚴密審查始終找不到證據,才當作林氏家族的內爭處理。」

  以撒諳熟宮廷紛爭,自然能想到其間的曲折。「這位公爵小姐對家族可真是忠誠。」

  拉斐爾遲疑了一下。「其實關於縱火原因還有另一種說法,很荒誕,我認為可能性極低,不過……」

  以撒挑了挑眉。

  拉斐爾拿不準無根據的流言是否有呈報價值。「據說是林伊蘭對父親的報復,因為她的情人死於公爵之手。」

  「情人?」

  拉斐爾解釋道。「休瓦有些暗地流言,說公爵小姐曾是已故休瓦叛亂首領的情人。傳言還準確的說出她是位綠眼睛的美人,甚至說林公爵正是因為發現了醜聞才憤怒的炮轟休瓦。」

  荒誕不經的傳言不值一提,但同時似乎有什麼在以撒腦中一閃而過卻無從捕捉,半晌後才道。「很精彩,但可信度太低。」

  拉斐爾郝然。「閣下明鑑,我也認為林伊蘭縱火應該是宮廷陰謀。」

  「林伊蘭?」以撒下意識的復誦了一遍。

  拉斐爾不解。「這是公爵小姐的名字。」

  林伊蘭,伊蘭,伊……以撒反覆默念,突然靈光一閃,霍然站起。「拉斐爾,盡一切力量,立刻清查這位公爵小姐的社交圈中是否有叫凱希的人。」

  「凱希?您是指奧薇當時在拉法城買下的那個人?」拉斐爾不明所以。「您認為——」

  真相的外衣即將揭開,以撒捺下激動低低一笑,「我有一個奇怪的想法,或許那位公爵小姐——根本沒有死。」

  崔伯爵是西爾國少數留存下來的上層貴族之一,所擁有的領地有部分鄰海。

  與同樣擁有海岸卻難以靠船的近鄰沙珊不同,是西爾少有的港口。同時也是途經沙珊的便道之一,在遠征軍的補給線上佔據著重要位置。

  崔伯爵既非秦洛那樣前瞻性的投機派,也非伊頓索倫公爵一類的自負強硬派。他在政局穩固後極快的窺明形勢,主動迎接執政府委派的總督,讓出大部分控制權,避開執政官橫掃政敵的鋒芒,保全了地位和財富。

  如此圓滑精明的當然不可能是古板難纏的守舊派,崔伯爵慇勤備至的為軍隊提供了充足的物資,更為帝國執政官舉辦了簡潔而不失高雅的宴會。既表達了歡迎之意,又不致過份僭越,將臣服與逢迎之意表現得恰到好處,連秦洛都禁不住暗讚。

  融洽的宴會進行到尾聲,隨著崔伯爵擊掌,十餘位年輕漂亮的少女被帶入場中,以最嬌柔的姿態屈膝行禮,猶如一群馴順的羔羊,等候尊貴客人的挑選。

  為貴客奉上侍寢的佳人是西爾國領主慣常的待客之道,但這次的效果卻出乎崔伯爵意料,是隨著美人的出現,輕鬆愉快的氣氛突然變得尷尬起來。

  老於世故的伯爵立即覺出不對,卻不明原因,只能小心的微笑試探。「這些女孩是為此次宴會專程挑選的,每一個都是處女,如果能得到各位大人的垂愛,將是無上榮幸。」

  近臣威廉近衛官將頭轉到一旁,似乎對牆沿裝飾的稜線產生了高度興趣,其他人目光游移,不約而同的避開美女,室內的氣氛極其怪異。

  最不能得罪的執政官閣下反應更糟,修納神色冷淡,唇角緊抿,直接傳遞出了令人心慌的信號。

  崔伯爵明白出了問題,卻無法獲知該以何種方式化解,侷促不安中終於碰到了好心人。

  場中唯一神色自如的司法大臣秦洛晃了晃酒杯開口。「的確都是出色的美人,可不能辜負崔伯爵的一番好意。」

  秦洛隨手牽起一位屈膝過久開始輕顫的少女,輕佻的化解了僵局。他落落大方的挑了一個,並包攬了餘下美人的分配,除了沉默的修納和忠於愛妻的威廉之外人人有份。過份僭越的行為近乎無視階位,修納卻放任而為,宴會終於順利結束,崔伯爵著實鬆了一口氣。

  八面玲瓏的秦洛當然不會忽略新結交的利茲特使,以撒對美人不感興趣,轉手推給了拉斐爾,反而對當時怪異的氣氛印象深刻,冷血的執政官似乎有某種特殊的禁忌。此外,司法大臣秦洛與修納的私交——絕對比傳聞中更牢固。

  傍晚在花園散步的以撒聽見人聲,隨即駐足望去。

  傘狀花樹下駐立著兩個人,威廉近衛官正彬彬有禮的安撫著主人崔伯爵。「您沒有做錯任何事,只是執政官閣下不喜歡美人。」

  崔伯爵似乎低聲說了一句,威廉聲音稍揚,彷彿哭笑不得。「您不需要再做什麼,那位閣下對男孩更不感興趣,除非您想真正激怒他。」

  威廉極力讓伯爵相信此前的失誤不會造成任何不良影響,用了好一陣口舌,艱難的撫慰還未完成,城堡外傳來陣陣騷動,驚動了所有人。

  接連碰上意外的崔伯爵幾乎青了臉,迅速前去處置。

  等局面平息下來,伯爵背心滲汗的對執政官等人致歉。「萬分抱歉,這些無知村民竟然驚擾了各位,完全是我的過錯。」

  幸好修納閣下並無明顯的不悅,只淡瞥了一眼城堡的外牆。「怎麼回事。」

  「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崔伯爵窘迫的搓了搓手。「有個魔女逃走了,村民們前來報告,打算四處圍捕。」

  修納神色一沉。「我記得之前已下令禁止私刑。」

  崔伯爵強笑著解釋。「這裡離沙珊很近,村民又多半愚昧,時常懷疑魔女入侵,我曾經通告過帝都的禁令,但效果不佳,他們無法理解大人的良苦用心。」

  修納皺起眉,崔伯爵心底一緊。

  秦洛適時接過話題。「他們要捉的魔女是什麼人?」

  崔伯爵難以啟齒般咳了一下,期期艾艾道。「是一個8歲女孩,母親剛剛去世,叔父發現她最近行為異常,時常在夜裡流連於墳墓,所以指控她被魔女附身。」

  秦洛接著詢問。「女孩的父親?」

  「幾年前在一場意外中身亡。」

  秦洛眉梢多了一分瞭然。「讓我猜猜看,一旦這可憐的孩子死掉,叔父會繼承全部家產?」

  「確實如此。」崔伯爵被問得有幾分狼狽。「我也知道其中有可疑之處,但是孩子的叔父堅持指證,村子也出現了許多流言,自發的舉行公開試驗以分辨她究竟是不是魔女。」

  秦洛露齒一笑,彷彿覺得十分有趣。「真是令人好奇,他們是怎樣辨別。」

  崔伯爵尷尬的咳嗽,一時說不出口,隨同出去調查的威廉代為回答。「試驗的方法是三十分鐘的焚燒,不死的就是魔女。」

  修納的眼眸更暗了,氣息又寒了一分。

  崔伯爵明顯感到壓力,「請閣下寬恕,我也曾屢屢訓誡,但村民頑固愚昧、極其無知,完全難以教化。」

  秦洛給修納遞了個眼色,示意他緩和神色,而後和藹的拍了拍崔伯爵的肩。「親愛的伯爵,現在最好找出那個女孩,她是怎麼逃走的?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不是逃走。」崔伯爵擦了擦額頭的汗,對秦洛的解圍而感激萬分。「是被人救走的,村民視一個過路的女人為魔女的同夥,她打倒阻止的男人,強行把孩子從柴堆上解下來帶走了。」

  秦洛這次真的生出了興趣。「一個過路的女人?」

  威廉點點頭佐證。「村民是這麼說,他們正準備大肆搜捕。」

  修納森冷的下了命令。「去把人找出來,再將孩子的叔父扣起來,審訊清楚後召集村民。」

  崔伯爵一時沒能會過意,「閣下是要——」

  秦洛打斷他,善解人意的解惑。「親愛的伯爵,既然有幸碰上,我們也想見識一下這種有趣的鑑別試驗。」

  崔伯爵一瞬間產生了某種錯覺。

  微笑的司法大臣猶如期待好戲上演的惡魔,慢條斯理的補充。「比如看一看那位指證親侄女的叔父——是不是被魔鬼附了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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